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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索杂志社。

  快下班前,主编漫步似的巡视大办公室,瞥见左菲紧拧着双眉,意态烦闷。

  “你好像不舒服?”主编站在左菲办公桌前。实在很想问她休假时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以她对左菲的了解,她想说的时候不等她问便会告诉她,不想说的时候怎么严刑拷打也没用,所以她只能压下她的好奇心,等她哪天想说。

  左菲仰起脸,“我头有点痛。”

  主编出去又进来,手上拿着两粒药丸。“吞下这个头就不会痛了。”

  “没医生指示,我是不乱服成药的。”她像看外星怪物一样看着手上的药丸。

  “紧张什么?这是美国仙丹,什么痛都能治。”

  真有那么好用就好了。左菲服下后幽幽地想,她知道阿司匹灵能治各种痛,头痛、牙痛、神经痛、生理痛……但却不能治她的心痛。

  一个月了,左菲发觉痛苦并没因见不到那个人而消失。

  她每天都忙到很晚,拼命让自己疲倦,因为她发现睡前的那一刻最难挨,那一刻她最脆弱,所有白天谨防的思潮这时会涌入,渴望、懊悔、沮丧一件件侵袭她的神经,使她感觉好像真的病了。

  电话铃声蓦地响起,左菲拿起话机,“探索杂志,左菲。”

  “你玩回来怎么没打电话给我们?快下来!我和芝琪在老地方。”电话挂了。

  真羡慕这两个幸福的女人,不用赚钱,不用理家,只要负责花老公的钱和打扮自己就好了。突然,左菲感到鼻酸。同样是美人,她怎么就没那个命……

  当她这样想时,她眼前的一切竟飞快地旋转起来,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支离破碎。然后愈来愈模糊、愈来愈遥远,时空快速地移转着一一倒回到一个月前……

  水气模糊了她的视线,湿湿凉凉的东西爬满脸上。在菲猛地起身,在众人的注目下,神态自若地走出大办公室。

  她走出办公室后,所有的同事们热烈地议论左菲异于以往的举动。

  “你们有没觉得左菲怪怪的?”

  “我们又不是瞎子,她休假的那十天里肯定遇到了不愉快的事。”

  “女人会掉泪,男人脱不了关系。”

  “嗯,八九不离十她谈了场恋爱,但被抛弃了……”

  ◎◎◎

  在女厕的长镜前,左菲拭干了眼泪,深深的吸了口气。

  镜中的女人非常憔悴惨淡,这是由于工作过度和缺乏睡眠,使她的体重速减,眼眶下出现黑圈,看起来比平常老了十岁。

  只是,她不单身材像衣索匹亚的难民,连神情也像。

  以前那个充满阳光朝气的左菲到哪去了?她问镜中的女人,然后她告诉镜中的女人:左菲,多愁善感、自怨自艾不适合你,你不是那种楚楚可怜,没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一番激励后,左菲回到大办公室。屁股还没坐下,电话就响起。

  “左菲……”一听是楼希泓的声音,左菲喀的挂了电话。

  不到三秒钟,电话又响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她劈头就吼。

  “你在跟谁发脾气啊?”是熊思思。

  “一个很没水准的作家。”她胡诌。

  “哦,你怎么还在磨菇啊,我已经叫第二杯咖啡了。”

  啊!她压根忘了这事。“我还在忙,不过快做好了。”

  “快点,晚上我和芝琪都跟老公约好了,只有现在两个小时有空,请你把握。”

  “重色轻友!就不能多施舍点时间陪老朋友啊。”

  “我和芝琪都结婚半年以上了,你还没习惯我们的以夫为重啊?不跟你说这个了,你赶快把事情处理好,赶快下来。”

  左菲按下分机号码,“主编,我有朋友来,如果有事就打到真锅找我。”

  交待后,左菲来到真锅咖啡馆。

  见到左菲,熊思思和单芝琪互望对方一眼。

  “你是到哪个度假胜地?我要去那边开减肥中心。”这女人完全变了个样,度假前是既健美又健康,度完假后,面黄肌瘦,像干扁四季豆。

  “只是在度假时吃坏肚子,回来后又大病一场。”左菲轻声说。

  “少来了,左菲,在好朋友面前,还要讲假话,赶快招供,免得我们用刑。”

  “真是那样嘛。”她低眸玩着水杯。

  “说!到底发生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竟把我们左菲搞得不成人形?”

  “没事的啦。”左菲抬起她长睫毛的美丽大眼睛,瞥见楼希泓迎面走来。

  这只在小说、电影里出现的情节,怎么会发生在现实人生里?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巧遇,左菲本能的抬手揉眼睛,再次凝望。的确是那个即使烧成灰她也还会认得的楼希泓!

  显然的,他也看到她,不过他脸上并没不可置信的神情,好像他知道她在这里似的。

  熊思思顺着左菲的视线望去,“你认识那男的?”

  “嗯,国中同学。”她风轻云淡的说。

  “你还说你班上只有猪太郎,那男的不就是花轮!”熊思思的语气极为不满。这女人有暗杠的嫌疑。

  单芝琪想了下,问道,“会不会他就是算命先生说的那位跟你有缘的男同学?”

  左菲讪讪然地说,“你们不要见到黑影就开枪。”

  这时,楼希泓已走到桌边,“嗨,左菲,这位子有人坐吗?”

  “没人,没人。”熊思思赶紧拿开她放在座位上的外套和皮包。

  他就坐她身旁,如此接近,甚至听到他转动身体、移动坐姿的声音。左菲觉得她的胸口像有一具战鼓在狂擂着,让她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了。

  “我是楼希泓,两位是?”他大方地问。

  “我是熊思思,她是单芝琪,我们是左菲最好的朋友。”熊思思扯着单芝琪,“发什么呆呀你,陪我去化妆室。”两女抽身离开。

  还说是最好的朋友!左菲恨恨地想。是好朋友,就不会把她丢给一只狼。

  ◎◎◎

  左菲目不转睛望着玻璃窗外,没有作声。

  “你怎么都不往我这边看?”楼希泓出声,“我长得很难看吗?”

  她回过头,“你长得不难看……只是心地丑陋。”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等你深入了解我后,就会知道我心地善良。”

  “我才懒得深入了解你。”她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会在这出现?应该不是巧合吧?”

  “我去你杂志社找你,你的主编告诉我你在这里。”

  主编怎么随随便便就告诉陌生男子她的行踪!左菲心里有些不高兴。主编八成是看楼希泓长得帅,就把她出卖了。

  “找我做什么?”哼,他是来游说她做他情妇的吧。

  “找你谈我们的事。”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她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你永远都是不经过审判就直接定我的罪!”他沮丧地叹气。

  “因为罪证确凿,不需要公审。”

  “你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在哪里吗?”他停顿一下,“信任问题上。如果你连最爱的人都无法相信,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你相信的呢?”

  她颤声吼着,“你不是我最爱的人,是最恨的人!”

  “就是因为有爱,才会有恨。”他徐徐朗声道。沈蓉也是这样。

  “我承认我爱过你,但听清楚,爱过,不是现在进行式。”

  “因为误会而由爱转恨,你不觉得这样很笨,很不值得?”

  “误会?你否认T恤床单跟你有关,但你还能否认阁楼上的事吗?”

  “我不知道什么阁楼的事┉┉”

  她不耐烦地截断他,“够了!这种漫天大谎你都扯得出来!”

  “如果你还是这样不接我的电话,不听我的解释,我们之间又会蹉跎十年。”

  她怔了一怔,“好吧,你解释,我倒要听听你能掰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T恤的事,我认为是沈蓉趁夜偷走的。而床单,你说不可能是沈杰,我也是这么认为,那不是他,就是我啰,其实,我们都忘了还有第三个男人。”

  “谁?”她的声音似乎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机师。”他清楚地说,“那天我去找沈蓉,我问她为什么要骗你那些事,她说了一大堆,不外乎她爱我的话,又脱光衣服,但我拒绝了她,最后她恼羞成怒说她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接着我就被人从背后用木棒敲头。我猜偷袭我的人就是机师,昏过去后,那里发生什么事我哪会知道,只知道醒来后你和沈杰都不在了。”他继续说,“沈蓉告诉我你因为误会我,而决定跟沈杰双宿双飞,这要是你恐怕就信以为真,但我相信你不是。”

  “我只是不想看你和沈蓉卿卿我我,所以要沈杰带我离开。”她嗫嚅地说。

  “你呀,就是对十年前的事念念不忘,才会给我找来那么多的麻烦。”

  左菲赧然。楼希泓说的没错,她始终忘不了十年前的梦魇。

  “你回台湾后,为什么没马上就找我说明一切,拖了一个月才来?”

  “你还说咧,我一回来就打电话给你,你只会挂我电话。没来找你,是因为我的工作还没完成,你应该有从报上看到我和沈董签约的新闻,那件事尘埃落定后才抽得出时间来。”

  “有呀,我有看到,那时我还在想怎么没写你跟沈老板的女儿好事将近呢。”

  “因为没有好事嘛。”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以后还会不会怀疑你老公我?”

  左菲亦喜亦羞的嗔道,“谁答应要嫁给你!”

  “你跑不掉了,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了,只差夫妻之名,明天私章身分证准备好,我们去法院登记……可是,临时去哪找两个证人……”

  “那两个人我出,熊思思和单芝琪。”她微笑地说。她们三人中谁结婚,另两人就是结婚证书上的男方证人和女方证人。现在她总算不再是证人,而是新娘子。

  “太完美了!”他眼底有星星,“以后就可以不用先问是不是安全期,随时都可以做爱了。”

  左菲翘了一下她诱人的唇角,“讨厌!”

  “你一讲这个两字,我小弟弟就有反应。”

  她眼波如嘲,“难怪是一代大色魔——”

  他眯起眼,“你看你,把自己瘦成这样,胸部更小了。”

  “你还说不嫌我——”她嘟起嘴。

  “亲爱的,我会把它变大,用我的嘴和手。”他邪笑地说。

  熊思思和单芝琪踱来,“嗨,看来你们已经雨过天晴了。”

  “思思、芝琪,明天你们有空吗?”

  “有啊,明天是不是要去法院,在你们的婚姻证书上盖章?”熊思思笑着说。刚刚她和芝琪在化妆室讨论,一致认为这个楼希泓就是算命先生口中的同学,左菲的“哈斯本”。

  “你会掐指神算?”楼希泓惊讶的问。

  “我不会,我之所以一猜就中,是因为你是她的‘同学’!”

  说完,三个女人全笑了起来,而楼希泓却是一副鸭子听雷的傻样。

  “晚上我再告诉你。”左菲边笑边对楼希泓说。

  “晚上你可累了,要说枕边故事,又要帮我清一个月的库存。”

  楼希泓小声地在左菲耳畔喃喃低语后,左菲娇嗔道,“讨厌!”

  这女人!不是告诉过她不能讲这两个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