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卓宁女士最近很无聊。她以为自己的儿子能帮她诱拐来一个女儿，结果自己的儿子拐到了人就头也不回地搬出去住了。
她这二十多年很想要一个长得可爱的女儿并把她打扮成大型洋娃娃的梦想——破碎了。
“孩子们总要有自己的生活的。”萧父评价道。
“他们尽管去过他们的生活就好了,那跟我的生活里要有他们这很矛盾吗？”
她思考了一阵子,很快有了解决方法。
褚青蘅提着大大小小包装袋上门的时候,就见客厅沙发上唰得奔下一道闪电,堵在她面前,歪着脑袋看她。
“啊……”她跟它对视片刻，就见凌卓宁女士裹着戏服一样的五彩斑斓的大披肩踩着拖鞋跑过来，“家里有新成员了？”
凌卓宁女士把地上的小动物抱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看它的小圆眼睛，看它棕红色的绒毛，这泰迪很可爱吧？”
“……可爱。”她总是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小蘅你太可爱了！”她更加紧地拥抱着它。
“啊？可爱吗？”褚青蘅自认为今天的打扮属于成熟干练型，跟可爱有什么关系？不过她的婆婆似乎审美有些诡异,而萧九韶对于她的一切衣着品位都很无所谓,他还说过“哪怕你穿水手服也没关系，我会把这当成角色扮演”之类的话。
她觉得她计较什么衣服配妆容实在是太浪费了。
“哦，我不是在说你，我说它呢。”凌卓宁终于把快透不过气的泰迪松开了，“哎呀，小蘅我们来握个手吧。”
褚青蘅对因为停车晚到一步的萧九韶说悄悄话：“是不是我们搬出去对你妈妈打击太大了？”
“她就是最近太无聊了，当没看见就好。”
“……这是你妈妈啊。”
“现在也是你妈。”
“那你这么说我们的妈妈好吗？”
“我说实话而已。”
褚青蘅低头看在脚边拱来拱去扭来扭去的小狗，拍拍手：“来吧，我接住你。”小狗后肢下蹲，前脚掌一按便稳稳地蹦到她的膝上，继续蹭来蹭去，还扒拉着她的手往嘴里塞。褚青蘅顺手帮它检查了□体，意外道：“哎，是女孩子。”
然后她便被人压着，连膝上的小狗也被顺手拎走，接受口腔检查一样的接吻。
褚青蘅推了一下，纹丝不动，又再推，到后来就差用上全身力气。但萧九韶还是淡定地完成了一个法式热吻，稍微退开一些距离，严肃地说：“我们两个人的工作性质都不适合养宠物。”
小蘅翻倒在地毯上，朝着萧九韶愤怒地叫了两声，又摇摇尾巴朝着自己的窝小跑过去，然后一头扑在里面，露出一个圆屁股在外面。
凌卓宁端着晚饭：“来，小九吃饭。”
一只黑色的猫从叠得蓬蓬的窝里探出头来，无视于食物的诱惑，姿态优雅地抖了抖毛，径自朝小蘅的狗窝走去，走近了，伸出爪子搭在它的身上，挠了挠，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于是它站在那里，像是严肃地思考片刻，也一起钻进了小窝。
褚青蘅回过头对他以同样严肃的语气说：“你在想什么？说话请保持正常社交距离，不用靠这么近。”
“我们早就没有正常社交距离了。”萧九韶还要再凑过来，被凌卓宁女士从身后以一卷报纸痛击。她咬牙切齿：“都说多少遍了？不准在客厅里对小蘅做这种事，我看到一次就揍你一次。”
突然被点到名的小动物好奇地从窝里探出头来看他们。
吃过晚饭，褚青蘅坐在那里陪小狗小猫玩，其实确切地说，是陪跟她同名的小狗玩。那只猫永远高贵冷艳地蹲在那里，以一种看到了愚蠢的地球人的眼神看他们。
她把玩具球扔出去，玩具球滚地时里面的铃铛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小狗立刻欢快地蹦过去，用爪子试探地搭在上面，拨过来又拨过去，最后叼起来把玩具球推到她面前，期待地摇摇尾巴。褚青蘅立刻又把球扔出去，这次刚巧滚在了那只叫小九的黑猫身边，它没有看身边的玩具球，只是跟她遥遥相望。隔了片刻，突然一爪子把球拨到一边去，就见那只泰迪立刻颠颠地跑过去追。
褚青蘅支着额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对，这一定只是错觉。
她陪着她的婆婆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剧，又聊了聊天，便去书房找萧九韶的父亲研讨药学问题。萧九韶的父亲十分博学，不光是本专业的问题，便是别的相关专业也有所涉猎。
她打开平板电脑，正要整理新的知识点，忽然发觉开机的密码怎么输都是提示密码错误。她立刻就想到又是谁把她的电脑的密码给改掉了——萧九韶最近似乎在研究密码学，不管她怎么改变开机密码，不到一天就会被破解，然后顺手再给她设定个新的，可是她却破解不了新密码。
每次去请教他密码问题的时候，她都觉得窝火透了。难道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权了吗？
下一秒，她的手机就收到了罪魁祸首的短信：“看到新密码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又收到了第二条：“上楼来我的房间，我就告诉你。”
褚青蘅盯着那行子看了很久，用几乎要把手机屏幕烧穿的眼神，最后还是淡定地把手机静音，放进口袋，出书房，留在客厅继续和凌卓宁女士聊天。
她就不信了。
在她们结束热烈的关于衣服化妆之类的讨论，褚青蘅看着壁炉上的时钟，已经快十二点了。凌卓宁女士擡手打了个哈欠：“也不早了，你快去睡吧。要是萧九韶在做什么恶心人的研究，你就赶他到门外去。”
褚青蘅走上楼，房门还是虚掩的，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只见他躺在床上，边上还放着一本书，正翻到某一页，而他却疲倦地睡着了。褚青蘅知道他最近挺忙的，加班也很多，便弯下腰轻轻地把书拿开，又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她原以为这份感情就会像之前的那些一样，落一个不了了之的结果。可是他们在一起，已经度过了这么久。她甚至还觉得，就这样下去也好。她的国度里，已经颁发了永久居住证给他。
褚青蘅洗漱回来，坐在床边低下头看他。
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爱情，就算现在也不相信。爱情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脑丘分泌多巴胺而已。
可她却相信，他们大概会永远这样，执手一直走下去。
她不相信爱情，却相信他们会永远在一起，这似乎是矛盾而又荒谬。
她忍不住抚摸着他沉睡的脸，他也有自己的过去，在年少时光为了一个美好的女孩子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而同样的，他也为她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甚至许了不该承诺的诺言。是他一直在坚持，哪怕她曾想过放弃这段感情。
褚青蘅垂下眼，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晚安。我爱你”
睁开眼的一瞬间，正好望着窗外，灰蒙蒙的一片。
褚青蘅擡手去床头柜上摸手机看时间，还没摸到便被拉进怀抱里。萧九韶将下巴抵着她的肩，轻轻摩挲了片刻，用带点鼻音的声音道：“睡懒觉？”
“好啊。”可是睡意已经没有了，她猜他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想睡觉，“你这几天加班很辛苦？”
“还好，是隔壁的大案子，我只是去做外援。”萧九韶语声含糊，“你呢？”
“跟实验无关，就是一个楼盘发布会。”褚青蘅道，“当初真是运气好撞上了，我也没有想到卓琰居然能把谢允绍摆平，你都不知道谢大少的脸色有多难看。”
“看来你的全副财产不但可以保存，还能踏入本市富婆排行榜前三。”
褚青蘅被逗笑了：“喂，你又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再说我赚的多一点不好么？”
“如果要我说实话，这当然不好，我的理想状态是你靠我养活，这样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我。不过我要是阻断你的事业你应该会立刻跟我离婚，于是我只好每天忍耐度日。”
萧九韶的头发挠得她脖颈发痒，她笑着推了推他：“所以你就热衷每天换我电脑的密码？”
“唔，给你找一点事做，免得你背着我给别的男人开两瓶名贵红酒。”他睁开眼睛，眼睛里满是笑意，“这只能是我专享的待遇。”
褚青蘅忽然正容道：“对了其实我前段时间这么忙是为了跟人交接，你知道的，我手上的实验数据这么多，一时半会大家都还不能适应。”
“所以？”萧九韶盯着她，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我之前一直都觉得不想这么早被家庭绑住，其实之所以这么想，还是我太自私，觉得会破坏我的自由度。”褚青蘅顿了一下，又道，“你猜到了？啊，你都猜到了还要我继续说下干嘛？恶趣味。”
“不，”萧九韶撑起身，急迫地开口，“我想听你说。”
“……就是检查过了，已经怀孕半个多月，实验室里总是不太安全，所以我就请假了。”她想到她提出休假时候卓琰那张脸，真是倒胃口，“我其实挺担心的，如果是女孩子，按照遗传学来看，她的智商会是我们两个的平均数，如果是男孩子，基本上你的好基因就要浪费得差不多了……”
萧九韶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她的腹部，都让她有种奇怪的错觉，她藏了什么珍贵易碎品。“现在当然不会显怀，才这么点时间。”褚青蘅笑着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蘅，”他呼吸急促，“我知道你为我付出很多，你这么注重外表，肯为我破坏身材，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我会尽量少加班，每天回来给你做饭，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嘲笑你，还有——”
“还有，不要乱改我电脑的密码，保留我完整的*权。”
他一愣，回答极为勉强：“这个……当然也不是不可以。”
褚青蘅用额头撞了一下他的额头：“好了好了，你干嘛这样一副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怀孕了呢——说起来现在这项研发已经渐渐成熟起来了。”
萧九韶笑着说：“不是，我太高兴了，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
“怎么无法表达？”褚青蘅简直无法理解他的“不会表达情绪”，“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有这么难么？”
褚青蘅再次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遇见了叶微。她看见她，总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叶微朝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嗨，好久不见，你的气色不错。”
她的气色是挺不错的，家有萧九韶的爸爸每天给她炖汤，人都要胖好几斤。
叶微很坦荡地说：“我离婚了。”
褚青蘅装作刚听见这个消息，吃惊地说：“是吗？你别太难过了。”
“我一点都不难过，”叶微反而笑了出来，“干嘛这种表情？你现在应该很幸福才对，你终于离开了那个圈子，嫁的丈夫也很不错。”
褚青蘅一想到过去听说过的叶微曾追求过萧九韶这个传闻再听她这么说，顿时头皮发麻：“还、还可以吧。”
“你今天来医院检查？是因为怀孕了吗？”
“当然不是，”褚青蘅立刻否认，“我是肠胃炎。”
叶微笑着摇摇头，她似乎并不相信她这句话，只是不想揭穿而已：“那我先走了。”她朝着大门外走去，然后跟停完车来找人的萧九韶打了个照面。她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这么走了过去。
萧九韶走到褚青蘅边上，跟她一起等待大屏幕上的叫号。
他伸出手去，握住她那只戴着婚戒的手，突然道：“有没有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褚青蘅吃惊地说：“还不知道男女，这怎么取名？”
“我想好了。”
“是吗？”她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叫什么？”
“萧一。”
“……”褚青蘅彻底沉默了，她连原因都不想问。她猜测这个原因一定也很简单，是因为笔画最少，可以节约写名字的时间。
“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可以用，不过相对而言，我会更喜欢女孩子。”
“为什么？”
“女孩子的话，将是我们两个人的基因综合体，最好还很会撒娇。你撒娇的时候就是太少了。”
褚青蘅哼一声，不想说话。
其实她已经托同学帮她看过了。
反正不是他理想中的那个结果，不过她决定不告诉他，喜欢女孩子居然是因为想被撒娇，这种暗示，她就当做没听见，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