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入培训基地主楼大门之前,苏的脚步都保持着恒速。他感觉有数双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有更多的杀气隐隐笼罩着自己,后者显然无论是隐匿行踪还是实力都要更胜一筹,但是最让苏警惕的,还是那几个只能让他隐约感受到一点压力的人。
而且是否还存在连苏也无法感知到的人呢?肯定有。这是直觉给出的答案。
几乎是在迈进大门的瞬间,苏在阴影中忽然横移一步,后背靠上了墙壁,然后如壁虎一样,飞速游上了天花板,然后顺着天花板游上了二楼,再骤然发力,从走廊的窗户中穿了出去。他的脚在窗户上沿一勾,身体几乎是违反常理的转而向上,他的双手已搭在了外墙上。培训基地的外墙是古老的暗红砖墙,凹凸不平的墙面砖缝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借力点。仅仅数秒,苏已沿着外墙爬到了四楼,从一个打开的窗户翻了进去。
这是一间小教室,门口正好对着四楼的走廊,门口坐着个身着黑色紧身作战衣的战士,怀里抱着凯夫拉公司出口的新式突击步枪,这种步枪枪身短,射速高而且威力大,并且可以根据射手的身体条件调节多项射击参数,号称是可以依客户需要自行订制的步枪。这名战士坐在椅子上,眼睛紧盯着楼梯口,步枪已经处于随时击发的状态。在他作战衣的手臂部位有一个双头蛇标记,正是法布雷加斯家族武装的徽记。
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地坐着,实际上全身上下的肌肉已经收紧,只要稍有变化就可以立刻开枪射击。突击步枪那五十发的弹匣数秒之内就可以打空。他耳朵上别着个耳机,这是可以定向传声的设备,即可以与队友互相联络,又不必担心会暴露行踪。
在战后政治学中,各大家族的徽章谱系是一个重要的章节,里面当然包括了法布雷加斯家族的双头蛇徽章。
苏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走到了这名战士身后,在他后颈上一捏,战士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动作便晕死过去。苏取下耳机,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耳机中传来一个森严而又略显焦急的声音:“目标在二楼消失,所有人员注意观察!重复一遍……”
苏又拿过突击步枪,拆下弹匣看了看。弹匣中装的全是高爆杀伤弹,已经学习过新时代枪械基础知识的苏自然知道这种专门对付大型危险变异生物用的子弹威力。哪怕是旧时代的大象,被这种子弹打上一枪,身上也会出现一个数十公分的大洞。如果是普通人,或者是象苏这样只强化过一阶防御能力的人,不论身体哪个部位中了一枪,都是致命伤。
看到了这种子弹,苏不需要更多的证据,也可以知道这些人的确是对自己动了杀机。
苏用了一分钟时间,布设下一个不大的陷阱,就出了房门,沿着天花板游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消失在一间贮物间内。
那名晕了过去的战士身体慢慢歪倒,由缓而快,最后重重地栽倒在地面上。他的头和墙角一撞,疼叫一声,有短暂的清醒,就在这毫无防备的撞击下又晕了过去。一根细线连在他的腰上,绕过门框,系在了突击步枪的扳机上。战士摔倒后,立刻牵得已切换到火力压制模式的突击步枪怒吼起来,枪声瞬间震响了数个楼层!五十发威力奇大的子弹四下溅飞,有几颗正好打在那个倒霉战士的身上,立刻在他健硕的身体上炸出几个大洞,几乎将他的身体炸成几段!飞溅的血点和肉末几乎染红了整面墙壁,就连天花板上也绽放开数朵巨大的血花。
暴风雨般激烈的枪声打破了整栋楼的寂静,乃至于整个培训基地的宁静。耳机中的声音立刻变得大了,不停地发布着命令,让战士们向四楼靠拢。凌乱的脚步声迅速向四楼汇聚而来,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以百米六秒以内的速度从苏藏身的贮物间门前冲过,几个跨步就冲到了发出枪声的教室门间。
看着满屋的血色以及悬挂在门框上,还在晃来荡去的步枪,几名战士都是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名战士右眼上戴着单兵战术护目镜,不光可以提供多种视线模式,还可将当前的场景传送给战地指挥官。指挥官显然也被房间中的惨烈景象所震慑,战术耳机内沉默了片刻,才传出指挥官分散搜索的命令。
这些战士过来时跑得太急,也就没有注意到匆匆经过的贮物间内有一些细微的声响。
几名经验丰富的战士搜索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苏的痕迹,生命探测仪上也丝毫没有反应。初期的奔忙过后,这些战士们开始仔细搜索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这些经历过多次战火的老兵都明白,能够欺骗生命探测仪的人,都是些难缠的家伙,或许在一个照面中,他们就会死在这些杀神手下。
啪叽一声,脚下传来的细微声响牵动了一名战士的神经。他慢慢低头望去,见自己的军靴正踩在一汪血水里。
血是热的,还在不断的流。
战士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顺着鲜血流过来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米外的贮藏室,鲜血仍汩汩不断从门下流出。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视线落到贮藏室门上的时候,手中的突击步枪枪口也指向了房门。
这种单薄的房门,当然不可能挡得住突击步枪的火力。
这名老兵并不记得自己的分队中有人布署在这个位置,当然,如果是家族本部直属的能力者,那就并不意外了,能力者不是他们能够指挥得了的了,就连情报流向也是单向的。能力者可以了解他们的全部动态,而这些战士则对能力者一无所知。
当握住门把手时,老兵觉得自己手心里已全是汗水,本来即防水又透气的军靴踩在血水里也全无影响,可是他却觉得温热的鲜血似乎已经漫上了自己的脚背,让他胸口发闷。他杀过很多的人,虽然没有确切的数字,但绝不会少过100个,但是即使第一次杀人也从未如眼下般紧张。
贮藏室的门被慢慢拉开了。
老兵有些颤抖,尽管枪口已经对准了门后,可是他仍然有种幻觉,似乎随时都会有人扑过来,用军刀切开自己的脖子,就象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而当这个人扑过来时,老兵奇怪地坚信,自己肯定没有能力反抗甚至是闪避,只能看睁睁地看着他切开自己的脖子。
门完全打开了,老兵的幻想一样也没有兑现。门后是个只有十平方米大小的房间,里面没放什么东西。地板上仰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谈不上漂亮,不过还不算丑。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经验丰富的老兵从散开的瞳孔已经看出,这个女人已经死得透了。
见惯了血腥的老兵的视线下意识地避开了她完全被切开的咽喉,望向她的身体。
女人身上黑色的复合材料战斗服被完全解开,紧身内衣也被从当中割开,将上身完全露出来。她的皮肤十分粗糙,上面布满了道道疤痕,甚至还少了小半边的Rx房。看得出来,这都是过往战斗给她留下的痕迹。
战斗服的裤子也被切开,军靴被割成两半,内裤则扔到了一旁。这个女人可以说是完全赤裸着。
但在老兵的眼里,却丝毫没有看到任何淫荡的氛围。在他脑海中自行补足的画面里,只看到那个名叫苏的漂亮男人漠无表情地切割开女人的衣服,搜检着她身上所有携带的装备,然后拿了几样自己合用的东西,又从容不迫地离开,在阴影中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老兵无法识别这个女人的身份,至于散乱扔了一地的各种装备和零件,至少有一半是他从未曾见过的,有些物件单凭外形根本想象不出其作用,他根本看不出究竟缺少了哪些东西,也就无从了解苏的能力。
他定了定神,将战术护目镜的焦点对准了女人的脸,然后按下了镜框上的呼叫开关。
主楼顶层的一间大教室里悬挂着数块显示屏,女人的面容刚在屏幕上出现,教室内就响起了数声震惊的低呼。
“枯叶蝶死了?”
教室很大,足可以容得下几百人同时听课,座位呈阶梯形分布,最上面一层的座位都被拆除,放上了一个维多利亚宫廷风格的沙发,高高的皇冠式沙发靠背,金丝团花织物,衬以大型流苏。沙发上坐着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正闭目养神。
听到了房间里的喧闹,他才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最大的那块显示屏上定格的女人面孔,从容地问了声:“怎么回事,她是谁?”
在沙发旁边站着的一个暗黑龙骑少校弯下了身体,恭谨地说:“她叫枯叶蝶,是眼镜王蛇分队中排名第四位的荒野杀手。现在她死了,看来是那个苏干的。”
中年男人并不在意这个名叫枯叶蝶的女人的命运,他皱了皱眉,说:“我本来还想找那个苏来谈谈,现在看来是不必了。这个女人死就死了,她前面不是还有三名杀手吗,都派出去!通知下面的人,遇见苏格杀勿论!”
“是!”少校有力的回答,然后将命令传达了下去。在临时搭起的操纵台前,三名战术指挥官紧盯着自己面前屏幕上数个至十数个不等的画面,将少校的命令分解,一一传达给了前线的战士。而眼镜王蛇部队另有一名指挥,他只是对着手腕上的战术电脑简单吩咐了几句,就面目阴沉地看着悬挂在空中的六块战术显示屏。
枯叶蝶是他的得力部下,虽然她的正面战力并不是特别突出,但是隐匿、潜行和刺杀都是第一流的好手。这次居然被人无声无息地给做掉了,让他心里悄悄蒙上了一层阴影。
高高在上的中年男人看了看手表,皱眉问:“里卡多呢?他怎么还不到?”
少校有些迟疑,可是看到中年男人等待答案的目光多了些不耐烦,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里卡多少校刚刚回了消息,说是路上堵车,要晚些时候才能到。”
中年男人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好不容易才将冲到口边的一句“胡说!”给咽了回去。龙城内的人口还不到十万,能开得起车的更是没有几个,哪来的堵车?他当然知道,这是里卡多不想参战的借口而已。可是使用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这不是分明在打他的耳光吗?
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向少校和裹在一件棕色风衣里的眼镜王蛇指挥官分别指了指,说:“看样子里卡多是不想来了。他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只凭着你的战士,以及你手下的几条眼镜蛇,根本就收拾不了一个暗黑龙骑的小小少尉!当然,如果这次失败了,最大的责任还在我,因为是我选择了你们来完成这项任务。”
少校和眼镜王蛇的指挥官脸色都变了。他们当然清楚里卡多未必是这个意思,可是万一呢?里卡多毕竟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续人,也是老法布雷加斯的亲孙子。虽然在家族内的权力斗争中,直系子弟并未占据绝对上风,可是至少在这次的行动中,里卡多已经清楚表明他是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虽然他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果行动成功了,里卡多当然声势大跌,至少会落个不识大局的名声。可是行动失败了呢?正如中年男人所说的,出动这么多人,动用了这么多资源,如果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少尉,那他们这些人都可以去领退休金了。
从已经掌握的资料看,苏没有表现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能力,可是现在战斗却表明,他非同寻常的狡猾。
少校和眼镜王蛇指挥官对望一眼,指挥官就脱下了风衣,冷酷地说:“我会亲自去抓他。”
中年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手表,说:“虽然理论上我们还有8个小时可以挥霍,但现在,我只想给你们一个小时。哪怕是暗黑龙骑的将军,也未必值得信任。”
五楼楼梯转角处有一个洗手间,苏正靠坐在水池边,舔着手上的鲜血。他刚刚清理包扎好腹部的伤口,现在手上染满了自己的血。他侧腹上被刺了一刀,创口不大,却足足刺进了数公分深。
在潜入贮藏间的时候,苏并没有发现里面藏着一只致命的枯叶蝶。在他闪身进房的瞬间,贮藏间里突然亮起耀眼欲盲的强光,一时之间,以苏的目力和反应都无法应对,眼前惟有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这种无声闪光弹是狭小空间或者是暗黑环境下的利器。
腰间的刺痛让苏立时知道在房间里藏身的人绝对危险,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仍没听到任何声音,没看见敌人的踪迹,只有身体受到的伤害指向了凶器另一端的敌人。
在感觉到手中的三棱刺刃入肉后,枯叶蝶的心情不由稍稍有些放松。她的双眼完全没有眼白,而是黑茫茫的一片,也看不到瞳孔。这是她特有的眼睛保护模式,可以使她在极强的光线环境下也能如常辨识周围的环境人物。这颗无声闪光弹其实根本就不影响她的视觉。
而且枯叶蝶此刻上身极度侧倾,几乎与地面平行。这种诡异的姿势是经过精确计算的,考虑到了人体猝然受袭后的一切本能反应,不但可以躲过敌人所有下意识的反击,还能继续用力让军刺在敌人体内更加深入,让对方做出的所有脱逃动作都会付出创口加大加深的代价。
然而枯叶蝶绝对没有想到,苏明明紧闭着眼睛,却如亲眼看到了她的姿态般,左手挥击直斩,指尖弹出的指甲准确无比地几乎将她半个脖子斩开!
她再也无力让三棱军刺深入一分,带着不解和疑惑,倒在了地上。
回想着在贮藏室中光芒闪耀瞬间内发生的战斗,回想着决定生死的一刺一划,苏再次闭上了眼睛,向前方伸出左手。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他的意识中却亮了起来,勾勒出周围环境和事物的轮廓,只不过整个画面都由深浅不一的绿色块拼接而成,仿佛荒野上被深度污染的水和土壤的颜色,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随着他左手的前伸,前方能够显现的景物又延伸出去一些。
他仔细调节着自己的感觉,周围的景物立刻大幅度清晰起来,然后又变得模糊。这样来回调节了几次,终于找到了最佳的视点。距离他身体两米内的景物,都以深浅不一的绿色勾勒在意识里。
苏伸出左手,在地板上拿起一块碎落的水泥颗粒,在手指间捻了几下,就对微小水泥粒的形状清清楚楚。而整个过程中,苏都没有张开眼睛。
他睁开双眼,看了看那粒水泥,形状和感应中的分毫不差,于是笑了笑。这是苏在将进化点全部投注在感知域后,自身形成的新能力,超距触感。
苏形成新能力刚刚一天,就接到了死亡夜宴的邀请书,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还没来得及完全适应身体里的变化,特别是新能力刚刚形成的前几天里,一般而言,身体内的基因和组织结构都处在的剧烈的动荡之中,就连已有能力的使用都会变得不再稳定。
这场战斗并不符合苏的风格,他即没有选择时间的权力,也没有选择战场的可能。如果还是在荒野中,苏会一走了之,然后耐心地等待时机,直到在自己认为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才会去面对敌人。不过,那时的苏是一头孤狼,而现在,孤狼有了无法放弃的牵绊,他需要留下来,留在暗黑龙骑之中,也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苏在这里耐心地等待,等着天黑。在具备了红外视觉和超距触感之后,苏对于黑暗的驾驭更加得心应手。在暗黑龙骑的标准能力手册中,尉官已经可以接触到一半的五阶能力和绝大多数的四阶标准能力,但是苏并没有看到类似于超距触感能力的描述。或许这是自己生成的一种特异能力,或许是暗黑龙骑少数列为绝密的非标准配方能力。
天终于彻底黑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一名战士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面对黑黝黝的房间,他并没有去触摸墙壁上的照明开关,霎那间亮起的灯光会产生瞬间视觉盲点,对于一个随时可能短兵相接的环境是致命的危险,老练的战士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战士用步枪上照明的光柱扫着这并不算大的空间,彻底检查以后,他确信这里无人藏匿。战士又走了出去检查下一个房间。苏从战士下一个目标的房间窗户中跃出,在外墙壁上横移回洗手间内,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漆黑的走廊。
走廊里又响起了不急不忙的脚步声,那个正走过来的人和前面那些小心翼翼、尽可能放轻脚步的战士完全不同,丝毫也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想法。这不是个陷阱,而是基于对自己实力的强大自信。当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就变成了置于明处的陷阱。
苏左手握着三棱军刺,右手则是暗黑龙骑标准配置的短刃多用途军刀。两把武器都是使用复合材料制成,通体上下没有金属,也没有任何智能部件。新时代的枪械,特别是暗黑龙骑以及大家族专属武装所配备的步枪都具有定位和识别系统,专人专用,对于眼下的苏来说只是累赘而已。
苏的身体慢慢从地面升起,然后弓身伏低,象极了一头准备扑食猎物的狼。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这或许是他今晚所能做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偷袭。
一个中等身材的老人从洗手间门口施施然走过,他身躯挺得笔直,满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象是正要去参加一场晚宴,而不是在追捕和战斗。
老人不急不忙的走过一扇扇打开的房门,根本没有任何左右顾盼的举动去查看房间里面是否有人。果然如他所料,从身后传来了几乎微不可察的脚步声,而且周围的气流也有了扰动,说明有人正从身后潜行过来。
老鼠终于出洞了。老人心底在冷笑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笔式手枪顺势从袖中滑下,落向他的手心。这把手枪的前端可以弹出五公分长的三棱刺,并且后端还可以射出两发子弹,弹头上涂着特效的生物神经毒素,在近身搏斗中,这个小东西往往可以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身后的风压变得强烈起来,一如老人的预料。这说明身后的人开始加速,但是还几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如果不是老人的听力经过了四阶强化,恐怕也无法纯以听觉觉察到身后有人在接近。老人心下甚至已经有些赞叹了,这个苏年纪并不大,却有着天生杀手和猎人的素质,现在就杀了他,实在是有些浪费。
老人手臂上的肌肉蠕动着,推动着笔式手枪向手心落去,还差几公分时,笔式手枪尖端就开始弹出棱刃。
然而老人的耳中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噼啪声,多年的经验立刻使他知道,这是空气轻微爆裂的声音!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身后的袭击者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风压骤然强了起来,吹得老人银发飘飞而起!老人刚想侧身回头,眼角忽然扫到一片强烈到了根本无法直视的光芒洒了过来。他立刻警觉到是无声闪光弹的效果,如果现在向后看,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眼睛甚至有可能被强光给刺瞎!
即使不凭视觉,老人也能感知来袭者的大致位置和动作,他身体如同一棵被伐倒的大树,猛然向左边倒了下去,右手平举,反握笔刃,向后方狠狠刺去!老人这一系列动作迅若闪电,而且整个人都给人以一种诡异的如同完全没有重量的感觉,好象轻轻碰触一下就会飞出。
事实也是如此。笔刃锋尖指向的位置是苏的中腹,只要苏稍加格挡,就可以体验老人高达六阶的敏捷了。
然而苏完全没有减速或者是格挡的打算,以惊人的高速径直撞上老人的身体,左膝更是狠狠撞在老人腰侧,将老人的身体象一片枯叶般撞得飞了起来。苏不顾已完全没入腹部的笔刃,继续全力前冲,将老人推向了对面的墙壁,紧接着合身撞了上去!
巨大的反冲力将老人和苏都弹了回来,坚固的墙壁经受了如此冲击,顿时布满了龟裂。
苏落地,又退了两步才站稳,他腹部已多了两个深不见底的血洞。刚才的撞击中,老人抽出了笔刃,然后又借着苏的冲势,再次刺入苏的腹部。在短短瞬间就做出如此判断,老人的刺杀技艺实在可用精湛来形容。只不过被苏全力一撞,老人身上也响起了喀喀嚓嚓密集的骨碎声音,受的伤只会比苏更重。
苏脚下再度发力,又向老人冲去,根本无视老人刺向自己胸肋的笔刃,双手挥击,左手三棱军刺从老人后背刺入,右手短刀则深深切入老人侧腹!
扑的一声轻响,笔刃准确地从苏两根肋骨间刺入,直至没柄,又抽了出来,角度稍稍向上,再次刺了过来,苏又是不闪不躲,任由它刺进身体。苏碧色目光平淡如水,双手却如飞般此起彼伏,棱刺和军刀疯狂地在老人的身体中进进出出,每一次都带出大蓬的鲜血!此时,两人就如同市井斗殴的流氓,压根谈不上什么技巧,什么能力,只是疯狂地互砍,仅凭本能反应尽量向对方的要害处下手,看谁是最先支持不住倒下的那个。
老人忽然抽搐了一下,右手举在半空,却再也没有力气刺下去。他看了看自己笔刃那不到五公分的锋刺,再看了看苏手中刃锋均超过三十公分的棱刺和短刀,喉头咕哝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里涌出的是大片血沫,阻挡住了所有音节。在倒下时,老人的目光中全是愤怒和不甘心。
苏伸手撕下了老人的双头蛇臂章,用染满鲜血的笔刃将臂章钉在了墙壁上。然后平静的走进了旁边一间教室里,关上了房门。不过十秒钟的战斗里,苏中了四刀,却还了老人将近二十刀,几乎将他整个胸膛剁烂。
苏知道,从现在起,躲藏和伏击的过程正式结束,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追击和运动战。
几秒钟后,四个人已站在老人的尸体旁,其中就包括了眼镜王蛇的指挥官。脚步声还在从各个方向传来,来的自然是永远慢一拍的战士们。
“银狐也死了。”一个半边脸孔都盖在金属面具下的中年女人说着,语气中非但没有任何感伤,反而有根本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另一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大汉皱眉,非常不悦地说:“毒蝎,银狐死都死了,你怎么还对当初那点事念念不忘?你年轻时不止被强xx过百八十回的吧?银狐可是我们中最厉害的家伙,他死了,我们的任务会变得很麻烦。”
名叫毒蝎的女人眼睛中立刻射出怨毒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壮汉,说:“你不是没强xx过我吗?要不我给你一次机会?”
壮汉冷笑:“我可不象银狐那样饥不择食!”
“铁熊,你在挑衅?”毒蝎向后退了一步,两腿前后略分,双手仍垂在身侧,但手指的姿势明显是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就凭你?”绰号铁熊的壮汉双手环抱胸前,不屑地瞥了毒蝎一眼,说:“小心我砸烂你另外的半张脸!”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指挥官怒吼一声,才让铁熊和毒蝎有所收敛。
“嗨,头,这家伙的血非常甜!一会抓到他后,我要分一半的血!”一个不到一米五的大头男子站在墙边,非常兴奋地回头叫嚷着。他脸色是病态的惨白,眼睛出奇的大,嘴角边伸出两根长长的獠牙来。
这个矮小男人外号吸血鬼,两根獠牙是中空的,里面灌满了麻痹毒液,兼有让血液无法凝结的作用,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他才变异成了这个样子。吸血鬼最喜欢的食物就是人类的血液,特别是纯血的人类。在他的味觉系统里,纯血人类的血液甜得简直让人战栗。只不过在龙城里,几乎每一个纯血人类都是大人物,或者与大人物有关。他经常一整年也喝不到一口甜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吸血鬼的手指上沾满了从笔刃上拭下来的血,还在不停地舔着嘴唇。
“闭嘴!”指挥官的外号就叫眼镜王蛇,这是每一任指挥官的固定代号。他暴吼过后,冲着犹不甘心的吸血鬼咆哮着:“那家伙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技术院预定了。你要是敢误事的话,我会亲手把你的腿撕下来!”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没我什么事……”吸血鬼顿时变得无精打采,仍不住舔着手指上的血。
在另外一条通道上飞奔着的苏忽然心里涌上一阵莫明其妙的厌恶,如同被苍蝇给叮过。他立刻涌起一阵杀机,将这阵恶心感觉给驱逐了出去。
眼镜王蛇向赶到的几名战士吩咐:“看着这里,别让人动了这具尸体。你们三个,立刻分头去找苏!他受了不轻的伤,肯定跑不远!”
铁熊、毒蝎和吸血鬼答应了,自行分向三个方向走了下去。吸血鬼刚走出两步,忽然脸色大变,猛然张嘴,哇的一声喷出一道黄绿色腥臭扑鼻的腐水来,也不知道他整天吃的都是些什么,才会吐出这种东西来。
黄绿腐水几乎如瀑布般从吸血鬼口里倾倒而出,转眼间就断了流,看来吸血鬼已经把能吐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可是他仍然弯着腰,腥红色的长舌挂在嘴边,不停地干呕着,看样子恨不得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可是他的胃里明显已没有东西可吐了,短短时间就憋得满脸通红,不得不使劲捶胸舒缓窒息的感觉。
“吸血鬼,你怎么了?”眼镜王蛇立刻发现了吸血鬼的情况不对。看样子吸血鬼象是中了毒,不过眼镜王蛇部队的成员个个都是用毒的老手,抗毒自然也就很在行。况且吸血鬼体质特殊,大多数毒素基本对他全无用处。
“我……我……”吸血鬼勉强挤出两个字,然后舌头忽然膨胀了起来,转眼间就胀大得堵住了吸血鬼整个口腔!舌面上红得发亮,象是随时要滴下血来。
吸血鬼眼睛中透出惊骇欲绝的神色,他甚至已经能够看见自己胀挺得笔直的舌头!肿胀的舌头完全封住了他的喉咙,无法呼吸的吸血鬼拼命扼着自己的脖子,鼻孔使劲翕动,可是却于事无补。
不光是眼镜王蛇部队中的三个人,周围还有七八名战士,看到这种奇诡的景象,他们不由自主地后退着,想要离开正在发生恐怖变化的吸血鬼远一点,再远一点。在他们的认知和经验中,莫名的变异意味着极度危险。
吸血鬼只是死盯着自己胀得如同气球般的舌头,却全然不觉自己的两个眼球已经完全突出了眼眶,惨白的眼球周围挂着充血的肌肉纤维,就这样在半空中转来转去。他的整个脸都肿了起来,头至少比平时大了一倍,而且肚子也在急速膨胀着,好象有人在拼命向他腹内吹气!
转眼之间,原本瘦得象个猴子似的吸血鬼,就已经胀得象个肉球!他身上的衣服早都被撑碎,可以看到那扩张到了极致、已经完全透明的皮肤下面,血、肉沫、脏器的碎块搅和在一起,混成了无法形容的浆液,而且这浆液如同自己有生命一样,疯狂涌动着,不住地啃食还能够保持一点完整的脏器和组织!
浆液已经不完全是红色,而是淡红中混杂着浓黄与紫黑。
砰!
就在围观众人惊骇得几乎忘记呼吸的时候,吸血鬼的身躯终于爆碎,大蓬的浓浆甚至泼洒到了十几米外!
铁熊和毒蝎分别后退几步,让开了这些恐怖的浓浆,而那些站得过近的战士却没有这种本事,他们震惊之余,甚至都忘了闪避,就那样呆呆站着,被浓浆淋了一头一脸!
洒在地上的大片浓浆分成了数十团,它们好象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意识,不停地到处流动着,象是在寻常新的可供吞噬的目标。这几十团浓浆敏捷快速得令人心悸,几乎可以比得上那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老鼠!
那些被浆水淋到的战士,刚来得及惊叫几声,就被浆水从口鼻中钻入体内。有一个倒霉些的,身上浆水特别的多,竟然分成了几团!其中掉在胸膛上的一团,左右伸展几下找不到入口,居然化出一个尖锐的口器,钻开撕破他的军服、肌肤,硬生生从胸口穿了进去!这名士兵凄厉的叫声顿时响彻了整座大楼,完全压过了楼下传来的密集枪声!
这些战士身体也象吸血鬼那样膨胀、爆开,于是更多散发着奇异辛辣气息的浓浆几乎铺满了地面、墙壁,甚至是天花板!
铁熊和毒蝎脸色苍白,再向后蹦了几步,让开地面上来回疯窜的浓浆,可是他们背后已靠上了墙壁,哪里还有地方可躲?
眼镜王蛇脸色阴沉,他蹲了下来,伸手在地面上一按,带着些惨淡绿色的寒气刹那间弥漫到五米之外。被寒气罩住的浓浆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结成了冰,再也动弹不得。它们挣扎着,竟然还发出了吱吱的尖细叫声,但是越来越僵硬迟缓,最后逐一沉寂下去。
眼镜王蛇双手虚抱,快速绕了几圈,双手掌心中寒气凝聚,生成了一团冰球,晶莹剔透的冰球中央还可以看到有一点流动的绿色液体。冰球成形后就脱手而出,在铁熊前方炸开,布下了一片近十米方圆的寒气圈,那些争先恐后冲向铁熊的浓浆一沾上边,立刻被冻成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冰块。
随后又是一团冰球在毒蝎面前炸开,寒气急速扩散,将一团几乎已扑到她身体上的浓浆凝结在半空中!
毒蝎露在外面那半张脸的脸色惨淡,几乎完全失去血色。她忽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腹部飞闪出一道乌黑的光芒,将那团冻硬的浓浆击碎!乌黑光芒连续闪动,毒蝎身周四米之内被冻住的浓浆全被一一点爆。乌光这才慢慢地收了回去,赫然竟是由一节节角质节环构成,头部是一根锋利利刺的奇异器官,有些象是蝎子的针尾。只不过这根节针的根部是长在毒蝎下腹处的。
“毒蝎!冷静点,没什么好怕的。这只是最初级的变异生物而已。”眼镜王蛇喝道。他仍在不停地向四周发射着冰球,接连扔出去了十几颗,这才将所有还在活动的浓浆冰住。有几团窜到了较远处的浓浆,因为再没有食物和养分的供给,迅速失去了活力,已经化成了一滩浓水。从头到底,它们的生命力还持续不到一分钟。
和铁熊、毒蝎一样,眼镜王蛇的脸色显得异常的苍白,不过他并非害怕,而是因为疲累和虚弱。那些寒气和冰球并不是很消耗体力,象这种三四阶水平的类法术能力眼镜王蛇可以随手扔个三四十次。可是冰球中那点绿液却是弥足珍贵,那是他体内生成的毒素。这种带毒的冰球是大范围杀伤的利器,也是眼镜王蛇部队指挥官专用的配方能力。但是这一任的眼镜王蛇在类法术域中能力并不是特别出众,也没有专修寒冰系的能力,因此无法把这个专属的六阶能力拆开使用。
一条吐空了毒液的蛇,哪怕是眼镜王蛇,也会感觉到深深的疲累。
通!通!
深闷厚重的两记枪声压住了新时代枪械密而轻的枪声。这明显不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直属战士或者是眼镜王蛇特种部队成员会使用的枪械。
“是苏,他在一楼!”眼镜王蛇撑直了酸痛的身躯,大步向楼下走去。铁熊和毒蝎则迅速镇定心神,从另外一边包抄了过去。在楼梯口处,铁熊选择走向楼梯,那么毒蝎就应该从窗户出去,沿着外墙到一楼去抄苏的后路。
“他用的是什么武器?”毒蝎开口问,她对枪械并不熟悉,无法仅凭声音来判断对方所持的武器,只能开口求助于枪械专家的铁熊。尽管先前和铁熊闹得并不愉快,可是面对这突然变得完全不可预知的苏时,她还是想尽量的增加些把握。
“听声音应该是巴雷特,好象还有玛格纳姆。”铁熊说,看到毒蝎茫然的表情,只得再补充一句:“都是旧时代的枪,老掉牙的玩意儿。”
毒蝎立刻恢复了信心,从窗户中跃了出去,头下脚上,沿着外墙迅速向一楼爬去,真的就象是一只行动敏捷的蝎子。
铁熊摇了摇头,继续沿着楼梯向下走去,毒蝎显然会错了意,但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义务再做详细解释了。旧时代老掉牙的玩意,并非意味着没有杀伤力,这些毒蝎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老式枪械论威力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地在她身上开几个大洞。走到三楼时,铁熊已经取出了自己的专属武器,一把精巧的小手枪,可以在瞬间射出数十根利针的恐怖东西。
通!通!又是两声厚重粗暴的枪声响起。
一个紧靠墙壁站着的战士忽然发现自己依靠的墙壁凸了起来,然后哗啦一声水泥砖土如雨落下,紧接着一发子弹破土而出,几乎将他粗壮的腰轰掉了一半!
少校就站在这名战士的身后,这两枪来得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去救这个手下,看着墙壁上突兀出现的洞口,以及还在血泊中挣扎的部下,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说起来,他毕竟是依靠能力进阶而当上的少校,不象里卡多那样在战场上浴火两年。
不过少校再缺乏实战经验也不会伸头到墙壁的空洞里去看,那多半会等来另外一颗子弹。当那粗糙以及轰响得惊人的声音后,他已经无数次地咒骂过自己,竟然没有想到派人去看守培训基地的武器陈列馆。虽然那里都是些早已淘汰的老式武器,可还是能杀人的真家伙!
在墙的另一端,苏左手平端着巴雷特,枪口本来指向墙壁上的空洞,现在却在缓缓平移,正是少校的方位。他的目光没有投向空洞,而是望着右方的走廊转角,右手中的玛格纳姆则指向了那里。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刚从转角处闪出,怒吼着的玛格纳姆便将五颗炽热的子弹倾泻到了他们身上。
玛格纳姆的子弹并不是新时代的特种穿甲弹,击不穿这些战士的防弹衣和钢盔。但是巨大的动能依然可以使他们的内脏重伤,如果落弹点恰好是脸部或者是大腿等没有遮护到部位,更是会直接致命。
玛格纳姆的怒吼还未结束,巴雷特又咆哮起来,将膛中最后一颗子弹送入墙壁中。子弹蛮横地撞开了已经酥软的墙壁,几乎是贴着少校的后腰掠过。尽管子弹在墙壁中的穿行已经损失了大半的动能,少校依旧感觉到后腰处一阵灼烧的痛。他的反应也不慢,已经向前鱼跃,如果动作稍慢一些的话,这发子弹可就是要直接命中了。
暗黑龙骑的少校毕竟与寻常士兵大不一样,他在闪避中依然一挥手,将两颗破片杀伤手雷准确地从墙壁的空洞中扔了过去。
苏瞳孔急缩,这两颗手雷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击!他不及思索,立刻挥手将巴雷特向前掷出,以结实的枪身挡住了手雷爆炸时的一些破片,给自己留下一线空隙。同时借这一掷之力,他也可以更加迅速的退后,好脱离手雷的杀伤范围。
苏以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绕过了墙角,但是背臀和大腿上仍然传来了火辣辣的感觉,身体也忽然变重了不少。22块破片,苏立刻知道了身体中的破片数量。他靠在墙边,给玛格纳姆装上了最后五发子弹,然后将已经没有用的巴雷特枪弹放下。
他的额头忽然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堪与上尉棍击相媲美的痛苦使俊美的面容扭曲得有些狰狞。苏后背的肌肉自行蠕动起来,一片片杀伤破片从伤口中被送了出来,纷纷掉落在地上。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十秒钟,有18块破片被排出,但仍有4块入肉太深,甚至钉进了骨骼里。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只好由着它们去了。
苏深深吸了口气,拖着动作已有些僵硬的身躯,消失在应急通道内。
半分钟后,少校蹲在墙角处,看着散落一地的杀伤手雷破片,脸色非常的难看。汇集各方面的信息,结合从战士护目镜上传回来的画面看,苏至少中了六刀,挨了四枪,而且还被手雷炸伤。可就是这样,他居然还能逃跑,还能战斗?
少校不敢去想如果是自己受了这些伤会怎么样,他迅速地回想了一遍苏的资料。一个曾经被忽略的细节浮现在少校的脑海里:受罚纪录,承受科提斯上尉六棍。六棍,科提斯上尉的六棍,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但还谈不上让人震惊。少校这个时候却觉得,也许问题的答案就在这六棍里面。
“他在这里!”与叫声相伴随的还有细而密集的枪声。然后玛格纳姆的怒吼响起,终结了突击步枪的絮叨。
“第五枪……”少校一边在心底默念着,一边迅速向枪声响起的地方奔去。
玛格纳姆又响了两声,两个战士的惨叫随之响起。这意味着苏已经冲出了包围圈。不过少校随后重新调整了布置,指挥剩余的战士重新在苏的身后构成了包围网,苏的左右,各是铁熊和毒蝎。而他的前方,则等着一条眼镜王蛇。
少校在苏突破包围圈的地方停了停,地上的血迹证实了他先前的判断,苏至少又中了一枪。从直线上升的中弹率判断,苏的行动能力已经大幅度下降了。
苏周身火热,似乎血管中每一滴血都在沸腾着,灼热的血液烧得他头脑中昏昏沉沉的,不光是沉重的身体回应意识的速度越来越慢,而且他意识反应的速度也正在逐渐减缓。所有还能够发挥作用的神经不停反馈着的信号,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苏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他现在更象是一头垂死的狼,凭求生的本能在行动着。他很怕自己如果有了理智,就会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他有些笨拙地跳出了窗外,双手勉强抓住了外墙,但是无力的身体向下沉了整整一米,才稳住了坠势。苏忽然听到了一种尖细的呼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腰上就象是被铁锤重击了一下,然后一阵冰寒的感觉从腰部开始蔓延全身。
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腰,用了比平时长了一倍的时间,才看清自己腰上插着根形状奇异的蝎针。顺着蝎尾望去,苏看到毒蝎那半张脸正在两米外的地方,向着他狞笑。
“这个女人……真他妈的丑!”苏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在他心底深处,一种莫名的高傲和无边的怒火忽然迸发,将他平时的冷静敲得粉碎。苏从不认为自己不会死亡,事实上,他一直在耐心等待着死亡一刻的来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莫明的情绪,不过这的确是十几年前就开始伴随着他的感觉。
苏从没想过自己会活着离开培训基地,但是也绝不会是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苏清醒了,他的双手闪电般握住蝎尾的角质外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连串细碎的卡卡察察声中,蝎尾壳上即刻布满了龟裂,裂缝中喷出数十道细细的浓白色浆汁。
蝎尾其实是她最敏感的要害,被苏捏破后,毒蝎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本能地全力回收蝎尾,没想到却把苏也带了过来!
两人立刻纠缠在一起,毒蝎发了疯般用指甲抓,用牙齿咬,然而苏双手握紧了蝎针,不让它缩回毒蝎腹内去。看着毒蝎完全扭曲的面孔,苏冷笑,双手再次发力,竟把蝎针硬生生拔下!
毒蝎全身立刻僵硬,发出一声连绵不绝的惨叫!她不停地吸着气,再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叫出来,双手则抓紧了苏的衣服,根本不敢去碰腹部的创口!
纠缠中的两个人从三楼坠下,重重地摔在地上。苏翻身而起,将毒蝎压在身下,短刀一抹,划开了她的脖子,也封闭了她的凄号。
两人坠落的地方,是培训基地中央广场的边缘,而一百米外,就是基地的大门。大门紧闭着,基地里所有的灯光都被关闭,越过大门和院墙,可看到外面灯火辉煌,而基地内则是漆黑一片。
杂乱、凶厉的脚步声回荡在广场上,中央大楼的两个侧门不断向外吐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平端着步枪,慢慢向地上动也不动的两个人走来。少校和眼镜王蛇、铁熊也出现在广场上。三个人并肩站着,沉默地看着缠绕在一起的苏和毒蝎。他们都非常清楚苏的生命力已完全枯竭,甚至于连生命反应仪都扫描不出他的存在。苏身上的伤,早就够死上几回了,又是什么东西让他一直坚持到现在,还能够搏杀了毒蝎?体能、特殊的能力、身体素质,都已经难以解释这一切。
几乎是同一时刻,三个人都浮起了这样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苏!
战士们在慢慢逼近,他们喘着粗气,汗水不停地从脖颈中流下,扣着扳机的手指不住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走火。
就在一双双紧张到了极处的眼睛前,一道黑影霍然站起!
嘶嘶嘶!十几把突击步枪同时开火,打得黑影舞动不停,几秒钟内,上百发子弹被送入了黑影的体内。直到黑影倒地,才有人想起打开了战术照明灯,战士们这才发现,原来被击中的只是毒蝎。
苏呢?
所有的战士刚刚想到这个问题,一名战士忽然身体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苏鬼魅般从那个战士身后冲出,扑向了另一名战士。今晚所经历的极度恐怖的一切使这名战士崩紧的神经断裂了,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过过人的战术素养使他的枪口依旧准确地指向苏的身影,扣动了扳机!
又是熟悉的嘶嘶声,突击步枪喷吐着淡淡的火舌,战士似乎看到苏闪避的动作慢了一点,有数道火线穿过了苏的左臂。
打中了!他心头立刻涌上不可抑止的狂喜!甚至于对面两个同伴被误击击中也无法冲淡这份狂喜。
然而苏居然没有倒下!他拖着破烂的身躯冲到了战士身旁,还能动的右手抽出了战士腰间的军刀,平放刃锋,从战士腰侧刺了进去!
苏不再理会这个战士,又扑到了最近的一个战士身后,用肩膀撞歪了他的重心,再用军刀抹开了他的脖子。又是一丛弹雨射来,这次射击者不再顾及同僚,大半射入战士的身体,两颗命中了苏的右腿。苏一声不吭,将军刀向后甩出,正中开枪者的咽喉!他随手拔出面前战士腰间的制式军刀,用左腿跳着,冲向了下一个目标。
看着苏来回冲杀的蹒跚身影,看着他用身中一枪换取还对手一刀的举动,少校、眼镜王蛇和铁熊都在一层层的冒着冷汗。他们喉咙中干涩之极,好像塞满了沙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三人同时从耳机中听到了一个命令,口气不容置疑。不论是发布命令的人,还是命令里有关的内容,都经不得丝毫犹豫。
“把你的人撤下来,我们走!”眼镜王镜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在掉头了。
少校面容忽然有些扭曲,他狠狠地向战场看了一眼,阴冷地说:“不,让他们去死吧。说不定只要再多捅一刀,他就挺不住了。”
眼镜王蛇和铁熊有些诧异地向少校看了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
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干掉了最后一个对手的,他只记得当他提刀四顾时,身周再也找不一个立着的人。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用还能使上一点力气的左腿,拖动着大半已麻木的身躯,向培训基地的大门走去,在他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基地大门悄悄的打开了,将一个灯火通明的辉煌世界展现在苏的眼前。灯光刺得苏的眼睛眯了起来,除了各色光芒,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可是苏知道,在那些代表着辉煌与文明的灯光背后,是无数时刻都想撕烂他的敌人。敌人的数目就如这灯火,无法数清。
尽管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可是苏知道,在自己的身后,是一条血铺成的路。有他的血,更多的是敌人的血。
迎着整个龙城的灿烂灯火,苏握紧了军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如一匹骄傲的独狼,仰天发出最后的咆哮!
云开了,露出悬挂在夜天的半轮浸血弯月。
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苏好象看到光芒中有一个窈窕身影正向他走来。
那是帕瑟芬妮。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