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魔术师始终在舞台上保持一贯的儒雅气度,气定神闲地接受着万众掌声,这一次,他必须自己面对危险的表演,胸膛朝向装满弹药的枪口。
他用红色丝巾蒙住自己的双眼,魔术师站立于一块标靶前,一位助手取出特别设计的长枪,检查枪膛,上足子弹。再拿出一支箭用黄丝带绑定头部,因为箭射出枪膛的速度惊人,显眼的黄色丝带能够呈现其轨迹,直穿魔术师的躯体,击中他背后的标靶中心。助手小心地将箭放进枪膛,所有准备工作各就各位,终于准备发射了。
助手退开六七米的距离,单膝跪地,眯起一只眼睛,眼睛、准心、魔术师的身体以及靶心四点一线,瞄准完毕,射击。
枪口冒着炙热的烟火,可以清楚看到绑在箭头的黄色丝巾直穿过了魔术师的身体,锐利的箭在标靶上得意地抖动着箭羽,发出丝弦震动的“嗡嗡”声。
魔术师取下头上的红色丝巾,不顾体内的那截黄色丝带,得意地在舞台中央转了个圈,掌声依然献给他和他伟大的魔术。
箭射穿了魔术师的身体,直击标靶,身躯?何以不见一滴血?
2
左庶在混乱的局面下主动担当了指挥者的角色,他开始部署“塞汶山庄”的第二次大搜查行动。与第一次不同的是,搜查物件从“死神的右手”变成了施磊。
“为了方便搜查,我们兵分两路,”左庶环顾左右,顺手操起床头柜上的黑色《圣经》,接着说,“骏秀推着女主人跟我一起搜查客厅以及娱乐室,谁还想加入我们这一组?”
“我。”唐一明站到了左庶的身旁。
“那么剩下的4个人一组,负责搜查这里的7间客房。”说完,左庶走出了“Leviathan”房间,身后跟着他的三位同伴。
“你刚才弹的曲子很好听,叫什么名字?”骏秀漫不经心地问着卓凌。
“谢谢。”卓凌礼貌地答谢,“那首曲子叫卡农,是德国作曲大师帕切贝尔的作品。”
“卡农?好奇怪的名字,是照相机吗?”骏秀忽然又变得很感兴趣起来。这让他刚才刻意伪装的不在意更明显了,和喜欢的女人打交道,不老道的男人总会为自己的害羞掩盖上莫名的冷淡。
卓凌倒也乐意为门外汉上一堂简短的音乐课,她仰头朝轮椅后的骏秀嫣然一笑,说道:“虽然和某一照相机品牌同音,但我所说的卡农,原意为‘规律’,是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个声部,28次重复先前的音符,直到最终一个小结,最后一个和弦,它们溶合在了一起。这缠绵至极的音乐,就像两个人生死追随,永不分离。”
“28,28,又是7的倍数。”正随意翻着圣经的左庶突然笑容满面地插话道,“卓小姐,我一直对你的山庄很好奇,这里到处包含着数字‘7’,是设计师的设计理念,还是您个人的偏好?”
“这都是我的要求。”卓凌简单地回答道,她收起了前一秒的开怀,对外形不太利落的左庶她不想多说什么。
“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左庶并未就此收口,附加了一个问题。
卓凌咂了咂嘴:“这个数字是我的‘幸运’符号,‘7’从我出生就常伴在我左右,无时无刻不在庇护着我。我的生日是中国的七夕节,带有两个‘7’的生日在西方是一个好兆头,而‘7’更是我的命数,因为在带有三个‘7’的日子,发生了改变我一生的事件。我把个人喜好都告诉了设计师,于是他别出心裁地将数字‘7’摆进了他的设计之中。而我又乐于接受这样前卫的建筑,可以说,‘塞汶山庄’是设计师为我度身定做的房子,只有我才是它唯一的主人。”卓凌无比自豪地仰望被黑夜包围着的现代建筑。
“原本是为了方便生活的先进设施,现在倒没有一扇木门来得方便了。”一直走在骏秀后面的唐一明抱怨道。
左庶注意到卓凌在这时,有过一秒钟的悲伤,但转瞬表情恢复成了擅长的冷艳。
“是什……”
骏秀的话刚到嘴边,就被急急忙忙跑来的薛庵仁打断了:“你们快来看看,我们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左庶的小组还来不及搜查娱乐室,重又折回了长廊上。
两位女士王敏薇和叶晓可正站在“Lucifer”门外,聚精会神地看着那间紫色的房间。
房间里的景象着实怪异,万戈半蹲半跪在地板上,手上捧着一束被压扁的残花,抬起的圆脸上写满了困惑。
左庶迎了上去,可刚到万戈的身边突然收住了脚步,目光被死死地钉在了靠里的墙面上。
紧跟其后的唐一明撞了个满怀,前额同左庶的后脑发出了清脆的骨骼碰撞声,小伙子龇牙咧嘴地搓着迅速鼓起的额头,可他面前的男人依旧呆立原地。
“你拿着这朵稀巴烂的向日葵杵在地上干吗?”唐一明皱着眉头低头看着万戈,奇怪怎么走进房间的人都会如此迟钝。
“你看看墙上少了什么?”叶晓可尖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里带有对唐一明迟钝的嘲讽。
唐一明手按在头上,向那面令人影响深刻的紫色墙面望去,上头空无一物:“那幅画呢?”
价值连城的油画没有在原来的位置,这使得卓凌忙请求骏秀推她进入“Luoifer”房间内。悬在那的只剩下了深深的紫罗兰,低调却又高贵。
“总之有人把画从墙面上取了下来,然后丢下了这个?”万戈摇摇手里的向日葵,细数下来正好是14朵,与油画上的一朵不差。
“显而易见,施磊和名画一起消失,最好的解释就是施磊偷走了名画,躲了起来。没准,刚才玻璃门突然开启,是因为施磊逃出山庄而打开了大门。”薛庵仁说道。
“他要怎么打开大门?”唐一明问他。
“或许他对这个山庄很熟悉,假装是第一次来,携带着遥控器之类的开门走了。也有可能他根本没走,只是拿了画躲了起来……”薛庵仁的声音越来越轻,连他自己都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一个威严却不失亲和力的声音,开始对这次事件剖析起来:“请注意墙面上连同画框也不见了,小偷不是个傻瓜的话,那他一定是个大力士了,否则要如何抱着这样一幅庞然大物逃走或者躲藏?况且我们在客厅中听到的那声喊叫也和偷盗行为有相驳之处,盗贼希望能安静地完成窃取行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发出这般惨厉的喊声来惊动我们,他大可悄无声息地一走了之。但要从大门离开,我敢用我的眼球保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必须再次重申,即便他拥有能够打开大门的遥控器,也无法欺骗走廊上的光影感应灯,它们就像你忠于你的师傅那样不懂得说谎。”
左庶瞧了眼无言以对的薛庵仁,接着说:“我个人认为,在现今的情形下,虽然不排除施磊偷盗油画的可能性,但他的失踪反倒可以完全洗清他的罪名,如果无法带着画离开这里,即便得到了画又有什么价值呢?正常的思路该是在找到出路之后再设法偷盗油画。突然的消失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山庄里还有个杀人魔头呢!对了,刚才是你敲我脑袋了?”左庶反应迟钝地捂着浓密头发覆盖下的后脑勺。
“还有一种可能,左蔗先生(不知他是故意读错侦探的名字,还是另有他意),”薛庵仁满脸的不服气,“施磊就是那个‘死神的右手’。”
左庶眉角微微一翘。
“绝对不可能。”骏秀斩钉截铁地说道,“昨天卓凌小姐遭到意外,我负责将她送去了医院,可深夜赶回‘塞汶山庄’纯属巧合,那时我们将同路的施磊带来了山庄,他的脚还受伤了,如果他就是‘死神的右手’,这样的计划未免让人贻笑大方。”骏秀无论如何也想像不了,精瘦的施磊有勇气和力气杀死陈妈并把尸体放到比人还高的水池雕塑上。
左庶以他侦探独有的敏锐感知这次非同寻常的事件:“这个山庄里,又多了一个不见踪影的人。虽然无从知道施磊和‘死神的右手’究竟在哪里,但我可以确定,他们一定没有离开这座山庄,施磊处境危险不言而明,而被压扁的向日葵则是杀手留言,魔幻般摧残着画中的花卉,那么杀人还能比这个更具难度吗?”
密室凭空消失的施磊,从画中取出来的向日葵,虽然都知道只是虚幻的假象,但有人正故意制造着恐慌,这一点就足够恐怖了。
而更大的秘密则在左庶手中那本从骏秀房间拿出来的黑色《圣经》上,侦探用一根手指充当书签夹在《圣经》当中,敲点着门板上“Lucifer”的金属歌特字体:“我才明白,这些房间是一层又一层的地狱。”
他使用的字眼具备了冰山的寒冷,不知从山庄的哪个角落开始刮起了地狱里的阴风。
3
“你有见过哪个山庄的客人要在餐桌旁等上1个小时外加7秒钟才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康师傅碗面吗?这样下去,他们都快把那瓶可乐倒光了。”唐一明又开始了抱怨。
“为什么你要提那个该死的数字!”立志成为卜卦师的薛庵仁对数字十分敏感,现在对他提起数字“7”,好比是诅咒他不得好死。
“我哪有说那个该死的数字,我的意思是……”唐一明抬腕瞅了眼他那只军刀牌手表,“现在都过了1小时零1分钟了,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被冷落在此?”
他俩旁边的另一张桌子上的4个人已经开始大咀大嚼起来。
“刚才是你自己拿了专盛红酒的高脚杯,而我又不太爱喝可乐,你知道,那玩意对男人……”薛庵仁抿了抿嘴唇,做了个厌恶的表情。
“但那个头发像草窝的男人,在倒可乐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唐一明指着厨房的方向说。
“你没喝的意思,而我又不喜欢喝,他不给我们可乐很正常啊!”薛庵仁对同桌年轻人唐一明没来由的火气很是纳闷。
“你今年多大?”唐一明无厘头地提问道。
“25。”
唐一明歪了歪脑袋,正视着回答者,帅气的眼神极具穿透性。
“好吧!好吧!这事千万别让我师傅知道,她一定不会收一个虚报年龄的小男孩当徒弟的。”薛庵仁压低了声音,“我今年实足21岁。”
“看吧!你和我这样的年轻人,或许在他们眼中只是装老成的小鬼。”
“可他们也年轻过。”
“所以他们才了解年轻人是靠不住的。”
“那我们和现在的这些长者又有何区别?”薛庵仁不解地问。
“至少我会给他们倒上一杯难喝的可乐。”
“大碗面来了,让你们久等了!这是左庶让我带给你们的可乐。”自愿为左庶打下手的骏秀把他们俩的晚餐端了上来。
“看来他还不算太老。”唐一明乐滋滋地灌下一口由警察端来的饮料,转而向薛庵仁的那杯投去了贪婪的目光。
“想都别想。”刚才还拒碳酸饮料于千里之外的薛庵仁,此时早把那些原则抛之脑后去了,几秒钟后用一个响亮的打嗝声宣告杯中已空。
“现在的年轻人,吃相确实不雅。”邻桌的长者王敏薇叹息道。
用餐之时,左庶预留的最后一道菜,极大刺激了每个人的食欲,他在这顿晚餐的席间将房间的秘密娓娓道来。
左庶扯下围裙,双肘支在桌子的边缘,开始说话了:“要了解房间中晦涩难懂的秘密,我必须为大家普及一下有关天主教的历史知识。在中世纪教会人士布道的题目中,饕餮、贪婪、懒惰、淫欲、傲慢、嫉妒和暴怒归为不可饶恕的七条死罪,在但丁的《冲曲》和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中的论述尤为著名。1589年,有人为每种罪行配上了相呼应的恶魔形象。”
左庶说着从黑色外套里抽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本,手中的笔摩擦着纸张发出清脆的“簌簌”声。搁笔后他将那满满的一页撕了下来,用食指和中指把纸片翻了个身,大家看见上面写着难以理解的字眼:淫欲Asmodeus阿斯蒙蒂斯
饕餮Beelzebul贝鲁塞巴布
懒惰Berial贝利亚
贪婪Marnmon玛蒙
傲慢Lucifer路西华
嫉妒Leviathan利卫旦
暴怒Satan撒旦
“这代表什么?”有人抢先问道。
左庶则不紧不慢地反问道:“有没有留意到这些英文?”
“这些和房间门上的单词一样。”卓凌看起来也不太理解这几个英文单词的意义。
看见这些不吉利的字眼,王敏薇的身子不由紧张地蜷缩起来。
左庶赋有磁性的声音带有几分宽慰,尽量不流露出一丝惊慌来:“这些英文单词实质上是恶魔的名字,而我写在单词前面的则是他们相对应的那条死罪。还有一点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了没有,走廊上的房间正是按照这7个单词开头字母的顺序来排列的。”
“淫欲。”万戈自言自语着,但谁都听得出,他是在轻浮地羞辱着叶晓可,因为她是第一个房间“Asmodeus”的住客。
“你这个混账赌棍有什么资格嘲笑我?”被激怒的叶晓可反击着,“别以为你强壮如牛,我就会害怕你。”
万戈的圆脸多出几条深深的褶皱,挂满了难堪。
握住了万戈的命门,叶晓可不依不饶起来:“我不知道像你这么一个赌徒的恶棍,为什么会被邀请来到此处。看看你的房间叫什么?玛蒙,贪婪的魔鬼,这个形容真是贴切啊!”
“没准你在牌局上赢过‘死神的右手’的钱,所以才招致现在的处境。”薛庵仁有样学样地开起了万戈的玩笑。
万戈坐在对他身材来说略显小巧的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反常态地没有理睬任何人。
“你真的是个职业赌徒吗?请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事关我们每个人的安危,请暂时放下你的尊严,告诉我们一些实情吧!一旦出了这个大门,我们谁又认识谁呢?”左庶又在刚才那段交谈中发现了疑点,用不容回绝的口吻向万戈要求道。
“这个可恶的山庄!”万戈重重砸了下桌角,“其实,在座的各位心里都很清楚,大家都是因为受到了某人的邀请才会来到这里,可实际上,这位山庄的真正女主人对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并不知情,每个人都被一个居心叵测的家伙骗到了这里来。你这个私人侦探,收到了子虚乌有的委托信。消失不见的那个小子,也是自称受到了山庄主人的邀请才会深夜造访。还有这位美丽的晓可小姐,我们都看到了她房间里的信,不知要提供什么样的服务给什么样的庄主。而我,是因为收到了一封寄错的信。”
“寄错的信?”众人无不疑惑。
万戈也拿出了一封邀请信,信件上的字体与左庶的委托信相同,内容大致意思是“塞汶山庄”将在国庆长假中举办娱乐盛宴,希望收信人能够前来参加。
但收信人一栏,却填写了一个奇怪的名字:黑猫。
“谁是黑猫?”看过信后,左庶指着信件上那两个字问。
“谁知道呢?这次无聊的聚会本应该这个叫黑猫的人来享受,可不负责任的邮递员把信送到了我家。以我一个赌徒对娱乐盛宴的理解,那就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于是你就冒名顶替来了‘塞汶山庄’,真是卑鄙!”骏秀对这种私拆他人信件并且冒名顶替的犯罪行为嗤之以鼻。
“那些背叛同伴的人,常常不知不觉地把自己也一起毁灭了。”万戈突然念起了写在陈妈嘴里纸条上的那句话,“大家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们在这里就像屠宰场围栏里的猪,伸着脖子等着被杀。”
“我们人多力量大,一个杀人犯不足为惧。”年轻的薛庵仁又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在他眼中,唯有师傅王敏薇是可以放在眼睛里的。
“在这里,你们全是‘死神的右手’要杀的对象,只有我和这位警官是误人了这个屠宰场的,这么一个计划周密的杀人行动,并没有为我们两个准备屠刀。”万戈认定凶手不会杀害自己,那样必将打乱整个杀人计划,因为这是一场必须在七天内完成的屠杀,否则山庄的用人们回来,这座“塞汶山庄”就再也无法围困住他们了。
“但你别忘记,身为目击证人同样也会被杀人灭口的,凶手不在乎用染血的屠刀在你脑袋上再多来那么一下。”同为“局外人”的骏秀并不乐观地表示,比起自己存活下来,大家都能安全离开才更为美满。并不是因为骏秀身为警察,而是在这帮人之中,有一个人要是死去,骏秀定会伤心难过。尽管萍水相逢,相处的时日也不多,可这种奇妙的感情是早已在上辈子就亏欠下来的,骏秀愿意无条件地付出。
沉闷的谈话令几位年轻人坐立不安,唐一明插话道:“谁愿意和我去娱乐室来两盘绅士的运动?相信女主人卓小姐不会介意我使用你的球杆和球台吧!”说完做了个运杆的动作,英俊的脸庞朝着卓凌抛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刚才和唐一明相谈甚欢的薛庵仁应声而起:“我和你比比。”突然薛庵仁想到了什么,回头征求着师傅的肯许。薛庵仁的眼神就像闹着周末要去公园的小学生。
“小心别落单了,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喊我们。”王敏薇对这位徒弟宠爱有加,有时看感觉就是一对母子。
“我来当裁判,凑凑热闹。”骏秀也是一位玩性正浓的青年,当然他还是体贴地询问了一下他照顾的伤者,“你一起来吗?”
“你自己去吧!”卓凌含笑而答。
“烦劳左庶先生照顾一下卓小姐了。”
左庶欣然答应后,骏秀这才放心地快步赶上走在前面的两位,并肩走向娱乐室。
沉稳的王敏薇看着娱乐室的门关上后,才说话:“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也该找点乐子?反正我是不敢一个人回房间睡觉了。”
留在客厅里的几个人商议再三,觉得没有比卜卦师为自己算一算前程更能打发时间的事可做了。
王敏薇让大家把椅子围成一个圈,身着花哨波西米亚服的她坐在圈的中心,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五人占卜会。
此时此刻,同一屋檐下的娱乐室里,无声无息地上演着另外一场审判会,主审官——“死神的右手”。
4“斯诺克”具有悠久的历史。在比赛的过程中,选手必须专注于瞬息万变的台面情况,绞尽脑汁考虑该如何为对手制造艰难的局面。绷紧的神经反而在这样要求高度精准的运动中得到了放松。
唐一明从墙角取过两根白槭木制作而成的球杆,掂了掂分量,把其中一根递给了薛庵仁。
骏秀检查六颗彩球的位置时,惊奇地发现这张桌球台安装了先进的电子仪器,每当有球进袋时,安装在桌子底部的扬声器会就发出真人的声音提示,仪器可以根据探测到的球的不同颜色,发出不同分值的提示音。
面对这张也许是上海独一无二的球桌,骏秀在球桌旁的7个休憩用的靠椅里,挑选了一个离门最近的坐了下来,一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期待着比赛的开始。
球桌上方的矩形灯罩里7只灯泡,有着刺眼的光线令骏秀不得不将眼睛移到墙上的金属记分器上。
突然骏秀冒出了一个荒诞的联想,“斯诺克”打满分的话总共是147分,球桌上除了15颗红球之外,共有彩球7枚,除去没有分值的白色主球外,其余六枚的分值总和为27分。
全部都是“7”,这难道也是设计师的精心安排吗?骏秀再一次满怀敬畏感叹这座智慧堆砌而成的惊人建筑物。
薛庵仁鹰隼般的眼神从球杆后放射出来,三点一线,右手微微一震,白色的主球应声而出,热火朝天的球局开始了。
而“热火朝天”四个字同样适用于王敏薇举办的占卜会。
“天秤座的左庶,魔羯座的叶晓可和万戈,”王敏薇指指自己,表示自己的星座也是魔羯,接着问起卓凌,“卓小姐,您是什么星座的?”
忧心忡忡的卓凌漫不经心地答道:“狮子。”
“看来我们这里接连不断的分歧是有来由的。”王敏薇颔首思量片刻,从一位平易近人的邻座朋友,化身为了不苟言笑的卜卦师,她板起脸,“身为职业的私人侦探,左庶先生你是个天生的外交家,当你身边有人难以了解一些事情,你就会竭尽所能去把事情弄得平顺流畅。你完全无法忍受恶心、丑陋和脏乱,但你对朋友却是包容的、迷人的,非常亲切和善。你乐衷于与人分享你的想法,辩论人生大议题,你在谈论任何事情时都可以获得快乐,只要不是过于私人或不愉快的问题。天秤座非常合衬你的职业,生活中注重推理分析,每天按部就班地执行着计划好的生活,对自己的执行能力把握十足,万事考虑周全后才愿意坦白成熟已久的想法。你本周的运势甚凶,小心为好。”
王敏薇最后说了一句废话一现在的处境怎么也不是好运势的征兆。
看到左庶听完后频频点头,叶晓可要求王敏薇给自己也算上一卦:“那么我本周的运势究竟如何?”
“魔羯座的女人,因为对宫土星与本命中凯龙的影响,你的忧虑常常大于实际层面的困难,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常常持有质疑的态度。对于人性你抱有失望的情绪,这令你受到宿命论的影响,深入感情的纠葛无法自拔。本周魔羯座的运势忐忑不平,若能渡过这一关,该到沙滩走一趟。蔚蓝海水、无垠晴空,重思接下来的人生要用怎样的态度去度过。”
王敏薇一口气流畅地说完上面这段话,而意味深长的最后一句,好像又是她对同为魔羯座女人的自己说的。
“这一关……”万戈重复着王敏薇的话,试图从中解析自己的运势。但占卜从来都不会告诉你将会发生什么,而是指引你如何面对既成的事实。
万戈一如既往地玩着自闭,拒绝王敏薇公开谈论他的星座运势:“你还是给山庄的女主人好好算算吧!让她避开更多的血光之灾。”
卓凌美丽的脸如女神维纳斯般光滑而又毫无生机,无从得知的忧郁正深深包围着她。
王敏薇连呼她两声后,娇柔的大小姐才从轮椅上缓过神来:“有什么事吗?”
“你是狮子座没错吧!”王敏薇一一道来,“因为木星的移位,你身边的环境不断地变化和流动,问题解决之后又会有新的问题冒出来,你需要一颗安静的心,从动荡不安的生活中稳定下来,本周你将……”
“我不太相信占卜,如果大家不介意,我还是弹奏一曲助兴吧!”卓凌从占卜会一开始,就表现得很不积极,她一直低着头,偶尔抬头看向娱乐室,旋即又迅速把目光移到自己的膝盖上。
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有扫兴的万戈提出要独自回房间。
“请不要单独行动。”王敏薇给予了忠告。
“我不在‘死神的右手’猎杀范围之内,还记得我的分析吗?况且一个女人何足为惧。”万戈弯起臂膀,骄傲地捏了捏铁块般的肱二头肌。
了解万戈的孤傲,也就没有人再挽留这位总会带来不愉快的男子了。
正当卓凌转动轮椅接近钢琴时,轮椅发生了倾斜,“砰”的一声,卓凌猝不及防跌倒下来,人和车都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她下意识伸手挂到了钢琴低音部分的琴键,一阵嘈乱低音响彻整个客厅。
左庶慌忙起身上前搀扶,万戈也停下了回房间的脚步,驻足观望。娱乐室里听到动静的骏秀不出所料地跑了出来,健步如飞地奔至卓凌身边,动作甚至比左庶更快,搞得原本想施与援手的左庶只得去扶那把歪在一旁的金属轮椅。
薛庵仁拖着桌球的球杆,一路跟出娱乐室,见跌倒的女主人并无大碍,他对正处于下风,专心致志打球的唐一明玩笑道:“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山庄女主人看见我超群的技术,吃惊地跌在了地上。”
“啊——”
薛庵仁背后的娱乐室里一声大叫。
“认输也不用叫那么大声嘛!真是的。”薛庵仁得意地用右手撑着球杆,在原地转了个180度的圈,装出君临城下的高傲,打算接受一番对手的赞美。
而唐一明回应他的还是沙哑的叫声,以及球杆敲击粗实桌脚的响声。
薛庵仁回身却不见唐一明的身影,可他短促的喊叫仍在耳边游荡。薛庵仁一手扶着球台的边缘循声向球桌的里侧走去,声音越来越清晰,却越来越虚弱起来,转过桌脚,一双脚赫然跃入眼帘,唐一明正捂着他那张帅气逼人的脸痛苦地挣扎着,爬行在指缝间的是血色液体,粘稠的红色似乎粘合住了他的手掌与面孔,他的双腿胡乱地踩蹬着,“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薛庵仁一时如无头苍蝇不知所措,放开喉咙大叫道,“左蔗,左蔗,快来啊!出大事了!”
客厅里除了行动不便的卓凌和她的随身“护理”,其他人闻声赶来。叶晓可一脸鄙夷地望着血淋淋的唐一明,连连往后退,生怕一不小心溅到一滴鲜血。麻木不仁的万戈,不伸出援手,也不独自离开,就像一把静止不动的靠椅,安静地目睹发生的事件。
而虎着脸的侦探,面对血腥的场面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克制力和洞察力,左庶将右手的两根手指搭在已经没有动静了的唐一明的颈动脉上。
众人屏息停气等待左庶给出答案之时,薛庵仁才发觉唐一明有一会儿没有挣扎喊叫了,那双掩面的手保持着极度痛苦的曲线紧紧依附脸上。
叶晓可挨着万戈粗壮的胳膊,刻意用身体紧靠着他,无声地寻求着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他没有呼吸了。”左庶冷静地阐述着对唐一明的调查结果,他同时还发现了这第二名死者的死亡原因,“他手指缝里还夹着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正如左庶所说,差不多在眼睛部位的指缝间有细长的物体闪烁着银色光芒。
“是银针。”
可怕的字眼宣告着又一起谋杀,而唐一明的死,最受打击的人莫过于薛庵仁,转身扭头间,“死神的右手”就剥夺了一个人生存的权利,没有审判,没有辩护,薛庵仁的玩伴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了凶手私刑下的牺牲品。在这个无情的审判中,薛庵仁提着球杆被设定成了呆头呆脑的目击者。
“现在,”左庶直起身板,大家能看见他铁青的面色,“我要求大家都退出娱乐室,并且呆在一起,别再耍要命的个性,因为谁也不知道‘死神的右手’什么时候出现在你的背后。”
左庶并非危言耸听,这次的唐一明被杀事件较施磊失踪事件,密室手法更显突兀。没有窗户的娱乐室,唯一的出口站着薛庵仁,凶手在不到30秒的时间内,准确无误地将两根银针扎进了唐一明的眼睛里。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我还未了解凶手的动机和手法之前,请大家不要擅自做出危害自身和他人安全的举动。另外,”左庶竖着一根食指,告诫着卜卦师的徒弟,“请别再喊错我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