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霍令仪得知颜羽棠已经被太子处决，满意的乘着马车从抚宁宫回来，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原先总忧心慕容衍对她的厌倦是假的，可是，现在让他亲自赐死颜羽棠，完全打消了忧虑。
“姑娘，你回来了？”
揽月阁门口，侍女大惊失色，战战兢兢的请安。
“怕什么？”霍令仪心情不错，“我回来，你干嘛这种反应？”
“太……太子殿下刚来。”
“衍哥哥？”
霍令仪满心欢喜的推开门，却瞧见揽月阁内，一片狼藉！
慕容衍的杏黄色蟒袍上，沾染了血污。此时此刻，肩膀附近的伤口还在渗血！
他头发蓬乱，发冠也歪到一旁，正坐在地上，一口接一口喝酒。
“衍哥哥！这是怎么了？谁伤了你？！大夫呢？大夫……”
“来。”慕容衍伸手搂过她，声音如常温柔，“你就是我最好的良药，不需要什么大夫。”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转性了？
这些天，因为颜羽棠的事情，慕容衍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奇怪，因为怕再次产生争执，她才主动去了皇后宫里伺候。
颜羽棠一死，一切回归原样？
“衍哥哥，令仪很担心你！”
“好。”
慕容衍放下酒壶，随口问了句：“令仪，在外奔波的日子，都认识了什么人？又是怎么打听到我的？这些，从前考虑到你的心情，我很少问。就算无意间提到，你也会怕的浑身发抖，现在，可以说说么？”
霍令仪心凉了半截。
为什么又要提这茬？
她紧紧搂住慕容衍，鼻尖萦绕着的血腥味让她格外难受，还是强忍着回答：“衍哥哥……我这一路太过辛苦，只要回想起来，就忍不住这样……对不住，我……”
“好，那我替你说。”慕容衍任由她做戏发抖，“你刚跑没多久，就被谨王的人救下了。他待你很好，你发觉高高在上的德妃之子，居然如此温文尔雅，也暗生情愫，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衍哥哥？！这是何人在你面前造谣生事？！”
“现在不用发抖了？”
慕容衍当面戳破了她装病的事实，似笑非笑：“你如此轻易的委身于慕容奕，可惜，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太过容易得到的女子，反而越不会珍惜。你不能再有孩子，都是他的功劳，知道么？”
霍令仪不可置信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怎么会这样？
本以为是浸了冰水才会如此，居然是谨王暗中做的手脚？！
“令仪，彼时，我的地位远不如谨王。你听了他的吩咐，为他做事，伪装成刚逃回京城的乞丐，过来求见我。为了铲除异己，还动用了他给你的一味蛊药，是么？”
“我……我……我没有！”
慕容衍嗤笑一声。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摇摇晃晃扶着桌案站起身，冷冷看她：“苗疆称之为子母蛊毒，是味慢性蛊药。你知道棠儿有了身孕，三番五次闹事不成，就用它来暗害棠儿，是么？”
“衍哥哥！我……”
“一损俱损……棠儿的身体状况逐渐不佳，本以为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实际上，是蛊药发作了。”慕容衍合眼，背对着她，“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根除毒物。去子留母，是我无奈之举，我只想保住她……哪怕她恨我。”
霍令仪听着他自说自话，整个人如坠冰窖。
本以为过往种种迁就，都是因为他还宠着她，爱着她，没想到背地里却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子！
“棠儿不走，你们肯定都不会放过她。所以，我把她赶去了谨王府，让她就在慕容奕面前待着。我知道，凭借她对我的恨，慕容奕肯定会放弃加害的想法，转而利用她来挟制我。”
“够了！别说了！”
霍令仪捂着耳朵，发了疯似的大喊。
“好，不说。”
慕容衍慢慢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恰逢她抬头，二人对视，让他想起了在那个破落村庄的夜晚。
颜羽棠也是跪在他脚边，恳求他，带她离开。
明明是无比相似的一双眼，此刻，却激起了他无端的愤怒。
“你知道，为什么我研制出了毒药，那天晚上却没有动手吗？”他俯下身，带着淡笑，“因为早就做过了。那天晚上，没必要再动手。”
“什么意思？！”
“你以为，当今圣上为何会突然重病，让皇子去侍疾？”
霍令仪惊愕的睁大双眼，无边恐惧让她想后退，想远离这个狠心弑父的男人。
“那不是什么致死的药，只会让人直面内心深处的秘密，见到那些不敢见的人，每次闭上眼入睡，都是新的梦魇。”慕容衍说着，取出一枚药丸，放在掌心端详，“也不知道父皇看到了谁，短短几日，就被折腾成了那样。令仪，你说……如果是你，你会见到谁？”
“不……不要……不要！”
霍令仪摇头，挣扎着向揽月阁门口爬，可惜腿软的厉害，没爬几步就颓然瘫在原地。
她只能呜咽着哭，求着他：“衍哥哥……求求你！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别这样对我！我德行有失，我有罪！我愿意赎罪，求你……我不想死……”
“过去的情分？”
慕容衍冷哼一声，掐住了霍令仪的细颈，笑的温柔：“令仪，你扪心自问，你对我……当真有过情？”
“我……唔！”
刚一张口，那枚药丸就滑落进口中。
慕容衍在颈部推了一把，霍令仪就将它吞下！他并未松开手，似乎是怕她趁机呕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实面目。
嗜血，危险，冷情，又专情。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瞬间，她大口大口喘气，索性看淡了一切：“你以为……你在这里做这些，颜羽棠就可以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亲眼看到的，她被你害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已经打开正门的慕容衍愣住。
心头密集的针尖刺痛，竟然让他的脸上逐渐浮现起了一丝笑意——
“是啊，她永远不会回来了。她只能溶于夜色中，看着我，如何日夜折磨你。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我会让你记住，向父皇母后提出那样的建议，将付出怎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