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帝的第五个儿子,生母是人微言轻的容贵人,她生下我之后,就被人害死。
澜之本是皇帝给我取的小字,后面成了我的名字,我不想随他姓慕容,索性从了母性,叫容澜之。
我自对这世间事物有印象起,就明白自己的使命。
皇后娘娘不是我的生母,待我却极好,或许是因为她的庇护,或许是因为自己心里那点点仇恨无意间被燎起,我在长大的过程中,和德妃娘娘成了对立面。
“澜之,就是她。”皇后牵着我的手,藏在御花园看那位女子,“她害的你们没了母妃,还将其母家狠心杀了!记住她的脸。”
“好。”
我没有同龄的朋友,除了敛王殿下。
褪下皇子身份后,我甘愿做他的影子。我可以是他的伴读,可以是他的练剑伙伴,真实身份却是幕僚。
很多话没法和人说,我都选择告诉他,因为他也一样,没有朋友。
长大之后,我发觉皇帝偏心眼越来越厉害,同为皇子,他总是被两个大的哥哥,以至于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颓丧。
“澜之,令仪跑了,我觉得她凶多吉少。”
的确,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她的下落,一个弱女子,大概率是遭遇意外死了。
寻找霍令仪的中途,探子来报,邕宁村发现异常。二皇子慕容奕的人,经常往返于此处。
一个贫民村,有什么值得他去的?
敛王第一时间带人去查,借着“从王老太爷口中问出霍令仪下落”的机会,明目张胆的带兵。
结果,他带回来一个女子,顺便除掉了大皇子慕容贺派来的瑶华。
“澜之,她挺有趣,像个谜。”
他是怎样谨慎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么轻率的把来路不明的女子带回王府,我不明白这个“谜”究竟有多诱人。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在王府迷路了。
难道不是细作?不然怎么连王府路线都摸不透?还是在假装,让所有人掉以轻心?-
我发觉慕容奕在邕宁村暗地发掘地宫囤积兵器和金银时,意外从探子口中得到了霍令仪的下落。
“王爷,他们说,霍姑娘已经从了慕容奕,一直被藏在谨王府里。”
我说这话时,隐隐带着得意。
自从皇帝负了母妃,我就对男女之情充满厌恶。可是敛王不同,他总抱有幻想。
霍令仪背叛了他,这下,他总会认可我的想法吧?
没想到,他并没有像上次那般颓废,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简单和我讨论如何利用此事嫁祸给草包慕容贺,并不谈其他。
宫宴上,按照计划,我们成功扳倒了慕容贺。
我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从他对颜羽棠的庇护中,我感觉到了不同于年少时期的动情。
不动心,不动情,他还是做不到。
第二次遇到她,是在醉清居门外,我看她装扮成男儿模样,左右张望,旁边还跟着子衿。
是的,她又迷路了。
我将她送回临水斋,她没放我离开。
“男女授受不亲?不方便进去?是不是又这老一套借口?”
“你呢,既然和王爷认识,又两次做我导航,那么就是我朋友了!朋友过来做客,有什么不好的?”
还没人愿意做我的朋友。
我留下来,她为我做了面,这些年什么山珍海味没享用过?也就是这碗面,让我想起了母妃。
若是她还在,也会每日为我准备这些。
吃之前,我照旧试了试:奇怪?怎么没有毒?她真的不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
霍令仪突然回来了。
我和敛王都知道是慕容奕的一步棋,他假装不知情,将她宠上了天。
然后,我就趁机盯着颜羽棠,看她那里会不会有异动。
我见过她认真的磨着红豆,似乎在刻字。
我见过她笨拙的握着毛笔练字,每次练到落泪,写字真的有这么难吗?
霍令仪还是没有选择放过她,暗中下了毒。
我查过,是罕见的苗疆蛊毒,凭我的医术,最大可能是保住她。
“去子,留母。”
这是我第二次见敛王萎靡不振的说话。
然后,颜羽棠的孩子没了。
我深夜被叫去救她时,她还在关心子衿的下落。
是被她发现了什么吗?为什么自己身体都不顾,要打听子衿呢?-
颜羽棠最终还是被敛王送走了。
“她在我身边,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想着害她。只有把她送到慕容奕身边,这种迫害才会停止。”
“为什么?”
“慕容奕明白她的恨,会借机大做文章,谁会在起初就杀死自己的盟友呢?”
我们并肩站在高楼上,看她离开。
也就是在此处,她曾经向我打听过霍令仪的消息,我没有说出口。
因为连我也分辨不清,敛王爱的是这双眼,还是颜羽棠这个人?
男女之情,我不想懂,也不敢。
我在德妃的熏香里动了手脚,她和皇帝都中了特制的毒。皇帝心里到底有多少秘密?为什么,他病的会比德妃更快?
也更严重?-
慕容奕留下的最后一份大礼,竟然是岚烟。
她临死前把颜羽棠拖下水,霍令仪又助力,将颜羽棠逼上了绝路。
敛王告诉我:“安心,我不会伤害她,静候我的消息便是。”
从得知她入了天牢起,我时常会想起在抚宁宫墙外,她和我并肩吃的那碗面。
“我不想哭的,因为显得懦弱还可笑。所以,霍令仪骂我,陷害我,我不哭。王爷骂我,动手打我,我也不哭。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皇后把我接来,说要保护我,我却这么难过……”
我也不清楚。
我是带着探询和她相处的,她将我看做朋友,我却在一次次试探她,观察她。
现在她被抓住,即将被处死,我终于不用再盯着她了,可是,为什么我会难过?
作为朋友,我应该去救她,不是吗?
可是当我闯入天牢时,我看到了什么?
敛王……不,是太子慕容衍,催着她喝下了毒酒。
为什么,我唯一信任的朋友,要这么骗我?
断骨散,我从来没想过对他使用,事出突然,我还是挥了出去。
带她离开的途中,她还在劝我自保,赶紧逃走-
颜羽棠在我面前死了。
她伤了自己,坠入深渊。
我恨慕容衍,他为什么要骗我?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会好好结交这样一位朋友,颜羽棠,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