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住瑶华宫的第一夜，带着对王宝林的无限揣度，以及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大清早传来的泔水味，颜羽棠休息的并不好。
次日清晨，她有些憔悴的起身，让子衿简单描摹了妆容，就去凤鸾宫见皇后和众妃。
自从未央宫一别后，见谁都可以笑盈盈的皇后，唯独看到颜羽棠就气不打一出来。
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后和苏沐之间并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过往。苏沐也并非专一之人，人在花丛过，对皇后不上心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但是在大病一场之后，苏沐明显对皇后态度有所改观，偏偏在颜羽棠入宫时就成了转折点。
皇后只要一想起寒冬腊月，自己在宫门口守着，还被苏沐训斥的事情，就余怒未消。更让她想不通的是，训斥就训斥吧，为何还要把一向不怎么关心后宫事的肃妃拉出来抬高身价？
今日肃妃坐在左手上位，依然兴致缺缺，唯独见到偷吃凤鸾宫糕点的莫离时，才罕见的露出笑容。
皇后扫了一眼肃妃，又把目光落在颜羽棠身上：“颜羽棠昭仪，昨晚在瑶华宫，可还习惯？”
“御赐的住处，自然无可挑剔。”
“林昭仪这小嘴可真像抹了蜜似的~”瑾妃突然笑起来，“不知道私底下，妹妹是否也这样博得皇上欢心呢？”
颜羽棠低头看着地面，满脑子还在想着王宝林的事情，并不想多起纷争。
别人怎么调侃，怎么讽刺她，她就装傻充愣，假装没听明白就是了。
皇后见颜羽棠低头不语，脸上有了愠色：“如今这林昭仪还真是金口难开，只管着对皇上阿谀奉承，倒是懒得搭理本宫这群姐妹了？”
此言一出，站在皇后身旁的宫女环苓脸色微变，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娘娘慎言。”
凤鸾宫里的炉子里，柴火烧的噼啪作响，显得四周诡异的宁静。
肃妃松了松筋骨，有些冷漠的辞行：“左右都没什么大事交代，臣妾还有些书没看完，先行告退了。”
“肃妃姐姐，这么急着走做什么？”瑾妃有意阻拦，“宫里那些老人们，谁不知道你的亲眷就在瑶华宫，现在林昭仪去了那儿，你不想好好打听打听？”
说完，又是用帕子遮面一笑。
肃妃闻言并无多大反应，只是冷笑回应道：“瑾妃妹妹，我若是你，有这闲工夫探讨别人的是非口舌，不如多看看本家。”
“你！”
“好了好了，姐妹们过来话家常，好好的较真了做什么？”皇后看到剑拔弩张的二人，揉了揉太阳穴，“既然如此，就散了吧。雪天路滑，诸位妹妹要小心才是。”
还没等众妃行礼，肃妃率先拂袖离开，压根不给皇后颜面。
颜羽棠冷眼瞧着发生的一切，越发觉得宫里人有趣。
一个身处后宫最高位置，娘家是开国元老的皇后，却不得苏沐的欢心，每次都能被新宠刻意无视，扫了面子。一个又是明哲保身，从来不争抢在前头的肃妃，虽然从来不见苏沐过去探望她，却有着毋庸置疑的权威。
听子衿打听过，肃妃娘家是武将世家，配享太庙，功勋卓著。想来这样的人家，生出的女儿定也是女中豪杰，平常人不敢惹，也惹不起。
至于那位瑾妃娘娘，传闻就各不相同了。
有人说，她本是宫女出身，意外邂逅当今圣上，一朝得宠仗着美貌和狐媚功夫就平步青云。也有人说，瑾妃是皇族王爷送来的歌姬，极其擅长唱小曲，让皇帝觉得新鲜了，就一路升了位分。
更多人提到这位宫妃，末尾必定加一句“嘁！小人得志！”
颜羽棠一边想着，一边跟随众人出了凤鸾宫。
莫离从后面跟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样棠棠，在那个鬼地方待的怎么样！”
“雪天路滑，你可得慢着点跑！”颜羽棠拢了拢她的大氅，“瑶华宫也就是位置偏了点，没什么不好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鬼地方了呢？”
“瑶华宫里抬出去多少尸体，你不曾了解过。”
不知为何，早就出门的肃妃居然停在一株梅树下等着她们。具体来说，应该是等莫离。
颜羽棠按照规矩行礼，肃妃却有意避开：“这又不是在他们面前，私底下就没必要了。”
“是。”颜羽棠看着眼前依旧衣着单薄的女子，只觉得冷的很，“不知道娘娘刚才那句话，是何意？”
肃妃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莫离，摇了摇头：“这丫头说你被发配去了瑶华宫，我第一时间就觉得不是好兆头。从昭和元年进宫，到现在，那里住进去的宫妃疯的疯，死的死，几乎没有一个活人样。”
“居然还有这种事？”
颜羽棠愣了愣。
肃妃摘下一枝梅，轻嗅道：“别看那地方离未央宫远得很，曾经也是剧集一批美人的地方。皇上偏爱那些年轻貌美的，经常在那里饮酒作乐。后来死的人多了，觉得晦气，挪了宫里那些腌臜地，就剩下泔水味充斥昔日宫廷了。”
莫离听了这话，忍不住抓紧了颜羽棠的衣袖，有些害怕。
颜羽棠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太惊惶，又看向肃妃：“娘娘，您入宫比我们都早，可否告诉我们……”
“我就知道你要问。”肃妃背过身去，“九五之尊在瑶华宫做过什么，我这不受宠的妃子根本无权过问。他乐意宠爱谁，又一时不高兴杀了谁，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问。”
颜羽棠看着她越走越远，心中的好奇更甚：本以为肃妃仅仅是不关心后宫事，没想到她对苏沐居然也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不仅如此，这种旁人压根不敢说出口的话，她却巴不得让众人知道，好让苏沐死了这份心，永远别去叨扰她。
真是位有趣的妃子！
莫离并不知道颜羽棠在想什么，心有余悸的拉了拉她的衣袖：“棠棠，听肃妃说的那么可怕……我好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