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很难的选择题吗？
陈茵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给游淮答案，“你送我。”
她甚至没弯腰去捡起那把伞，高跟鞋尖踢了踢伞柄，然后催他，“你怎么还不去开车？”
游淮在小宇这儿一直是一个挺奇怪的存在，绅士却又没有那么绅士，绥北雨天从未少过，晴天进来出去时却碰上阵雨的女士更不在少数，多数时候游淮都在场，遇见求助问有没有雨伞，只会礼貌地答复说抱歉没有。
借东西是个挺暧昧的举动，一来二去陌生人都会变成朋友。
他会对人说抱歉，也会准备热茶，但也就到此为止，不会有更多温柔。
因而在看见老板听见陌生女人的话后思考都没有，弯腰捡起伞径直出门开车，他微微张大了嘴，一声哇刚准备发出来，那个有些奇怪的美丽女人就笑着冲他勾手。
“帮个忙可以吗？”
她手指指方才一直看着的那幅画，问，“可以帮我包起来吗？刷卡，谢谢。”
因为所以画廊迎来了几个月以来第一笔生意。
顾客十分豪爽，直接刷了卡。
老板提供送货服务，店员吭哧吭哧地撑着伞送着画和顾客上了老板的车。
车开走时，他撑着伞站在雨幕中看见坐在他老板副驾驶的女人冲他弯弯手指道别。
落着雨的宽敞街道连同黑色跑车都像是变成画廊新挂上的一幅画，小宇打了个喷嚏，裹紧衣服往里走时，没来由地觉得这画面还挺和谐。
陈茵也在打喷嚏，她向来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尤其工作后，都市丽人的人设凹得很稳，哪怕冬天都是裙装，裸露在外的半截小腿在车里暖气的吹拂下才终于感觉到冷，她自己系上安全带，搓搓手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李奇回了条微信。
两人之间一时保持安静。
车里放着歌，游淮的歌品一直都没有发生过变化，放着的歌单陈茵到现在都熟悉。
她给李奇回完微信后其实就无事可做，无聊地把消息列表从头看到尾，最后又换去微博。
热搜还真不少，什么流量明星出轨啦、国外动物园动物出逃啦、还有某男子网恋被骗100万最后发现对面美女竟是大叔啦，陈茵挨个看完，没忍住笑出了声。
驾驶座的游淮朝她看了一眼。
陈茵平时跟同事聊惯了热搜八卦，自然开口说，“都有一百万了竟然玩网恋，这纯情地有点傻了吧？”
没听见回应，她才想起场合不对、人也不对，这不是会跟着她一起笑出声附和的同事，而是跟她青梅竹马多年的前任。
游淮的沉默让气氛隐隐从安静往尴尬的方向游走。
陈茵有些烦，分手后这种尴尬发生过不止一次，有些聚会两人能避则避，但朋友生日这种避无可避的场合，见面点头问候，坐在沙发两极，看着对方跟他人火热交谈，在开心的场合里每开心一次都又因为看见对方的脸而心情迅速灰暗下去。
就像是今天的天气，原本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却因为看见了旧情人而阵雨突至。
陈茵扭过头，看向窗外。
车驶进融萃湖庄时，游淮才问她，“画给你送进去？”
陈茵有些纳闷，“你们画廊服务这么周到吗？”
“嗯哼。”游淮将车停在陈茵家门口，位置刚好是早上李奇停车等她的地方，他松了方向盘，看着陈茵说，“谁让我们认识这么久，算附赠服务。”
那幅画陈茵本打算挂在客厅，但被她爸妈严词拒绝。
“太吓人了，你买点儿牡丹玫瑰金鱼之类的我们还能挂一下，你买个死掉的乌鸦，多不吉利啊，你这从哪儿买来的？什么画廊卖这种画啊真是的。”
陈茵正打算进浴室洗头洗澡，听见爸妈这句话，探出个脑袋反驳，“不是乌鸦，是麻雀。”
那幅画最后挂在了她的衣帽间，就在梳妆台上面的位置。
晚上她化妆准备跟朋友出门玩的时候，就多次分神，越看越觉得自己眼光好，最后忍不住拿手机拍照发了朋友圈：陈茵真有品味啊。
发完就丢了手机，继续勾眼线，手机在桌上震个没完，最后对面又打了电话过来问她到哪儿了。
陈茵正对着镜子贴假睫毛，眯着一只眼睛答，“到眼妆了。”
那边差点气死，你你你了好半天才说，“能不能快点？你以为跟模特公司联谊机会很常见吗！再来晚点，优质都被瓜分完了！”
陈茵凑近镜子，语气不急不缓，“这么快就能被分完，那说明也没多优质嘛。”
朋友在那边欸了半天都没能想到什么反驳的词，只能说，“反正你快点，对了，李奇问今晚有没有活动，我怎么说？”
假睫毛是真的很难贴，陈茵之前怎么都贴不好，买了三盒放在家里都生灰了还没成功过一次，今晚偏偏较上劲，看着教学视频非得成功一次试试。
“嗯……”但手抖，沾了胶水放上去又往旁边滑，陈茵耐着性子稳在那儿等了会儿，挪开眨眨眼，成功了，这才对那边说，“你就说没有啊。”
她满意欣赏镜子里的美女，又低头挑口红。
“他来了让他坐哪儿？男模腿上？别了吧，多尴尬。”
朋友在那边给陈茵默默竖起大拇指，只说，“你别翻车就好，这边酒吧街李奇好像是常客，老板跟他关系都熟，别我前一秒跟他说今晚没什么活动，后一秒老板说我带着你来了酒吧街，我以后跟他还见不见面了？”
“你别回了。”陈茵打开手机，手指动动，“我已经跟他说晚上没空了。”
绥北的酒吧街集中在会清区，这边三年前原本有很多老旧居民楼，拆迁后变成了商业街以分担望溪区的压力，大型商场开了一间，我在会清很想你的路标都摆了好几个，但人流量还是比不上望溪区，直到第一间酒吧营业，老板是个商业奇才，开业第一天请了一堆帅哥美女做宣传，名气上去后，附近酒吧也越开越多。
政府挠破头都没想到怎么说好的第二市中心就变成年轻男女缓解压力圣地了？
陈茵打车去的酒吧，她至今没学驾照。
全因大二那年跟刚学会开车的舍友出去，结果刚上路就撞车。
从此留下了严重心理阴影，并自我认知非常清醒，明白自己不会比舍友好到哪里去，与其等到将来发生交通事故，不如从源头解决问题，杜绝对社会造成危害。
朋友说的模特公司诚不欺她。
绥北男人普遍身高175+，游淮这种自高中身高就过180的一直在绥北横着走，从京北回绥北之后，陈茵无论是工作中还是朋友的朋友介绍，见到的男人超过一米八的都不多。
在京北身高正好一米八属于寻常的李奇在绥北已经算优越。
但今晚，响着暧昧音乐的酒吧里，她们这一桌，对面坐着七八个男人，穿着时尚，长相有走国际范的也有走清秀奶狗路线的，但都还挺养眼，大长腿往那儿一搁，嘴巴还甜，说三句话里两句话都在夸。
陈茵都忍不住凑在朋友耳边问她，“这合法吗？”
音乐太吵，朋友听错，大声反问，“什么？姐妹你那么贪心，要三个？”
“……”
陈茵端着酒杯沉默好一阵，才笑，“三个就三个啊。”
口红印在杯口，白色大衣里是一条红色吊带裙，杯子里倒的红酒也在晃。
她懒散靠在沙发上，对面一个最出挑的男人朝她看过来，短暂的对视发生在迷离灯光和燥热温度下，那人冲她挑眉，然后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开始越过重重阻碍往她身边坐。
美女的优势就是只要坐在那里，不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搭讪，就会有人自己贴过来。
朋友一点儿意外都没有地伸出一根手指，开始帮她计数，“第一个。”
好看的脸确实让人心情愉悦。
但如果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不能兼具，就将人的兴趣大打折扣。
尤其是，帅而自知的男人把样貌当作自己最大的优势，误以为学会点撩妹技巧就能无往不胜，爆棚的自信心看见对方友好地回应几句就当作是有兴趣的信号，在碰杯时笑着问，“散场我送你回去？”
陈茵这时候就已经下头了。
她没立刻回答他的话，只靠坐在那里开始重新审视他的脸。
六十五分的长相。
怎么就能生出一百分的自信？
她又不是没见过更好的，人都是越活越好，她不至于越找越差吧。
“不了。”
陈茵彻底丧失兴趣，推开酒杯，站起身，“我去下厕所。”
手机显示时间十二点半。
酒吧人潮拥挤，女厕门口排着队。
朋友在微信里问她：队长级别的都看不上？
陈茵回：队长都这样的话，其他人我建议你也别接触了。
前面队伍动了动。
她往前进了一步，又打字。
——没有到让人冲动走肾的硬性条件，又给不出让人走心的理由，浪费什么时间？
朋友在那边追问：什么样的才能让你走肾啊陈大小姐？
陈茵心说这个问题问得好。
这让人一时间怎么想出答案？
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转着脑子思考这个问题，后面的人在这时候碰了一下她胳膊，“里面有位置了，你不急的话我先去？”
这话没能完全进陈茵脑子里。
这个建造奇特的酒吧，厕所位置是一条长廊，直通让人透气和谈情说爱用的小花园。
一个亮着黄光的大型月亮灯鼓出半边，而在月亮灯旁，一个一百分长相的男人就站在那里，手里晃着手机，弯着的食指上勾着车钥匙，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排在她后面的人等不到她的回答，已经直接越过她进了厕所。
陈茵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一个不太文雅但又足够直接的答案。
——看一眼就让人连厕所都忘了去的男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