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韵佳不晓得该用什么表情跟上比较好，怕过头浮夸，又怕不及被人说话。当人真辛苦。
用好奇好了，像是不知道要去何处冒险犯难，这种表情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好歹也演过一阵子的戏，虽然不怎么样，还是可以归类在有经验的行列里。
她端著一张好奇的脸随大流窥视诸葛长斌，真人如何还没见识到，就被人狠狠撞倒在地。
“唔──”佟韵佳毫无准备，周边又没有可以扶的东西就算了，她还不晓得绊到了谁的脚，五体投地跌滑出去，从脸到脚都受到不小的撞击。
碰──
如盗垒般的扎实，与土地零距离的接触。
痛死人了！
跌倒在地发出的惊天巨响让周遭的空气瞬间凝结，附近的人物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定住不动，画面谜之诡异。
佟韵佳怕痛，但她能忍痛，只是得给她消化的时间，跌倒当下，她不急着爬起来，也爬不起来，索性就趴在地上缓冲。
更诡异了。
“你还好吗？”
她头顶上传来的关怀来自一名陌生的男性，声音醇厚但不算低沉，听着很舒服，绝对是能把人哄睡的声音，可以透过说话带给旁人安全感。
好适合来录故事书。
“站不起来吗？”
正当佟韵佳的思绪因为他声音而拓宽拓广时，对方见她迟迟不动，又关心地问了一句，接着在佟韵佳毫无准备的情形下，伸手将托住她的上臂，然后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哇，他力气好大！
佟韵佳抬头的那一刹那，刚才在平面杂志上看的脸突然变成3D出现在她眼前，她还没来得及调适过来，鼻间忽然一股湿意，带着略痒的暖度，直冲而下。
两管鼻血唰地冲流到她的下巴，地上也开了几朵艳丽的红梅。
诸葛长斌好看且淡然的双眸顷刻间闪过慌乱，但他很快就稳定下来，见佟韵佳想仰高脖子，立马喝住她。“别动。”
佟韵佳就真的不动，乖得跟什么似的，还维持想要仰头的姿势。
挺滑稽的。
她自己看不到，诸葛长斌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轻笑出声，像是寂静的空间里，忽然有人拨动了根清亮的弦。
那尾音颤得很。佟韵佳都觉得自己在抖了。
连声音都这么犯规，诸葛长斌何止校园风云人物，根本就是人生胜利组的组长呀！要是连家世都好到没边，他上辈子肯定烧了一卡车龙柱那么大的香。
“发什么呆？头低下来。”诸葛长斌低斥，一手取下她的眼镜，按住她侧边鼻梁。“压这里止血，知道吗？”
佟韵佳还没彻底回神，诸葛长斌就先牵起她的手，接着她手指位置，按住鼻梁侧边，但血还是哗啦啦地在喷。
如果诸葛长斌能长得丑点就好了，至少别人会以为她流鼻血是撞出来的，而不是被他的美色激发出来的。
她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丢脸是其次，重点是她受不了那么多人围观她，在诸葛长斌拉她起来的时候集体吸气，在诸葛长斌按上她鼻子帮忙止血的时候，又集体吸了一口气，更别提诸葛长斌牵起她的手时，周遭的视线都快把她穿成海绵宝宝了！
她完全不想要这种艳遇呀，都见血了好不好？
“谢、谢谢学长。”佟韵佳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拿起掉在地上，溅了些血的资料，不顾手脚还有些难以启齿的疼痛，急急忙忙地想站起来。
无法原地消失，尽速离开现场是她目前最保命的方式。
但是大魔王不让她走！
“你等一下，我请人去拿冰块了。”诸葛长斌压住她的肩膀不放行，接过旁人递来的湿纸巾，纡尊降贵地为她擦拭斑斑血迹。
对佟韵佳来说，他就是纡尊降贵！
听听周遭的吸气声，大得就像开到MAX的吸尘器，恨不得把她这块不知道从哪飘来的碍眼纸屑吸走。
他就不能好好待在神坛上，当个尽职的高冷男神，用鼻孔看她这张纸屑就好吗？
“谢谢学长，我自己来就好。”她顺利地从诸葛长斌的手上拿过湿纸巾，暗暗地松了口气。
是吧，让她自立自强多好呀？
接下来就是退开一步，拉出安全距离。
佟韵佳正想后退，诸葛长斌却一把掀开她的浏海，曝露了她饱满的额头，还有又黑又粗眉毛。
如果牙套是旁人对她的记忆点之一，眉毛就是第二大特征了。
夸大一点是雄壮威武，好听一点就是英气。
她堂哥就曾开过玩笑，说花木兰一定有一对像她一样的眉毛，才从军十二年都没被人发现是女儿身。
喔，对，还有平胸。
可怜，跌倒都没气垫，她现在也觉得肋骨痛了。
诸葛长斌眉毛动了下，佟韵佳也跟着动了下，但她是紧张。“学、学长……”
“有撞到头吗？”他问。
佟韵佳摇头，血又喷了两滴出来。
“怎么还在流？”诸葛长斌皱眉，回头对离他最近的系学会学生问：“冰块呢？有找到吗？”
“冰块来了！”去找冰块的同学突破重围，将冰块送到诸葛长斌面前。
他接过一大包卫生冰块，蹙眉，沉默了几秒后，开始脱衣服。
Oh My God！他是想害其他人也流鼻血吗？
佟韵佳都傻了，双眼瞪得老大，配上被掀乱的浏海，看起来特别憨傻特别呆，直到她意识过来诸葛长斌脱下外套是为了包冰块，替她冰敷，不仅来不及逃，还被他的衣服上的干爽香气还有温暖吓得美叮美当。
要、命！
她一定是失血过多所以头晕。
“学、学长，这……这不太好吧？”她会变成全校公敌的！
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但她以前受到嘲笑跟排挤的时候，根本就是叶问练拳的木椿子，谁想练就上来揍两拳。
她期待的大学生活，就被这两管鼻血毁了吗？
幸好她习惯当浮游生物了，比边缘人还边缘，就游离在边缘之外。
只是为了生活安稳，她不想再跟诸葛长斌有什么交集，但是用了人家的衣服，不洗干净还过去或是赔钱什么的，良心过意不去，但送还衣服，却是跟自己过不去……
人生也太难了。
佟韵佳愁云惨雾，唯一显露在外的眼睛充斥无望，意外逗笑诸葛长斌。
“流鼻血不是什么绝症，你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活。”他轻笑出声，这生无可恋的眼神挺有趣的。“小学妹，你叫什么名字？”
来了，她又听到强劲的吸气声。
佟韵佳依旧张着她生无可恋的双眼，平板地说：“叫我小学妹就好。”
“这里有多少个小学妹？”
Hen好，Hen会撩！
然后把仇恨值都加在她身上。佟韵佳欲哭无泪。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真是骑虎难下，诸葛长斌都开口问第二次了，再继续用小学妹塘塞他，肯定会被说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报名字似乎也没比较好。
她不相信诸葛长斌会记住她的名字，但其他人会呀！
报到第一天就骑虎难下，佟韵佳权衡之后，还是妥协了。“我叫佟韵佳。”
她说得很小声，就连在他正前方的诸葛长斌都不见得听得清楚。
“很好，我记住你了。”诸葛长斌见她瞬间张大双眼，不是惊喜跟欣悦，而是惶恐，像见鬼似的。他笑了出来，把她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乱。“好好走路，别再跌倒了。”
“谢谢学长，学长再见！”佟韵佳见他有离开的迹象，把包着冰块，湿了一大片的外套塞回他手上，抱着资料，捂住鼻子，拔腿离开。
诸葛长斌怔忡地看着她如小耗子般狂窜的背影，错愕之后是大大的笑容，如湖面波动且亮眼的粼光，周遭的人皆因为他展露的神色而晃了眼。
“真有趣。”诸葛长斌笑着下了评论，拿着半湿的外套，从容地离开。
浮游生物脑洞区──
诸葛长斌：很好，我记住你了。
佟韵佳：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