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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娘子在上 > 离不了我

    宗人府乃处理皇亲贵胄,朝廷权贵的惩处之所,因此大牢设置的要比普通监狱舒适整洁的多,不过即使如此,对养尊处优惯了的贵族们来说,也是种莫大的折磨。

    太子已然被关在此处近十日了,身上是白色的中衣,倒还算干净整洁,平时的伙食也算不上多差,可是他的气色还是一日不如一日,神情憔悴无比,连下巴上都长出了胡渣。

    今日是初八,乃大吉之日,宜嫁娶,而太子却心神不宁。他端坐在牢房角落,虽然身处偏僻之处,却感觉自己仍能听到大街上嘹亮欢快的喜乐,锣鼓喧天,欢天喜地。

    今日是他七弟寿王大喜之日,而他要娶的人是段衍之的嫡亲表妹秦梦寒。

    太子知道这是太子妃做的媒,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安。太子妃故意自残以陷害他入狱,又为寿王做媒,选的人还是段衍之的亲戚,莫非……

    太子捏紧了拳,简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如今每一方都对他不利,这件事是否意味着段衍之要与寿王合作?那就等同与胡宽合作了。

    不对,段衍之连爵位都可以放弃,与胡宽合作又图什么?太子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段衍之将乔小扇看的有多重。

    虽然冷静的分析了一遍,太子的心情却很难平复。如同细沙落入瀚海,虽然只是极其微小的存在,却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粗粒。经过太子妃那一闹,太子已经不得不重新思考现在的局面,他以前一直轻视太子妃,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正在想着,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上去大概是两个人。

    太子抬头看去,牢门口,一个太监提着食盒,躬着身子引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太子一眼看到她,忍不住勾着嘴角嘲讽的笑了一下。

    “殿下金安。”太子妃隔着门对他盈盈一拜,不过可能是因为腹间还有伤,动作只做了个大概,看上去便有些草率。

    “爱妃今日前来,不会又要动刀子吧?”太子挑眼看她,语带讥讽。一边的太监闻言只当什么都没听到,望天望地望脚尖。

    “殿下这是说什么?今日臣妾是特地来看望殿下的。”太子妃说着对身边的太监抬了抬手。

    太监赶紧放下手中的食盒,打开盖子,从中小心翼翼的端出一只碗来。

    太子的眼神离得较远,只看到碗中盛着黑乎乎的汤水,看上去便叫人心生厌恶。

    “爱妃这次改用毒药了?”

    太子妃瞬间失笑,“殿下着实多心,这确实是毒药,却不致命,实际上这是救你出去的良方。”

    太子闻言愣了愣。

    太监已经动作麻利的打开牢门,随即太子妃亲自端着那碗药走了进来,姣好的面容端庄秀丽,只有眼神透露出深不可测的内心。走到太子跟前时,她一手提着裙角跪坐在下来,将药送到太子跟前,“臣妾知晓殿下早已待不住,殿下如若明白臣妾的一片苦心,便喝了这药,不出半个时辰,必定能回到东宫。”

    太子微微眯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先是她自己使苦肉计,接着又让他使苦肉计,她的“苦心”果然昭然若揭,不过是要让他明白她的能力,她有毁他之能,也有助他之能。

    太子眼眸一转,笑着点了点头,甚至伸手主动握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爱妃所言极是,今日才知爱妃才是能助本宫成大事之人。”

    太子妃嘴角弥漫出满意的笑容,二人四目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太子自她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之际,脑中却在迅速的盘算着一定要除去胡家,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只会是祸患。她既然喜欢自作聪明,就先给她点甜头好了。

    喝完最后一口药,太子重新看向太子妃时,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于是太子妃便笑的更加满意了……

    夜幕已降,段衍之仍在书房中整理收集到的证据,还差一些便足够了,不过这最重要的自然也是最难得到的,胡宽这个老狐狸只怕这段时间连睡觉都会抱着吧。

    他整理好东西,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对守在外的巴乌道:“去召集派中武艺最好的二十人,子夜之后来见我。”

    巴乌微微一愣便反应过来,“公子,您是准备动手了?”

    段衍之点了点头。

    巴乌直觉的感到他似是有些心急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闭了嘴不再多言。

    段衍之转身要进屋,忽又转身吩咐道:“记得不要透露出去,特别是少夫人。”

    巴乌连忙点头。

    子夜很快便到了,二十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院中,静候段衍之的调遣。

    不过片刻,段衍之便从书房走了出来,巴乌见他仍旧穿着广袖玄服,好心的提醒道:“公子,那什么……您是去打架的,不是赏花……”

    段衍之垂眼看了看衣裳,点头笑了一下,“你说的是,幸好你提醒我了。”说着赶紧走进屋换衣裳去了。

    段衍之因为身为宗主,在一向比较稳重,很少会对人这样说话,所以在场的二十人见他对巴乌如此亲切都有些吃惊。

    巴乌转头看到他们的神情,得意的扬了扬眉毛,却又故作无奈的摊了摊手,用蒙语道:“没办法,公子离了我就是不行啊……”

    二十位大汉顿时纷纷投以他崇拜的目光。

    话刚说完,段衍之走了出来,巴乌得意的转头看去,差点泪奔。

    咱是去动刀动枪啊公子,您换衣裳从黑换成白,除了更加潇洒,有什么区别么?

    二十位大汉投向他的视线转为了怀疑……

    段衍之看到巴乌的神情,笑着解释道:“没什么,穿着习惯就好,不碍事的。”

    巴乌抽嘴角,“那您刚才可以不用换的啊。”

    “那可不行,那是我家娘子为我做的衣裳,沾了血渍就不好了。”

    二十位大汉皆作恍然大悟状,心中十分感叹自己幸好没有穿自己老婆做的衣裳出来。公子您实在是模范相公的楷模啊,吾等敬仰的五体投地……

    巴乌眼见着自己的形象扫地,咳了一声,用蒙语对二十人补充道:“虽说公子离不了少夫人,可是少夫人也离不了我啊……”

    耳侧似有阴风扫过,巴乌转头,正对上段衍之阴森森的眼神,“你不知道本公子懂蒙语么?”

    “……”巴乌好不容易在一高手前建立起来的一丁点儿形象终于彻底坍塌。

    段衍之收回视线,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稳重,对一行人挥了挥手道:“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此次行动十分危险,你们都是派中武艺最高之人,不过若不自愿,我绝不强求。”

    因是在夜晚,二十人都不发一言,只是抱拳行了一礼,气氛却瞬间肃杀凝重起来,虽无声却似有雷霆万钧之势。

    段衍之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便走吧。”

    二十名黑衣人瞬间提起轻功跃出院外,迅速的朝胡府方向掠去。段衍之刚要迈动脚步,忽而停了一下。

    那日乔小扇再三嘱咐过他,若是到了真正行动这日,事前一定要去见她。

    不过此时已经是子夜,他选在这个时候便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又岂会再去扰她清梦。

    他转头吩咐紧跟着自己的巴乌:“你便不要去了,留在府内替我照看好少夫人,千万不要让她起疑,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巴乌虽然相信段衍之的能力,但毕竟是个大行动,其实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迟疑着不答,仍然想要跟去。

    段衍之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诚恳的问道:“你是想去塞外放牧,还是想去宫中当差?”

    巴乌脸色一白,忙不迭的点头,脚丫子撒的飞快的去了乔小扇住的院子。

    一直到了院落门口他才停下了步子,耸耸肩膀自言自语道:“看吧,说到底少夫人还是离不了我啊……”

    “谁离不了你?”

    突来的声音把巴乌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才发现乔小扇已经打开院门走了出来,身上披着外衣,面容沉静。

    “呃,少夫人,您怎么出来了?”

    乔小扇的视线越过他投向高高的围墙之外,“我刚才听到些动静,相公是不是要动手了?”

    巴乌想起段衍之之前的吩咐,咬牙抿唇,誓死不答。

    借着院门边悬着的灯笼,乔小扇仔仔细细的将他的神情给看了个遍,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喃喃:“我就知道他会怕我担心而不告诉我,所以这几日一直在仔细听着动静,果然,最后他还是没来见我……”

    巴乌还道她是以为自家公子没良心,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她的想法,所以特地将段衍之换衣裳事件添油加醋版说给她听了。谁知乔小扇闻言竟半晌不语,眼中却莹润闪亮,似有泪光。

    巴乌挠头,难不成是他添油加醋的太过了?有这么感天动地?

    “巴乌,待相公回来,你帮我传一句话给他……”乔小扇语气一顿,竟有些哽咽之意,惹得巴乌一阵错愕。

    停顿了一瞬,乔小扇神情回归平静,凑近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而后便转身进了院子。

    巴乌站在院门口细细的回味了一番刚才的话,对着天上的明月眨巴眨巴眼睛,摸着下巴笑的很是得意,“瞧吧,还是离不了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