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失心格格宝贝满江红独孤红春眠不觉晓李歆血统倪匡怪味沧桑郝树声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穿越 > 你的天堂,我的地狱 > 第16——18章

  第16章

  这一次,佳南忍不住笑出声音来,异常认真的说:“我哪里比得上?她可以不化妆就来上班,我要是不化妆的话……这里都是皱纹。”

  柏林凑近了一下,仔细观察她的眼角,摇头说:“哪有这么夸张。我认识你的时候,还以为你高中毕业呢。”

  佳南只是笑了笑,一言不发。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年轻女孩子来这种场合工作,就是不自重。”柏林又看了一眼安琪,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身边的朋友许是喝多了酒,声音渐渐喧杂起来,佳南躲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听着柏林乱七八糟地说着笑话,喝完了手中的饮料,又看看时间,站起来说:“不早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柏林紧跟着她站起来:“那我送你。”

  旁边一桌忽然开始起哄,接着砰的一声,似乎是开香槟的声音,暗色之中,不知道一块什么东西,飞速地向佳南脸上打过来。

  佳南下意识的拿手指捂住鼻子,一时间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又酸又涨,接着指间温腻腻的留下液体。之前做手术的时候,她都是昏昏沉沉的,于是从未这样清醒地体验到鲜血快速的从身体流失的感觉。整个人顿时懵了,只要微微仰起头,鲜血就倒灌着流进喉咙里,衣襟上也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柏林伸手抓了茶几上的纸巾递给她,佳南甚至腾不出手去抓,只是徒劳的用手捂在嘴巴上,明显能察觉出黏腻的血液顺着手指一直流到手肘处。始作俑者是柏林的一个属下,此刻怔怔的看着,几乎已经吓呆了。不知谁将顶灯打开了,光亮顷刻间泼溅下来,沙发上、桌面上的斑斑血迹越发显得怕人。

  “去医院——”柏林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哗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倒翻了。

  他回头一看,是陈绥宁随手将冰桶里的冰倒在湿巾上,抓起来放在佳南鼻骨上方,沉声说:“自己拿着。”

  佳南被冰块激了一下,浑身打了个冷颤,接着身子一轻,已经被人腾空抱了起来。她有些惊恐地看着陈绥宁近在眼前的侧脸,他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用很快的语速说:“捏住鼻子,不要抬头。”

  佳南用力抓紧了冰块,敷在鼻子上,听到他又问了一句:“左边还是右边?”

  一旁的柏林微微一怔,却听到佳南瓮声瓮气的回答:“右边。”

  陈绥宁皱了皱眉,冷声说:“我们马上去医院。”他并没有顾忌周围的目光,抱着她大步走到门口,司机已经将车子停在门口,拉开了后座车门。

  偏偏想将她塞进后座的时候,佳南的小腿却横亘在门边,试了两次都没放进去。陈绥宁有些急躁,顺手扯掉了她脚上蹬着的高跟鞋,将她的膝盖一曲,塞了进去。自己转身走到车子另一侧,看到追出来的柏林,略微点头说:“我会送她去医院。”

  车门砰的一声甩上了。陈绥宁坐在佳南身边,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拨开她的手,替她摁压住鼻子两侧。

  冰镇和挤压并没有让血流的速度放缓,佳南低头看着自己的前襟,米色的上衣已经沾满血迹,她听到他的声音:“别怕,马上就能止住。”

  时光倏然静止了。

  佳南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有些迷惘,也有些迷离。

  那时他们去青海湖看漫天遍野的油菜花,她却因为上了高原反应,鼻血怎么也止不住。陈绥宁半夜抱着她,坐在120急救车上,一路赶到医院。

  那一次她足足流了小半脸盆的血,只觉得浑身无力,软软靠在他身边,忍不住想哭。他替她摁压着鼻子,低声说:“别怕,马上就能止住。”

  那一晚到了医院,却只有急诊科的医生,因为一时间找不到出血点,只能往她鼻子里塞棉团。一层一层压实了塞进去,佳南痛得指甲狠狠掐在他手臂上,他却默不作声,等到血真正止住的时候,他的手臂上一块块全是掐破的皮肉。而医生也郑重地说:“下次如果再出血,可能要动个手术了。”

  那时她吓得大哭,所幸后来在医院观察了一整天,并没有再出血,从此以后,便再也不敢去高原了。即使她那么想去西藏,最终也还是放弃了。

  陈绥宁的手一直不曾放开,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她脸上的妆都花了,加上满脸的鲜血,头发纠结,狼狈不堪。可唯有一双眼睛,许是因为害怕的缘故,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盈盈水水,叫人怜爱。陈绥宁心中蓦然一动,于是很快转开了眼神。

  车窗半开着,雨丝不停地飘落进来,佳南的手指被冰块冻得没了知觉,整张脸也似是面具一般,她颤声说:“我自己来。”

  陈绥宁慢慢松开手,侧脸望向车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速极快,赶到最近的医院,不过十多分钟,已经有医生在门口等着了。

  陈绥宁靠在车椅上,此刻理智已经渐渐恢复,他看着她有些艰难的推开车门,并没有伸手帮忙。最后是有经验的护工一把将她抱上了了急救床,推去里边了。

  急诊室外,护士手中拿了表格走过来说:“家属吗?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医院的灯光惨白惨白的,他的身形挺拔,靠在雪白的墙上,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没有接过那张纸,只对护士说:“她两年前发作过一次,是在高原上。那时医生说再出血的话,一定要找到出血点,再动手术。”

  护士一一记下来,又说:“在这里签个字。”

  陈绥宁却在不经意间退开半步,微微侧头说:“我不是家属。”

  恰好急诊室里有人探头,说了一声:“准备下,马上做个小手术。”

  护士抬头看了看他:“那你去联系家属。”

  陈绥宁下颌朝一个方向轻轻一扬,淡漠说:“来了。”

  沈容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陈绥宁,停下脚步,打招呼说:“陈总。”

  急诊室门被拉开了,护工推着佳南出来,她就这样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像是床单的颜色,如果不是胸口轻微的起伏,真像已经死了一样。

  陈绥宁微微直起身子,唇角抿成一条直直的线。

  而沈容快步走去她的身边,俯□,低声说:“小姐,现在去做个小手术,很快就没事了。”

  佳南睁开眼睛,不知低低说了句什么话,沈容便安慰她:“不会和上次一样的,你放心。”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沈容一回头,看到陈绥宁站在不远的地方,黑影幽寂,目光微微向上望着廊上的顶灯。他并不确定陈绥宁是不是听到了刚才自己说的话,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他依旧是冰冷的神色,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沈容松了口气,向来恭谨有礼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难掩的情绪,他完全能理解她此刻的恐惧,就像那个时候……她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失去了孩子,却没有向任何人说起的原因。对于许彦海来说,那是难堪的耻辱。但对于佳南来说……那大概是她,永远不愿意提及的一块伤口。

  这个时候,医院门口十分清冷。细雨扑在脸上,陈绥宁一低头,看见车座和绒毯上全是斑斑血迹,说:“明天这辆车好好送去洗洗。”

  司机答应了一声,又问:“陈先生,去哪里?”

  这个问题却让他想了很久,似是很难回答:“先开着吧。”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扶着手机光滑的边缘,有些心不在焉地打开,又再合上。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翡海此刻已然寂静的路上,仿佛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事做,陈绥宁顺手拨了一个电话。

  助理小孙接的,沉默了片刻之后,陈绥宁依旧什么都没说。

  “陈总,许小姐没事吧?”最后小孙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却恍若不闻,隔了一会儿,似乎才想了起来:“刚才在金樽陪我喝酒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对方心领神会:“好,我立刻去查。”

  陈绥宁挂了了电话,暗夜之中,他忽然有些懊悔刚才的冲动,甚至理不清那一瞬间……他为什么要走过去抱起她。他望着窗外夜雨,心头却莫名地焦躁起来。

  回到家已经近凌晨一点了,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踏进书房,陈绥宁有些意外地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他随手将毛巾扔在一边,挑了挑眉梢问:“怎么还不睡觉?”

  舒凌整个人蜷在沙发里的一堆靠枕中间,手里捧着热牛奶,懒洋洋的指了指桌上那杯热腾腾的液体:“你也喝了再睡。”

  陈绥宁皱着眉打量她,隔了一会,提醒说:“你怀着孩子。”

  “白天睡太多了,晚上不困。”舒凌站起来,不以为然,“无聊就编了段程序玩玩。”

  陈绥宁握着马克杯,在书桌后坐下,随意说:“你去睡吧,我还要看点资料。”

  舒凌却没走,她的双手支在书桌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喂,你今天怎么了?魂儿不在身上。”

  陈绥宁淡淡抬起眉眼,不动声色说:“什么?”

  “你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一一点给他看,“全是血迹,都没洗干净。怎么?去打架了?”

  陈绥宁怔了怔,低头去查看自己的手肘,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你脾气大,我惹不起。”舒凌耸了耸肩,“我去睡了。”

  她走到门口,到底还是忍不住回过头,补上一句:“陈绥宁,每次你摆这张脸给我看,我猜……就是因为她。”

  这一次,陈绥宁倒不再沉默了,简单的说:“没错,她出了点事,进医院了。”

  舒凌停下脚步,回过头:“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陈绥宁翻着文件,并不抬头。

  舒凌的左手不自觉抚着自己的腹部,定定看着他许久,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怅然叹了口气。

  第17章

  OME季度会议结束后,滨海山庄恢复正常运营。

  工作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忙碌,只是员工内部,却有几个话题讨论得热火朝天。而刚刚出院第一天上班的佳南,在跨进食堂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种注目礼。

  说实在的,许佳南是许彦海的女儿,这个新闻并不算什么。真正令同事们议论不休的,却是那个晚上,陈绥宁亲自抱着她,送去了医院。可见两人的关系着实不一般。连带着陈绥宁结婚前与佳南那段若有若无的关系,也被好事者翻了出来,悄声议论着。

  佳南要了份早餐,看到往日熟悉的几个同事,走过去坐下来。她平时脾气算是很好,加上公布了身份,也丝毫没有改变态度,同事们倒也没有因此疏离她。立刻有人问:“你身体好了么?”

  在医院做的止血手术算是极小的手术,后来又观察了两三天,马上就出院了,佳南如今觉得自己对这些生理上的痛苦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她笑了笑说:“没事了。”

  “许助理,你和陈总很熟吗?”终于有人忍不住问。

  佳南正埋头喝粥,极自然地说:“算是熟吧。”

  同事们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佳南索性大方地说:“我们很早就认识,他像我哥哥一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佳南一点都不心虚,面不改色心不跳:“你们不会信了那些绯闻吧?当然是假的啊。”

  眼见她这样坦白,同事们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无关痛痒的聊了聊别的,便各自上班换岗了。

  这天上午,开完晨会后,陆嫣就将佳南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甫一踏入,佳南就觉得有些不对。原本放置着的工作名牌,此刻被取下了,茶色桌面便显得空落落的。而书柜也被清理一空,仿佛在静静地等待新主人。

  “陆经理,你这是……”佳南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坐。身体好了吗?”陆嫣招呼她,笑着说,“前两天太忙了,没顾得上去看看你。”

  “哦,没事,都好了。”佳南连忙说,“那个连小手术都算不上。”

  她依旧有些怀疑的看看四周,问:“你要换办公室吗?”

  “不,具体来说不是换,这间办公室以后就是你的了。”陆嫣笑盈盈的将一杯茶特地给她,“我想这几个月的工作已经证明了,你有能力坐在这里。”

  佳南这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淡淡笑着的女上司,一句“为什么”脱口而出。

  “的确是事出突然。因为……我怀孕了。医生关照说,我这个年纪生小孩,最稳妥的还是静养。”

  眼前的女人一如既往的美丽优雅,但是的确,并不年轻了。阳光从她身后落进来,她发丝微卷,淡笑的时候,眼角不经意间,已经有了细纹。这大概就是所谓“女强人”的代价。曾经的青春奉献给事业,刚砺的棱角被岁月磨平,而她在这样的时刻选择回归家庭。

  “真的吗?”佳南在惊讶之后,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为什么不早说呢?恭喜你。”

  “之前是想等到你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再甩手不干。”陆嫣苦笑了笑,“不过看起来,宝宝没那么听话。”

  “啊,没关系,没关系。”佳南此刻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说,“孩子和身体最重要。其实陆经理你愿意这样耐心的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件事我还没对你爸爸说。”陆嫣沉吟了片刻,“恐怕董事会那边也没那么容易通过。”

  佳南也知道,如果没有父亲的全力支持,只怕陆嫣也无法这么快卸下重担。此刻她反倒安慰起她来:“没事,我去和爸爸说。”

  陆嫣的眼神颇有些神色复杂,她看着年轻的女孩,不知为何,心中竟起了浅浅的愧疚感。

  中午吃饭的时候,佳南照例坐在几个熟悉的同事之间。不知为何,她刚一入座,几个女生原本叽叽喳喳的在说话,顷刻间就住嘴了。

  佳南拨着红烧肉,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呃……没什么。随便聊聊工作上的事。”

  佳南摆出一副“我不信”的样子,撇了撇嘴说:“什么八卦不能分享?”

  原本就是年龄相近的女生,她这样一说,有个同事就笑嘻嘻的说:“我们也别猜了,问问许助理,没准还是第一手消息呢。”

  佳南眨眨眼睛:“什么?”

  “听说金樽一个来工作第一天的小姐,第一次陪客,就被人看上……脱离苦海啦。”同事神秘兮兮地说,“而且你猜,谁是金主?”

  佳南低下头,扒了几口饭,头也不抬:“谁?”

  “陈绥宁啊!”

  许佳南放下筷子,认真的问:“真的吗?”

  其实这几个同事是客房部的,不过是听娱乐部的朋友说起而已,八卦得似是而非,一句“真的吗”,便没人接话了,只说:“我们也是听说啊。不过都说那个女孩很漂亮,那天还是素颜陪客的。没准陈总就是喜欢这类型的。”

  那个女生,答案对于佳南来说,呼之欲出了。

  安琪。

  只是她如今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去关注陈绥宁喜欢了什么人,又抛弃了什么人。说真的,她甚至觉得半年前的自己那么可笑,为了一个近乎冷血寡情的男人……竟然要死要活。至于他那晚送自己去医院的举动,佳南也不再费心去多加揣测——或许是他一时兴起,又或许只是这个男人的手段,始终给她忽近忽远的错觉,然后在她松懈怠之时,又狠狠地羞辱她。

  第18章

  许彦海因为身体关系,大多数时间都在家中静养,只有极重要的事,沈容才会带着公务向他请示。当天下午,陆嫣去找他的时候,他便坐在花园中,手边是一杯刚刚沏好的毛尖。她见到他,总是带了几分敬畏的,连说话声音都放低,仿佛那年刚刚毕业,进入滨海工作,强势而威严的老板总让她仰望。

  许彦海静静听完,只说:“你觉得佳南她一个人能行么?”

  “换执行经理是大事。”陆嫣沉吟了片刻,“董事会那边,我会准备好,应该没有问题。”

  “我是问你,你真的觉得她可以?”

  “许总,佳南是你的女儿。你不了解她?”陆嫣不落痕迹的将这个问题奉还。

  “她是我的女儿,我可能会看不明白。”许彦海冷静地说,“我需要你的意见。”

  “我只能说,如果滨海一直这样平稳运作的话,佳南绰绰有余。”陆嫣想了一会,字斟句酌,“但是碰到大事的的话,她还有些稚嫩。”

  “碰到大事……”许彦海眯起眼睛,重复了一遍,“比如说呢?”

  “这我真说不好。不过,谁不是一点点摸索过来的呢?”陆嫣笑了笑,“佳南起点高,又愿意努力,在我看来,这两点足够了。”

  许彦海靠回椅榻上,淡淡一笑:“起点高?不……佳南她,会做得比任何人都艰难。”

  陆嫣有些惊讶:“怎么会呢?”

  许彦海却看了她一眼,目光垂落在手中茶盏上,若有所思。

  数日之后的滨海山庄董事会议上,陆嫣详呈了自己的情况,同时推荐许佳南接替自己的工作。佳南不是傻子,她也看得出来,自己毕竟年轻、缺乏经验,如果不是父亲坐镇,全力支持,只怕自己没那么容易坐上代理总经理的位置。

  说真的,她并没有陈绥宁的自信和才干。当年陈绥宁留学回来,他的父亲陈培文立刻将他推上了OME海外业务执行董事的位置,底下也是议论纷纷,多数元老并不看好这个年轻人。然而短短的一年时间,陈绥宁雷厉风行的决断力让人刮目相看,海外业务增值远远超过国内业务,不过花了三年时间。期间陈培文重病,OME也就顺利的过渡到了陈绥宁手中。

  虽然不能和他相比,可是至少勤能补拙吧?佳南这样安慰自己。这半个月每天连续加班到深夜,回家路上,佳南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两侧的路灯如同闪着微光的泠泠秋水,将林荫道渲染上了几分柔媚。她忽然踩了刹车,就近停在路边,小跑着走到一家还没关门的花店门口,眯起眼睛,看到年轻的店主坐在柜台后,心不在焉地上网,还不时往外张望。

  因为这家花店就在家门口,她常常去买花,一来二去和老板熟识了,今天还是第一天看到他家开得这么晚。

  “买花吗?”店主站起来招呼,“这么晚?”

  “加班。”佳南看了看两侧的花桶,零零落落的,其实没剩多少花了。她随手摘了几支,递给店主包起来,“难得见你这么晚还不打烊。”

  店主指了指地上一大束香水百合,无奈的说:“客人订好的。钱一早都付了,可就是不来拿。我说给他快递去,他又说来不及,还说是要送给喜欢的女生的,我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你可真负责。”佳南接过自己那捧算是杂七杂八的花,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哎,来了!”店主站起来,满脸笑容,“等你好久了。”

  “真不好意思来晚了……”莽莽撞撞闯进来的那个年轻人一开口,佳南就愣在那里,声音这样熟悉。她下意识回头望过去,那人可不是柏林么。

  店面有些狭小,店主又站在柜台后,一时间递不出去,佳南便居中递了一把。

  柏林穿着白色衬衣,或许是加班的缘故,原本挺括的衣服也显得松松垮垮的,下巴上是淡淡的青色胡茬,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倦。他却没接过来,反而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地说:“本就是送给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佳南迷惘了数秒,才想起来,今天还真的是自己的生日。不过因为家中习惯总是过农历生日,对于这个阳历生日,倒是鲜有人提起的。她接过来,一大束抱在手里,听到店主很快活地说:“原来是要送你啊!”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听在佳南耳中,却分外的暧昧,她说了句谢谢,低下头,很快的走出店门,身后是哗啦一声卷帘门落下的声音,瞬间,天地静默。

  柏林跟着她出来,并没有说话。朦胧黑夜,两个人影,一束鲜花。很纯粹的感觉,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佳南停下脚步回身:“你也加班吗?”

  “恩。”柏林点了点头,似乎一时间还有些尴尬,“那个……你收到了,那我先走了。”

  漆黑寂静的夜里,这个男人的轮廓却比往常更明晰,仿佛触手可及。

  “你饿不饿?”佳南脱口而出,“要吃宵夜吗?”

  他忍不住笑了笑,黑夜之中,这个笑容异常的生动活泼:“要啊。”

  “那……你去我家吧。”佳南踌躇了一下,“我会做。”

  深夜邀约,她原本是担心对方会多想的。不过柏林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几乎立刻吹了声口哨,欢欣鼓舞着说:“太好了。”

  他回自己的车,提了一个小小盒子出来,讪讪对佳南笑了笑:“蛋糕。”

  搁置在干冰上的一个不大的冰激凌蛋糕,或许再晚上几分钟,就要融化了。柏林叹口气说:“其实我没想到突然加班,不然也不会这么仓促。”言下似乎深以为憾,于是佳南莞尔:“那你也一定没想到,我也加班。”

  他坐上佳南车子的副驾驶位置,却淡淡地说:“我想到了,但是男生可以等女生啊!”

  佳南突兀的踩了刹车,转头看着他,用很轻却坚定的说:“柏林,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们不合适。”

  柏林靠在椅座上回望她,并不惊讶,只是一字一句的说:“是因为陈绥宁么?”

  他的眼睛亮得可怕,像是洞悉了一切,这样的表情,让佳南觉得似曾相识。她的双手稳稳地扶着方向盘,隔了一会儿,才安静地说:“是。”

  “我猜到了。”柏林低低地说。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佳南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而柏林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一个再尴尬不过的场景,变得轻松自然起来。他抓抓头发:“现在能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吗?通常又饿又困的情况下,一个人会做出很糟糕的决定。”

  他们果然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到了公寓,佳南手脚利落的做了鸡蛋面,两人就着蛋糕很快的吃完了。柏林不得不竖起大拇指:“我小看你了。”

  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佳南倦涩地揉了揉眼睛:“还好,我以前挺喜欢做菜的。”

  “那你让我留宿一晚吧?”柏林伸了个懒腰,“实在懒得走去拿车了。”

  翌日是周六。

  佳南没开闹钟,一觉醒来,已经近中午了。她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忽然发现客厅沙发边的地摊上坐着一个人,激灵灵的顿时醒了。

  这一天的天气这样好,客厅里铺满了阳光。他就这样随意的坐在驼色的地毯上,往茶几上的玻璃瓶中插花。是佳南自己买的那束,小小一把什么都有,鹅黄色康乃馨,红玫瑰,满天星,枝叶未修,杂乱,却生机勃勃。

  柏林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心灵手巧,总是显得杂乱无章。可他胜在有耐性,一支一支,插得不对再重来,阳光在这个男人的脊背上镀上暖暖的一层金色,而他的一举一动,让这幅本该静止如油画般的画面变得生动起来,以至于站在一旁的佳南,也觉得温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满意的将水晶细颈花瓶整理好,放置在茶几中央,这才懒懒的回头,目光准确的找到了佳南站着的位置,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早上好。”

  “早上好。”她微笑着回应。

  柏林站起来,下巴上有着青擦擦的胡渣,衬衣也是皱的,多少还有些狼狈,可他的表情很舒然:“嗨,昨晚的问题,我们现在可以讨论下了。”

  佳南微微红了脸:“可是我现在很饿。”

  “那么你听我说吧,很简单。”他专注地看着她,“去意大利的飞机上,你睡了多久,我就看了你多久。我想,这辈子,就是你了。”

  他的语气顿了顿,走过去,慢慢将她拉进怀里,下巴蹭在她的头顶,柔声说:“所以,别拿过去的事当借口。佳南,我们试一试吧?”

  他的怀抱很温暖,就像此刻的阳光。可佳南僵直地站着,莫名想起了第一次与另一个人这样拥抱的场景——仿佛是一种电流,窜至全身,酥酥麻麻的。那一次,初始之时,也是这样的温暖,可最后,却遍体鳞伤。

  最终,是柏林的声音慢慢将她拉回现实中来:“如果你不回答,我当你默认了?”

  思绪慢慢浮落下来,像是被蛊惑了,许久之后,她听到自己说:“好,我会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