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气
毫无征兆出现的柴子阳脸上的表情慢了一拍才露出惊愕的表情。
下一秒，一个声音从他身后挤了进来，是凡一航的心理医生，付佩。
比起震惊的柴子阳，付佩看到凡一航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的烟显得无比淡定，很显然，他早就知道了，甚至在默许。
抽烟对正常人来说的确是一个百害而无一例的事，但凡一航不是。而且等到后面症状好转之后，他知道凡一航已经不再碰尼古丁了。
至于今天，付佩作为凡一航的心理医生，心里无比理解。
但理解不代表赞同，抽烟毕竟不是一件好事。
付佩先柴子阳一步，走上前抽走了凡一航指尖的烟，丢在地上踩灭。
抽烟被撞破，凡一航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朝柴子阳打了声招呼：“小叔。”
柴子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刚才要斥责的一肚子话都咽了回去，嗓音干哑地“嗯”了一声。仔细看会发现柴子阳的眼眶是红的。
他刚跟深城的公司谈了一笔大单子，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今天刚有时间能睡会儿，又接到了郁
城这边的电话，于是马不停蹄地开夜车赶了过来。
但即便是这样，他都没忘记把付佩也带上，生怕凡一航出点什么事。
如果不凡集团董事会的成员能知道柴子阳对凡一航的哪怕只有一半的关心，他们都不会再怀疑柴子阳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会意图不轨。
“柴叔！”外面传来富美子的声音，安全门刚被推开一条缝，付佩伸手按住了门，对柴子阳说：“你出去陪外面的小同学呗。我跟航哥儿聊几句。”
柴子阳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后拉开门出去。
安全通道里一时间只剩下付佩和凡一航两个人。
凡一航一向是个配合的患者，他自己也希望自己能好起来，所以很难治疗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都能有突破性进展。
可是今天，付佩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没能撬开凡一航的嘴。
到最后付佩实在没办法了，他突然想到一个人，用手肘撞了下凡一航的胳膊，问：“你那位小女朋友呢？你要死再不跟我聊一会，我可去找她了啊。”
上次付佩就怀疑凡一航有对象了，只是没证据，后来他偷偷去求证了凡一航的好友赵和安，确认了果然有那么一个人后，他可是打心眼里为凡一航高兴。
一个关闭自己内心的人愿意去爱一个人，哪怕只是喜欢，就已经是个正常人了。
“嗯？你那位小女朋友呢？叫什么来着？叫罗…”
“付佩！”凡一航猛地站起来，一双漆黑的眼睛盯得付佩忍不住咽了一下唾沫。
就在付佩决定暂时放弃跟凡一航沟通的时候，凡一航突然开口：“她走了。”
凡一航终于愿意开口，付佩惊喜地一愣，很快回过神认真地听着，就差没拿笔记下凡一航说的每一个字。
“她走了。”凡一航侧头看着早已经停雨的窗外说：“爸妈走了，她也走了。所有我身边的人最后都会离开我。付佩，你说我是不是全身都是晦气？”
“晦气你个头啊！你说这话才晦气！”付佩真想踹凡一航，不知道他脑袋瓜子是怎么想的。
但付佩也得出一个信息：那个姓罗的女同学跟凡一航分开了？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对他而言。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付佩踩住烟蒂的地方，这才说：“进。”
敲门的是柴子阳，他探头进来，说：“聊的怎么样？”
“还行。”付佩在心里叹气，他们几乎什么都没聊。
柴子阳对上凡一航的眸子，凡一航眼底的神情跟
他刚来的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死寂、克制，不过他也不奢求凡一航跟付佩聊几句就能笑的出来。
柴子阳开口道：“医生说老爷子的情况暂时稳住了，但这边资源不够好，得转到京都的医院。不过这边刚下了大雨，路况太差，我们等明天天亮再出发。你现在先回去休息会。”
稳住了…
听到这话，凡一航死水一般的眼底终于有了些光亮。
…
次日罗薇薇起床的时候看了眼床边的粉色电子钟，既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倒真不是她在这里睡得太舒服，而是她昨晚翻来覆去，一直到早上五六点才睡着，所以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下午。
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被粉色淹没的公主风房间时，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像是在粉色的梦里，但她无比清楚这是残酷的现实，不是梦。
她昨晚没洗澡，所以起床后连洗澡带洗脸，等弄好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惊觉自己昨晚扔在床下的病号服不见了——因为没睡衣，她昨晚是裸睡的。
有人进来过，这几乎是肯定的。
罗薇薇带着起床气和初来乍到的郁气，迈着步子往门口走，一拉开门，她冷不丁看到门口站着个人，怒气被吓得魂飞魄散，直到对方恭敬地喊了一声“小姐”她才回过神来。
是昨晚在餐厅时，顾静月喊到她身边要帮她夹菜的佣人，叫什么来着？
那佣人自报姓名：“小姐早上好，我叫张婕，您叫我张姨就好。以后您的大小事都可以交给我来办。有什么不明白的也随时问我，我会事无巨细告知您。”
张姨年纪不小了，罗薇薇没法对一个老妇人发火，压着怒气说：“我正好有事问你。谁进过房间，把我的衣服偷走了？”
张姨愣了愣，迟疑着问：“是那套病号服吗？”
得到罗薇薇肯定的表情后，张姨错愕又惊恐地说：“是…是我。我看您睡的有点久，就想过来喊您起床。但您没反应，我就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下。”
罗薇薇没别的，其实就想借着起床气找茬，可偏偏这老妇人看起来忠厚老实，她发不出火，憋着闷气说：“算了！”
张姨松了口气，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说：“夫人一早起了床，等着您去逛街。您先换身衣服，下楼吃午餐，我去喊夫人。”
罗薇薇迟疑着说：“我没衣服…”
张姨笑着说：“您在衣帽间找找，夫人按照您的身高尺寸，买了一堆衣服给您，肯定有合适的。”
衣帽间…
说起来，她还没仔细观察过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