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队员退到一边,听教练最后的赛前指导。
陆盼盼坐在场边，观众纷纷进场。
这一场比赛,观众明显比上一场多得多。一开始陆盼盼以为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比较热情，等观众都落座后，她才注意到女观众占大头。
几个女生就坐在陆盼盼身后的凳子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似乎很兴奋。
“允和哪个主攻啊？穿几号球衣啊？”
“七号七号,看见没？”
“哦哦,看到了看到了，还……行吧？”
“这才还行？等会儿他走近了你再好好看看。”
岳从嘉坐在陆盼盼旁边，笑道：“看到今天大部分观众是冲着咱们大主攻来的啊。”
陆盼盼笑了笑，没说话。
允和的打法根据庆阳的打法,做了一定调整，吴禄让顾祁去打三点攻的主攻,让罗维打两点攻的主攻。
所以第一局开始,所有人心里都既紧张又期待。
说来也巧，允和上上下下，从吴禄到陆盼盼,以及所有球员，好像都跟庆阳有大大小小的过节。
这大概就是八字不合凑到一起了吧。
然而比赛开始了一会儿，陆盼盼发现了不对劲。
她要记录数据，不能过于分心，所以也没有仔细想。
但是陆盼盼后面的观众关注点只在比赛上，或者说只在顾祁身上。
很快,有女生开始讨论了。
“那个主攻看起来好凶啊……”
“对啊……我怎么觉得他打得好可怕啊……”
陆盼盼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目光移向顾祁。
这局比赛，允和一开局就已经迅速拉开了比分。
除了允和本身能力大幅度提高以外，庆阳今年的水平确实也大不如从前。
或许是训练管理出了问题，或许是队员配合出了问题，或许是教练出了问题，但是这些陆盼盼都不在意，她只注意到顾祁现在的打法很有针对性。
——针对庆阳的俞明旭。
就像曾经来允和打比赛的郭齐磊一样，顾祁几乎有机会就指着俞明旭打。
而且他控球能力强，攻击性大，对面的俞明旭几乎没有招架能力，每每该他一传的时候，他几乎都会被高速扣杀球冲击倒地。
这还是轻的，对面拦网有缺漏时，顾祁就直接指着俞明旭脸上去了。
俞明旭作为队伍二传手，当他惊慌失措的时候，整个队伍几乎就是散沙一盘。
很快，第一局以二十五比十七结束。
裁判吹哨子的时候，现场安静得很诡异。
其实在排球场上，扣出的球一离开球员的手掌，就不再受球员控制，所以伤到对方的脸也是常常发生的事情。
球如子弹，不长眼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般发生这种情况，扣球的球员都会以动作像对方道歉。
但是这一场，再傻的人也能看出顾祁在针对俞明旭。
俞明旭也不是吃素的，裁判一吹哨子他就朝顾祁冲来，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不过两人刚有肢体接触就被双方队员拉住。
俞明旭火气大，嘴里骂着不干净的话，被人强行拉回去，腿还乱瞪着。
顾祁虽然不像俞明旭肢体动作那么丰富，眼神依然冷得可怕。
冯信怀在那头，阴鸷地看着顾祁，太阳穴的青筋都在跳动。
吴禄专门训了顾祁。
但是他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摩擦，训也训不到点子上。
在战术调整上还让沈周初和肖泽凯去替换二、三点的位置，解放了顾祁的一传。
然而吴禄的话，顾祁显然没听进去，第二局对“俞明旭”的针对变本加厉。
中途，他一个扣杀球指着俞明旭的脸去了，直接打得俞明旭倒地，鼻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全程哗然，冯信怀第一个冲上去，紧接着现场的医疗团队都围上来了。
比赛因此暂停，吴禄暂时没管顾祁，想去庆阳那边看看，还没走近，就看到俞明旭被人扶着去了场边。
这个状态肯定不能继续上场了。
吴禄回到允和场地，怒视顾祁，声音却不敢太大：“你怎么回事？！”
顾祁没说话，却看向场边的陆盼盼。
陆盼盼本就看着他，见他扭头过来，也没有移开眼神。
她紧紧抿着唇角，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顾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比赛又继续了。
吴禄没有在这个环节换下顾祁。
他虽然生气，但是在比分还不明朗的情况他，他不愿意换下顾祁。
而且如果他这个时候换人，很明显就是当初承认顾祁故意伤人，只会加剧对方的怒气。
第二局结束，二十五比十六，允和赢了，但吴禄第一时间换下了顾祁。
吴禄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看顾祁一眼，让他去观众席。
看着顾祁走过来，陆盼盼也没说话，拿起电脑，朝吴禄走去，与顾祁擦肩而过，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第三局开始，陆盼盼回到座位。
顾祁就坐在陆盼盼旁边，她看着场上，至始至终没说话。
顾祁几次想张嘴，但看到陆盼盼冷冰冰的侧脸，就什么都没说。
岳从嘉他们坐在一旁，很明显感觉到陆盼盼在生气。
而且是很生气。
他们也明白陆盼盼在生什么气。
“盼盼姐，其实……”
岳从嘉想开口替顾祁说话，却被陆盼盼打断。
“去热身。”陆盼盼说，“单旭阳刚刚受伤了，吴教练准备换下他。”
岳从嘉看了眼顾祁，见他目光平淡的看着场上，于是什么都没说，走到一边去热身了。
其他人也有想说话的，还在琢磨怎么开口，陆盼盼就说：“你们也认真看比赛，第三局了，不要分心。”
“……”
没有人再说话。
安扉顺替补上场，状态不是很好，第三场比赛允和输了。
大家都围上去听吴禄说话，只有顾祁一个坐在座位上没动。
岳从嘉本想叫他一起过去，可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陆盼盼跟吴禄站在一起，听他说完后，跟全队一起击掌打气。
回到座位后，她还是没说话。
第四局开始，吴禄让岳从嘉换下了单旭阳，而安扉顺也进入了状态，最后比分虽然咬得紧，但还是率先达到赛点，顺利赢了这场比赛。
三比一，又是三个积分到手，很好的成绩，小组循环赛出线几乎没什么悬念了。
但是允和赢得胜利的喜悦终归是被顾祁的事情冲淡了，吴禄也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庆阳那边更不用说了，被人羞辱了不说还输了比赛，先赛后握手都没有做，冯信怀就直接带着人走了。
现场观众也知道两边的□□味，赛后没有多留，纷纷离开。
有校园记者想上来采访，被罗维委婉拒绝了。这次比赛，赢得竟有些落寞。
吴禄什么都没说，带着人离开球场。
有再多的话要说，他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出了球场，陆盼盼看见庆阳的人正在上大巴车。
俞明旭显然气不过，不知跟队友说了什么，一看到允和的人出来，立马就要冲过来。
冯信怀扔了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大发雷霆。
陆盼盼听不到他们说什么，总之冯信怀再生气也不会允许学生在这里闹事，最后还是拎着俞明旭上车了。
这一幕允和的人都看到了。
吴禄冷冷看着顾祁，说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陆盼盼知道吴禄这是要骂人了，她便丢下一句“去买点水喝”然后就朝小卖部走去。
不管怎样，她还是会主动避开顾祁挨骂的场面。
同理心谁都有，即便是她，也不愿意在自己情侣面前被别人训。
陆盼盼在路边小卖部买了一瓶水，没见吴禄他们打电话找她，于是就坐在小卖部门口的长椅等着。
她拿出手机玩儿，几分钟后，感觉身前一片阴影。
她擡起头，看见穿着白大褂的王洛桢正笑着看着她。
“王医生，你怎么在这儿？”陆盼盼惊讶地说，“你出差吗？”
王洛桢：“算是吧，江城这几天还有体操锦标赛在举行，医疗资源不够，我们被调过来帮忙。”
王洛桢在陆盼盼身旁坐下，又问：“你呢？比赛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没走？”
陆盼盼想到顾祁，笑容淡了，“我学生他们上厕所呢，我在这儿等等。”
王洛桢：“这次你在这边待多久？”
陆盼盼：“小组循环赛结束后会回去，然后接下来的比赛还会过来，未来两个月应该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吧。”
说完，陆盼盼又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设想的情况是我们一路出线。”
两人自从“掉马”后，还是第一次见面，说着说着，话题就聊到游戏去了。
意识到时间差不多了，陆盼盼频频看手机，想着吴禄怎么还没叫他。
王洛桢看到她的动作，站起来往小卖部走去，“我一见到你，居然忘了自己来干嘛的。”
说话间，他已经在小卖部门口的冰柜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付了钱后，递给陆盼盼一瓶。
陆盼盼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水，“我有啦。”
“没注意到，我买都买了，你就拿着吧。”
王洛桢笑意浅浅，语气舒缓得让人觉得再拒绝就太没意思了。
于是陆盼盼接过水，朝他笑：“谢谢啦，说起来你在游戏里总帮我，我初期的装备都是你帮我打的，我都没好好感谢你，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
“嗯，以后机会多得是。”王洛桢点头，顺便拿出了手机，“对了，留个电话？如果以后你学生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可以找我，我时间比较自由。”
“那真的太谢谢了！”陆盼盼赶紧接过他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仲嘉月走了以后，有时候学生临时受伤还真的挺麻烦的。”
陆盼盼跟王洛桢聊得投入，完全没有看到街对门的大树下，顾祁正看着他们。
王洛桢：“那明天你……”
这时，吴禄终于打电话来了，陆盼盼接起说了两句，挂掉电话后才说：“什么？”
“我说……”王洛桢顿了顿，手心微微发热，“明天比赛加油。”
“谢谢啊，我教练催我呢，先走了。”
陆盼盼跟王洛桢一边道别，一边朝街对面走去。
陆盼盼没看见顾祁，顾祁的目光倒是在王洛桢身上。
王洛桢看着陆盼盼的背影，笑了笑，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顾祁垂下眼眸，转身走了。
回酒店的路上，大巴车里气氛明显很沉重。
顾祁坐在最后一排，陆盼盼坐在前排。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罗维偷偷给陆盼盼发消息，告诉她今天吴禄说了顾祁，并且接下来的小组赛也不让顾祁上。
这个惩罚实在算不上重，所以吴禄其实还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陆盼盼想，要是换了她，绝不是这么个轻轻放下的处理办法。
她自小喜欢看球赛，三大球什么都看。除了违规作弊的，陆盼盼最看不上的就是类似足球赛里输了球就故意铲对手的腿，刻意让对手负伤的行为。
到酒店后，陆盼盼第一个下车，其他人紧跟着陆陆续续下车。
顾祁下来后，陆盼盼说：“跟我来。”
其他人听到了，也没说什么，纷纷回酒店。
陆盼盼在路边等顾祁。
他慢慢走过来，站在陆盼盼面前。
“你有什么想说的？”
陆盼盼问。
顾祁正要说话，陆盼盼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王洛桢。
“喂，王医生，怎么了？”
那边说了几句，陆盼盼擡头看了顾祁一眼，说道：“明天比赛结束后我们有复盘会，应该没有时间。嗯嗯，对，那好，谢谢了。”
挂了电话，陆盼盼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顾祁目光停留在陆盼盼手机上，不答反问，“刚刚那个医生找你干嘛？”
陆盼盼气笑了，“我在问你话，你在想什么？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什么？”
顾祁擡眼看着陆盼盼，一言不发。
陆盼盼烦躁地撩开额发，说道：“顾祁，我以为你跟那些排球流氓不一样的。我有没有说过，尊重对手是竞技场上第一要素。即便对方做了什么不齿的事情，也请你尊重自己，尊重你主攻手的位置，然而你今天在做什么？你是想用球打死他吗？你的思维方式就这么简单吗？”
顾祁还是看着陆盼盼。
他不仅没有任何悔过的表情，也没有委屈的流露。
这更让陆盼盼气不打一处来，至少你也解释两句啊？现在是几个意思？还是觉得自己做得对？
“是，我看到你们赛前有冲突了，我也知道你们男生血气方刚，可是你用什么方式解决不行？上次跟理工大打球，你在场上戏弄郭齐磊，我说你什么了吗？可是今天你为什么像个野蛮人一样一定要别人挂彩？这样跟郭齐磊有什么区别？而且你自己的扣杀球攻击力有多大你不清楚吗？万一把那人打出脑震荡，你想过后果吗？”陆盼盼语气不再平和，甚至带着几丝尖酸，“而且你跟庆阳那个二传手才第一次见面啊！你们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场上那样做？无非就是一些口角之争了，你至于吗？还是你这几场比赛成绩太好所以飘飘然了，觉得你可以用这种方式报复对方了？”
陆盼盼一口气说下来，觉得自己说了一堆顾祁估计也没听进去。
她平复自己呼吸，看着顾祁，一字一句地说：“顾祁，你今天真的很让我失望。”
四周似乎瞬间安静了。
陆盼盼说了那么多，唯有这句话像一记地雷一样在他脑子里突然炸开。
顾祁有一股缺氧的感觉。
他咬着牙，什么都没说，转身朝人行道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QAQ今天加班了又来迟了，还是给大家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