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今月表情一滞,想说她压根就没怎么相过亲,话到嘴边,改成了,“没有,养伤呢。”
江序轻点头,仿佛就是随便问一问,擡手敲了下车窗,“车你开走,晚上打车不安全。”
梁今月也不想在寒风里等车,“帮你停餐厅?”
江序没意见,“看你方便。”
梁今月说了声哦,对这样礼节性的对话感到舒适。
“拜拜。”她招了下手,同他道别,准备将车窗升起时,江序的手搭上窗沿。
梁今月停下,擡眼看他。
他稍稍弯了点腰,俯视感减弱,眼睛直视着她,“银行卡号还发吗?”
梁今月被这么看得愣了几秒,“算了,看在你为我保管耳钉的份上。”
江序神色不变,站直,手从窗沿上收回,转身走之前瞥了她一眼,留了句,“注意安全,少摁喇叭。”
“……”
梁今月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
她开了音响,放了点音乐出来,脱掉大衣,舒服地躺在沙发上。
神游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通讯录上冒了个小红点。
她飞快点开,验证消息上写着简单的两个字——江序。
微信名即是本名,其实根本不用备注。
头像是一张建筑风景照,梁今月认出来,她去过这里,达尔文的出生地,什鲁斯伯里,头像上的建筑应该是什鲁斯伯里修道院。
她通过他的好友申请,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停在地下停车场了。】
发完,她顺手点开他的朋友圈,熟悉的感觉,没有惊喜,几乎都是转发行业资讯,连张工作照都没有。
她揿灭手机,进了浴室。
再出来,微信里江序给她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梁今月抓着手机微微失神,恍然想起高中时她喜欢他,每天下晚自习回家都要在Q.Q上找他说话,一开始他不回复,后来缠得久了,会回复几个字:嗯、哦、知道了……
就这几个字的回复都能看得她小鹿乱撞,每天拿着他的回复看了又看反复分析,想像他说话的语气,试图找出点亲昵的痕迹。
……
到底算她未竟的初恋,什么傻事都做过。
也许因为又见过,那天晚上梁今月又梦见了高中的事。
梦里她穿着校服,睡眼惺忪地上着早自习,早自习的下课铃一响,她忙追着江序的身影去食堂吃早餐。
学校食堂是限量供应小笼包的,那天过去已经卖光了,只剩下馒头,她不爱吃,只买了一杯豆浆。
买完在茫茫人海的食堂里准确找到江序的位置,在他对面坐下,江序正喝豆浆,她看了眼他放在一旁的小笼包,随口说,“帮你打了这么久的水,能不能分两个小笼包给我呢?”
“……”
江序一如既往没说话,也没看她,但小笼包放在一边没动过,最后顺理成章进了她的肚子。
……
画面一转,变成了在操场,残阳如血,她给江序送水,江序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去,她心凉了半截,对着他背影喊了句,“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无法无天了。”
江序转头看她,眼神里的冷淡嘲讽一览无余,“那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一副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的语气。
梁今月就这么被惊醒,摸过手机一看才四点多,她戴了眼罩准备继续睡。
结果躺在床上怎么调整姿势都觉得不对劲,翻来覆去了好半天就是睡不着。
她叹了口气,高中毕业刚出国的时候她经常会梦见这两个场景,醒来就会惆怅大半天。
江序把小笼包让给她,是记忆里他对她还不错的瞬间,他时不时给她这样一点甜头,让她愈加沉迷。
这个场景,每每都和江序冷着脸让她不要再跟着他一起出现在梦里。
那是她和江序高中最后一次说话。一同出现的两个片段仿佛是在告诫她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这些年她很少再梦见这些了,直到最近江序又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她叹口气,感到一丝茫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边还没有人陪,所以才会夜深忽梦少年事。
像一根似有若无的线,扯着她的心。
微妙,又无法忽视的感觉。
胡思乱想着又睡着了,再醒来是下午两点,她依然精神萎靡,爬起来煮了点意面对付了下,收拾了些衣服和护肤品,决定提前回家过年。
父母现在住的房子梁今月没住多久,他们是前几年父亲退休时搬进来的,梁今月只有休假和刚回国待业时住过一段时间。
这个小区是父亲退休前特意挑的养老房,附近有三甲医院,门口有地铁站,小区自带一个公园,绿化覆盖率高,空气清新。
梁今月进门时,父亲梁诚正铺了宣纸在餐桌上写毛笔字。
她脱了大衣,往衣架上一挂,走过去探头看,“爸爸,写什么呢?”
“千字文。”梁诚停了笔,食指推了推眼镜,“今天周三,怎么回家了……你放假了?”
“放了几天了。”
“哦,不是说要去俄罗斯玩?”
梁今月从冰箱里拿了点草莓出来,边洗边答,“没找到人一块儿,我自己一个人出去挺无聊的。”
梁诚又安静写完一个字,才说道,“没人陪的时候,更要学会享受孤独,一个人出去逛逛也别有一番风味。”
梁诚退休前是中X集团的高层,惯爱教育人的。梁今月才不想听他那套心灵鸡汤,咬了口草莓尖,问道,“妈妈呢?”
“房里睡觉呢。”
“那你小声点,别吵着她了。”
梁诚瞥她一眼,“自己去把房间收拾了。”
梁今月拖着带回来的小行李箱进房间,这个房间装修时梁今月还在英国,但所有东西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来设计的,梁诚找的设计师每天倒着时差特意和她打视频沟通,设计图纸都改了好几遍。
她自己铺了新的床单被套,躺在床上享受了一会,听见客厅里母亲的声音。
她跑出去,母亲薛凝穿着睡衣,看到她就笑了,“我说呢,听见宝宝声音了。”
梁今月皱眉,“妈,我都快三十了,还叫我宝宝。”
薛凝笑着纠正她,“这孩子,才满二十八,哪有把自己往大了说的?”
梁今月笑笑,“吵醒你了?”
“没有,本来就该醒了,”薛凝拉着她走到客厅,问了同样的问题,“不是之前还说去西伯利亚玩呢?”
梁今月吐吐舌头,“没人陪,不想去了。”
薛凝和梁诚对视一眼,拍了拍梁今月的手:“哎呀,要是早几年我身体好,还能陪你一起去,现在不行了,坐久了飞机头晕。”
她继续提议,“那你跟个团玩?旅行团有很多驴友,安全也有保障。”
梁今月笑出来,她妈真够潮的,驴友都知道。
梁诚没同意,“出去玩跟着别人的线路有什么意思?梁今月啊,我说你既然不喜欢一个人出门,那就谈个恋爱找个小伙子陪你出去。”
薛凝点头,“对,谈恋爱的时候一起出去玩最美好了。”想想又说,“算了,这次在家住几天?”
“住到你们烦我为止呗。”
薛凝:“谁烦你?晚上让你爸爸给你做焦溜丸子。”
梁诚睨她两一眼,叹口气,“梁今月,你一回来你妈就得差使我干活。”
梁今月躺沙发上高高兴兴地吃着草莓,她妈薛凝一直是出了名的宠女儿。
薛凝头婚不太顺,结了一年多就离了,孩子也没生。一直单到三十二岁才认识当时还没结过婚的梁诚,婚后过了几年二人世界,三十五岁那年怀上梁今月,生的时候因为是高龄产妇,所以费了点功夫,生下来格外宝贝。
在薛凝的纵容下,梁今月从小是千娇百宠着长大,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为过。
晚上餐桌上,薛凝摆上了八个大碗。
梁今月瞠目结舌,“我们仨,吃得了这么多吗?”
梁诚哼一声,“那你再喊个人来呗。”
梁今月选择性忽略,夹了一筷子软炸虾仁。
薛凝也帮腔:“在单位有没有遇到合适的男生?有喜欢的可以试着接触接触,也好挑一挑。”
“我们办公室都是女的。”
薛凝夹了个肉丸子在她碗里,“上次不是说领导给介绍了一个,见过后感觉怎么样?”
梁今月:“貌不惊人。”
薛凝立马摇头,“那不行,老公还是要找样貌好,对你好的,经济条件都可以往后放,人看着不顺眼怎么过一辈子?”
梁诚咳了声,意味深长道,“梁今月,你以前没早过恋?那什么初恋男友之类的,可以再找出来聊聊嘛。”
梁今月差点被呛到,前几年她离家远,年纪也尚小,父母是不关心她的感情生活的,完全的放任自流。
自从她去年回国,感情状况一览无余,薛凝问过她是不是单身很久了,教她还是要趁年轻多谈谈恋爱。
这次回来二老态度明显不一样了,临近年关,每个未婚女青年都要面对层出不穷的催婚手段,她含糊回,“我早没早恋你俩不知道?”
梁诚沉默了一会,对薛凝说,“看吧,当初我就不支持你给她转班,早个恋怎么了?”
薛凝横眼,“当年你怎么不坚持?”
梁诚声音小了点,“不是都由你说了算。”
“……”
晚饭过后,梁今月把碗放进洗碗机里洗了,跟着父母一块出门溜弯。
边走边聊天,中途梁今月口袋里的电话响起。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江序,她停在原地接起,父母没等她,继续往前走着。
“江序?”
他开口便问:“我的车你停去哪儿了?”
都到晚上了,他现在才去取车?
还好梁今月昨晚特意记过停车区域,她从相册里翻出照片,报了位置,“你让人带你找一下。”
那边安静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微沉,“今晚没去酒吧?”
作者有话说:
梁今月: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