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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夜渐渐深了,舍迦用清洁咒将院子打扫一遍,又把该归置的都归置了,一回头就看到流景躺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端着小茶壶,悠哉悠哉吃着糕点。

    “……您倒是自在,”他无奈走了过来,“帝君将您赶出来已经两天了,还没有让您回去的意思,您那泼天的富贵究竟什么时候来啊?”

    “急什么,再过八天就该让我回去了。”流景给他递个眼神,舍迦立刻将已经有些凉的茶水重新温热。

    “为何要八天?”舍迦好奇。

    流景满脸沧桑:“因为百年鹅粪需要十天才气味消散,昨天和今天已经过去,还剩八天了。”

    舍迦:“……”懂了。

    他叹了声气,又往小茶壶里续了些水,诚心诚意地问,“您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我想替他出口气也不行?”流景啧了一声,闲散地看着魔气萦绕的天空,“别看这小子做了一界之主,性子却跟从前一样别扭,我若不帮他出这口气,他能在屋里闷上半个月,我也得陪着当半个月的柱子,想想就累。”

    “您帮帝君出气是好事,但能不能换个法子……带他去给非启泼粪,亏您想得出来。”舍迦无语,可一说完就想起非启一身鹅粪的样子,顿时忍不住乐了。

    流景也跟着乐,两人笑了半天,院门突然被撞开,身长九尺有余的猫猫壮汉站在外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

    “貍奴大人?”流景眨了眨眼,“您怎么来了?”

    “流景,灵药效果好吗?”貍奴冷淡开口。

    流景一脸无辜:“貍奴大人,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貍奴宽大的掌心化出一把方

    天画戟,转瞬间出现在流景面前直指她的咽喉。

    流景:“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舍迦:“?”

    流景干笑着推开戟尖,问:“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并非有心骗你。”

    “你还想糊弄我?”貍奴咬牙,“我就是信了你的邪,才差点劝帝君不行就要多吃药。”

    “……所以帝君不知道我造谣的事?”流景试探。

    舍迦:“……您又造什么谣了?”

    “一点小事。”流景还有余力安抚舍迦。

    貍奴冷笑一声:“小事?若是让帝君知道了,你有几条命能交代?”

    “貍奴大人,都说我是迫不得已了,”流景忧愁地叹了声气,“我且问你,若我说灵药是我要喝,你会如此用心准备吗?”

    “你想得美。”貍奴想也不想否认。

    流景摊手:“这不就得了,你不会理会我的需求,我只能借帝君的名义要灵药了。”

    “……你还挺理直气壮?”貍奴气笑了。

    流景悲愤:“你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她突然擡高音量,震得貍奴微微一愣,舍迦惨不忍睹地别开脸,知道她又要开始编了。

    “好,我承认,身体亏空不行的人不是帝君,是我!”流景怒道。

    舍迦:“……”

    虽然心里早有尊卑,可听到她这一句,他仍觉震撼。

    “蛇性本淫,帝君又是蛇中魁首,还中了药力强劲的情毒,”流景哀怨控诉,“我一个识海受损濒临崩溃的弱女子,要一力承担他所有情谷欠,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若是再不吃些补药,只怕承欢两三次就要神魂俱灭,哪能像如今这样日日无度?!”

    “你……你怎么不早说?”貍奴气势不自觉弱了三分。

    流景擦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泪:“刚才我不是问过你了,若要吃灵药的人是我,你是否会用心准备,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貍奴突然无言。

    “帝君知道我骗灵药的事后,是不是很生气?”流景突然转移话题。

    貍奴犹豫:“他疲累得很,才懒得管这些小事,所以交给我处理了。”

    “那你杀了我吧。”流景两眼一闭,破罐子破摔。

    貍奴来之前,真的做好了毒哑她的打算,然而此刻却皱起眉头,握着方天画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舍迦及时解围:“姐姐你也别生气,是你撒谎在先,害得貍奴大人差点被帝君责罚,按道理来说,你该跟貍奴大人道歉才是。”

    流景犹豫着睁开眼睛:“貍奴大人对不起,自从我进宫以后,你就一直被我连累。”

    貍奴喉结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她叹了声气,“罢了,靠着胡说八道茍活的日子我也过够了,貍奴大人还是给我个痛快吧。”

    说罢,再次引颈待戮。

    “姐姐不要,你死了我怎么办!”舍迦大喊。

    流景:“随便吧,我现在不死,以后也要死,死在这里总比死在床上好听些。”

    “姐姐!你死了帝君怎么办!”舍迦换了个说法。

    “这副躯壳已经被他榨干,我没什么能给他的了,”流景不肯睁眼,“就这样吧,死了算了。”

    “姐姐!”

    这俩人一唱一和,貍奴眉头紧锁,到底还是收起兵器:“懒得与你计较。”

    流景眼皮都不擡一下,誓要装死到底。

    舍迦不断用眼神哀求貍奴,漂亮的圆瞳可怜极了。

    貍奴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艰难道:“……我也有不是之处,帝君先前提醒过不准我意气用事,我却从未听过,若早些听劝,你也不至于撒谎骗灵药。”

    道歉显然不是件容易事,貍奴吭吭哧哧半天才说出这几句,耳朵也飞得快贴脸了。

    流景继续闭着眼睛,一副万念俱灰的德行。

    “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我,不必再撒谎讨要,”貍奴已经下定决心,“灵药我会吩咐悲老翁每天给你熬,你自己去拿就是。”

    流景眼皮动了动。

    “姐姐,貍奴大人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您就睁开眼吧。”舍迦哀叹。

    流景抿了抿唇,这才生无可恋地睁开眼:“多谢貍奴大人。”

    貍奴尴尬地扯了一下唇角,找个借口扭头就走了,全然忘了非寂要他处罚流景的事。

    流景和舍迦默默看着他背影消失,又默默对视。

    许久,舍迦叹了声气:“您说得对,貍奴大人真的多疑,也是真的好骗。”

    “帝君也差不多,到现在自己干没干过那些事都不知道。”流景接话。

    舍迦:“难以想象就是这么单纯的主仆,竟能在短短三千年里,将冥域壮大到足以威胁天界的地步。”

    “也没到威胁的地步吧,”流景不满意了,“本尊就是念在同窗之谊的份上,不想跟他们计较,否则早把冥域给灭了。”

    舍迦呵呵两声:“您执掌仙界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是舟明仙君管事儿吧?”

    “舟明整日忙着陪媳妇儿,哪有空帮我,都是我管的。”流景面不改色。

    舍迦没再反驳,但充分用眼神表示他不信。

    流景无言片刻,道:“要是能把你和貍奴换一下就好了。”

    “歹竹是出不了好笋的,您呐,也就配我这样的属下了。”舍迦拖长了音调欠揍道。

    流景横了他一眼,继续悠哉悠哉吃糕饮茶。

    她在小破院完整地住了十天,十天一到,大清早舍迦就替她收拾好了行李,恨不得敲锣打鼓把她送走。

    流景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我才住了几日,你便嫌烦了?”

    “祖宗!您一天三顿正餐两顿小点,还动不动要喝茶喝甜水儿,我除了做事还得伺候您,已经多少天没睡好觉了,”舍迦推着她往外走,“求您去祸害帝君吧,我这儿庙小,容不得您这座大佛。”

    说着话,已经将流景推了出去。

    流景叹一声‘久病床前无孝子’,扭头就回不利台了,结果刚到门口,便被侍卫给拦住了。

    “帝君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流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也不行?”

    “不行。”

    “为什么?”流景叉腰。

    侍卫面无表情:“尘忧尊者送来几个美人,帝君正在会见。”

    流景:“……”

    一刻钟后,她重新出现在小破院里,一脸沧桑地告诉舍迦:“兔子,咱们的泼天富贵没了。”

    舍迦:“?”

    听她说了半天,他总算弄明白了,尘忧尊者送了几个‘身怀异香、可以解毒’的美人给非寂,现在非寂乐不思蜀,直接将她这个旧人拒之门外。

    “万年合欢花的花和叶,对应了情毒和解药,尘忧尊者既然能弄到情毒,自然也能弄到解药,”舍迦啧啧,“她敢说这几个美人能解毒,必定是在她们身上放了叶粉,帝君会抛弃你也正常,节哀啊仙尊。”

    “尘忧尊者太狠心了,为了离间我和帝君,竟然连解药都可以拿出来,”流景悲痛,“太过分了!”

    “少演。”舍迦一眼看穿。

    流景果然不演了:“给我备些蔬果清茶,再去后厨端一盘热乎的糕点,顺便让悲老翁把灵药也送过来,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开始我就在这里长住了。”

    舍迦:“……”

    转眼深夜,魔云密布。

    在摇椅上躺了一天的流景慢吞吞回屋,刚要去床上继续躺,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不是舍迦。

    她眼神一凛,闪身出现在门边,刚要放出神识查探,房门便被踹开了,她急忙后退,站稳之后顿时睁大了眼睛:“帝君?”

    黑夜之中,非寂眉眼沉沉静站在门口,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你怎么了?”流景走上前询问。

    非寂猛地将她抱住,俯身贴近她的脖颈。

    流景:“?”

    温热的呼吸洒在侧颈上,她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刚要开口说话,他便一口咬住她的下巴。

    流景:“……”

    “阳……羲……”他声音含糊,却准确念出她的名字。

    流景惊愕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