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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幽冥宫狭长的宫道里,小公主被非启缠得不胜其烦,一擡头便看到小小的船只上,两道熟悉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妖族视力极佳,即便隔着几十丈远,依然能看清非寂扶在流景腰上的手。不听顿了顿,正要仔细再看,一直垂着眼眸的非寂突然撩起眼皮,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她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贴到宫墙上躲着。

    “你怎么了?”非启不解地看着她,错过了从头顶飘过的小船。

    不听拍拍心口,后怕之余突然觉得不对:她有什么好怕的?

    “喂,”不听用下巴朝非启点了点,“我问你,你们帝君对流景的感情如何?”

    非启一顿,言语间暗示她没机会:“情深义重恩爱至极,二人之间只怕再容不下第三人。”

    不听不太相信:“糊弄谁呢,他若真如此心悦流景,又为何要将她关进暗牢?”

    “那我就不知道了,帝君性子暴戾,稍有不顺意便又打又杀,只是将她关起来,已算是法外开恩了。”非启怕她对非寂生出好感,不遗余力地抹黑非寂。

    不听果然面露嫌弃,愈发担心自己走后流景的处境。

    “听听?”非启见她不理自己,又追着问了一遍。

    不听顿时皱眉:“别乱叫。”她爹给她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妖族人多口杂,让她少听那些人的废话,这人倒好,一口一个听听,简直让人厌烦。

    非启也看出她的不耐,不由得苦涩一笑:“当初若是我继承王位,说不定你已是我的冥后,何至于像今日这般生疏。”

    “当年你父亲为笼络妖族许下婚约,可我们妖族却从未与你们真正定下契约,所谓婚约不过是你冥域一厢情愿罢了,更何况我连非寂都瞧不上,以你这样的资质……”她面露不屑,“就算做了冥域帝君,也配不上本公主,滚远点,再缠着本公主就打断你的腿。”

    说罢,她便扬长而去,非启目送她走远,眼底终于闪过一丝狠戾。

    流景做了一夜有关星河和烟花的梦,等从梦中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晌午。

    魔气幻化的日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在地上形成阴影相见的纹路。非寂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垂着眼眸在桌前喝茶,所配的玄玉发冠透着一丝清冷和疏远。

    不像什么帝王,倒像个矜贵的小书生。流景勾起唇角,托腮盯着他看。

    小书生头也没擡,只是淡淡提醒一句:“今天是第三日。”

    “……我这就去找小公主。”流景立刻从床上跳下来,三两步就消失在门外。

    今日的茶太浓,吃着略显苦涩,非寂的视线停留在满盘蜜饯上,半晌才捏起一个。

    幽冥宫虽然给小公主准备了住处,但生性不羁的小公主更喜欢出去住,所以流景来到她住处时,只看到一片空空荡荡,只能待在院子里等着。

    结果这一等就是小半日。

    随着日头渐渐下落,流景心下总算急了,正要放出神识去找,小公主便拿着一大堆吃食回来了,看到她之后还面露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哪来的这些?”流景几乎与她同时开口。

    小公主顿了顿,递给她一串糖葫芦:“非启去凡间买的,真是可笑,本公主就是从凡间来的,他当我会稀罕这点东西?”

    流景难得皱眉,看着她手里的糖葫芦没有接:“既然不稀罕,为何要他的?”

    “我不要他就一直缠着我,还冥域阎君呢,死皮赖脸的。”不听啧了一声。

    流景扫了她一眼,直接将东西全接过来丢到门外。不听愣了愣,随即生出不满:“你做什么?”

    “既然不想要,那就别勉强。”流景扬起唇角。

    不听冷笑一声:“我不想要是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做主。”

    “非启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目的你应该也猜到了,为免他动什么手脚,你最好是别接他的东西。”流景耐心提醒这个不知比自己低了几辈的小丫头。

    不听一身反骨还要反驳,对上她的视线后突然一顿。

    “怎么了?”流景问。

    ……见鬼了,刚才竟然觉得她和那位有点像。不听匆匆别开脸:“没事,你找我有事吗?”

    “我是来送你的,”流景回答,“现在我已经封妃,你也是时候离开了。”

    “你赶我走?”不听惊讶。

    流景摊手:“你当初留下,不就是因为怕帝君出尔反尔加害于我吗?现在他已经保证不会如此,你又何必再为我耽误时间,尽早回去找你父王吧,他如今应该很担心你。”

    “我还不能走,谁知道他是不是伪装……”不听突然想起昨夜非寂扶在流景腰上的手,语气渐渐有些不确定了,“反正我不能走,再等等吧,等我再确认几次他对你的情意,确定即便我走了他也不会对你怎样,那时候我再离开。”

    “不行。”流景态度难得强硬。即便不为所谓的三日之约,也要尽快把她送走。

    非启显然盯上了她,虽然她修为不弱,可脑子实在简单,太容易着他的道,自己不能看着妖族未来万年的希望折在冥域。

    不听却想不明白:“为何不行?”

    “因为我不想让你留下。”流景表情转淡。

    不听微微一怔。

    “虽然你已经将婚约转给我,但你一直留在这里,我会担心你是不是喜欢上帝君了。”流景抱臂,一副小人得志的德行,“万一你反悔了,我可如何是好?”

    不听一脸不可置信:“你怕我跟你抢?”

    “难道不是吗?你一直留在冥域,借着帮我的由头一直靠近帝君,我怎么能不怕?”流景一脸坦然,“不听小公主,你有婚约为证,若真的喜欢帝君,就大大方方表示喜欢就是,何必一边说帮我,一边死赖在宫里不走?你是指望我心生感激,主动与你做共侍一夫的姐妹,还是想着帝君多看你几眼,便能喜欢上你?”

    “你你你……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不听第一次见这种恩将仇报倒打一耙的女人,一时间气得话都说不囫囵了,“我怕你出事,放着亲爹不管留在这里帮你周旋,你竟然如此恶意揣测我……你那帝君什么绝世珍宝啊,真以为人人都想要?!”

    “帝君在我眼里就是绝世珍宝,你若想证明自己不想要,那就离开啊。”流景可太会气人了。

    果然,不听彻底恼了:“走就走,就你这样脑子里只有男人的人,我才不稀罕帮!”

    说罢,便愤怒离去。

    流景叹了声气,打个响指将舍迦叫出来:“跟着她,把人送回凡间再回来。”

    “是。”舍迦答应一声便离开了。

    恶人不好做啊,早知道用这种法子可以把人气走,又何必兴师动众演昨晚那场戏。流景轻呼一口气,转身去了小破院等舍迦复命。

    然而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

    亥时以后进出冥域的大门便关了,舍迦晌午将人送走,这个时间怎么也该回来了。流景总觉得心神不宁,在院中踱步半天后,还是冷着脸朝外走去。

    “帝君,冥妃娘娘出宫去了。”守宫门的侍卫立刻来了不利台。

    “流……她这个时候出宫做甚?”貍奴不解地看向非寂。总不会是逃走吧,妖族小公主傍晚时已经离开,她没必要逃啊。

    非寂左右手执黑白棋,看着棋盘沉思片刻,最后落了白子。

    又一侍卫来,见到非寂后下跪行礼:“帝君,先前有人瞧见阎君带着不省人事的妖族公主出城了,冥妃娘娘的表弟随后尾随而去,我们的人还想再追,却被他们甩下了。”

    “难道流景是去找他们了?”貍奴脸色一变,“帝君,只怕他们都有危险,可要卑职前去营救?”

    “非启修为在你之上,你去了又有何用。”非寂再落黑子。

    “那、那我们就放任不管?”貍奴抿唇。

    非寂又一次落白子,胜负已分。

    貍奴瞬间噤声,默默祈祷妖族小公主不是虚有其名,能及时醒来救人救己。大殿之内静静悄悄,只余棋子收回盒珑的声响。

    流景出了宫门不久,便用神识探到了舍迦留下的气息,终于确定他和不听是

    出事了。她眼神一凛,当即沿着气息一路追出去。

    冥域占据整个地下,繁华的鬼市和城镇之外,荒原浩瀚无边如海似浪。

    魔雾弥漫的雷霆之地,非启执鞭傲然而立,舍迦和不听都浑身沐血倒在地上,连起身都困难。

    “人人都说妖族小公主是万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资质仅次于当今的仙尊和冥帝,如今看来,似乎也不过如此。”非启勾起唇角,俯身看向狼狈的小公主。

    不听愤愤呸了一声,唇角顿时带出些血沫:“若不是你先用迷[yào],再锁住我的灵骨,我又何至于如此。”

    非启擦了一下溅在脸上的血沫,嗤笑:“都到这地步了还嘴硬,都不知该说你是单纯还是蠢了,跟哥哥说几句好听的,哥哥说不定看在婚约的份上,饶了你一命。”

    “你休想……”

    “阎君想听什么好听的,”舍迦讪笑着爬过来,艰难护在不听身前,“我说给阎君听就是,这小丫头才二三百岁,幼稚得很,说话也未必中听,别到时候徒惹阎君生气。”

    “滚开。”非启一脚踹在舍迦身上,舍迦猛地跌出三丈远,摔在地上呕出一滩血来。

    不听怒了:“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对付别人算什么本事!”

    “对付你?”非启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若非你的身份,就你这样的姿色,在本君洞府里连做洒扫丫头都不配。”

    “你……”不听体内灵力蹿涌,一激动便痛得脸色都白了。

    非启冷笑一声,起身以鞭代手指向她的脸:“既然咱们彼此瞧不上,那就不勉强了,今日我索性杀了你,再将尸体给你爹送去,也算让你落叶归根了。”

    “……你想挑起妖族和冥域的争端?”不听呼吸发颤。

    非启勾起唇角:“娶你,或是杀你,都能让妖族为我所用,既然你不知好歹,本君也只能成全你了。”

    非启眼神微凛,甩起鞭子朝她抽去。

    狂风涌动,魔雾弥漫,不听奋力一躲后灵骨处发出剧烈的疼痛,之后再无法挪动半分。眼看着夺魂鞭朝自己面门杀来,她苦涩一笑,认命地闭上眼睛。

    刺棱——

    兵刃碎裂声响起,不听怔怔睁眼,便看到非启的鞭子碎成几截,他也被一股强劲灵力击中心口,摔在地上呕出一滩血。

    柔软的衣角从身侧走出,抚过不听的眼睛,她下意识闭了闭眼,一擡头便看到一道极为熟悉的背影。

    “是你?”非启脸色难看地起身,笑了,“本君竟不知你还有这等本事。”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流景勾起唇角,神色冷冷清清,“都伤哪了?”

    她在问谁?不听还在发懵,那边奄奄一息的兔子已经举手:“抽碎了我的膝盖。”

    流景眼神一凛,擡手便是一股强劲灵力,带着气吞山河的气势朝非启杀去,非启大惊连连后退,却只觉双膝突然剧痛,随之跪在地上。

    “胸骨也碎了三根!”舍迦忙道。

    非启自知不敌扭头就跑,可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拧住胸`前骨头,咔嚓一下碎了六根。

    “他刚才还踹我!”

    非启被一脚踹进泥里。

    舍迦绞尽脑汁继续想自己还挨了哪些打,不听一反平日倨傲模样,小心翼翼道:“他锁了我的灵骨。”

    锁灵骨?流景笑了,这事儿她熟啊。

    非启看着她一步步逼近,身体渐渐颤唞:“你、你放过我,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呀,”流景打断他的话,沉静的眉眼间是上位者居高临下的不解,“怎么总招惹我的人呢?”

    非启眼睛一红,奋起杀向她的脖颈。可他拼尽全力的一击,流景却轻易躲开,一手扣住他的腕骨,一手直接掐进他的肩膀。

    “不要……”非启面露恐惧,求饶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咔嚓一声响。

    灵骨是修炼之人的根本,负责供养识海与神魂,灵骨一碎,便再无修炼可能,非启绝望中识海震动溃裂,彻底昏死过去。

    流景确定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才笑着回头问:“怎么样,还活着吗?”

    “活着呢。”舍迦随意擦了擦唇角的血,简单修复一下腿骨便朝她走去。

    流景又看向不听,发现这小丫头正盯着自己看,这一下四目相对,她先是一愣,随后脸诡异的红了。

    流景:“?”

    “仙……姐姐,你识海修复了?”舍迦好奇。

    流景摊手:“没有。”

    “没有?”舍迦一愣。

    流景点头:“没有。”

    两人无言对视许久,舍迦的脸色比刚才挨打时还白:“那、那你怎么……”

    “就剩一口气了。”流景诚实回答。

    话音未落,她又突然看向远方,一时间心情复杂:“马上就一口气也不剩了。”

    舍迦刚要问为什么,便感觉一股强大魔气朝他们扑来,他连忙挡在流景身前,刚才傻愣愣的小公主也扑了过来,将流景牢牢护住。

    可惜了,三个凑不出一个完好的人来,阵势摆得挺好,却被一瞬掀翻在地。

    匆匆赶来的尘忧尊者冲到非启面前,探到他还有呼吸后先是松一口气,随后便发现他的灵骨碎了,一时间威压全开,压得那边三人同时吐血。

    “是、谁?”尘忧尊者眼睛血红,衣衫无风烈烈。

    三人被强劲魔力压得筋脉寸寸断开,痛得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哪有功夫回答她的问题。

    尘忧尊者已经怒至癫狂,迟迟得不到答案便咬牙道:“我杀了你们……”

    周遭所有魔气逐渐聚集,凝结成一个巨大的魔球,直接朝三人杀来。

    魔球威力巨大,凝结之初舍迦便昏死变回了小兔子,被锁了灵骨的不听比他好点,但也很快不省人事。

    眼看着魔球逼近,流景眼中的世界仿佛一瞬静了下来,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她擡眸看着魔球,掌心逐渐凝聚出最后的灵力,打算耗干识海为两个小家伙搏一条生路。一个人死,总比三个人死来得划算……流景勾起唇角,眼底的肆意堪与天地匹敌。

    识海震动之间,她强行凝神静气,正要最后一击,一道身影却从天而降,直接挡在了魔球前。

    轰隆隆电闪雷鸣,天地之间刹那亮如白昼,非寂劲瘦的身影出现在剧烈的风中,爆炸的白光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流景怔怔看着他的方向,直到白光太强才下意识闭了闭眼睛,等到周遭光线恢复如常,她缓缓睁眼,便看到魔球已被击溃。

    “非寂,你什么意思?!”尘忧尊者怒问。

    非寂神色淡淡:“非启还有呼吸,母亲若不再带走医治,只怕撑不了半刻钟。”

    尘忧脸色一变,咬牙看着众人:“别以为就这么算了,今日之后,我与你不死不休!”

    放罢狠话,便带着宝贝儿子扬长而去。

    流景目送他们的影子彻底消失,才挣扎着起身:“帝君,你这是全好了?”

    “没有。”非寂扫了她一眼。

    “那你怎么……”流景惊讶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对话好像有点熟悉,就像不久之前她和舍迦刚说过一样,只是她变成了舍迦那个角色。

    她无言与非寂对视片刻,问:“……所以你还剩一口气?”

    非寂淡漠地看她一眼,突然脱力单膝跪地,接着便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流景:“……”

    非寂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五感不通,置身于一片灰茫茫之中,没有记忆,不知来处,不懂归途,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神魂的溃散。

    这便是要死了?

    他意识逐渐模糊,却突然记起一些事:妖族公主被非启抓走了,流景追了过去。

    然后呢?似乎记不清了。非寂蹙了蹙眉头,突然头痛欲裂,而这种痛意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股清泉般的灵力抚平。

    非寂缓缓睁开眼,视线渐渐聚焦,流景的眉眼也逐渐清晰。

    “帝君,你醒啦?”她扬起唇角,手指还抵在他的额头上。◇

    灵力还在源源不断涌来,非寂尝试动了一下手指,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再继续,你会死。”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声音透着一分冷清。

    流景无奈:“若不继续,你会死。”

    “为何救我?”他又问。

    流景笑笑,直视他的眼睛:“我还想问你,为何要来救我?”

    非寂沉默了。

    为何,他也不知为何。

    非启抓走妖族小公主,无非是想杀了人嫁祸给他,但妖族族长没那么蠢,非启此举与寻死没有区别,他只管袖手旁观就是。

    他也该袖手旁观,但他还是来了。

    “帝君身体不适,其实可以派貍奴他们过来的,没必要以身犯险。”流景缓缓开口。

    非寂擡眸:“他们对付不了非启。”

    冥域王族,即便再蠢再无用,其资质也非一般人可比,否则如何掌控冥域这种弱肉强食实力为尊的地界。

    流景恍然:“所以帝君亲自来救了。”

    她狡黠一笑,凑到非寂眼前问,“帝君,冒死来救我,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你想得倒美,”非寂神色淡淡,“若非情毒发作神志不清,本座也不会来。”

    流景轻笑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

    非寂看了眼她唇角鲜血,平静指出:“你再继续给本座输灵力,半个时辰后,识海便会彻底溃裂,到时候魂飞魄散,连转世也不能。”

    “帝君心疼我?”流景眉眼弯弯。

    非寂无言片刻,道:“你倒是一点不怕。”

    死后轮回等同新生,可魂飞魄散之后,却等于什么都没有了。三界之中不怕死的比比皆是,不怕魂飞魄散的却是寥寥,没想到还给他碰上了一个。

    “谁说我不怕,”流景已经笑不出来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呼吸都在衰竭,“但也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帝君呢。”

    “满嘴谎言。”非寂闭上眼睛,不肯再看她。

    流景短促地扬了一下唇角,还要与他说话:“帝君,等我死了,就别给我立冢了,把我烧一烧交给舍迦,他会带我去该去的地方。”

    她生于天地间,是金乌落下的第一缕朝阳,从第一声啼哭开始,便受尽天道宠爱,等到死后自然也该回归于天地,不能留在这魔气笼罩的冥域。

    非寂蹙了一下眉,重新看向她:“你要去哪?”

    流景没有回答,而是定定看了他许久,突然勾起唇角,非寂眼神微变:“流景!”

    “你若再给他输灵力,就真要魂飞魄散了。”

    熟悉的女声响起,流景和非寂顿了顿同时看过去,便对上一双漂亮玩味的眼睛。

    正是悲老翁的师父、负责出去寻找万年合欢花叶的断羽医神。

    哦豁,得救了。流景当即把灵力一收,放心昏死过去。

    非寂指尖一动,意识

    到自己能控制身体后,立刻接住流景,擡手抚上她的灵台——

    只是昏厥。

    非寂眼眸微动,下一瞬重新倒在地上,也是人事不知了。

    断羽看着这一地的人:“……”

    非寂这一次消耗太过,一连昏睡了十日才回拢意识。半梦半醒间,身子疲懒无力,仿佛泡在深海,有声音隐约穿过海水,迟缓地传递到耳边:“帝君,你醒了?”

    他顿了顿,勉强睁开眼睛,断羽的脸在视线中渐渐聚焦。

    非寂淡漠地扫了一眼周围,貍奴和悲老翁立刻围了上来。

    “帝君您没事吧?”

    “断羽给您灌了十日汤药,您现在外伤已经痊愈,不知内里可还安好,情毒有没有缓解一些?”

    “帝君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再给您诊断一番?”

    “断羽在这里,用得着你这个半瓶水的老头?”

    两人七嘴八舌,断羽直接将他们拉到一旁,径直在床边坐下:“帝君想见的又不是你们,没事献什么殷勤。”

    “帝君想见谁?卑职这就去找!”貍奴忙道。

    断羽默默摸出一把瓜子,八卦地看向非寂。

    非寂神色淡漠:“谁也不想见。”

    断羽笑了一声:“放心吧,人没事,只是识海的裂痕又重了些,一时半会儿是半点灵力都不能用了。”

    非寂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断羽看他还是一竿子打不出个屁的德行,索性扭头问貍奴:“这几天你们一个个忧心忡忡,我也没好意思问,那天为了救帝君差点魂飞魄散的姑娘是谁,怎么以前从未见过她?”

    “她叫流景,是应召进宫的女修,”貍奴简单将流景的来历说了一遍,眼底是真实的感激,“这段时间幸好有她服侍帝君,帝君的情毒才得以缓解,如今又救了帝君一命,我以后一定……”

    “你先等等,”断羽打断他,“你说她……服侍帝君?”

    “嗯,帝君情毒虽已入骨,除了合欢花叶别的都没什么用,但……那什么总能缓解一二,帝君有她在身边时,便没有再狂性大发过。”貍奴耐心解释,却没注意到断羽的表情越来越微妙。

    非寂倒是看出来了,眉头渐渐蹙起:“有什么问题?”

    “倒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吧……帝君,若我诊断没错的话,您目前为止,似乎还元阳未泄。”断羽委婉解释。

    “什么意思?”貍奴不解。

    断羽看这一个个的都听不懂,只能用一个比较简单的词儿继续解释:“就是说,帝君还是处子之身。”

    貍奴:“……”

    悲老翁:“……”

    非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