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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在想什么?”

  天零的学生公寓,白杏正在收拾明天考试的材料,刚刚沐浴出来的天零淡淡的问。

  她悚然一惊,手里的材料差点跌了一地,“天零你……”她差点脱口而出“活过来了?”却赫然发现材料上的日期是一个多月以前——时间真的倒回去了、一切真的重来了!她清晰地记得那一个多月发生的事,这是怎么回事?过去的许许多多的事是她在做梦吗?天零……他还记不记得……他曾经画着她死去?

  天零依然冷淡,“什么事?”

  只要你还活着就什么都好,做梦也好时光倒流也好,她抱起材料一笑,“没什么。”

  “白……”

  她回头,“什么事?”

  “朱邪说今天晚上搬回来。”天零擦好头发把毛巾依然搭在头上,背过身没有看她。

  “那好啊,让他睡沙发好了。”她刚说,只听大门“嘭”的一声被一脚踹开,一个人大摇大摆哼着“我没有女朋友因为交大无靓妞……”进来,“小杏——”来人亲热的一把扑向她,“我亲爱的。”

  “坐下!”她搬起手里那七八本材料往朱邪头上砸去,“不规不矩!你不知道我还是淑女啊!”

  “啊?小杏你还是淑女?我第一次听说啦,传说中的我们系评选野蛮女友你榜上有名……”朱邪东躲西闪,“喂!你很野蛮啊!我警告你你再用那本该死的原版西方经济学的课本砸我,我肯定和你没完!”

  “那本书我看不懂,不用来砸你我要来干什么……”她边追边笑,目光一掠天零,他虽然似乎没看,但嘴角上扬——他在笑。也许天零并不难理解,只要多一份心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多看他一眼你就能知道那个人他什么时候快乐、什么时候孤独。

  “喂!明天考试我来你们这里复习你们就这样对待我这种贵客……”朱邪往天零那里逃去,“死板脸你小情人要谋杀亲夫,你还不来救我?”

  “拜托你自己听听看你说这种话有人要救你才怪!”她好笑,跑过桌面的时候抄起一个东西扔过去,“啪”的一声正中朱邪的脑袋,“宾果!不要小看我篮球队的控球后卫啊。”

  “我靠!我听说凡有小杏上场的比赛十场九输,你不是瘟神就是煞星,要不然就是对手的spy。”朱邪接住从他头上掉下来的东西,那是一包薯片,打开塞了一口卡兹卡兹响。

  这时候天零把毛巾重新挂浴室里,他往他房间走——那就证明——复习时间开始了。

  白杏搬过一叠书坐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的看起来,朱邪摸了摸头,“明天到底考什么?”

  “考政治学。”白杏头也不抬,眼睛看得虽然是笔记本,但看的是笔记本里面同学画给她的一张美人图,画的是游戏《遥远的时空中》的安倍泰明,那是她最迷恋的角色。

  “本大爷已经好久没有考试了。”朱邪瘫在沙发上,“有没有什么考试秘籍还是宝典来看看?”

  “考试宝典没有,葵花宝典有,你要不要试试?”她翻白眼,“老老实实把整本课本背起来就肯定会过。”

  “哇!我没有你和死板脸那么好的脑筋,怎么可能背起来……”

  “怎么背不起来?我教你,那就像这题。”她指着课本里的某一个标题,“这个肯定是考你‘为什么’,你不要看下面一二三四五六那么多点,其实很简单啦。像这个第一点,显然说的是‘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过去是这样的。’第二点接下去显然就说‘现在也是这样的。’第三点当然就是‘所以按照规律,将来也会是这样的。’三点加起来还不够我们反面论证一下:‘不是这样是不行的。’接着第四点综上所述:‘总而言之就是这样的。’这个为什么就差不多了,大不了你举个例子证明还是这样的,那就完了。”

  “小杏你好神啊。”朱邪崇拜的看着她,“不过不是问‘为什么’吗?你东拉西扯全在说一些擦边的废话……”

  “什么擦边的废话?标准答案就是那样!”她瞪眼,“不信就算了。”

  “我哪有说不信……”

  两个人在外面笑,笑到一半白杏转过头去笑着对天零说,“喂!优等生啊,你告诉他我说得对不对?竟然不相信我读书的精粹……”

  房间里读书的天零怔了一下,抬起头向大厅看来,显然白杏叫他一声出乎他的意料。怔了一下,他过了半秒钟反应过来,淡淡一笑,“对。”

  “哇!死板脸笑了!”朱邪一声叫叫得白杏捂耳朵,“完了完了,我老婆要给他拐去了!笑得那么暧昧。”

  “天零笑了就证明今天太阳是四角形的。”白杏宣布,“今天发生特异的天文现象,请大家告诉大家。”

  天零的嘴角翘得更明显,他真的笑了。“九点了。”

  “什么九点了?”朱邪和白杏本能的反问。

  “再过三个小时就是明天,你们不用读书?”他淡淡地说。

  “小杏,我有个计划。”朱邪对白杏招手,“过来。”

  “干什么?”她靠过去。

  “我们毁掉天零读书的时间看他还能不能当优等生,我冲过去抓住他,你抢走他的课本。”朱邪悄悄地说。

  “你有病啊?”她好笑。

  “嘘——你不想看天零考砸的样子?”他得意洋洋的奸笑。

  “嗯……可以考虑。”她也偷偷的笑。

  “天零!”朱邪突然向天零房间冲过去,一把抓住好端端看书的天零,“小杏!”

  白杏一下抱走天零摆在桌上的一叠课本,“啪啦”一个本子掉出来,她瞄了一眼突然怔了怔,那是——

  天零并不反抗,只是用看疯子一样眼光看着那两个人。

  “本大爷今天晚上要和你玩通宵扑克!”朱邪拉过椅子大咧咧的坐在天零面前,“啪”的一下摔了一盒扑克牌在天零面前,“赌有钱的,输的人请吃饭。”

  “好。”天零淡淡的应声。

  “本大爷绝对会赢你!”朱邪信心满满,“绝、对、不、会、输、给、你!”

  “是么?”天零冷冷的挑衅。

  “废话!你敢不相信老子的话?”

  “等你赢了再说。”

  那两个人开始了和从前一样一边暴跳如雷一边冷冰冰的吵架,吵的尽是一些比弱智还弱智的话题,但不可否认的,那两个人吵得很认真,并不是假的。

  她拾起了地上那个本子。这个东西应该是不存在的,为什么竟然在这里?

  那是她买给天零的日记本。她握住它的时候手微微的发颤,已经消去的那段时间……那是真实存在过的。那种痛苦依然在她心里,刹那间分外的感觉如今的幸福快乐。翻开日记本,里面并没有什么内容,是一本空白的本子。是时间倒回去的时候稍微出了差错才会让它留在这里吧?她把它夹在天零的课本里面,做个笔记本就好。

  抬起头望着聚精会神看牌的朱邪,再凝视冷淡分牌的天零,他活过来了并且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她抱着那叠课本悄然站在沙发后面看着天零,只要你活着就什么都好、我再也不要你经历那种牺牲和那种凄凉。

  不管怎么样,就算不能相爱,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平凡快乐、像朱邪一样。

  过了几天。

  期中考试政治学天零果然没有考到第一,他考了个十七八名,让全班着实惊讶了一番。但天零自己似乎并不在意,只有朱邪得意洋洋了半天,逢人就吹那天晚上他如何如何拖着天零打牌,如何如何把天零的课本藏到洗衣机里差点淹了。但听众往往好奇要追问一句那天晚上打牌谁输谁赢?一听到有人这样问朱邪就会开始说今天天气哈哈哈,真不错。

  不过这几天天气真的不错。又是星期五的那三堂不识时务的课,下了课之后白杏没有和天零或者朱邪一路,她一个人背了书包慢慢绕着学校散步。说起来八服的校园还真不错,树木都是些参天的古树,草坪深绿得有些深沉的意思,伴着金黄的落叶,风吹来沙沙微响,很舒服的感觉。

  喜欢天零。

  这种喜欢在这样的天气和风里很清晰,因为已经告白过一次所以她没有太多想要说出口的冲动,只是慢慢顺着学校的道路走着,看着蓝蓝的天。突然觉得有一个人可以静静的喜欢很幸福,并不必认认真真地说出口,也不必勉强两个人一定要相爱,就这样一个人爱着就已经很幸福。

  因为简单,所以幸福。

  她到如今仍然不太懂天零的想法,但因为常常留心就已经知道天零在她高兴开心的时候会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不敢奢求天零是否当真喜欢过她,她想要天零愉快,首先就要让自己更加开心愉快起来。

  “妙呜——”一只小猫在草丛里睡觉,听到她走过警觉的抬起头眯了她一眼,大概是她的气势没一点杀伤力,它躺下去继续睡。

  被一只猫藐视。她不知不觉笑起来,跳上路边凸起的石条,沿着那边缘走着。

  “我——没有男朋友,因为八大无帅哥——”莫名其妙的她哼起歌来还改了歌词,她没有男朋友,但是也很幸福。

  “白。”

  她蓦然回头。

  天零骑着自行车在她身后,淡淡的勾起嘴角,“去哪里?”

  她一时弄不清楚天零为什么会在她后面,“去哪里?”她没想去哪里,摸摸头,她知道自己笑得有点傻,“不知道啊,我随便走走。对了,你怎么有车?”

  “借的。”天零简单的说,慢慢的骑着他领先了白杏一步。

  “哦。”她说,“你骑车的样子很帅。”

  “是吗?”他的车子绕了半个圈,在白杏面前停了下来,“我去弹琴,你要一起吗?”

  “啊?”她仍在发呆,“去吧,我随便。”

  他踏在地上停住车的脚没动,“上车。”

  上车?她睁大眼睛看着天零,那心情绝对是新奇的,天零对她说“上车”?

  他却没有让她多等,转过车头已经准备往前骑了,那架势即使她不上车他也会骑走。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一跳坐上天零自行车的后座,“走吧。”

  天零笔直的往前骑,她新奇的发现天零的车稳得出奇。环绕天零温暖的身体,没有想过有这样的一刻,“这时代还坐后座的好傻。”她抱着天零低声笑了起来,“让我想到五四时期穿蓝裙子夹发夹短发的那种女学生。”

  天零似乎笑了,自行车的速度变快了些,“傻婆!”

  “喂!没事干嘛骂我?”她捶了天零一拳,笑骂,“请我去听你弹琴有奖吗?”

  “没有。”

  “我又不懂什么古典音乐,干嘛要听你弹琴?”

  车速突然慢了一下,天零似乎在笑,但她没有看见、只是从天零肌肉的变化觉得他是笑了,但他没有回答。

  学校的道路本来不长,很快到了综合楼。两个人下了车,天零拿出练琴室的钥匙打开教室,走进房间。那房间的光线和那天一样明亮,树梢依然在窗外摇晃,风穿窗而来,带着树叶的微响,暖意和微凉透过衣裳吹过了肌肤。

  “格”的一声,天零推起了钢琴盖子,她走过去站在那个位置,怔怔的看着钢琴边上她曾经放过手的位置,那些事已经不在了、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是么?

  “当”的一声轻而脆的钢琴声,天零用右手单手弹起了一首最清脆的钢琴曲,熟悉的曲调……他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巧的移动,像在跳跃、也像在抚摸,但琴声就那么极简单的出来,像倾倒的水杯里的水。

  “好清脆的钢琴。”她低声说。

  “嗯。”他没有看她,目注着钢琴淡淡的答。

  “像什么东西……丢进了水里。”她说,下唇微微往下稍微拉开了和牙的距离,而后上齿咬住了下唇,她突然……想哭了。

  “是吗?”天零继续单手弹着,那一连串轻越的琴声接连不断的掉入了水里。

  她并没有把手放在原来的地方,她用指尖去划掉她眼眶之间的眼泪,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除了她之外谁也不记得,那些曾经画过的画其实从来没有发生过……

  “哭什么?”天零的声音依然那么冷静。

  “没有……”她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尚带着泪痕的手指在初秋觉得冰凉,突然有人握住她的手,她惊异的看着用左手握住她右手依然在弹琴的天零——他的温热透过冰凉的手指而来——而后轻轻把她的手按在她其实曾经放过而又根本不曾放过的那个位置。

  钢琴左边最后一个键的旁边!

  天……零……她震惊的看着天零,“你——”

  “今天天气不错。”他说。

  她尚未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我们做恋人吧。”他又说。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惊异的看着天零,只见他抬起头来淡淡一笑,“今天天气不错,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