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韵卿跪在地上道:“让父皇见笑了,但是儿臣有急事要奏。”
“嗯,你们都退下去吧。”嘉和帝挥挥手让内侍们都推下去,整个大殿中只留下了沈韵卿和嘉和帝两个人来。
沈韵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子,碰到父皇的面前:“请父皇过目。”
嘉和帝疑惑的上前打开,直到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脸色起了微微的变化,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你这是哪里来的?“
沈韵卿没有直接回答:“父皇您认识啊?”
“认识,这是先皇皇贵妃,朕的生母的东西。”嘉和帝点点头,轻轻的将那对珍珠坠子取了出来,轻轻的摸索着。
眼中的情谊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看着母后独自坐在梳妆台前,一点点地梳着那长过银河的发丝,将这个小小的耳饰戴在自己的耳珠上。
然后走过来,将自己揉在怀中,笑道:“母妃好看吗?“
“母妃最好看了,母妃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儿时的嘉和帝就是这样称赞着自己的母亲。
可是后来,母妃死了,他当时还不太明白死是什么意思,只是身边的嬷嬷告诉她,母妃是到天上当神仙去了,自己要暂时的跟着贵妃娘娘了。
对于贵妃娘娘,他也是喜欢的,每次来都送他各种好玩的好吃的,亲切的拉着他的手陪着他玩闹,可是他不是自己的母妃啊。
他当时就哭了,哭着要找自己的母妃,闹得天翻地覆的。后来父皇来了,抱着他,屏退了所有的人。
父子两个彼此相望,父皇眼中的温柔都可以滴出水来,深深的望着他道:“你是想念你的母妃吗?”
“是啊,父皇,我只要跟着母妃,谁都不要。”
先皇的眼睛中更加深邃了,声音越发的低沉起来:“难道你连父皇也不要了吗?”
“当然也要父皇了。”年幼的他,只希望父皇与母后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陪着自己,可以笑可以闹,可以玩耍。
但是父皇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欣慰,他轻轻的将自己抱在怀中,命令的语气道:“今天我们父子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但是往后,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男子汉,不能再轻易掉眼泪了,知道吗?”
当时的他还不太明白男子汉的意思,但是父皇说了,以后他只能跟着贵妃娘娘,就是心中在思念自己的母妃,也不能太过明显的流露出来。
他问为什么。
父皇没有说其他的,只说这是为了你好,以后长大了你就会明白父皇的心思。
那天下午,父子两个来到了母妃的宫殿,在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感到了深深地寂寥,那种安静是一种可怕的魔鬼。
也是嘉和帝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生的无常,就这样父子两个在这个宫殿中,哭泣了一下午,坐了一下午。
直到外面的夕阳如同血液一样,倾倒了整个天空,父子两个才走了出来。
让人将他送到贵妃那里,临走的时候,父皇还说:“记住父皇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知道吗?”
嘉和帝懵懵懂懂的点头,只是哭过后,心中的痛似乎没有那样的严重了,也就跟着来人去了贵妃的殿中。
后来,嘉和帝感觉到贵妃对自己依然很好,但是他始终记得父皇的话,有些感情不能表露出来,所以心中与贵妃娘娘始终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
再后来,父皇就是不宠幸贵妃,也要来看看他,与他说说话,教导他一些东西。
但是父子两个都像是一种默契一般,谁都没有再提起自己的母妃,他以为父皇忘记了。但是只要自己心中想着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后来他还是错了,那是一个午后,自己正在习剑,有内侍匆匆来报说父皇身体不好了。
其实父皇身体从母后走了以后就一直不是太好,连后宫都很少来的,来也是来贵妃娘娘这里,或者看看他就走了。
但是那天小内侍的神情很不一样,他来不及换衣服,就一路赶了过来,看到门口跪满了大臣与宫嫔。
让他想起了母妃离开的那一刻,心中有些哆嗦的走了进去。
殿中有着浓浓的药味,里面是太医、贵妃与几个大臣在,自己走上前去,父皇对着人宣布说自己就是以后的皇帝,然后又说了很多其他的事情,旁边有人一一记录了下来。
唯一让他记住的一件事情就是,父皇要和母妃葬在一起。是的,自从父皇的第一人皇后死去以后,他都没有在封皇后,只是母妃死后按照皇后的仪仗举行的葬礼。
此刻父皇说将母妃,不母后封为皇后,然后他们两个要合葬在一起,以后谁也不许进来打搅他们。
那一刻,他感受了父皇的一种浓浓的思念与旁边贵妃娘娘深深的失望。
后来,父皇遣散了其他人,留下了贵妃与自己,他对着贵妃说:“你不要怨恨了,江山与儿子留给你,我只能去陪她了,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种安慰。”
贵妃紧紧的咬住嘴唇,半晌才点头道:“臣妾知道,必要好好的辅佐太子,以安皇上的心。”
父皇又说:“让韩家小姐来当皇后吧,嘉禾喜欢她,曾经来求过朕的,不过是个皇后的位置,看着他们浓情蜜意的,就是嘉禾也感谢你的。”
贵妃更是一愣,想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自己已经跪在了地上,是的,他喜欢自己那个表妹,他要让她当自己的皇后。
这件事,贵妃与皇上曾经产生过冲突,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定下来。贵妃看着他深深的摇头:“我觉得刘将军家的女儿更合适。”
“算了,你何必呢?我们今生已经遗憾了终生,何必再让小儿女遗憾呢?这就下旨,封韩家的女儿为皇后。”父皇当了多年的皇帝,这点威严还是有的。
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见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但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他不知是何心情了。
再后来,父皇让贵妃都出去了,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个,像极了那天母后去是时候。
只是现在换成了自己抱着父皇,父皇看着自己笑了:“这下我可以安心了,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要看着你将你培养成人,再去找她,现在我就去了,可以好好的和她说,我完成了她的愿望。”
就这样父皇也走了,留下了自己一个人,面对如此大的宫殿,嘉和帝有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深到骨髓中的寂寥。
就如现在他看着手中的这个耳饰一样,那种寂寥再一次铺天盖地的袭来,疼的他眼睛都要模糊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沈韵卿低头缓缓的道:“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老妇人,她是灾民,见到我后,非说要有事和我说。后来,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将这个耳饰与荷包交给了儿臣。”
说着将另一件东西送了上去。
看到荷包的那一刻,嘉和帝一愣,紧接着问道:“她说了什么?”
接下来,沈韵卿将那个老太太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全部讲了出来,还说了荷包具体的毒性在哪里。
就那样嘉和帝一手拿着一见东西,看着这两个随时放在一起都会产生毒性的东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彻底的愣在了当地。
沈韵卿见父皇这个样子,只得自己上前,将那耳饰放在盒子中:“这个盒子是那老妇人,多年寻求的东西,可以隔离开荷包的毒,您还是将耳饰放在里面吧。”
嘉和帝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将那耳饰松了手,掉在了盒子中。
沈韵卿没有在说什么,看了嘉和帝一眼,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看这样的反应,想必是非常的大。
这是她想要的后果,当然了,反应越大越好,这可是让太后以后没有翻身之地的最好办法。
虽然现在不知道母后怎么样了,这次的病有没有与太后有关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的亲生奶奶被太后害死了,她的母后上次的病也是太后用的同样的方法。
如果当时不是李太医及时的发现了,想来母后现在也是不在人世了吧。
但是这些沈韵卿不想说,因为这件事要等到父皇真正的想明白了才行。
嘉和帝半晌不语,直到沈韵卿悄悄的退了出去,将大殿门轻轻的合上,但是还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不能再轻微的声音,嘉和帝的眼珠才略微的动了动,也只是动了一动而已。
而后又归于了沉默,如尊雕塑一般,又陷入了自我意识当中。
沈韵卿出来,低声吩咐道:“父皇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好好的听着吩咐。但是也不能时间过长,知道吗?”
外面的内侍已经跟着皇帝二十几年了,对皇帝的脾性很是了解,看来是沈韵卿告诉了什么机密事情,皇上才这样子。
他了然的对着沈云卿点头道:“三公主放心,奴才会好好的盯着的。”
“嗯,好,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及时通知我才好,我先回去了。”
“恭送三公主殿下。”内侍恭敬的点头。
沈韵卿顾不上在和他继续客套,她惦记着自己的母后,是不是真的身体不好了,脚步不停的直接赶往了凤梧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