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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惊悚 > 女法医之尸体加工厂 > 第三章 扑朔迷离

  “死者为中年女性,年龄在四十至四十八岁之间,死因是外物闭塞呼吸道入口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左边肋骨第三和第四根断裂,疑似硬物撞击所致,死前严重脱水,胃内没有任何存留物,表明死前四十八小时内没有进食。”章桐神色凝重地看着王亚楠。172894360,到目前为止,这串神秘的QQ号码,章桐除了知道申请区域就在天长市区以外,别的几乎一无所知。章桐不明白这个神秘人给自己留下如此特殊的联络方式,却又迟迟不和自己联络,难道出了什么事?她实在想不通,事情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想要放弃却心有不甘。她也曾想过联络腾讯网站方面提供一些内部数据,比如号码拥有者注册时的资料,和曾经登录过的IP地址等。但转念一想,除非自己以警方身份出面,但这又不太可能。自己只是法医,没有权利调查案件,而刘春晓的死早就定性为自杀,自己怎么能堂而皇之地以“调查案件”为名申请查看内部数据呢?章桐知道自己做不出这种事,她轻轻摇了摇头,在申请对方加自己为好友的验证信息一栏里,飞快地输入五个字:“我需要真相!”然后退出页面。

  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章桐愣了一下,摘下话机放在耳边,还没等她开口,电话值班员尖锐的嗓音就在电话那头响起来:“章法医吗?需要马上出警,地点是市殡仪馆,重案大队已经过去了。”

  “我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后,章桐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虽然自己的工作就是和尸体打交道,为此也经常来殡仪馆进行例行的尸体抽检,但在殡仪馆发生刑事案的事却很少发生,在章桐的记忆中,三年前因为一桩疑似投毒案,自己特地跑到殡仪馆调查过。

  一路上因为堵车严重,潘建绕了好几个弯才开到位于城北郊外十三公里处的市殡仪馆。这里背靠青山,环境清幽,比起喧嚣的市区来,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可此刻通往殡仪馆的一条长约两公里的水泥大道上却显得异常热闹。透过车前部的挡风玻璃,章桐看到水泥大道两旁停了好几辆挂着黑纱的大巴车,大巴车的车窗几乎都被打开,送葬亲友们正探头四处张望,时不时地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情形,他们被阻拦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法医现场车紧跟着前面不停闪着警灯的警车开进殡仪馆大门,大门随即被重重地关上,警戒线也被重新拉起来。章桐跳下车向后车厢走去,拿好工具箱后,经过指点,她和助手潘建一前一后快步走向火化车间。

  推门进去后,大约五十平方米的房间里灯火通明,一排巨大的火化炉早就停止工作,炉门大开,火化炉边上正站着一个神情沮丧的年轻火化工。房间里温度并不高,但火化工的额头却全是汗珠,王亚楠的副手老李正皱着眉在不停地低声询问着什么,火化工除了摇头还是摇头,最后急得挥舞双手,干脆大声嚷嚷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警察同志,我只管送,不管查数,这不是我的责任!”

  看到章桐和潘建站在门口,老李这才松了口气,微微摇摇头,转身来到章桐面前:“章法医,跟我来,尸体就在里间。”

  直到进了里间,眼前的一幕让章桐不免有些吃惊。这是一间用来做尸体遗容整理的房间,房间并不大,大约五六平方米,房间中央的不锈钢支架轮床上放着一口裂成两半的纸棺材。章桐知道,这种特制的纸棺材承重量一般在120公斤到180公斤左右,但又很轻便,材料是特殊纸板,所以可以同尸体一起被火化。此刻纸棺材里面正躺着一具身形瘦小的老年妇女尸体,身穿寿衣,遗容安详,应该就是准备火化的尸体。可轮床上只有半个纸棺材,另外半个在屋角的地板上,里面赫然还有一具尸体,呈俯卧状,而王亚楠正一言不发地蹲在旁边,仔细观察着破裂的纸棺材底座。

  “亚楠,这里有两具尸体,怎么回事?”章桐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潘建,不解地问。

  王亚楠伸手指了指轮床上的老太太尸体,“她没事,老太太高寿八十四,”紧接着又指指地上这具尸体,“这个有问题。”

  “两具尸体装在同一个纸棺材里?”

  “没错,”王亚楠无奈地摇摇头,“要不是这纸棺材质量差了点,一把火烧掉后,到时可真是谁都说不清了!”

  章桐在尸体边蹲下来,戴上手套,认真察看地板上那半个纸棺材中的尸体。

  “死因是不是他杀?”王亚楠焦急地追问,“我得赶紧给李局一个回复,新闻媒体很快就会来的。”

  章桐头也不抬地挥挥手:“别急,我不能草率了事,一切都得按照步骤来。”

  “步骤有时候也可以加快啊!”

  章桐有时真的很佩服王亚楠的锲而不舍,她无奈地摇摇头:“真拿你没办法!”说着和潘建一起把俯卧状的尸体翻过来。

  突然,王亚楠低声惊叫起来;“这张脸!”

  “怎么了?”章桐抬头疑惑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好友,“出什么事了?人死后脸都是有些变形的,你没有见过死人吗?”

  “不是,这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说着她迅速掏出手机,伸手在上面触摸几下,然后递到章桐面前,“我前些天几乎一直在看这张照片,所以对这张脸太熟悉了。你来之前我不能动尸体,现在我怀疑这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再仔细看看,看我有没有认错。”

  章桐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张普通的档案照片,又回头看看地板上的尸体:“从面部骨架结构特征来看确实相似,但最好做个DNA鉴定来判断,死亡时间毕竟已经不短了,你有她的DNA样本吗?”

  王亚楠点点头,“我可以给你尽快送去。”

  章桐示意潘建一起把尸体抬上随身带来的简易轮床,随口问:“亚楠,你手机里是谁的照片?”

  “还记得那个没了脸的可怜女孩段玲吗?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她后来失踪的母亲!”王亚楠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冰冷。

  章桐的心不由得一阵发抖。

  回到局里,趁潘建签收尸体并做尸检间隙,章桐快步走进办公室,重重地在办公椅中坐下,耳边不停地回响着王亚楠最后所说的那句话。她紧锁眉头,伸手点开电脑屏幕上那个存放尸检照片的文件夹,找到郊外女尸案的一组,逐个翻看起来。她有种感觉,如果殡仪馆发现的死者真是段玲失踪的母亲,那么两者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不然为什么女儿被害一个多月后,本来四处寻找女儿的母亲却又离奇死亡?章桐知道,想要找到答案,自己只能从尸检照片中寻找相应的证据。可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有哪些明显的证据没有注意到而被忽视了呢?

  解剖室里的气氛显得很凝重,看着面前轮床上这具瘦小的中年女性尸体,王亚楠紧咬着嘴唇,半天没吭声,她在等章桐做完最后一道工序。

  “当啷”一声,章桐把二号手术刀扔进身旁的工具盘里,直起腰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好了,终于完工了。”

  “说吧,情况究竟怎么样,楼上一屋子人都在等着呢,我得有个交代啊!”王亚楠着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双眼紧盯着章桐。

  “死者为中年女性,年龄在四十岁至四十八岁之间,死因是外物闭塞呼吸道入口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左边肋骨第三和第四根断裂,疑似硬物撞击所致,死前严重脱水,胃内没有任何存留物,表明死前四十八小时内没有进食。”章桐神色凝重地看着王亚楠,“这些还不都是最主要的,死者在临死前遭到虐待,你来看!”说着她依次抬起死者四肢,“注意到没有?死者手腕和脚踝处的伤痕显示,死前曾经遭受长时间绳索捆绑,时间在四十八小时以上。”

  “你的意思是,死者真的被绑架了?”

  章桐点点头:“我还在死者指甲缝中找到一些疑似人体皮肤残屑的东西,正在等化验结果。”

  王亚楠没吭声,脸色阴沉地离开法医解剖室。

  尽管是正午,天空却是灰蒙蒙一片,乌云滚滚,转瞬间大雨滂沱。街上行人开始加快脚步,有的甚至干脆跑起来,面对这场丝毫没有防备的大雨,谁的心情都会很糟糕。

  天长市公安局五楼的会议室里,王亚楠面对着表情严肃的局领导高层,心里七上八下。

  “小王,火葬场发现的尸体DNA检验结果怎么样,确定是死者母亲吗?”听完王亚楠的案情进展汇报后,李局翻了翻手里的卷宗,抬头问。

  王亚楠点点头;“根据段长青所提交的DNA样本比对,结果显示完全吻合。死者正是一周前失踪的李爱珠,段长青的妻子,段玲的母亲。我的人正在殡仪馆那边调看监控录像,追踪尸体来源,很快就会有结果过来。”

  “这样看来,两个案子就可以并案处理了。”难得出席案情分析会的局唐政委叹了口气,“如果我们在段长青报失踪案时就关注这个案件的话,说不准就能挽救一条无辜的生命!”

  王亚楠没吭声,她低下头,这几天来她一直为前几天的草率而感到深深懊悔。如果当初自己再多问一句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有后面的惨案发生,“政委,李局,我错了,请求处分。”

  “现在不谈什么处分,小王啊,以后一定要注意,吸取教训,任何案件我们无论当时多累多困,都要详细询问清楚,每一个细节都要注意到,明白吗?这个案子争取早日破案,好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李局认真地说,“两个死者,一个家庭,短短三十天内相继被害,这个案件对社会影响非常恶劣,小王,你们重案大队一定要迅速破案!”

  “明白!”王亚楠脸色凝重地回答。

  匆匆回到楼下办公室,王亚楠马不停蹄地把几个小队负责人叫进来,关上门后神情严肃地说:“在座的各位都是重案大队的骨干力量,你们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起,二十四小时都要在岗,谁都不准回家,家里有什么事情,给你们十分钟用电话处理,明白吗?”

  一屋子侦察员们立刻纷纷掏出手机,开始给家里打电话。言语之间无非就是“最近要加班,不能回家了”之类的话。不到五分钟,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王亚楠点点头:“好,我刚才在楼上会议室已经向局里的唐政委和李局做了案情汇报。现在局里同意我们进行并案处理。我分配一下任务,老李跟着我去走访死者段玲生前的朋友和同学,根据段玲父亲段长青的讲述,我确信段玲的母亲李爱珠这三年来也一直在锲而不舍地寻找失踪的女儿,而段玲从失踪到死亡这几年,很可能根本就没离开过天长市,我和老李的任务就是追查出段玲失踪后的具体去向;于强,你们队负责查看李爱珠失踪当晚的监控录像,给我列出一张具体的行走路线。如果有可能的话,周围所有监控录像都要查看,并且把时间前后延长到四十八小时。”

  “没问题。”身材魁梧、个子壮实的一队队长于强点点头,同时在笔记本上记录。

  “二队,你们给我再去一次凯旋高尔夫球场,问遍每个员工,包括清洁工和球童,任何可疑线索都不要放过!”

  “王队,再去第一案发现场摸排,这样做值得吗?”二队队长卢天浩面有难色,“工作量非常大,我们二队有人因伤住院,剩下的连我在内就三个人,我怕人手不够。”

  “等三队从殡仪馆那边撤回来的时候,我会叫人去高尔夫球场那边帮你!”王亚楠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说到三队,他们那边也该有消息了,老李打电话催一下,问监控录像查得怎么样了!”

  老李点点头,掏出手机,打开办公室门走出去。没过几分钟,老李探头回来说:“三队那边说监控录像没什么问题,但殡葬师好像有猫腻,现在他们正把人带回来。”

  “李爱珠的手机通话记录查了吗?有什么线索?”

  “最后一个电话是在她失踪前二十分钟打的,我们查过号码,是个公用电话,可惜(:文、)的是公用电(:人、)话店主根本(:书、)记不住这件(:屋、)事,而当地也没有监控录像,这条线索就再没什么追踪的价值了。”老李无奈地说。

  正在这时,王亚楠桌上的电话机发出清脆铃声,来电显示是法医办公室分机,她迅速摘下话筒夹在肩膀上,一边伸出双手在桌上凌乱的文件栏里寻找纸笔:“什么事?”

  “我这边有线索,亚楠,快来解剖室一趟。”章桐很快就挂断电话。

  看着迎面匆匆忙忙推门进来的王亚楠,章桐没有再要求她穿上一次性手术服,不是在解剖尸体的时候,这些规定可以稍微变动一些,尤其是对像王亚楠这样脾气急躁、一分钟恨不得当十分钟来用的人。

  进门后王亚楠径直问:“什么情况,我那边正开着工作会呢,赶紧的!”

  章桐伸手拉开冷冻柜的抽屉,她揭开蒙在李爱珠尸体上的白布:“我一直很奇怪,死者明显是被闷死的,可我找遍尸体全身,却没有任何明显伤口,除了手腕和脚腕处的捆绑伤和断掉的两根肋骨之外,别的没发现什么能和死因对得上的伤口。我仔细检查过死者的鼻腔,也没有纤维残留,口鼻处也没有外力捂住所留下的痕迹。”

  “那就见鬼了。”王亚楠皱起了眉头,“没有明显的外力压迫,那她是怎么被闷死的?血检报告呢?有没有毒物反应?”

  章桐探身从巨大的工作台上拿起血检报告递给王亚楠:“你可以看一下,毒物反应检查结果为阴性,没有任何中毒现象,可以肯定的是,她是死于外力所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会不会是在纸棺材里被闷死的?”

  “不可能,根据尸斑观察的结果来看,死者是在死后被人放进纸棺材里。她死的时候是平躺着,不是俯卧状,并且死后十六小时之内没有改变过姿势。”

  “那她具体死亡的时间能确定吗?”

  “在现场时,我提取了纸棺材中另一具尸体的检材样本,经过对比和纸棺材内温度的推测,再加上考虑尸体肝温等因素,我推断该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四十八小时前到五十小时前之间。”章桐耸耸肩,“因为尸体在几乎恒温又不透风的纸质棺木中存放,时间点相对比较容易确定,我也检查过她的肌肉组织,排除了冰冻可能,所以准确性比较大。还好是在棺材里,要是在外面接触空气,腐烂得就更快了!”

  “但是造成她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原因还是没办法确定,”王亚楠神色严肃,“你就没有想过别的可能吗?”

  章桐刚要开口,想了想,叹了口气,略带迟疑地说:“我有一种推论,但你可能会认为我疯了。我怀疑死者是被一种特殊的纸封住面部而导致死亡的。”

  “现在按照你的推论,什么样的纸会达到这种要求?”王亚楠愁眉苦脸地坐在章桐的办公椅上。

  “桑皮纸!”章桐很干脆地说,“我安排痕迹鉴定组的人对比了目前市面上很多种纸张,只有桑皮纸完全符合凶手作案的需求,而且容易购买。”

  “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纸?”王亚楠顿时来了精神头,坐直身体。

  章桐微微一笑:“你是没有听说过,不光你,我应该也是第一次听说。原因很简单,我们都没有这个闲工夫去写诗作画。而桑皮纸和宣纸一样,都被专门运用于绘画方面,它呈黄色,纤维很细,有细微杂质,但十分结实,韧性很好,质地柔软,拉力强又不易断裂,无毒性而且吸水性强。在上面写字不浸,如果墨汁好,一千年也不会褪色,又不会被虫蚀,可以存放很长时间。价格也就相当贵。亚楠,这种纸虽然不难买到,但并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而且用途比较专业。我建议你去市里的书画协会打听一下,看有什么线索,我想拥有这种纸的人并不太多。还有,死者双手指甲缝中的皮肤残屑已经有化验结果了,证实是一名男性的DNA,但数据库里没办法找到与这个人相关的DNA匹配,亚楠,看来这个人还没犯过案子,或者还没有被我们处理过。这样一来就很麻烦了。”

  王亚楠紧咬着下嘴唇,没吭声。

  王蓓做梦都没想到,事情过去已经整整三年,警察居然还会找上门。当王亚楠和老李出示证件并讲明来意后,王蓓显得有些不安,她双手神经质地紧紧握在一起,目光在屋角的那盆君子兰上游移不定:“段玲的事和我没关系,你们找我干什么?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和她又不很熟,班里四十多个人,谁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啊!”

  王亚楠和身边坐着的老李对视了一眼,老李从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坐在沙发另一侧的王蓓:“你好好看看。”

  王蓓愣住了,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伸手接过照片,沉默许久说:“你们是在哪里找到这张照片的?”

  “段玲的书桌里,她的相册里只有这一张不是单人照。我想,你们的关系应该不用我再解释了吧?”王亚楠紧盯着王蓓的脸,“我请你们当时的班主任看过这张照片,她记得你们四个当时在班里的关系最好,几乎形影不离。而女孩子之间的秘密几乎是共享的,王小姐,我们来找你不是想问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是想弄清楚段玲当初离家出走后去了哪里,你们作为她的好朋友,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有吗?还有,据段玲的家人描述说段玲在失踪前在谈恋爱,你知道她的男友是谁吗?”

  听到这儿,王蓓反驳道:“谁说我们和段玲是死党?她是我们四个人中长得最漂亮的,脾气也最坏。她母亲从来都没对她的要求说过半个不字,她是个彻头彻尾被宠坏的人!”

  老李刚要开口,王亚楠却伸手示意他先别问,静静听下去。

  王蓓指着照片中最边上那表情茫然的自己说:“我们长得都不如她,所以她需要我们围在身边,听从她的指手画脚、呼来唤去,时刻供她取乐开心。这样一来,就更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其实你们的心里都很恨她,对吗?”王亚楠提高了声调问道。

  “是的。所以当她离家出走后,我们巴不得她永远别再回来,这样我们的日子就能恢复平静了,像个正常人那样过日子!”王蓓声音里居然有些许欣喜,“所以,后来我们就没告诉她父母亲段玲去了哪里。”

  王亚楠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事实上,你们都知道段玲去了哪儿?”

  王蓓点点头:“那天晚上她来我家了,在我家过的夜,我父母上夜班,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段玲来过我家。”

  “第二天你陪她回家了吗?”

  “我还要上学,段玲是自己走的,我当时问过她想去哪儿,要不要回家,她说再也不回那个家了,要去找她的男朋友。”王蓓皱眉说。

  “你说段玲没回过家,那为什么她父亲后来还在家中找到一张字条?”

  “她临走时让我回她家去拿几件换洗衣服,我照办了。我当时想段玲这么做有点儿过分,不和自己父母打声招呼就走,所以就替她留了张条,模仿她的口吻。”

  听到这儿,王亚楠不由得想起一件事:“等一下,你刚才说段玲是在走后叫你回她家取一些换洗衣服的,那后来你把这些衣服送到哪儿了?”

  “有人开车来拿走的。”王蓓挑起左边的眉毛,“她只是叫我送到学校旁的小卖店门口,约好了时间。”

  “还记得那辆车是什么牌子吗?”

  王蓓面露难色:“这我可真记不起来了,当时因为是课间,我急着回去上课怕迟到,再说我对汽车品牌也不太熟悉,到现在我也只认得奔驰和奥迪汽车的标志,比较好认,而别的都不认识。没想到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段玲,只是在心里庆幸她总算离开了我的生活,我不用整天再像使唤丫头那样跟在她后面。”

  王亚楠明白这辆神秘的汽车在整个案件中是最关键环节,她不甘心地继续追问:“再想想,这辆车和段玲的失踪有很大关系,你再好好想想这辆车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你印象深刻?”

  王蓓努力回忆着:“都过去这么久了,除了黑色外表以外……对了,好像车头有个什么动物的标记。”

  “什么样的动物?”

  “我没注意,也没细看,好像是老虎吧,一只跳起来的老虎。我当时还在想,段玲什么时候认识开这种车的朋友了,肯定是很有身份的,因为这车很漂亮、很大气,不像一般街头跑的那些普通汽车,和她男朋友的车也不一样,一看就是很值钱的车。”

  “她男朋友是开什么车的?你还记得车牌号吗?”

  王蓓突然笑出了声:“车牌号我可记不住,但车子我倒是见过两次。那男的年龄好大,都可以当段玲的叔叔了,车子也很土,灰灰的颜色,样子很怪,车头圆得像只胖头鱼,与后来我看到的那辆黑色汽车根本没法比!”

  “她男朋友的车头有什么特殊标记吗?”

  王蓓摇摇头,“灰不溜丢的,车头上好像有个大大的B字母。”

  听到这儿,老李再也沉不住气了:“那是宾利,值一两百万呢,什么灰不溜丢的!”

  王亚楠赶紧朝老李使了个眼色,转身面对王蓓:“王小姐,和我们再说说段玲的男朋友吧。”

  王蓓有些尴尬:“警察同志,我们几个人并没和那老男人有过什么正面接触,只见他来学校门口接过段玲几回,而段玲的口风也很紧,从不在我们面前提到他。只是说过他对自己很好,那男人家里很有钱,什么都听她的。段玲不允许我们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我们也不想多事,所以后来段玲的父母亲来找我们,我们就没说。”

  “她从此后就没有和你联络过吗?”老李问道。

  王蓓不屑地哼了声;“我们在她眼里算什么,她会和我们联络吗?”

  王亚楠想了想,开口问:“段玲的母亲因为此事找过你吗?”

  “十多天前来过,因为只有我还在天长市,而青青她们早就去了外地。”

  “你把这些都告诉段玲母亲了吗?”

  王蓓点点头:“段玲虽然当初只把我当成个小跟班,但她母亲对我不错,我没必要让她担心,再说我也安慰她了,段玲那么聪明漂亮,现在肯定和她那有钱的老公过得很不错,她应该放心才对。”

  王亚楠的心顿时一沉:“段玲已经死了,她的母亲前些天也死了!”

  听到这话,王蓓脸上顿时变得惨白,许久才喃喃自语:“对、对不起。三年前我就该说的,结果可能就不是这样了,阿姨她怎么死的?是想不开自杀了吗?段玲也死了?她又是怎么死的?”

  王亚楠并没正面回答王蓓的一连串问题,站起身从裤兜里摸出一张警民联系卡递给王蓓:“有什么新情况回想起来,就按照上面的电话和我联络,谢谢你的配合。”说着和老李匆匆离开。

  在回公安局的路上,王亚楠半天没说话,她心里很清楚,李爱珠肯定找到了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但或许正因为自己当初并没有重视段长青的报案,李爱珠就在孤立无援之中被残忍地杀害。想到这儿,王亚楠的心里就像被深深插进了一把刀子,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章桐呆呆地看着面前茶几上的电脑屏幕,手中杯子里的咖啡早已凉透。这段日子以来,每次回到家打开电脑,章桐第一个举动就是登录QQ,但每次却都以失望而告终。为什么对方给自己留下这个号码,却始终不愿意和自己联络,他在担心什么?或者是因为不信任自己而最终选择了拒绝?没有人会用死人开玩笑,那样会很残忍。章桐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目光落在电脑旁边的手机上。最后一步就是找王亚楠出面,章桐也明白,作为多年的朋友,王亚楠肯定会全力帮自己,可那样章桐会觉得自己很自私,更重要的是,以前所发生的一切让她隐约感觉,刘春晓的离奇死亡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背后隐藏着的黑暗肯定非常可怕,她不想把自己最好的朋友连累进去。必要的时候,她觉得应该自己去面对。

  滴滴滴……耳畔传来一阵清脆的闹铃声,不知不觉,又到了该上班的时间,章桐心有不甘地关闭电脑,站起身弯腰摸了摸馒头的大脑袋,然后拿起挎包走出家门。新的一天只有永远都忙不完的工作,当晚上回家时,电脑那端会不会传来好消息?章桐一边锁门,一边努力使自己的心里充满希望。

  天长市公安局重案大队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一晚上没合眼,在座的每个人脸上都显露出疲态。

  “三队,你们先谈谈殡仪馆那边的情况,殡葬师审问得怎么样了?”王亚楠查看手里的卷宗报告,头也不抬地问道。

  三队的队长姓向,是个偏瘦的中年男人,平时话不多,做事却非常有条理,案子的任何细节都很难躲过他尖锐的目光。向队长把椅子向前拉了拉,好让自己坐得舒服些,然后开口说:“那家伙很快就招了,说周二上午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工具箱里多了张纸条,让他在周二晚上值班时回值班室睡觉,无论外面有什么声响都不要出来,同时还在工具箱里放了一个装有五千块钱的信封。我们查过相应时间的监控录像,周二晚上有辆汽车在卸载区停留过,但很快就开走了,遗憾的是,因为监控录像的画面太模糊,我们除了知道是一辆深色轿车外,别的一无所知,连司机的具体长相都没看清楚,黑乎乎一片,只知道从身高和步态来判断,司机很有可能是个男的,而车里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不是男的,一具尸体那么重,女人能扛得动吗?”有人小声议论。

  “那周二上午的监控录像看了吗?”王亚楠抬头问。

  向队长点点头:“查过了,但因为工具箱所处的区域在更衣室,没有安装监控探头,所以我们也就没看到具体是谁放的。但肯定是内部人所为,我已经安排他们保卫部的人配合我们进行排查。”

  “对了,向队长,你确定运送尸体的是个男人?”一队队长于强疑惑不解,他朝身后坐着的副手点点头,副手赶紧递过来一张放大照片,照片显然是从监控探头拍摄录像中截取的,有些模糊。

  “大家注意看这张照片,是从李爱珠失踪当晚的路面监控录像中截取下来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地点就在中南一路附近。画面中有两个人,靠内侧的人经死者家属辨认就是死者李爱珠,而外侧这位虽然穿着带帽风衣,刻意在掩饰自己的外貌,但我们请章法医反复查看过她在监控录像中身形步态,从法医人类学和人体骨骼运动规律的角度来讲,这个人很有可能也是女性。并且这个女人走路时明显有点儿跛,脚尖一颠一颠的,章法医说应该是脊椎外伤造成的。”

  “是女人?”王亚楠伸手拿过照片,“是个女人拐走了李爱珠?”

  于强点点头:“但章法医也再三强调,说只是极有可能,她不百分之百肯定。同时我也请死者家属辨认过这个人,对方表示从未见过,李爱珠平时比较亲近的同事亲友也这样认为。这样一来就可以想得通了,大半夜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而通过走访,我们知道死者是个小心谨慎的女人,她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跟着一个刚见面不久的男人消失,也就是说,对方如果是女性,会让人的防范意识降低。如果对方声称有自己失踪多年的女儿的消息,换成我是李爱珠,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跟她走,并且也不会多问什么。”

  王亚楠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身后的白板面前,拿起白板笔飞快地写下两个词——男人?女人?她想了想,回头又问;“老李,你把段玲的尸检报告再调出来看看,特别是描写伤口那一段,她头上的致命伤是一击造成的吗?”

  老李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不是,章法医在这儿注明了——是多次敲击!”

  “那么,这个案件中确实有一名女人存在,并且就是我们所要寻找的犯罪嫌疑人!”王亚楠难以掩饰激动的心情,“你们注意到没有,法医报告中说死者到达现场时还没有死,是在现场被人用石块敲击面部而死的,又是多次敲击!如果是个男人,有几下就足够打死段玲,而女人没有那么大力气,所以才会在尸体上留下这种杂乱却比较浅的伤口。更重要的是,章法医提到过死者当时被砸到致命处时就已经死亡,而造成脸部严重毁容的伤口,则是在死者死后造成的。也就是说,凶手因为痛恨死者的脸,就拼命敲击,很多伤口都是很浅的,所以死者的颅骨还能保留个基本形状。如果换成男人来做这件事,不同的腕力和臂力用上去,我想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再结合死者当时已经怀孕的事实,我认为,我们所要面对的嫌疑人,很有可能是个因爱生恨而失去理智的女人!服用毒品后疯狂杀人的可能性可以排除,因为大半夜的,开车来到郊外这么偏僻的地方,如果我们的嫌疑人服用毒品,那么别说杀人抛尸,连开车都会成为棘手问题。”王亚楠严肃地说。

  “为了爱或嫉妒就杀人毁容,而且手段这么残忍,值得吗?”有人不解地问。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案了。”王亚楠摇摇头,其实得出这样的推论,连她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女人会为了爱而剥夺另一个女人的生存权利,这听上去就像是在看一幕悲剧,“一队,李爱珠最后是在哪里失去踪迹的,你们查到了吗?”

  “在中南一路尽头的海天路,她上了一辆黑色小轿车,很快就向东开去了,因为东面正在做城市改建,所以有些监控摄像头被拆除,我们没有找到后面的监控录像。”于强脸上流露出遗憾表情。

  “你们已经尽力了,别太自责。”王亚楠转而面对右手边坐着的卢天浩,“凯旋高尔夫球场那边怎么说?”

  卢天浩低头查看了面前摊开的黑色笔记本:“案发当晚值班保安偶然注意到有一辆车从边门驶入高尔夫球场,因为球场内有俱乐部可以住宿,所以他并没在意。之所以注意到这辆汽车,只是因为时间比较特殊,是在凌晨点多,在这个时间里回来的客人很少,大家基本都应该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再说去他们球场消费的都是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人,非富即贵,保安本来就不会过多询问,怕得罪人。但是没过多久,估计四十多分钟吧,又有一辆车开了进去,不久后这两辆车又一前一后共同驶出了高尔夫球场。”

  “那保安看清楚这两辆车的车牌和汽车特征了吗?”

  “都是黑色轿车,后面一辆稍大些,车牌没看清,但因为边门没有监控探头,所以就没有记录在案。对了,保安特别提到过,如果不是在球场和俱乐部住宿过的人,一般不知道有边门的存在。”

  “边门没人看守吗?”

  卢天浩摇摇头:“没有,边门是自动门,正门地势比较高,可以很容易就看清边门的情况。但因为边门位置偏僻,又被一堵人工花墙掩盖住,必须绕过花墙才能来到边门。所以一般车辆在大路上根本看不到边门,也就不知道那里还有一扇门可供进出。高尔夫球场保安部的人说,当初之所以建立边门,就是为了方便那些想来这里消遣却又不希望被人注意到的有钱人,这样一来,他们的隐私保护就显得尤其重要。”

  王亚楠突然意识到自己几乎放过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卢队,马上叫你的人去电信部门,调出案发当晚所有经过凯旋高尔夫球场附近电信基站转接的手机号码和通话记录,尤其是保安发现那两辆车的时间段。凶手很有可能在当晚打过电话,不然的话,那两辆车不太可能相隔很久进入案发现场,却又几乎同时离开,我想前面那辆车里的人很可能给后面车的司机打了电话。”

  散会后,时间已经快到上午九点,王亚楠和老李在楼梯口见到了正从前面大厅走过来的章桐。

  “亚楠,我正要去你办公室找你。”章桐从外衣口袋掏出一张纸递给王亚楠,“这是我大学同学给我发来的传真,你看看。”

  王亚楠接过传真低头看了起来,没多久就皱起眉头:“有这样的事?不会是迷信吧?”

  章桐正色道:“干我们法医这行的从来都不讲迷信,只讲事实。说实话,收到这份传真时我也困惑了好长时间,但我这个老同学做事比我还认死理,他查了很多资料,还特地去了清史研究部门,确认当初封建统治者运用这种刑罚的最重要因素,就是他们坚信行刑时盖住死者的脸,死者死后的灵魂就不会来寻仇报复。在科学并不发达的封建社会里,这种想法几乎没人会去质疑。你想想,当权者杀人又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杀了人却又怕死人变鬼来报复自己,这种方式是最合适的。”

  “可现在社会科学这么发达,总不见得还会有人相信这么一套鬼玩意儿吧?”

  章桐从王亚楠的手里拿过传真,口气调侃地说:“老朋友,还记得你说过的那句话吗?我看死人很准,看活人或许会走眼。那,你所提出的这个问题的答案,看来就要由你自己回答了,我就免了。”说着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很快就消失在楼梯转弯处。

  “我说王队,真是很少看到章法医这么幽默,平常见她都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见此情景,站在一边的老李微微笑了,“大家都说和死人经常打交道的人,讲话都应该是冷冰冰的、不会开玩笑,今天看来,这样的结论明显不正确啊。”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总让别人捉摸不透。”王亚楠无奈地耸耸肩,“好了,别浪费时间,快走吧,我们今天还要去画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