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场大捷,世子居功甚伟,待得各方将领齐聚幽州,又已清点了战利品之后,定北侯终于从双喜临门的喜悦中回过神,吩咐伙夫营准备庆功宴。
金不语跟独孤默刚刚闭关熬鹰出来,便接到营中要开庆功宴的消息,前来送信的还是沈淙洲。
沈淙洲多日不见世子,牵心挂念又不得见,抢了杨力的差使过来,笑意温柔:“我估摸着你也该出来了,侯爷要在营里摆庆功宴,缺了世子怎生是好?”
他这话经过矫饰,定北侯的原话则是:“让那孽障滚回营来开庆功宴,别仗着打了两场胜仗就得意起来,招呼也不打,营里也不来,他当大营是什么?”
恰逢卜大将军的先锋营刚分了两千匹马,人逢喜事精神爽,前来向侯爷道谢,闻听侯爷此言顿时有些不高兴,上来就护犊子:“世子此战用兵如神,奔波多日倍加辛劳,他如今在先锋营,向我请过假的,只是我准了他的假期,这阵子忙竟忘了要向侯爷说一声。”
先锋营下将士皆归他管,若要请假原也不必经过侯爷允准,他这话也没毛病。
定北侯近几日心情愉快,也就不跟他计较了,笑骂道:“你就护着他吧!”
卜大将军眉眼生花,乐的笑成了一只偷吃蜂蜜的狗熊:“末将的儿子要是有世子一半能为,末将睡着了都能笑醒!”
沈淙洲掐头去尾,只传达了中心思想,金不语可不会被他给蒙骗,冷笑道:“侯爷没骂我就是好的,哪里耐烦见我!”
话虽如此,她还是带着手下人回营,先去定北侯处,只当上班打卡,耐着性子听他训斥了几句“视军纪如无物”之类的废话,转头便去先锋营见卜大将军销假。
卜大将军如今见到她,比见到自己三个儿子可欢喜多了,眼缝里都透着笑意:“世子回来了?身体怎么样?吃饭了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因世子入营之后先后几次立功,先锋营也沾了不少光,前后补充了两次马匹,更何况世子本身便是将帅之才,见到她心情便不自觉变好。
卜三平日见惯了亲爹横眉怒目揍人的凶煞模样,被老爹灿烂的笑容刺激的汗毛直竖,搓搓胳膊小声嘀咕:“我瞧着咱爹倒像世子的亲爹,笑的怪亲热的。”
怎不见他对亲生儿子这般笑过?
他心中颇为吃味。
卜二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中肯的话:“世子也怪可怜的,屡立奇功,可惜就是不得侯爷喜欢,咱们要有这样一个兄弟,倒也不错。”上马能杠枪拒敌,下马能吃喝玩乐,日子应该多了不少乐趣。
卜三对次兄怒目而视:“你是觉得大哥不如世子?”
卜大:“……”
卜大觉得自己被牵连进两兄弟的战局有点无辜,当即握拳咳嗽两声,压低了声音瞪了俩兄弟一眼:“再吵滚出去!”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论勇武他敢说自己不输世子,但要论脑瓜子灵光,还是世子略高一筹。
——至少引着北狄人进葫芦谷,再假充北狄人叩开大营那么缺德的损招自己办不到。
卜二:“……”
卜三:“……”
卜柱如今瞧世子当真是越瞧越顺眼,只觉得她一双风流带笑眼透着说不出的机灵,可惜自家全是儿子,若是有个女儿跟世子年貌相当,定然招她为婿。
他与世子聊几句,不免就生出一股慈父心肠:“世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不见侯爷给世子定亲?难道满幽州城竟没有世子瞧得上眼的小娘子?”
金不语没想到一心扑在战事上的卜大将军也会关注她的婚事,赶紧找借口搪塞:“大将军说哪里话,我府上还有妾室庶子,名声又一向不佳,幽州城里的小娘子们哪个瞧得上我?”
卜柱笑骂道:“你个小滑头,是不想成亲被拘束着吧?”他可是听说了,世子闲暇时就喜欢往如意馆跑,以前还觉得她这毛病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姜氏门风清正,侯爷也自律甚严,除了苏氏再没旁的人,谁想自苏氏那件事情曝出来之后,侯爷好像大受刺激,在女人之事上竟也彻底放开,接二连三的纳妾。
他这头嘀咕着,待得当晚庆功宴开,请了幽州城内的戏班前来唱戏助兴,侯爷便盯着台上一名反串武生的女戏子多瞧了几眼。
窦卓捏紧了酒杯,面上却云淡风轻,笑道:“侯爷瞧着那武生可有出奇之处?”
两人之间因窦路之死而生出芥蒂,但隔了这么久,双方都有意修补关系,定北侯笑道:“这不是觉得女儿家带几分英气也别有风采嘛。”
沈淙洲闻听此言,不由转头去寻金不语。
金不语才懒得坐在定北侯旁边受他冷眼,开宴之前就提着酒坛子跑去跟一帮低阶武官们厮混在一处,神射营的郭子华、步兵营的荣意平、骠骑营的扈阔、斥候营的校尉、先锋营的卜家兄弟等等,她一过去那帮人便将几个桌子拼在一处,挨个灌她酒。
世子酒量真个好,被一众校尉们挨个敬酒,连着灌了十来碗酒,竟然还面不改色,被卜三提着个酒坛子非要跟她拼酒,被世子捏着肩膀硬按坐在了身边,骂道:“卜老三你安的什么心?一会儿烤羊肉就上桌了,你是怕我一会跟你抢羊排啃,所以先灌醉了我,自己好抢肉吃”
庆功宴除了各营武将头目,拜世子劫北狄大营所赐,普通士兵酒肉虽不如上官丰盛,各人却也能分得两碗酒一碗肉。
但宴席之上羊肉都是现烤,整只扒皮处理干净架在炭火之上慢慢烘烤,随着时间的推移,外皮金黄,油脂不断滴下来,肉香味随着冷风直往四处飘,酒灌下去好几碗都不顶用,肚里馋虫已经在叫。
卜三被世子给逗乐了:“世子爷不敢拼酒就别找借口了,你若能赢了我,一会儿我亲自去烤架上给你切只羊腿过来,如何?”
世子摇头:“算了,我怕一会儿你拼输了哭,再被你家俩兄长按着揍就不划算了!”
卜大与卜二齐齐跟三弟划清界限:“我们哥俩不参与老三的酒局,他的输赢与我们无关!”
众人齐齐哄笑,骠骑营的扈阔说:“卜三你还是算了吧,连你家两位哥哥都不支持你,何必非要灌醉了世子。再说世子爷毛病不好,赢了就爱逼人叫爹,万一你输了呢?”
卜大飞起一脚去踹扈阔:“滚你娘的蛋!”
扈阔此次随着秦野将军换防,不成想有幸追随世子参加了北狄大营的两场大战,被世子折服,自然要偏向她,笑着跳起来躲在世子身后怪笑:“到时候你叫是不叫啊?”
卜家三兄弟合作无间将他拖出来按在地上揍了好几下,又灌了半坛子酒才放开,直惹的其余人等哈哈大乐。
当着定北侯与诸位将军又不能赌钱,众人便议定掰腕子输了喝酒,又有闹酒的,又有赖酒的,还有趁对手不备攻其肋想让对手泄气的,一个掰腕子拼酒玩的热闹无比,金不语兼职裁判还要时不时被逼着下场比试,闹哄哄的声音都快盖着戏台上的唱腔了。
沈淙洲久久不能收回目光。
世子似乎有种旁人没有的能力,不知不觉间竟已收服了各营的刺儿头,与他们打成了一片,一起拼杀上阵,一起喝酒笑闹,好起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恼起来打的四下乱窜哭爹喊娘,可是这些都不妨碍他们坐在一起喝酒吃肉掰腕子。
一时里烤羊肉熟了,其余桌上自有厨子切成块盛在碟子里端上来,唯独世子那边拼的一大桌大呼小叫嚷嚷着整只羊擡过去,有人切肉有人倒酒。
世子正跟扈阔掰腕子,方才还对世子各种不满的卜三切了一条肋排递到世子嘴边,坏笑着喂她吃:“来来来世子爷,别说我不给你吃啊!”
明明两人正掰到紧张处,偏他使坏,气的世子飞起一脚去踹卜三,卜二趁机往她肋下去招呼,世子躲闪之时手上力道自泄,扈阔欢呼着跳起来:“世子输了输了!”
郭子华满斟了一碗酒端过来,笑的善良:“世子爷请喝酒——”
金不语被这帮家伙围攻,气的抢过卜三手中的肋排狠狠咬了一口,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指着众人骂道:“你!你!还有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一会惹恼了我,剩下的半只羊谁都别想吃了,我要扛回去自己吃!”
众人大笑:“世子爷好大的肚囊!”
当晚,世子爷拼酒喝的半醉,骂手底下这帮校尉们:“你们十几个人跟我一个人拼,要不要脸啊?都要不要脸啊?”非要提两只烤羊腿回去。
他们桌上总共上了三只烤全羊,大家都酒足肉饱,见得世子这副模样纷纷笑:“可见是醉了,今晚总算没白喝。”
沈淙洲一直注意着这边桌上的动静,主桌那边散了之后,他连忙过来扶金不语,被世子爷推开:“我自己能走!”摇摇摆摆非要提着两只烤羊腿回去。
他只能小心翼翼跟在旁边,以免她醉倒在半道上。
金不语提着两只烤羊腿回到营房,独孤默听到动静迎了出来,便被硬塞了一只羊腿:“阿默,给你!”
独孤默哭笑不得:“世子都醉成这副模样了,竟还记得给我带烤羊腿?”他不过随口一说,不知庆功宴上菜色如何,便被世子记在心里。
沈淙洲没想到她那羊腿竟是给独孤默的,再见得那少年扶着金不语,她竟毫不顾忌半个身子都趴在了他身上,当下心塞不已,转头便走,身后传来那醉鬼的声音:“沈大哥慢走。”醉了都不忘跟他客套。
独孤默逗她:“世子另外这只羊腿给谁?”
世子到处找人:“阿杰……阿杰……”
黎杰跑来接过羊腿,紧跟着那醉鬼便说:“这只是给宿全的,你趁热送过去!”
黎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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