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婚事落了地,金不言刚刚大松了一口气,刺史府请的官媒便上了门,为邓嘉毓提亲。
提亲对象既是金不言,她便不宜出面待客,大管家金余报到定北侯处,他怔怔道:“向大小姐提亲?”
金不言自回府管家,虽然不能阻止后院女人们争风吃醋,但于琐事上头却为他省了不少事儿,天长日久他竟渐渐忘了大女儿也还年轻,不可能一辈子窝在侯府后院管家。
金余喜孜孜道:“侯爷,邓二公子端方持重,一身才学,这门亲事若真能成,那可是一桩良缘!”
定北侯记得邓刺史府上这位二公子,在幽州城内无论容貌才学皆很出众,是女婿的上佳之选。
“既如此,便见见吧。”
等到金不语从营里回来,才听说长姐与邓嘉毓的婚事已定,不由大吃一惊:“邓刺史竟是同意了?”
金不言最开始并不知邓嘉毓与其父曾因他的婚事发生过争吵,可金不语身边还有个狗腿子兄弟邓利云,也不觉得出卖父兄有什么心理负担,后来找机会将父子俩之间的矛盾告诉了世子。
彼时世子还旁敲侧击过长姐,发现她倒是很享受现在的状态,对成亲生子也并什么执念,左右邓嘉毓还未与旁人结亲,便由她去了,闲时与邓嘉毓诗琴相合,也没什么不好。
金不言笑睨了她一眼:“谁让我有个格外能干的亲弟弟呢?”
邓嘉毓的小厮嘴巴死紧,之前不曾透露半点口风,定北侯父子俩进京献俘,邓氏父子俩因婚事和解,刺史大人总算同意了向侯府提亲之事,那小厮不小心露出一言半句,被她的贴身丫环逮到人少处逼问出了真相。
原来邓淦不欲在定北侯与窦大将军之间站队,但后来听说窦大将军回营与定北侯重修旧好。偏偏世子巧施连环计接连大败北狄,震惊了幽州城内文武官员,也让邓淦彻底倒向了定北侯。
“窦大将军已是日薄西山,但世子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已有侯门遗风。以往世子胡闹,倒教为父轻看了他。待得将来世子袭了侯爵之位稳掌幽州大营,你娶了金大小姐,便是他嫡亲的姐夫,只要夫妻和顺,以世子对其姐护短的态度,何尝不能有好前程?”
邓嘉毓满心烦躁,虽然对婚事期盼已久,但对邓刺史同意的理由甚觉荒唐:“父亲,我想要娶大小姐是因为她这个人,跟世子有什么关系?就算世子是纨绔,我也要娶她!”
“好好好!都由着你。”邓淦一副“你胡闹不懂事为父是大人不跟你计较”的宽宏大量模样:“回头就让你母亲请了官媒向侯府提亲。”还感慨道:“说起来我们谁都没有老四有眼光,他与世子从小交好,倒也没白玩在一处。”
邓嘉毓得了亲事,原本是喜事一桩,但不高兴父亲的态度,当下不轻不重挤兑了亲爹一句:“四弟本来就糊里糊涂的跟着世子玩,哪里比得上父亲前倨后恭。”
“滚!”邓淦气的大骂。
一个个都不省心!
纵然邓大人在儿子处撞了一鼻子灰,等到婚事真正订下来,还是很高兴,与夫人坐在一处商议聘礼,对这门亲事还是万分满意的。
金不语听说了邓刺史的思想转变,笑嘻嘻凑近亲姐讨要赏钱:“既是弟弟的功劳,姐姐何不赏我点散碎银子当酬劳?”
金不言在她手心拍了一记:“你的私库难道还少了几两散碎银子不成?”
秦宝坤借去给她支应过一阵子,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连手下人都如此财大气粗,想来外祖父的私库在她手里应该发扬光大了。
金不语抽抽鼻子,做个委屈可怜模样:“谁让我有个能干的亲姐姐呢,这不是为了多攒几两散碎银子给她做嫁妆嘛?”
两人相视而笑,金不言在她肩上捶了好几下:“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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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奉命前来幽州刺探军情,平日跟着世子转悠,一副眼前着要被拐带坏了的样子,听说侯府与刺史府结亲,更觉找到了军方与地方官员勾结的证据。
——都要结为儿女亲家了,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到了定北侯面前,倒也做得一副笑模样:“恭喜侯爷觅得佳婿!”
定北侯对六皇子前来幽州一事还在琢磨,不知道皇帝剑指何方,意欲何为。
不过皇帝在位几十年,对掌兵的老臣向来优容,也许就是觉得京里的皇子们不知民生疾苦,太过奢靡,丢到边关磨炼磨炼,他想多了而已。
况且六皇子从不曾往机要处凑,整日跟世子厮混在一处,不再作他想,笑道:“多谢殿下,待嫁女之日还要请殿下喝一杯水酒。”
邓嘉毓年纪已经老大不小了,聘礼早几年便备下了,婚约既成,三书六礼便走了起来,只是不能与新娘子再见面,只能拿世子当传声筒,三不五时便要来侯府拜访世子,美其名曰“与未来小舅子联络感情”,实则给新娘子送礼物,全是各种淘来的小玩意儿。
金不语与邓利云玩的好,可是对上老成稳重的邓嘉毓总没什么共同话题,便时不时将独孤默拖出来陪客:“阿默满肚子诗书,你们应该能聊得来。”还催促道:“姐夫,你还是赶紧娶回去过年吧?”
省得天天来骚扰她。
“我也巴不得尽快成亲。”民间有娶个媳妇好过年的说法,而他与金不言平日见面频繁,忽然因亲事婚前都不能再见面,也着实有些不习惯。
“相思催人老啊,姐夫你照照镜子,看看头发白了几根?”
已经入了秋,幽州城内的绿树都染上了一点黄色,北狄人大约今年不会前来打秋草了,应该能安稳将这个冬天过完。
邓嘉毓笑道:“世子不是也订了婚?不准备娶个媳妇好过年?”
定北侯对赵府的这门亲事很是满意,回到幽州之后便开始写信给侯府,商量世子的婚事。
金不语笑道:“我媳妇年纪小,再长两年也使得。”
秦宝坤来报,守在矿山外围的兄弟发现了西戎人的踪影,怀疑定北侯向西戎人卖铁。
金不语心知私自开矿已是死罪,向他国贩卖铁器更是罪加一等,此事若是被朝廷知道,定北侯自己没有好下场便罢了,她与金不言以及侯府老仆们恐怕都逃脱不开。
她生来倒霉,做了金守忠的孩子,死死捆绑逃不开,但金不言只要出嫁了,便不再是侯府之人,或能逃得一命。
邓府着急娶媳,而世子急着嫁姐,在长姐的婚事上对待定北侯也客气不少,时时与他商量,颇有点父慈子孝的模样。
在世子的积极推动之下,金不言的婚事三个月之内六礼便过的差不多了,她在别院库房里清点嫁妆,一边清点一边念叨:“你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世子将一份厚厚的单子递给她,取笑道:“你当是我着急嫁姐啊?是姐夫天天跑来缠我,娶妻的急迫心情都让人没眼看,还是早嫁出去早省心,免得姐夫得了相思病。”
金不言接过厚厚的单子,打开看的很疑惑:“这是什么?”
“我给姐姐备的嫁妆啊。”她拖着金不言去隔壁绮霞院,但见从正房到院里摆满了红色的箱笼,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金不言眼圈都红了:“哪里用得着你给姐姐备嫁妆?”
“长兄如父,咱们的爹不大靠谱,总想着自己享乐,你且当我是兄长便好。”她眨眨眼睛:“姐姐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便叫声哥哥?”
金不言笑着去捶她:“油嘴滑舌!”只是眼泪却落了下来,扑在她怀里哭,慌的金不语连忙哄:“不叫哥哥就算了,怎么还哭起来了?马上要做新娘子的人,可不兴再哭,往后要欢欢喜喜过日子。”
分明是一派喜庆,世子偏偏满嘴不正经,让人又想笑又忍不住要落泪。不知为何,金不言内心总有种说不出的恐慌,她将之归结为对新生活改变的无措,却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怀着这样隐秘的心事,腊月初她坐上了邓家前来迎娶的花轿,再次做了新妇。
定北侯府门口,刚刚将长姐背上花轿送走,世子站在门口遥遥注视着长街尽头热闹的人群,身后沈淙洲问:“世子在看什么?”
世子慢吞吞拢拢狐裘:“宾客散尽,楼要塌了。”
沈淙洲心头一跳,再看世子依旧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暗道自己多想了,她什么也不知道,便道自己多想:“什么楼要榻了?”
世子转头往回走,随意道:“沈大哥,你说楼榻了砸下来疼不疼?”
沈淙洲又疑心她知道了什么,回答不免谨慎:“自然是疼的。不过……无缘无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世子:“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只希望砸下来别伤及无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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