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时间,是入夜时分发来的。那个时候,赵小穗正站在小区树影里用手机跟卢昌泉通话。没有落款,谁呢?所言虽不甚明了,但用意显然不善,甚至很是刻毒。再看发信人邮箱代码,原来竟是“气死你气死你”。赵小穗发了一阵呆,将“xxxx包皮手术”6字输入搜索栏,然后点击,电脑屏幕上立刻出现了许多男性专科广告,还有一些医科书上的解释。乡下来的女研究生脸红了,心跳了,但她忍着,第一次硬着头皮接受这种科普的培训。
赵小穗想起来了,卢昌泉读完研究生,也曾利用去出版社报到前的一段时间住了几天医院。她说去看望,卢昌泉坚决地拒绝了,说是寻常小疾,大可不必。她再坚持,他就说是男人的病,别去了。如此说,他所治的就是这个病了。但发信人怎么知道的呢?
发信人是卢昌泉私交密切的男友吗?那他给自己发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信箱?
联系到信中提及的“马上功夫”和“性福”,再联想到前些日子巫雨虹在电话里调笑时说过的话,还有自己和李韵谈到“骑马”时得到的“绿色食品”的嘲笑,再憨再钝的赵小穗也不能不想到巫雨虹,不能不想到与性有关的事情了。巫雨虹知道自己的信箱,她一定对我心怀大恨,巫雨虹正与卢昌泉秘密交往,她具备所有“作案”的条件,包括不要脸皮。那么,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巫雨虹不顾羞耻蓄意报复?还是卢昌泉顺手牵羊搂草打兔子?甚或是贼喊捉贼趁火打劫?如果以此推断顺理成章,某女士求职失意情场反击,还不惜恶毒地扯开帷幔,将自己最无耻最丑恶的一幕故意展示给所仇恨的人看,那这人心,可就险恶得不敢让人相信了选
赵小穗只觉周身寒彻,如坠冰窟。那一刻,赵小穗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恨巫雨虹,甚至都不再为她生气。但她恨卢昌泉,越想越恨,恨入骨髓。如果所有推理都符合逻辑,也都是事实,那这就是两个同样险恶无耻之人。可卢昌泉又是为了什么?他先笑里藏刀坏了巫雨虹的大事,再顺手牵羊占了巫雨虹的身子,即便是巫雨虹故意卖色拉他下水,他也难逃狼狈为奸为虎作伥的干系选他是不是以为这种诡秘的床笫便宜只是自己消受谁也不会知晓?他以前是不是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他的古书看得太多了,他的权谋心机太重太重,重得扭曲了人格与人性,他做这种事时可曾想到对另一个痴心爱他依赖他的女孩子的致命伤害?不错,赵小穗不怀疑他愿意娶自己为妻的真诚,可如今想来,那也是他人生谋划中的一个算计。
赵小穗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难入睡。巫雨虹每日出入,只作不见。倒是李韵回来,要陪她去医院。赵小穗摇头,不去。李韵问要不要告诉卢昌泉。赵小穗拉住她,说谁也不要告诉,又让她出去时叮嘱门卫大姐,无论是谁,都不要放进来,她不想见任何人。
几天后,赵小穗好些了,她又一次打开电脑。电子信箱里,竟一下挤进数十封来信,绝大多数是卢昌泉的,一天十来封,早午晚都有。赵小穗没犹豫,也没打开看,而是一次性点击了彻底删除。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不想再听任何辩解,没必要,也没意思,那是一堆苍蝇、蟑螂和老鼠。大病中的几天,她将一切都想明白了,决心也已下定。
有一封,是省经委人事处发来的,说近来工作正忙,急需人手,他们已和学校学生处取得了联系并获同意,赵小穗可立即去省经委工作。
赵小穗立即提笔给那位女主任写信,说非常感谢各位领导和同志们对她的关心和赏识,但经过认真考虑,她只能深表遗憾地告知,她已决定放弃去省经委的工作,另作选择。至于原因,她说,她对发生在身边的诸多丑恶肮脏深表羞耻,为了彻底地忘却,为了获取心灵的一份安宁与纯净,眼下,这只能是她万般无奈中惟一的选择。在信的结尾,她称女主任为大姐,说也许,日后我们还有坐在一起相叙的机会,到那时,我会将许多许多心里的话倾诉给大姐听,我想,大姐一定会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