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娇妻不讨喜晓叁王子想见公主凌淑芬情惑俏法师香弥烽杀周扶妖国家脊梁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碰瓷翻了车 > 第33章

    从盛夏到严冬,章翎已经由短发改为扎辫子,校服外还穿着红色羽绒服,在李照香眼里,就是个戴眼镜的乖巧学生妹,和大街上其他学生妹没什么两样。

    老人家记性差,李照香已经完全不认得章翎了。

    门是半开,章翎看不见屋里的情景,只感觉黑漆漆的,应该是拉着窗帘,同时,她还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路过垃圾桶时的那种气味。

    她看着李照香的脸,心中疑窦丛生,嘴里却说:“奶奶您好,请问这里是蒋赟家吗?我是蒋赟的同学,来给他送作业。”

    “哦,小崽在睡觉,发烧了。”奶奶把门拉开了些,“进来吧,屋里乱,你随便坐。”

    章翎走进门,把香蕉和热包子交给奶奶:“我知道蒋赟生病了,这些是买给他的,奶奶,您是蒋赟的……”

    李照香觉得她的问题很奇怪:“我是他奶奶呀。”

    “亲奶奶吗?”

    李照香一瞪眼:“这叫什么话?还能是认的呀?”

    章翎晕菜了。

    李照香把香蕉和包子搁在写字台上,嘟囔道:“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

    接着她把窗帘拉开,光线透进来,整间屋子并没亮堂多少,因为朝北,哪怕是下午采光都不好。

    章翎终于看到这间屋子的全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屋里没开空调,阴冷潮湿,拥挤杂乱,是章翎在社会新闻或纪录片里才能见到的那种出租屋。

    半屋子都是废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另外半间住人,没什么家具,最醒目的是一张高低铺,还不是木头材质,而是铁架子。

    上铺有一个人卷着被子在睡觉,侧身向墙,章翎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一头卷毛。

    章翎转学后也住过出租屋,一套老破小,一家三口租了两年半,章知诚把房子布置得干净温馨,章翎住着还挺舒服。

    她一直都知道蒋赟是租房子住,以为出租屋最多就是简陋一些,从未想过他的居住环境竟如此糟糕。

    李照香已经走到床边,拍着床架子大喊:“别睡啦!快起来!你同学来看你了!”

    章翎急忙说:“奶奶,别叫他了,让他多睡会儿吧,我把作业放下就走。”

    “睡个鬼哦!他从昨晚睡到现在了。”李照香继续拍床,“起来!你肚子不饿吗?肉包子吃不吃?”

    上铺的被子蠕动了一下,一个哑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响起:“吃,你别喊,我难受呢。”

    “难受你也得起来!你同学来啦!”

    “什么同学?谁啊?”

    蒋赟翻过身,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就和站在写字台边的章翎打了个照面。

    蒋赟:“卧槽!”

    他就跟被雷击中似的,整个人打了个颤,脑袋里一阵眩晕,差点从上铺栽下来。

    章翎仰着脑袋看他,蒋赟大概睡得太久,头发都是炸开的,脸上的表情仿佛见了鬼。

    李照香不耐烦地喊:“发什么愣?赶紧起来啊!”

    蒋赟也喊:“别催!我总要穿衣服吧!”

    他捞过放在床边的毛衣和长裤,拿到被窝里摸索着穿,穿好后才掀开被子从上铺爬下来。

    就这么会儿工夫,蒋赟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念头:

    章翎怎么会来?

    家里的环境被她看到了,她会不会嫌他脏?

    她见到了奶奶,奶奶认出她了吗?之前和她说了些什么?

    章翎认出奶奶了吗?五个月了,她和奶奶就见过一次,也许已经忘了呢?

    万一她记得奶奶怎么办?他该如何解释?

    暑假里的那次见面就是个坑,蒋赟自己挖的坑。几个月来,他好不容易让章翎淡忘掉那件事,哪能想到会有更大的坑在等待他。

    老天爷,求求你,让她们两个都失忆吧!

    蒋赟脸红红地转身面对章翎,心里好紧张,问:“你怎么来了?”

    章翎看着他身上的毛衣,有好几个破洞,说:“上午发了两套卷子,邓老师让我给你送过来,周末要做。我给你发消息了,你一直没回我。”

    “哦,我睡着了,没看手机。”蒋赟挠挠头发,看向坐在小板凳上整理废品的李照香,说,“那是……我奶奶。”

    章翎说:“我知道。”

    “那个……她……”蒋赟吞吞吐吐,时刻观察章翎的脸色,“你……她,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没有。”章翎问,“你身体好点了吗?”

    蒋赟微微松了口气:“还有点晕,再睡两天就好了。”

    章翎突然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她从室外来,手掌有点凉,蒋赟的额头却是滚烫的,她皱起眉说:“好烫,你知道你发烧几度吗?”

    额头上贴着章翎的手掌,蒋赟一动都不敢动,回答:“不知道,我家没有体温计。”

    章翎收回手,又问:“那你吃药了吗?”

    蒋赟摇头。

    “你得去医院看看。”章翎说,“光睡觉没用。”

    蒋赟没接腔,李照香出声了:“就一点儿感冒发烧,去什么医院?那些医生都是骗子,一进去就要你验血拍片,再给你配一堆药,都拿的回扣,傻子才会上当。”

    章翎:“……”

    蒋赟臊得慌:“你少说两句!什么都不懂别瞎逼逼。”

    李照香回头瞪他:“我不懂?我不懂能把你养这么大?你个小兔崽子……”

    蒋赟打断奶奶的话:“你不说有包子吗?我饿了,包子在哪儿呢?”

    “看吧,还知道肚子饿,哪用看医生。”李照香起身,拿过一袋包子递给蒋赟,“还热着呢,你同学给你买的。”

    蒋赟一惊,看向章翎,章翎冲他笑笑:“吃吧,别的也不敢乱买,包子你肯定喜欢。”

    狭小凌乱的屋子里,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章翎想了想,说:“你自行车借我一下,我家有药,去给你拿点来,普通的发烧吃点药好得快。”

    蒋赟把车钥匙给她,章翎把试卷留下,背上书包说去去就回。

    等她离开,蒋赟飘着去卫生间洗漱,回来后一屁股坐到下铺,拿起肉包咬了一口。

    他心里好慌张,感觉肉包子都不香了。

    李照香捆好一大堆纸板,说:“你这同学一看就是个好娃娃,你就该和这样的小孩一块玩,别老和草花那种笨小子混在一起,看着就没出息。”

    蒋赟问:“奶奶,刚才那个女同学,你以前见过吗?”

    李照香很奇怪:“你高中同学我哪里会见过?也是稀奇,你生个病,居然有女娃娃来看你,你还挺能干。”

    蒋赟:“……”

    很好,失忆了一个,看章翎刚才的反应,似乎也对奶奶没印象,要不然,她不会那么淡定,肯定会骂死他。

    蒋赟浑身冒冷汗,有逃出一劫的感觉。

    章翎骑车来回只用了半小时,给蒋赟带来几盒常用药,还用保温瓶装了一桶红枣银耳汤,说:“这是我爸爸下午炖的,听说你生病了,让我拿给你喝。”

    蒋赟接过保温瓶,低声说:“谢谢。”

    李照香在边上瞪他,蒋赟把保温瓶牢牢护在怀里,与她互瞪。

    章翎又拿出一支水银体温计,说:“先测体温,我家有多的体温计,测完了你留着用,晚上睡觉前再测一次。”

    李照香“啧”了一声:“真讲究,我和你说,这臭小子可抗造,没那么虚。”

    章翎:“……”

    蒋赟都没力气怼奶奶了,乖乖把体温计含在嘴里,三分钟后,章翎拿出来看,38.1度。

    她说:“还好,不算特别高,先吃药试试。”

    二十多方的小屋子里挤了三个人,蒋赟觉得很尴尬,想和章翎说说话,奶奶都能听见,还会插嘴。

    见奶奶没有出门的意思,蒋赟对章翎说:“屋里空气不好,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章翎很担心:“你发烧呢,能出去吗?”

    蒋赟已经在穿外套:“能,我睡得头都晕了,屋里熏得慌,就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李照香又一次插嘴:“睡到下午1点多还好意思说熏得慌?怎么不熏死你呢?”

    蒋赟没理她,看过药盒上的说明,吞下两颗消炎药,领着章翎出了门。

    这天天气很好,午后的太阳照得人暖烘烘的,袁家村纵横交错的巷子里,电瓶车来来往往,有不少人在门口晒太阳,女人们织着毛衣、嗑着瓜子,还有些小孩在路边玩耍,很是热闹嘈杂。

    蒋赟双手插兜,低着脑袋在小巷里穿来穿去,章翎跟在他身后,好奇地四处打量。

    走着走着,蒋赟停下来,回头看她,问:“你来过袁家村吗?”

    章翎摇摇头。

    “这儿白天治安还行,晚上不太安全,有些人喝过酒会发酒疯,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蒋赟看着路边各色小店,一边走一边给章翎介绍,“那家早餐店开了几十年了,老板姓王,他家的生煎包很好吃,就是有点贵,一块钱三个,每次一锅出炉,很快就会卖完。”

    “这里的房子都是租出去的,你看,房东一般都住顶楼,底下隔成单间,有些条件好的会带单独的厕所,大多数都是厨卫公用。你一会儿要上厕所,我带你去公厕,这儿公厕不好找。”

    路过一个巷口,一堆人挤在一起吆喝得很大声,章翎探头看,发现里头是一个牌桌。

    “他们天天在这儿打牌,赌钱的。”蒋赟小声说,“不过,我知道他们有人出老千,就是合着伙儿三个骗一个那种,围观的还有托,也有人帮他们传牌,总之阴得很,被发现了就耍赖,赖不过就打架。”

    他们又路过一家理发店,蒋赟指着店招说:“我就是在这家剪的头,小叶理发店,老板是个阿姨,我这头剪一次五块,不洗也不吹。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回老板发神经,说要试试帮我把头发拉直,免费的,我就试了。弄完后我俩都傻了,我的天,贼难看!头发都贴着头皮了,跟汉奸似的。”

    章翎“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路过水站,刚子叔在门口晒太阳,蒋赟冲他招手:“叔,今天忙不?”

    刚子叔咧嘴笑:“不忙,你同学找你玩呢?”

    “嗯。”蒋赟对章翎说,“我就是在这个水站打的工。”

    章翎说:“我知道,刚才还是里头的小妹妹把我带去你家的,我差点迷路。”

    蒋赟:“是吗?这儿的路是不好找。”

    章翎沉默几秒钟,说:“那个小妹妹说,你和她翻过字典,查我的名字,是真的吗?”

    蒋赟:“!”

    “瞎说,没有的事!”他看到前方有一个老奶奶坐在家门口,守着一个小摊儿,赶紧转移话题,大声地喊,“高阿太!”

    高阿太年纪比李照香还大,看到蒋赟后笑着说:“小斌,今天不上学啊?”

    蒋赟说:“阿太,今天礼拜六!”

    “今天礼拜六啊?哎呦,我日子都过昏了。”高阿太长得慈眉善目,问,“小斌,这个女娃娃是你对象吗?长得真好看。”

    章翎:“……”

    蒋赟很无语:“阿太,我才十六岁。”

    高阿太从摊儿上拿了一根棒棒糖,非要塞给章翎:“乖宝,给你吃,橙子味儿的,好吃。”

    章翎很不好意思,蒋赟说:“你拿着吧,我一会儿趁她不注意,会把钱放她盒子里。”

    高阿太耳背,指着蒋赟对章翎说:“你别给他吃,乖宝才能吃糖,他不乖,没得吃。”

    章翎忍着笑看向蒋赟,蒋赟不停点头:“是是是,我最调皮,行了吧?”

    两人离开高阿太的摊位,章翎回头看,高阿太还笑眯眯地朝她挥着手。

    她拆了棒棒糖的包装纸,把糖咬进嘴里。

    蒋赟说:“高阿太八十多岁了,一直在自家门口摆摊卖文具和玩具,还有自己纳的鞋底。她家东西卖得比超市都便宜,很多小孩放学都会来,不过有些小孩很坏,欺负她年纪大了,拿了东西不给钱就跑,还被我抓到过几回,扒了裤子揍一顿。”

    章翎想象出那个画面,笑得更加开心。

    两个人东走西逛了好一阵子,蒋赟看着前方,突然停住脚步,问章翎:“你急着回家吗?”

    章翎吮着棒棒糖,摇头:“不急,怎么了?”

    蒋赟一笑:“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把章翎带到袁家村中那块安装有健身设施的小空地,在两个并排着的推腿设施上坐下。

    太阳还未西落,连风都带着暖意,章翎咬着棒棒糖,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这样懒洋洋地晒太阳,一时感觉十分惬意。

    不远处有一个跷跷板,两个年轻妈妈正带着各自两、三岁大的孩子在玩耍,两个小朋友被妈妈护着,在跷跷板两头上上下下,笑得很大声,妈妈们不停地逗孩子:

    “好玩吗?飞起来啦!哦!又掉下去啦!”

    “宝宝抓紧了,宝宝真厉害啊,会玩跷跷板喽!”

    ……

    蒋赟一直看着他们,很久都没说话。

    章翎没问他为何要来这里,这个地方算空旷,空地上停着几辆轿车,四面都是高矮不一的自建房,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安静地看着蒋赟,在心里思考着,要怎么向他开口。

    那么多的疑问,她并不想装傻。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后,蒋赟先开口,他指着前方一栋朱红色外墙的三层小楼,说:“那栋房子,是我爸爸造的,原本,那是我家。”

    章翎的心都跳快了一下,顺着蒋赟的手指望去,那栋小楼陷在周围四、五层高的楼里,旧旧的,并不起眼。

    蒋赟收回手,两只脚无意识地推着健身设施:“我奶奶说,那栋楼造好的时候,是整个袁家村最漂亮的房子,搬家那天,还摆了宴席。房子造好以后我才出生,在那儿住过两年,十几年了,里头是啥样子,我都不记得了。”

    章翎转头看着他,蒋赟的目光又落在那两对母子身上,说,“我也不记得我爸了,只能看看照片,他长得挺帅,不过我和他长得不像。还有我妈,我连照片都看不着,我奶奶说她都丢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她就是不给我看。”

    蒋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女孩:“章翎,我家很不好,你也看到了,就……我没想到你会来。”

    章翎看了他一会儿,棒棒糖在她嘴里融化,是浓郁的橙子味儿。

    她问:“蒋赟,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

    蒋赟并未神色大变,仿佛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他垂下眼睛,牵唇一笑:“啊,被你发现了。”

    章翎继续问:“是什么时候?小学,还是初中?”

    蒋赟擡眸,注视着她:“小学,就知道你了。”

    章翎追问:“我和你说过话吗?”

    蒋赟笑得更开:“说过。”

    章翎好困惑:“什么时候啊?我不记得了。”

    蒋赟摆摆手:“不记得就算了,就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那……”章翎又问,“暑假那次,你是故意的?”

    这一次,蒋赟不笑了,眼神深深地看着她,轻轻点头:“嗯。”

    “为什么?”

    “我就是想认识一下你,要个Q.Q,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我那会儿不知道我和你考上了一个高中。”蒋赟背靠椅背,拉直双臂伸了个懒腰,自嘲地笑了笑,“结果被我搞砸了,我是不是很傻?”

    章翎:“……”

    这可真是一件大无语事件。

    蒋赟是很傻,但章翎不傻,相反,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很多事情串起来看,逻辑链变得越来越清晰。

    蒋赟小学时就知道她。

    暑假里,他故意设局,想要借机认识她。

    高一开学,他强迫吴炫宇换座位,和她成为了同桌。

    他好多次夸她唱歌好听,说主持是她的特长,却硬掰是听萧亮说的。

    他送水到她家,见到她的父母,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连看都不敢看她。

    他买了一只长颈鹿,不便宜,包装得美美的,就是为了送给她。

    他听到她跑十一道,就主动要求跑十二道,哪怕脚受伤了也要跑。

    他说要每晚骑车送她回家,保证护她安全。

    她去跑800米,他下看台来给她加油,搀着她走了好久。

    他知道她身体不舒服,不希望她去唱歌,冲她发火。

    他听许清怡说领唱已经确定人选,毫不犹豫地举手,帮她争取。

    他听说她要给他出演出服的钱,跑来找她对峙,生气地问她是不是可怜他。

    ……

    蒋赟从来没对她说过暧昧的话,其实也没做过出格的事,他俩的相处中,反而是吵闹更多。

    但现在,章翎知道了,爸爸说得没错,那个倔强又敏感的男孩子,似乎真的,在偷偷地喜欢她。

    甚至不是从高一开始,而是很久以前,久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都不肯告诉她。

    章翎不是第一次被人喜欢,初中时,还有男生向她表白,都被她拒绝了,回家后还心急火燎地把这事儿告诉给爸爸妈妈。

    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哪怕现在,她也只有十五岁半,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种事上分心,即使是乔嘉桐,在她心里占的位置也远远比不过学业。

    可对方是蒋赟……

    章翎莫名地有些害怕,她想,如果蒋赟对她表白,她该作何反应?

    她是把他当朋友的,从不计较他的家境、长相、性格……他在班里没有朋友,她如果拒绝他,他俩以后该怎么相处?

    蒋赟还愿不愿意继续接受爸爸妈妈的资助?

    还愿不愿意让爸爸给他上家教课?

    还愿不愿意再骑车送她回家?

    他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也不理她?

    章翎没有回答蒋赟的问题,蒋赟也不再说话,暑假里的碰瓷事件真相大白,他不知道章翎心里是怎么想的,于他本人而言,这事儿算是彻底翻了篇,心里一阵轻快。

    他们在空地上坐了半个多小时,两位年轻妈妈带着孩子回家了,章翎的棒棒糖早已吃完,蒋赟吃下去的药也开始生效,他打了个哈欠,说:“我又困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章翎忙说:“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好了,走回去也行,就一站路。”

    “我送你。”蒋赟的语气不容拒绝,章翎没办法,只能跟着他起身往回走。

    路过一条小巷,前头来了一辆轿车,后头又来一辆电瓶车,眼看着路要被堵住,蒋赟拉了一把章翎的手臂,将她的后背贴到墙上,自己侧身护住了她。

    两人瞬间离得很近,近到章翎都能感受到蒋赟浅浅的呼吸。

    冬天干燥,男孩子从不护肤,脸上有点蜕皮,章翎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嘴唇上细细的小绒毛,还有下巴上星星点点的青春痘。

    比起开学时,他们已经有了细微的身高差,七、八公分左右,章翎倏一擡眸,就撞进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咖啡色的瞳仁,清透明亮,窄窄的双眼皮,还有又长又翘的睫毛。

    一下一下地眨动着,像是在撩拨她的心。

    章翎手心都出了一层汗,等车子开过后,轻轻一挣,挣开了蒋赟握着她手臂的手。

    蒋赟有所察觉,快速地说:“对不起。”

    “没事,我衣服有没有被墙蹭脏?”章翎忍住剧烈的心跳,回身给他看后背,顺便遮掩住自己逐渐发烫的脸颊。

    蒋赟帮她掸了掸后背:“还好,稍微有点灰,现在没了。”

    他们回到于晖家的院子,蒋赟取了自行车,章翎坐上后支架,男孩送女孩回家。

    半路上,章翎想了半天,拉拉蒋赟的后衣摆,说:“你上次问过我一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你,我……不是可怜你。”

    蒋赟:“……”

    章翎斟酌着语句,说得很慢:“蒋赟,我其实很佩服你,如果我是你,不会有你这么厉害。你可能不知道,我爸爸上高中的时候,家里也很困难,他那时候也没有爸爸妈妈,但他没你厉害,他高中里从来没打过工,一直就是拼命学习。”

    蒋赟:“……”

    “我爸和我妈,其实是上大学后才谈的恋爱。”章翎决定出卖她亲爱的父母,“高中里,他俩的确看对眼了,但谁都没说破,约好了一起考大学。他俩成绩都很好,后来我爸考上钱塘大学,我妈考上钱塘医学院,他俩才走到一起。”

    章翎越说越有信心,“我和他俩一样,高中里不会考虑别的,只想好好学习。”

    她拍拍蒋赟的背,“下个月就期末考了,你能考进全班前三十名吗?”

    蒋赟说:“……我试试。”

    “我觉得你能行。”章翎微笑,“再加把劲儿,我相信你。”

    蒋赟没再说什么,把章翎送回家后,就骑车回去了。

    章翎觉得这一下午过得真是惊心动魄,她把意思表达出来了,不知道蒋赟听没听懂。

    章翎只希望蒋赟把心事都藏在心里,就像她把心事藏在心里一样,只要不说出来,怎样都没关系。

    爸爸在她上初中时就告诉过她,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和学业并不冲突。有人喜欢她,说明她很优秀,所以,绝不能践踏对方的感情,要说,谢谢你喜欢我,但我现在只想以学业为重。

    章翎记得,当时她吃着冰淇淋,笑嘻嘻地问:“那要是向我表白的人,刚巧是我喜欢的人,怎么办?”

    章知诚惊讶地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章翎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如果那个人,我也喜欢他,我怎么回答呀?”

    章知诚说:“那不就是我和你妈妈么?还能怎么回答?一起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长大了要还是互相喜欢,就结婚生小孩呗。小宝贝,你以为你是怎么来的呀?”

    那时候,章翎被爸爸逗得哈哈大笑,可现在,她觉得这事儿一点也不好笑。

    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乔嘉桐。

    可在这天下午,她惊恐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了蒋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