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诡情债狂上加狂假面老公楼采凝浪子那兰齐晏狗洞谋士樱桃糕廉价灰姑娘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碰瓷翻了车 > 第68章

    过去的一年多,十五个月,四百多天的分离和思念,章翎不觉得有多痛苦难熬,因为她心中充满希望,对自己和蒋赟的未来从未怀疑。

    她克制、冷静、理智、忍耐,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目标就是高考。

    她很少哭泣,很少失眠,很少因为想念而走神。

    她觉得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别人都以为蒋赟真的被开除了,只有她知道这是假的,蒋赟没事,只要等待一年多,一切都能回归原样。

    她连给他寄卷子时都不曾留下只言片语,既然要避嫌,就避得彻彻底底。

    她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可是现在,等来的却是一句“他不想去北京”。

    章翎不是笨蛋,隐约猜到蒋赟的意思,既慌张又生气,强装镇定地问:“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

    蒋赟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段日子他想了许多,想自己和章翎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那段岁月特别美好,如今想来,美好得都不真实了。

    他说:“我之前,去了台城。”

    章翎:“我猜到了。”

    “你能想象吗?”蒋赟擡眸看她,“章翎,我过了一年多好日子。”

    他向她细细讲述:

    “我住的是那种带电梯的房子,高档小区,虽然面积很小,装修却很好,设施特别齐全,小区里还有健身房和图书馆。”

    “学校的寝室也很豪华,二人间,比这宾馆都漂亮,我的室友是个高一男生,非常活泼,有时候还会发嗲,我把他当弟弟看。”

    “我穿的衣服都有牌子,鞋子也是,去食堂吃饭再也不用考虑菜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晚上饿了还能去买宵夜。”

    “我的同学家里都很有钱,他们都没看出来我其实是个穷鬼。我听不懂他们聊的话题,几乎不插嘴,他们问我我也爱答不理,他们管这叫高冷。”

    章翎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

    她猜测过蒋赟这一年多的生活,怕他过得不好,怕他和妈妈吵架,怕他性格冲动和同学老师起冲突,如今听来,他过得似乎还不错。

    蒋赟继续说:“我享受着这一切,和做梦一样,都是翟丽给我提供的。我告诉自己我还未成年,享受这一切是应该的,她是我妈,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他话锋一转,“可是后来我十八岁了,成年了,我知道,我的梦该醒了。”

    “十八岁……”章翎依旧牵着他的手,指甲抠着他的掌心,摇头问,“十八岁怎么了?就算你离开你妈妈,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蒋赟微笑:“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好几次,上高中不考虑这些事,我现在觉得真明智。章翎,那会儿我俩才十六、七,十八岁好像还很远。我骗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于是放纵自己和你亲近,答应和你一起去北京,想着那是很久以后的事,可是十八岁就这么来了。”

    章翎还是摇头:“我不明白。”

    “章翎,你明白的,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女孩。”蒋赟反手扣住她的手,手指与她纠缠在一起,“你知道我的心意,从来没变过,但我实在想不出来,将来要怎么和你相处。”

    章翎着急地说:“就和以前一样相处啊,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我想看到你,想和你聊天,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你没变过,我也没变过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就很难。”蒋赟叹气,“我问过熟悉的警察大哥,读警校和别的大学不太一样,平时除了上课还有训练,周末、寒暑假可能会参与一些执勤安保工作,会很忙。我现在依旧是低保户,奶奶给我留了些学费,不打工的话撑不了四年,读警校又很难打工,没那个时间,所以我可能还要申请助学补贴。”

    章翎愣愣地看着他,他说的这些事,她从未考虑过,倒是想过蒋赟毕业后工作买房的事,那更遥远了。

    蒋赟说:“那次泡温泉,我说我们要高考,不能考虑这些,你说你懂。你告诉我章翎,如果我们一起去北京上大学,我还能用什么理由搪塞你,我依旧不能考虑这些?”

    章翎倔强地摇头,眼泪涌出眼眶:“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看到她哭,蒋赟几乎心碎,还是耐心劝她:“章翎,我近几年都给不了你好的生活,我做不到上大学还要靠你父母资助。我怕我在的地方反而不安全。我怕我将来做警察,你会跟着担惊受怕。我怕你脑抽了,为我放弃出国读研。我怕你父母明明不同意我们交往,因为拗不过你而勉强同意,最后你后悔了,对他们哭诉我有多糟糕。”

    章翎哭得好伤心:“不会的,你说的这些都不会的……”

    “你还小呢。”蒋赟擡手揉揉她细碎的短发,“章翎,我现在真的一无所有,没有房子没有钱,一个亲人都没有,身后还跟着个通缉犯,未来的路注定很危险。我不怕危险,我怕的是连累你和你的父母。”

    他的语气变得格外温柔,“你从来没有吃过苦,爸爸妈妈都那么爱你,你家里的亲戚也都是体面人,如果你有了我这么一个男朋友,你说说,像话么?”

    章翎哭得说不出话来,她被弄懵了,从进到这个房间后就一直被蒋赟带着走,只听到他在说,偏偏他说的这些东西,她都无法反驳。

    蒋赟揉着她的脑袋:“以前我们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以为喜欢就是喜欢,没那么复杂。现在你还是小,但我已经懂了,我知道男生和女生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的,我寝室里的小孩都没满十六岁,他都能给我做榜样。”

    “章翎,你一直比我聪明,比我靠谱,你自己说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我可以去北京,去了以后呢?咱俩在一起?我可能连一顿饭都请不起,到时候怎么办?你买单吗?我接受不了的,不是说我大男子主义,至少要AA吧?我AA可能都不行。”

    “我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不要像我妈那样,傻乎乎地为了爱情嫁给我爸,四十多岁了还要被她那七十多岁的老爸指着鼻子骂,说她当年鬼迷心窍,跟了我爸那个穷小子。”

    “章翎,我庆幸我们没有开始过,我相信你能很快走出来,你会忘掉我。你往后想几年,我俩真的在一起了,是不是很大概率会吵架,会分手?为什么非要拖到那时候去吵架,吵得两个人都忘了以前的美好,然后再分手?不如现在,趁还没开始,就结束吧。”

    章翎一声一声地抽着气,眼睛都哭花了,看着面前的蒋赟,突然觉得他好陌生啊!

    以前,他们相处时,蒋赟比她高不了几公分,人又瘦,表面上会和她斗嘴,实际上对她言听计从,他们在一起时,她向来占主导地位。

    现在不是了。

    章翎剪着学生气的短发,身材纤瘦,戴着眼镜,而蒋赟身形高大,嗓音低沉,明明只比她大三个月,坐在她面前,竟有一种大哥哥面对小妹妹的感觉。

    他说的那些话,像是经过缜密思考,如此冷静,连眼睛都没红一下,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章翎无法反驳。

    她很想无所顾忌地喊:我就是喜欢你!我就要和你在一起!你答应过我要去北京,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可她喊不出来。

    她并不比别的女孩成熟,就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喜欢可可爱爱的小东西,高兴时会笑,伤心时会哭,良好的家教让她从来不任性,不骄纵,碰到事情会先分析,再想办法解决。

    她的确比别的女孩更理智通透,所以她明白,蒋赟说的都是对的。

    他们一起去北京,开始谈恋爱,真的可能会分手。

    因为他窘迫的经济情况,因为他繁忙的学业和训练,因为他背后阴魂不散的犯罪分子,因为她的父母很有可能会不同意。

    但章翎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男孩,被他又倔又韧的性子深深吸引,却又想不出办法解决他说的那些问题,于是她只能哭,觉得好不公平,蒋赟都不给她辩论的机会,一上来就把路都给堵死了。

    蒋赟心疼极了,摘下她的眼镜,像以前那样撩起衣摆帮她擦拭镜片,又摆到一边。他摸摸她的眼睛,捏捏她的脸,柔声道:“你别哭了。”

    章翎凑过去,轻轻地抱住他,蒋赟也张开双臂抱住她。

    他说:“章翎,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我真高兴,你居然喜欢过我。”

    章翎哽咽着说:“你也是很好的男孩子啊。”

    蒋赟失笑:“你看,你都没法说出一个‘最’字来,因为你知道,我不是最好的,比我好的男生太多了。”

    章翎心都要碎了:“不是,没有……”

    蒋赟闭上眼睛,轻揉她的背脊:“我们一年多没联系,也过来了,我过得很好,你也过得很好。以后,不就是一个个一年么?我依旧可以过得很好,你也一定可以。”

    章翎在他怀里问:“你会考去哪儿?”

    蒋赟想了想,说:“某个省的警校吧,抱歉,我不想告诉你,我现在的处境还是有点危险,去了警校反而比较安全。我和我妈的事已经处理好了,以后,我不会再和这边的人联系,反正,袁家村也拆了,我在这里没有别的亲人了。”

    章翎从他怀里出来,泪眼迷蒙地问:“你今天叫我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蒋赟点头:“对,我不想对你撒谎,也不想藏着掖着不告而别,我和你之间一直都是有话就说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实在是找不到解决办法,你很聪明,我相信你都能明白。”

    他要走了,离开钱塘,离开A省,孤身一人去往一个陌生的省份,从此断绝与这里的一切联系。

    袁家村,十六中,五中,金秋西苑,章老师和杨医生,老师和同学们……还有章翎,他统统都要放弃了。

    章翎问:“蒋赟,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蒋赟绽开笑,是那种淡然的笑容,章翎痴痴地看着他,觉得他比以前成熟好多,都不是她记忆里那个莽撞冲动又有点傻的男孩了。

    他笑着说:“有缘再见,没缘分的话,就算了。”

    他拿起眼镜帮章翎戴上:“你说过,你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去争取,你愿意放弃,说明你不在乎这个东西。我呢,和你不太一样,我也想过去争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我放弃,不是因为我不在乎,而是我太在乎了,我不舍得这个宝贝落在我手里吃苦,我希望你能遇见一个更好的人。”

    ——

    章翎离开房间,坐电梯下楼,看到章知诚后什么话都没说。章知诚注意到女儿红肿的眼睛,还有茫然失措的表情,心里闪过疑问,却没出声,跟着章翎走出宾馆。

    车子开到第四医院附近时,章翎才开口:“爸爸,你在这儿把我放下吧,我想走一走。”

    章知诚担心地问:“需要爸爸陪你吗?”

    “不用。”章翎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她在第四医院公交站台下车,章知诚把车开走了。

    章翎在站台上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天桥走去。

    天桥下的报刊亭已经不见了,整个亭子被拆除,只在地上留下一点痕迹,章翎知道,现在智能手机普及,买报纸杂志的人越来越少,报刊亭这种东西迟早会消失。

    她走上天桥,上到平台后回头往下望,记起自己第一次和蒋赟见面,就是在这里。

    当时,她站在三、四级台阶上,他站在平地,仰着脑袋傻乎乎地看着她。

    三年整了。

    章翎走到天桥中段,双臂扒着栏杆,看天桥下络绎不绝的车流。

    她刚才哭了好久,现在反倒不想再哭。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的这个局面,是不是可以叫做“分手”?

    但他们其实没有开始过,有过牵手,有过拥抱,她亲过他的脸颊,他亲过她的额头,除此以外,他们再也没有别的亲密行为。

    他们,甚至没有对彼此,说过一句正儿八经的表白,把“一切尽在不言中”玩得炉火纯青。

    高考结束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出成绩,填志愿,等录取通知书,可能还有毕业聚餐。接下去的暑假,原本是章翎最期待的,以为可以无忧无虑地和蒋赟一起玩,让他来家里吃饭,他有很久没吃爸爸做的菜了,他们还能一起出去唱歌、看电影……

    她的高中生涯就这么结束了,随之一起结束的还有她和蒋赟青涩的感情。

    她感谢他的坦诚,没有找一堆借口来骗她,也没有不告而别,他向她袒露心扉,逐字逐句地诉说他的困扰。

    章翎想她果然还是太小了,竭尽所能都没能察觉蒋赟的难处。

    他也只有十八岁,吃过那么多的苦,她曾经以为他什么都不懂,是个傻瓜,现在才知道她才是傻瓜,一个从小受尽白眼和欺辱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

    他其实很早就懂了,只是以为高考还很远,没想到一下子,毕业就到了眼前。

    夜深了,眼前的车灯路灯信号灯逐渐模糊,变成一片片彩色光斑,章翎在栏杆上趴了半小时,才默默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等待高考成绩揭晓时,章翎迎来她的十八岁生日。

    高一高二时,她的生日都在上学日,不仅需要晚自习,还处在期末考前紧张的复习阶段,一次都没能在生日当天吃蛋糕吹蜡烛。

    她期待过她的十八岁生日,那是高考以后,大家都有空,她对爸爸说想办一场小派对,叫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出去玩,章知诚自然同意。

    可是现在,蒋赟不能露面,还和她告别,章翎再也没有过生日的心思。

    她在家里草草吃完一块蛋糕,就走回房间。

    章知诚和杨晔对视一眼,目光里尽是忧虑。

    蒋赟托夏云带来的生日礼物摆在桌子上,是一套小鸟造型的小音响,说是让章翎带去大学,可以听歌。

    章翎把一双43码运动鞋交给夏云,说是去年的生日礼物,那天忘记带给蒋赟了。

    到此为止,章翎和蒋赟再也没有联系。

    ——

    蒋赟和草花见了一面。

    草花毕业了,在一家中餐馆做学徒工,他不像以前那么胖,看着就是个结实敦厚的小伙子,在餐馆后门的厨余垃圾桶边,草花掏出一包烟,问:“赟哥,抽么?”

    蒋赟摆摆手,草花很佩服他:“你看着真不像是不抽烟不喝酒的人,我都闹不明白,你怎么忍得住的?”

    蒋赟笑:“我本来就不会,忍什么忍?”

    “我赌你进大学后会晚节不保。”草花点起烟,也没问蒋赟消失一年多的去向,只问,“你打算去哪儿读大学?现在是不是先出成绩再填志愿?”

    “嗯。”蒋赟说,“我应该会去东北那边。”

    “跑这么远啊?”草花不太理解,“那边可冷呢,你受得了吗?”

    “我向来不怕冷,你不是知道么?”

    草花点头:“也是,你上初中那会儿大冬天的毛衣外头就一件校服,全校独一个。”

    他上下打量蒋赟:“赟哥,你现在好帅啊,过1米8了吧?”

    蒋赟笑着点头:“过了,高考体检1米83,我都没想到我能长这么高。”

    草花又问:“你和章翎现在怎么样啊?她也去东北上大学吗?”

    蒋赟摇头:“她去北京。”

    “那你俩……”

    “我和她本来就没什么。”蒋赟指着他,“你别再瞎说啊。”

    草花抽一口烟,犹豫着问:“赟哥,你初一时那事儿,后来有没有对章翎说过?”

    蒋赟“啪”地拍一下草花后脑勺:“叫你别再瞎说,这他妈都什么年代的事了?我自己都要忘了,还说个屁啊!”

    草花喏喏地说:“我总觉得,你应该告诉她。”

    “没必要了。”蒋赟仰头看天,“以后,我应该不会回钱塘了,不会再和她有联系。”

    草花大惊,问:“你不回钱塘了?为什么?那我呢?你还和不和我联系啊?”

    蒋赟转头看向草花,还是没能硬下心肠,说:“我去学校后会办个手机号,到时候我联系你。草花,我把你当兄弟,你记着,千万别把我的号码透出去,谁都别说,答应吗?”

    草花连连点头:“赟哥,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本来还想着你高考完,我俩能多见见,以后你来这饭馆吃饭,我就算不能给你打折,也能给你加量啊!”

    蒋赟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有机会的。”

    ——

    六月下旬,高考成绩发布,蒋赟考了631分,几天后填报志愿,他郑重地报了提前批——中国刑事警察学院,侦查学专业。

    梁军很高兴,像是已经得到一员大将似的,自掏腰包给蒋赟买了一桶肯德基全家桶作为鼓励,让他好好学好好练,将来绝对大有作为。

    蒋赟啃着鸡腿,觉得这位大队长还是在把他当孩子看。

    报完志愿后,蒋赟在佟跃东的陪伴下,拿着户口本去接受政审,审核通过后,他收到通知,去A省警察学院进行面试、体检和体测。

    体测完全不用担心,考100米跑、1000米跑和推铅球,蒋赟体能充沛,全部高分过。

    体检也OK,他视力很好,身上的伤疤虽然吓人,却没受过需要手术的重伤,不影响录取。

    面试时,考官问他:“你为什么要报考警校?”

    蒋赟端坐在他们面前,从容回答:“我从小没有父母,是被奶奶抚养长大的,生活一直很困难,还经常被人欺负。后来上高中,我认识了一个同学,还有她的父母,她的妈妈是医生,爸爸是老师,他们全家都对我特别好,叔叔阿姨资助我吃饭,免费帮我补课,教我做人的道理。那位阿姨对我说,他们不求我经济上的回报,只希望我能好好学习,长大后有能力了,像他们一样去帮助别的需要帮助的人。如果您看过我的档案,应该知道,我很小的时候被警察救过,长大后又被警察救过,所以,我也想做一名警察,可以制止犯罪,伸张正义,保护老百姓。我认识好几位警察叔叔、哥哥和姐姐,他们都很勇敢,很专业,是我的榜样,我也想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

    七月中旬,蒋赟顺利收到录取通知书,买好火车票,准备离开钱塘去往沈阳,这也意味着,他再也不用梁军提供保护。

    临走前,他最后去了一次墓园。

    先看过爸爸,给他烧纸上香,小小声地说了几句话,接着就走到爷爷奶奶的墓前。

    蹲在墓碑前,看着李照香的照片,蒋赟说:“奶奶,我考上大学了,是中国最好的警校之一,在沈阳。你是不是做梦都没想到,你的孙子以后会做一个警察?”

    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还有,我现在长得很高,可能比我爸都要高,130斤了,你看到我估计会认不出来,你的小崽变大崽了。”

    他往火堆里丢进一张张纸元宝,“奶奶,袁家村拆了,爸爸造的房子也没了,我去原址看过,那儿在施工,我不知道要造什么。”

    “我明天就要去沈阳了,暑假里会租个短租房,开学后搬去宿舍,寒暑假我不打算再回来,那儿比较安全,不过你别担心我,我现在挺厉害的,一般的坏蛋近不了我身。等我去学校后,会越来越厉害,我也想去参加格斗比赛,指不定也能拿个冠军。”

    “还有章翎,就是你说的小妹,我和她断了,你放心,我俩没吵架,说得明明白白后才断的。以前有个讨厌鬼说我配不上章翎,说我什么都没有,和章翎在一起就是浪费她的时间,话糙理不糙吧,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以前我和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我都没想过她会喜欢我,心里还偷着乐。那会儿我脑抽,还真想过和她谈恋爱,后来,我想到我爸和我妈,就觉得吧……嗐,我这么个人,还是别祸祸她了。”

    “章翎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对我特别好,我有快一年半没见到他们了,但我从来没忘记过他们对我的好。章翎是他们的心肝宝贝,我现在能对他们做的回报,就是离他们的女儿远远的。”

    “章翎不是那种会头脑发热的女孩,她可聪明了,什么都懂,我相信她会忘掉我的。去了大学,她会认识很多男生,那些可都是高材生,个个条件比我好,指不定哪天就谈恋爱了。”

    “奶奶,你说,我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吗?我认识章翎有……快九年了,九年里,我也认识过很多女孩,就从没见过哪个比她更好的,唉……”

    蒋赟轻轻叹气,“无所谓啦,以后我上课会很忙,工作了可能会更忙,还危险,哪有工夫谈恋爱?还是先不想这个了。”

    “只要章翎好好的,我就能好好的。”

    “奶奶,我大概不能每年都来看你们了,有个大哥答应我,会帮我来给你们送束花。你别怪我啊,那个坏蛋没抓到,我回钱塘总归不太安全,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你在下面别骂我爷爷和我爸啊,就你这张嘴,死人都能被你气活,也就我受得了你。”

    “奶奶,我走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只要饭够吃,活下去的本事比谁都强。”

    烧完纸,蒋赟把墓前打扫干净,双手插进裤兜,晃晃悠悠地离开墓园。

    因为天气炎热,墓园里很是空荡,一眼望去,漫山墓碑间都看不到几个人,蒋赟走着走着,忍不住放声高歌:“让我悲也好,让我悔也好,恨苍天你都不明了。让我苦也好,让我累也好,随风飘飘天地任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