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静笙问江临:“什么办法?”
江临顿了下,说:“其实你第一次为了这个事来港城时,我有让人去查真相,这么久了,就算没有水落石出,应该也有眉目了。”
秦静笙半信半疑地问:“当时你就知道徐洁不是自杀,南海花园有诈骗窝点?”
她脑海里闪过,江临知道林晏初是死遁这件事,直接戳穿道:“你调查的是林晏初吧。”
江临点头。
他打量着秦静笙的神色,斟酌着用词说道:“林晏初五年前死遁是因为涉及京城一场诈骗案,他金蝉脱壳,现在他多次出没南海花园,出事的是你的房子你的粉丝,警方在12栋907找到很多你的个人隐私信息。”
江临没有把结论推测直接说出来。
以他的立场,口吻太笃定会有抹黑情敌的嫌疑。
而林晏初作为秦静笙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他其实也不愿意让她知道,她的白月光处心积虑,把她当成目标人物,粉碎她对初恋所有美好的记忆。
他不是想帮她立住林晏初白月光的形象,只是怕她接受不了真心喜欢过的人想要伤害她。
那样对她太过残忍,所以刚刚在警局里,他只字未提林晏初。
江临把下结论的权利交给秦静笙,如果她接受不了,反驳否认他刚说的,他不会强迫她接受残忍真相,他会不声不响把这件事解决。
秦静笙眼光亮了,但因为还在警局门口,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问:“你也怀疑林晏初?”
“也?”
为拉近距离,秦静笙直接双手抱住江临的胳膊,身子贴着他,擡头凑近他耳畔,小声说:“我也怀疑他,但觉得没证据不好随意跟警方透露,而且我觉得他跟文心晴就是一伙的,文心晴你知道吗?就上次你和你那群朋友冲人家里抓我那次,那个短发的女生你有印象吗?”
秦静笙完全沉浸在她和江临惊人的默契,想法同频,找到知己一般,迫不及待想和他探讨一番。
而江临感受着她洒在自己耳廓的呼吸,只听见了“我也怀疑他”五个字,心口一阵暖流涌动。
这一刻,他才真切感受到她真的放下林晏初了。
秦静笙说了一大堆,也不在意江临回不回,她松开他,又追问道:“你找了谁去查真相?快问问他。”
江临拿出手机给秦源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直到自己挂断。
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跟秦源合作多年,秦源话多但办事一直积极高效,从来没有一件事这么久没有后续过。
秦源没有具体的工作地点,江临和秦静笙只好去秦源家碰碰运气。
秦源这些年挣得不少,但为了搜集情报方便,住的是拥挤的闹市。
江临按了门铃又敲了好一会门,和秦源那无人接听的手机一样,无人回应。
搁置在门口的地垫鞋柜已经积累了一层灰,似乎主人家已经不住在这了。
有上下楼的婆婆留意到两人,停在楼梯台阶上,出声道:“别敲了,这屋里没人了。”
秦静笙礼貌询问:“请问婆婆,这家主人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啊?”
婆婆扫视打量两人,见两人穿着不俗,模样生得好,看着不像坏人,回道:“不回来了吧,他好久没回来过了,可能搬家了。”
江临:“搬去哪了?”
“那我肯定不知道,他本来就神出鬼没的,不像是有正经工作的,听说是个孤儿,兄弟姐妹都没有,谁会管他去哪里?”
婆婆说了两句,开始盘问两人的来意。
江临和秦静笙含糊地应对了两句,驱车离开。
江临和秦源是没有任何生活上的往来的,他不确定秦源这个状况是不是遇到意外危险,毕竟秦源这一行,一直行踪不定。
他只好动用其他人去找秦源的下落。
两人回到了江临的酒店。
江临把秦源上次交给他的资料全部翻找出来,在秦静笙翻阅时,他想起了最初两人见面前,秦源给过他一段监控视频,说是秦静笙在找的。
他当时觉得以自己的条件,要拿下秦静笙用不着费这样的心思。
现在想想不免尴尬自己当初太过自信,好在秦静笙不知道。
江临把装着监控视频的移动硬盘递给秦静笙,说:“这个应该是你之前在找的,你看看。”
秦静笙将移动硬盘插入电脑,点击播放。
根据视频右上方标注的时间来看,这是五年半之前南海花园的监控视频,在电子设备日新月异的时代,它画质实在糟糕,称得上高糊,看不清画面里人物的具体五官,只能看清身形和一些显眼的着装,但隔了这么多年,能完整的保存下来已经非常不容易。
秦静笙在买下尤晴的那组照片后反复盘看过无数次,林晏初当日的穿着深深烙印在她脑海里,她一眼认出了监控视频里的林晏初。
林晏初戴着鸭舌帽,将面容遮挡得严实。
他在于弘图家门口的绿化带站了许久,直到一位身材瘦小,穿着从头裹到脚的防晒衣加墨镜的人出现,和他交谈了几句,领着他进了11栋单元楼。
那人裹得严实,比林晏初矮一个头,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秦静笙反复看了几遍,实在分不出男女。
江临见她反复在看这一段,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秦静笙摇头:“我只能肯定这个人不是文心晴。”
她和文心晴打过好几次交道,文心晴的身形她还是能认出来的。
这段监控视频没有太爆的信息点和确凿的证据,但至少表明了一点,在南海花园,林晏初不止文心晴一个团伙,和警方说的南海花园有个诈骗窝点对上了号。
秦静笙问江临:“这些资料我能交给警方吗?”
江临颔首:“随你处置。”
似是想到什么,他的脸色沉了沉,严肃道:“不许做会让自己有危险的事。”
“放心,我很惜命不会作死的。”秦静笙带过了话题,问他:“你最近什么安排,会在港城待几天?”
江临揽过她,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轻轻摩擦,说:“我需要去一趟广城,你不忙的话陪我过去待两天?”
秦静笙摇头拒了。
江临:“你要回京城?”
秦静笙还是摇头:“我要在港城待两天,你专心忙你的事,不用陪我。”
江临不放心:“你不会是想等我走了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秦静笙回头,擡起双手捧住江临的脸颊,轻揉了下,说:“我是要办正事好不好,我得去医院确认拿到徐洁的具体情况,和她家人商量签署维纳斯的帮助协议,很多事要忙的。”
江临任由秦静笙搓揉着自己的脸,眼神温柔:“我会让蔡经理陪你,不要在港城单独行动,BB,别让我担心。”
“不会,我又不是小朋友,”秦静笙莞尔:“你明天是早上走吗?好啦,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房休息吧。”
江临俯身缠绵的吻落了下来,换气的间隙,他哑声说:“我今晚睡这里,好不好?”
秦静笙被他吻得身体发热发软,一双眼氤氲着春水看着他:“蔡经理说你睡眠不好,要在1808房间才能睡好。”
江临的吻顺着秦静笙修长的脖颈细细密密的往下,落在了她的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吸吮了下,他说:“和你一起睡才能睡好。”
秦静笙瑟缩了下,控制不住地耸肩拱起背脊。
江临的眼神深得似有一汪深潭:“我很想你。”
秦静笙知道这句话跨越的是从她生日那天开始的误会,她很是触动,双手主动环绕住他的脖颈,无声回应,诚实地顺应了自己的渴望。
几度热吻过后,她颤栗着,在他耳畔,嗡声说:“江临,我也很想你。”
这一晚,秦静笙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小别胜新婚。
被折腾到后半夜,她的身体快要散架,疲累得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江临已经离港去港城了。
好在他心里有点数,离开前把一切安排熨帖了,让司机李叔候在酒店,随时听她差遣,又嘱咐了酒店的人,等她醒了送吃的去房间。
秦静笙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下,在蔡雪翎的陪同下前往医院。
鉴于昨天的情况,她不打算去病房看望徐洁,只打算和徐母介绍下维纳斯基金会,再和她签订帮助协议。
秦静笙也没约徐母去医院附近,找个私密点的地方详谈,就在徐洁病房外的走道上。
走道上来往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属和医护人员都不少,秦静笙有知名度又生得惹眼,不少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秦静笙一派淡然,耐心和徐母解释着,并一再安抚徐母,她会负责到徐洁好起来为止。
有大胆一些的病人家属直接凑过来,开口问道:“我看警察都过来好几趟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蔡雪翎刚要出声,秦静笙不着痕迹的擡起胳膊,手肘的位置轻碰了下她制止。
蔡雪翎极善察言观色,立马会意不动了。
那人接连发问:“不会是有案子吧?里面躺着的是嫌疑犯啊?”
“你!你这个人怎么乱说话啊!”徐母气极反驳道:“我女儿清清白白怎么会是嫌疑犯!她还在里面躺着,伤成这样你们还恶意诋毁她!”
她一激动眼泪又簌簌落个不停。
问话的人一副吓了一大跳的样子,连着后退了几步,连声道:“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对唔住对唔住,我的错我的错,你别哭啊。”
徐洁小姨上前帮腔道:“你这人一张嘴就血口喷人。”
她说完看向秦静笙,寻求帮助:“秦老板,你是大人物,你说话好使,你可不能让人这么污蔑我们家小洁啊!”
秦静笙看向那位陌生人,说:“徐洁是受害者,警察只是走个流程做个问访而已,就像我昨天作为房子的业主,去做了个笔录。”
徐母擦了把眼泪,询问:“秦小姐,警察怎么说啊?”
秦静笙说道:“只是做个简单笔录,提醒我早点去做房屋财产报损而已,没说别的事。”
徐母问:“那你是不是要走了?”
秦静笙点头:“嗯,等您把这协议签好了,我应该明后天就动身离港了。”
她说着伸手拍了拍徐母的手臂:“您别怕,有什么事搞不定的随时联系我。”
徐母的眼泪就像坏了的水龙头,连绵不断,没有休止的时候。
她哽咽地感慨:“秦小姐,您真是个好人啊……”
徐洁小姨跟着附和:“秦老板,人美心善,肯定有好报。”
搞定了维纳斯的基金会帮助协议,以及各种所需的相关资料,秦静笙离开了医院。
回酒店的车上,她感受到蔡雪翎长久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直接开口问道:“蔡经理想问我什么?”
秦静笙非常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蔡雪翎就是聪明人。
她没嘱咐过蔡雪翎任何,蔡雪翎却能在各种情境下准备捕捉明白她的意思,并迅速做出反应。
甚至到了车上,蔡雪翎也没有贸然的询问她,而是通过看着她,把说与不说的主动权交给秦静笙。
蔡雪翎知道,秦静笙这个问句是张知情权的通行证,于是问道:“秦小姐刚刚那出是演给谁看的?”
徐母、徐洁小姨?
医护人员还是来来往往的好奇的其他病人家属?
秦静笙点到即止:“有心人。”
她若有所思:“只是我也不确定谁是那个有心人。”
蔡雪翎会意点头,不再多问了。
当晚秦静笙在酒店套房办公,没多久传来房卡的提示音。
她擡头看向门口,是江临回来了。
秦静笙微微诧异,起身走过去:“你不是说要在广城待几天吗?怎么就回来了,工作处理好了?”
江临长臂一伸,揽她入怀,埋首在她脖颈间嗅闻了下,才回道:“没忙完,我明早再去。”
秦静笙双手撑在他胸口,仰头无语看他:“……别人通勤来回两个城区,你通勤来回两个城市?”
江临说:“我怕你晚上想要我。”
秦静笙:……什么虎狼之词!
昨夜翻云覆雨的记忆不可控的在脑海上演,秦静笙觉得腿还酸软着,手指没好气地戳他胸口:“我才不想,你才想。”
江临俯身啄了啄她倔强的嘴,笑道:“对,是我想要你。”
秦静笙算是见识了他的没脸没皮,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是嗑药了吗?体力这么好。”
没睡几个小时,两个城市来回折腾,高强度的工作,还能这么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江临熟练地轻吻她的掌心,在她嫌弃的松开手时,俯身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放任呼吸加重,不再克制隐匿,泄露些许的疲惫。
他呢喃道:“没有你我会睡不好。”
她是他的安定剂。
秦静笙心疼他的疲惫,不再推开他,而是双手环住他的腰,刻意站直了身子,想承受住他身体的重量,让他站得轻松些。
她温声地说道:“那就快点去洗澡。”
秦静笙感受着他身体的重量,一颗心却是饱满充实的。
原来相爱的时候,平淡的日常就是幸福。
夜里两人相拥而眠,早上秦静笙睡得迷糊,感觉到江临在她额头落下轻柔的吻后离开。
等她再睡醒,江临又离港了。
秦静笙今日精气神不错,特意去了餐厅吃早餐。
在全程都能感受到的被凝视的目光下,她安静地享用完了早餐。
她优雅擦拭完嘴角后,擡眼直直地看向那位注视着她的黑衣男人,说道:“请问有什么事?”
男人立刻起身走到秦静笙桌前,给她递过去一张名片,微笑道:“秦小姐,我是江先生助理。”
秦静笙收了名片,不咸不淡地问:“哪个江先生?”
港城有名有姓的江先生实在太多。
男人保持微笑:“是三少的父亲,江老先生。”
他战术性地停顿后才表明来意:“江老先生想见你。”
蔡雪翎快步走过来,冲秦静笙说:“秦小姐,三少今早离开时说了,希望您白天能待在酒店好好休息,晚上会早点回来陪您跨年。”
说完又看向江父助理,露出标准的职场笑:“秦小姐是我们酒店贵客,我们有义务保障维护她在酒店的自由意志,哪怕是江老先生,也不能强人所难呢。”
秦静笙从蔡雪翎的话里得到一个确定的信息点:江临不想她见江父。
……为什么?
“秦小姐好大的架子,”助理冷哼了一声,说道:“难道是要江老先生亲自来酒店见你吗?”
秦静笙神色淡淡的,她说:“怎么会呢,当然是我去见江老先生。”
蔡雪翎还想劝阻,秦静笙冲她轻轻地摇摇头。
她漫不经心地说:“蔡经理,要是我和江老先生聊得太过投机,江临回港了我还没回酒店,你记得让他去接我哦。”
蔡雪翎会意地点头。
秦静笙决定去见江父的理由有很多,一是江临不想她见,她越想去看看为什么,二是她想尝试着化解下父子俩矛盾,三如助理所说,江父主动提出要见她了,她作为江临的女朋友不见很没家教礼貌。
助理将秦静笙带到了江父的办公室。
她乘坐的董事长专梯直达办公室,一路上没见过其他江氏的员工。
一进办公室,入目都是豪华浮夸的设计风格,她感慨着江父果然跟港媒描述的一样,热爱土豪风。
江父坐在会客区沙发主位上,擡眼看她,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她。
秦静笙完全不怵,落落大方接受江父的打量。
她礼貌得体地自我介绍道:“江叔叔您好,我是江临的女朋友,秦静笙。”
江父眼里有惊艳之色,但还是说出了早备好的台词:“你是很漂亮优秀,家世背景都无可挑剔,但你不是我中意的儿媳。”
他直接开口道:“说吧,什么条件你愿意离开阿临?”
秦静笙这才明白过来。
搞了半天,他们的父子矛盾已经不是江临对继承家业无感,要转去内地发展了,而是她和他的恋情?
难怪江临不愿意她见江父。
秦静笙摸清楚了缘由就觉得好解决了。
她不卑不亢地说道:“江叔叔都说了,我漂亮优秀家世背景无可挑剔,您还能开出什么让我心动的条件?”
江父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时被噎住。
秦静笙笑吟吟地问:“江叔叔能告诉我,我是哪让您不中意了吗?”
“京城太远了,”江父直说:“我江家的孩子不能离开港城,阿临必须娶本地女孩。”
“江叔叔,您困不住江临的。”秦静笙徐徐道:“您无非是怕他脱离了你的掌控,他眼里没了你的父亲,您反对他和我在一起,并不能真的拆散我们,消磨的是你们父子的感情,你反而会彻底失去这个儿子。”
江父怒目张唇。
“您先听我说完,”秦静笙说:“江临爱我,他愿意听我的,而我,愿意听您的。”
她眉眼弯弯,笑得温婉无害:“江叔叔才智无双,我能想明白的道理,你肯定看得更通透。”
她从父子俩闹矛盾到现在数月了,江父的手段仅仅是在港城派人盯着江临,江临不仅没缺胳膊少腿还顺利转移到内陆去了就明白了,江父更像个咋咋呼呼的纸老虎。
对这种掌控欲强想刷存在感的长辈,顺着他说,让他心口的气顺了,他自然会顺着台阶走下来。
果不其然江父舒心了,轻哼了一声,说:“你比阿临那小子成熟懂事多了。”
前边都是铺垫,他要的就是秦静笙这个态度,于是翻开茶几上早就备好的港城豪宅资料,说:“你挑一个中意的,我送你们当婚房。”
秦静笙婉拒:“江叔叔误会了,我和江临还在恋爱阶段,暂不考虑结婚。”
江父愕然,难以置信道:“你没打算和阿临结婚?”
秦静笙笑:“未来的事说不准,享受当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她将江父复杂的面色收入眼底。
……很好,成功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