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浪子的千金安琪骁腾逐日齐晏今生约定冷玥王爷的冤家冯君封鬼胡伟红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辟寒金 > 第21章

    目下自己处境本就艰难,绝不能让谢长庚对自己的举动产生任何的怀疑,更不能让他知道熙儿的存在,免得雪上加霜节外生枝。

    尽管心里万分不舍,但是暂时的分离却是不可避免。慕扶兰的理智提醒她,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在安排好事情后,她不敢耽搁太久。压下满腔的不舍,只能和今天才刚刚回到自己身边的熙儿分别。

    她立于通往塔林的后山门口,凝视着那个被送下山的小小身影。

    那么小的孩子,分明如此的不想和自己分开,却又这么乖巧,一句哭闹都没有,只是不断地回首张望自己,含着泪花的眼睛里,满是对自己的依依不舍。

    慕扶兰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儿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这才转身离去。

    她入城回到宅邸时,已是傍晚,谢长庚和前些日一样,这个时辰人还没回来,但一进门,管事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河西那边传来讯报,北人有异动,节度使这个年也不能留在上京过了,三天之后,就要动身回往河西。

    慕扶兰面上没什么大的反应,只道尽快叫人给他收拾行装,心里的紧张之感却立刻绷了起来。

    原本以为他最快也要年后才走,留给自己的时间,至少还有大半个月。没想到忽然出了变故,竟只剩三天了。

    他要走,她接下来的去向,或者说,面临的“命运”的方向,一下就摆到了面前,刻不容缓。

    庆幸今天果断安排了熙儿这件大事之余,慕扶兰立刻思量起了前些天起便在心里反复掂量过的一个念头。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要尽快有所行动。

    当天晚上,谢长庚回得比平常还要晚些。管事想必已将慕扶兰白天去了护国寺礼佛的事告诉他了,他没说什么,回来和她在屋里碰见的时候,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人便去了书房,很迟才回来,那时慕扶兰已上了床睡觉,帐子放了下来。

    他也依旧睡在榻上,和先前没什么两样。

    第二天的早上,谢长庚走后,慕扶兰就被刘后召入宫中,说河西不宁,谢长庚就要回凉州了,问她接下来有何打算。

    慕扶兰依旧扮痴作呆,说他这几日很忙,早出晚归,还没和她提过此事,自己心里也没个准。随他同去凉州或是回谢县侍奉婆母皆可,全凭夫君的安排。

    刘后并未久留慕扶兰,盯着她的背影出去了,问一旁的杨太监:“你如何看?”

    杨太监道:“谢节度使人都要离京了,慕氏却还不知要去哪里,可见谢节度使对她并不上心。”

    刘后点了点头:“本宫也是如此做想。这个慕氏空有其表,性子却唯唯诺诺,人也乏味的很,便是靠着姿色起初博了谢卿欢心,也是不能持久。”

    杨太监笑道:“确实。太后不必顾虑她蛊惑离间谢节度使了。”

    刘后笑了笑:“这个固然不必担心,但本宫既将她召至上京了,少不得便要再多留她住些时日了。”

    杨太监起先一怔,随即顿悟。

    长沙国虽说国小兵弱,但也是封王之地,现在太后虽然不打算下手,但保不齐对方不老实,趁乱起幺蛾子。听闻慕宣卿对王妹很是爱护,将慕氏留下为质,自然有用。

    “太后这是要以她为质震慑慕宣卿?”

    “你觉得呢?”

    杨太监沉吟了下,小心地说:“太后,奴婢一直不解,太后为何不将谢节度使的母亲也接入上京?节度使手握重兵,尤其谢节度使,虽说对太后忠心耿耿,但人心难测,万一……”

    他顿了一下。

    “听闻他是孝子。何不寻个借口一并接谢老夫人入京,如此,慕氏留下服侍婆母,天经地义。太后手里既有谢节度使的人质,又有长沙国的人质,岂非一举两得?”

    刘后摇了摇头。

    “本宫寻个由头扣下慕氏,谢卿必不致反对。但若将他母亲也接来,他必会疑心本宫对他不放心,以其母为质。”

    她出神了片刻。

    “便是要以人为质,也不是现如今。如今内外交困,正是用他之际,不必节外生枝。”

    杨太监忙躬身:“是,是,还是太后考虑妥当,奴婢妄言了。”

    刘后笑了笑:“那便如此定了。等他来见本宫,便和他说明此事,扣慕氏在京为质。”

    杨太监奉承:“太后英明,无人能及!”

    ……

    慕扶兰出宫回了谢宅,过午,以自己要回访一个在京官员夫人的名义出了门,行至半路,寻了个借口,打发掉随同的管事,在车厢里换了身毫不起眼的衣裳,下车后,改乘一顶预先备好的轿,折往城西的一间酒楼。

    内史张班已收到一封署名来自长沙国丞相陆琳的密信,约他今日未时末,在此间酒楼里会面。

    张班心中很是疑虑。

    前次他收了陆琳重贿,在刘后面前替长沙国做了一回说客。今日忽然又收到他的密信,很是意外,不知对方何以竟大胆到如此地步,偷偷来到上京,更不知他又约自己出来到底所图为何。所谓拿人手软,心里未免忐忑,更是不喜。

    但既收到邀约,知自己若是不见,对方必定不会就此作罢,无可奈何,只好脱去官服,乔装悄悄到了信上所提的这间酒楼雅座包间。

    张班到了包间门口,看了下身后,确定没有可疑之人盯梢,推门而入。

    包间里静悄悄的,不见旁人,只在屏风之后,隐隐现出一道人影。

    张班停步,盯着那道人影道:“我已到,你何事?”

    那道人影动了一下,从屏风之后转出。

    竟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容貌极美,向着自己含笑点头。

    张班的目光落到对方身上,一时定住,片刻,才反应了过来,吃惊不已。

    “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慕扶兰道:“我是长沙王的王妹。今日是我借了陆丞相之名,约内史到此见面。”

    张班愈发惊讶。

    慕宣卿的妹妹嫁了谢长庚,前些时日入了京城,他自然知道。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敢借陆琳的名义将自己骗来这里。

    到底居心何在?

    他脸色微微一变,迅速看了眼身后。

    慕扶兰朝他缓缓走去,微笑道:“张内史不必担心。我今日约你至此,绝无恶意,而是有事与你商议。”

    张班这才定住心神,暗暗吁了口气,也不正脸看她,端着神色,冷冷地道:“何事?”

    慕扶兰道:“前次多亏了张内史古道热肠,仗义相助,长沙国才得以求得平安,王兄很是感激,我过来时,特意吩咐,说若有机会得见内史之面,须得代他向内史道谢。”

    “罢了。你一妇道人家,冒充陆琳之名见我于此,想必也不会只是为了道个谢。你还有何事?”

    慕扶兰笑道:“我早就听闻张内史不但是个能臣,更是爽快人,今日见面,果然如此,我就喜欢与内史这般的人打交道。内史既开口问了,我便也不扭捏作态。实不相瞒,今日冒昧将您请来这里,是有事相求。”

    张班听她原是有事求于自己,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她一双美目凝视着自己,双眸一眨不眨,顿觉轻飘了起来。不自觉地擡了擡下巴:“何事?”

    “内史身居要位,太后面前的肱骨重臣,想必也是知道,我因长沙国出身的缘故,如今境况不易。谢长庚过两日便要出京,我怕太后扣我留于上京,以我为质。今日大胆请内史出来,便是盼着内史看在我王兄的面上,助我一臂之力。倘若能劝太后打消此念,放我出京,不但王兄那里定会表谢,我对内史,更是感激不尽。”

    张班又看了她一眼。

    “慕氏,这我就不懂了。你和谢长庚是夫妇,自有情分。这种事情,你不去寻他,怎的求到了我这个外人的头上?”

    慕扶兰道:“张内史难道不知他是何等人?他与我又何来的夫妻情分?只要太后开口,莫说扣我做长沙国的人质,便是要了我的性命,恐怕他都不会皱一下眉。”

    张班摇了摇头,叹息:“你有如此认知,倒也不是糊涂之人。可惜啊,当初你父王将你错嫁了人。你既求到我这里,我倒不是不愿意帮。只是这个忙,恐怕有些难帮……”

    他的视线停在慕扶兰的脸上,停住了。

    这个张班,表面端着,实际也是好色之徒。慕扶兰又怎瞧不出他看着自己时眼中渐渐露出的异色?笑道:“我知此事不易。倘若内史肯帮忙,事成之后,我必有所回报。”

    谢长庚的夫人,张班心知不好乱动。只是对着这么一个自己找上来求助的美人儿,也是不想一口回绝,听她话下,似乎另有含义,咳了一声,神色端得更紧了。

    “你何意?”

    慕扶兰朝他走过去几步,低声道:“内史恐怕还不知道吧,谢长庚有谋反之心。此事别人不知,我和他是夫妻,夜夜同床共枕,他怎能瞒的过我?”

    张班一愣,脸上轻浮之色顿时消失,双眼盯着慕扶兰,神色变得凝重无比。

    “慕氏,你此话当真?”

    慕扶兰点头。“千真万确!我曾听到他于梦呓中泄出谋反之言。倘若不是日有所思,他又怎会夜有所梦?他野心勃勃,岂是长久甘愿受人驱策做人臣下的人?便是没有凑巧被我听到他的梦呓,内史恐怕也是双目雪亮,心知肚明。”

    张班和谢长庚,一个主内,一个在外,都是被刘后引为“肱骨心腹”的人,如今谢长庚势力大起,张班犹如失宠,以他的品性,怎可能丝毫不为所动?

    她看着张班,见他没有出声,继续说道:“我父王当年将我许给谢长庚,本意是想为长沙国求到盟友。哪想他却是个凉薄之人,一切只为自己上位,何曾顾我长沙国半分?长沙国只求自保,与其靠他,不如投靠张内史您。”

    “倘若内史能助我脱身,不必留在上京为质,我愿替内史监视谢长庚的动向,一旦捉到实证,便呈给内史。”

    张班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心早已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念头。

    短短几年的时间,谢长庚飞升如此之快,又屡立大功,眼见在刘后那里日益得宠,自己地位受胁,张班表面未曾有半分表露,两人见面,一团和气,但他心里,早就开始焦躁,乃至嫉恨无比。

    就在年初,他曾暗中怂恿一个大臣到刘后面前进言,暗指谢长庚有谋逆之便,提醒刘后加以防范,没想到刘后非但不为所动,还以诬告为名将那人治了罪,自此,朝廷再无人敢提半句。

    一直以来,张班只恨自己无法捉到谢长庚的谋反证据,今天机会便就这样来了。

    慕氏是谢长庚的枕边之人。谢长庚再多的防范,也不会想到她会是自己的人。

    以长沙国国小兵弱仰人鼻息的现状,谢长庚又指望不上,自己这时愿意出手相助,对方必定求之不得,这个慕氏,谅她也不敢过河拆桥,拿自己当冤大头。倘若能为自己所用,成为安插在谢长庚身边的耳目,日后真的得了什么真凭实据,那时告发到刘后的面前,何愁刘后不信?

    张班压下心底翻涌着的激动之情,脸上慢慢地露出笑容。

    他看着慕扶兰,颔首。

    “慕氏,那便如此说定了。日后,长沙国的事,便是我张班的事。你如今的事,我自也会尽力帮你。”

    ……

    慕扶兰出来,乘轿回到停放马车的地方,上去换回自己原来的衣裳,见无异样了,便叫回去。

    马车行回到了谢宅门前停住,她出来,被侍女扶下来,正要进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翁主留步!”

    慕扶兰转头,看见近旁一条巷子口里跑出来一个脸生的大户人家下人打扮的奴仆,奔到自己跟前,躬身自称受齐王妃所派。“小人过来,是替我家王妃给您传封信的……”

    那人一边说,一边伸手探往怀里摸信。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之声,那人转头,远远看见谢长庚竟也回了,立刻想起主人的叮嘱,慌忙缩回手,告罪说找不到信了,怕是不小心丢在路上,道自己先回去找找。说完转身匆匆离去。

    慕扶兰一时莫名其妙。一是不知齐王妃何以突然又给自己传信,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二来,总觉这个传信的下人,言行有点古怪。但人都走了,也就没放心上,看了眼正骑马归来的谢长庚,转身走了进去。

    谢长庚很快到了门前,下马。门房来迎。

    他看了眼方才那见自己回来便突兀转身跑了的人的离去方向,问了一声。

    门房道:“说是齐王妃派来送信给翁主的。人早就来了,得知翁主出去,也不肯把信交小人转,定要等。方才翁主回了,他却又找不到信了。”

    谢长庚再次看了眼那人走的方向,唤了个随从,吩咐了一声,自己便进去了,等在照壁之后。没片刻,随从便回来,禀道:“方才追上那人了,三两下便制服,身上搜出来这封信。”说着递了过来。

    谢长庚接过,拆了信。

    果然如他所料,这信根本不是齐王妃送来的,而是出自齐王府的赵羲泰之手。

    谢长庚扫了眼信的内容,面上顿时布满阴霾,唤住一个正从旁路过的仆妇,命把信送去给慕扶兰。

    “跟她说,是我叫你送过去的!”

    仆妇见男主人脸色难看,有些害怕,接了信,转身匆匆要去,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又传来声音:“站住!”

    仆妇忙停下,转身,见谢节度使朝自己走了过来,要回信,捏在手里,向里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