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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歌不说了,笑了笑。

    “唉,头一次见这么自作多情的,人家都不要你了,怎么还觉得人家会缠着你啊!不是被虐狂妄想症吧?”人群里有人大声地调侃,激起一片热闹的回应。

    “是啊!齐教官跟女生说话都脸红,当初她就是倒追的,人家一直没理。现在又幻想被人家打,真是太搞笑了!”

    “就是,就是!还告到部队里,自己觉得自己有魅力,也没必要害人家啊!齐教官太冤了!”

    人群里说各种话的人都有。

    历楠听着开头那个声音耳熟,扭头一看,站在她身边的乔锦没了,转转脑袋,周围都是人,这时候也不好找。

    高队长还是沉着脸,问余歌:“你找齐桓什么事?”

    余歌看看周围的人,“高队长,咱们能换个地方说吗?”

    赵幽萍在议论声响起之后十秒钟之内,从人缝里消失。高队长、孟指导员押着齐桓,跟着余歌、历楠等三个人去了附近的一个茶座,进门的时候,历楠发现乔锦又神出鬼没地跟着进来了。

    坐好之后,高达看着齐桓,“把你的手机给我!”

    齐桓看了一眼余歌,低着头说:“我、我没有带手机的习惯。今天出来得匆忙忘带了。”

    余歌立刻满面通红,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历楠不由自主地跟着低下头,秦雪梅倒是若无其事。乔锦手上玩着核桃,靠着沙发懒洋洋地旁观。

    齐桓说:“赵幽萍的分手信我是一个月前收到的,但是那时候在家休假,昨天回来才看到。我今天来,是想找她问清楚。”

    齐桓如实交代,但终有不甘心,“可我真的没欺负她!我看了那信,她说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但是我已经考上军校了,就是她们学校不远的那个军校。我想——”

    齐桓突然刹住话头,在高达的瞪视下低下了头。

    孟指导员苦口婆心冒出一句大实话:“人家都不理你了,你想个啥哟!”

    历楠扑哧乐了出来,被乔锦踹了一脚。

    孟指导员看了看高达,又转头对齐桓说:“我们虽然不是你的连长指导员了,可是如果今天这事闹到军校里,你看你还能不能上!”

    原来齐教官考上军校了!真是可喜可贺!历楠没心没肺地想开口,又被踹了一脚,只好闭嘴。

    高达脸黑得只剩下两个分成四瓣的大白眼珠子,孟指导员拍了拍他,示意他克制克制。在历楠看来,这个动作充满了腐的味道,随即就被接下来的话消灭了,“老高,我看齐桓的军籍什么的都转到学校去了,现在他已经在学校那边报到,应该是学校来管。这事儿呢,我俩就不好掺和了,你说呢?”

    高达看了看孟冉,叹了口气,对齐桓说:“你小子就是欠教训!我和老孟看在你考学不容易的份上,不难为你。今天只当我俩逛街——不过,你自己心里得明白,是这个小姑娘救了你!不然,考学?哼!回家喂猪去吧!”

    齐桓低着头没吭声,显然没想通。高达眉毛渐渐地拧紧,历楠紧张地在两人之间扫描。就见齐桓猛地站起来,“啪”,立正,敬礼!——嘴巴依然紧得像蚌壳。

    余歌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看不惯赵幽萍,想治她罢了。跟教官没关系的。”最后这句话声如蚊子哼,坐在她身边的历楠狐疑地凑近看了眼余歌,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呀!

    乔锦再也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赵幽萍没跟教官说过话?万一教官提前给她打过电话呢?”

    余歌说:“赌的。那个女人自我感觉超好,很多事都是想当然。她能把追教官的事说得满城风雨,自然在分手的时候会迫不及待地撇清。怎么可能上去说话,让别人看见说她分不清呢!不过,也不排除万一。那就继续问呗,总有漏洞可以抓的。”

    孟冉已经恢复了和蔼的表情,摆摆手让齐桓坐下,转过脸笑嘻嘻地问余歌:“小姑娘,你是哪个专业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余歌,法学院大二学生,齐教官队里二班的副班长。”

    “小齐以后就在离你们两站地远的陆军学院上课,有什么事找他,不要难为情!齐桓!”孟冉转过头,脸一拉老长,速度之快简直媲美四川的变脸。

    齐桓立刻下意识地坐直。

    “以后余歌她们寝室的事就是你的事,不许推三阻四!”

    “明白!”

    齐桓大声回答,声震房梁。店里四座皆惊,服务员伸着脖子向这边张望。

    乔锦、历楠、秦雪梅一同低下头,看着桌子装没看见……“没事,没事!”余歌脚下踢了踢历楠,很不好意思地安慰齐桓,“还没祝贺齐教官,恭喜恭喜!”

    “你们喝什么,我请!”高达再开口,虽然脸黑着,但是已经没那么难看了。

    历楠揉了揉肚子,“我们刚吃饱……”

    乔锦和秦雪梅几乎异口同声:“晚上饿了!”

    高达和孟冉对视了一眼,笑出来,指着齐桓,“今天晚上,你负责把这几个姑奶奶喂饱。如果有一点抱怨,回头你!”

    齐桓不敢再大声说话,只能尴尬地频频点头。

    高达和孟冉还有事,先行离开。

    余歌正想放齐桓走,被乔锦拉住,“正好三缺一,齐教官凑个手吧!”

    秦雪梅和历楠都是自小耳濡目染,乔锦是家学渊源,但余歌从来不玩牌,每每让乔锦痛心疾首。碰见齐桓,她脑子一转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有的玩儿有的吃,何乐不为?

    忽略余歌,三个人要玩扑克。齐桓看了看余歌,余歌瞪了一眼那三个败类,坐在齐桓身边,“你会吗?”

    齐桓点头,还有点不敢看余歌。

    “开始了开始了!一翻一瞪眼,谁也不许赖!”乔锦两眼放光,咋咋呼呼,“我一个堂兄在部队,他说部队里玩儿牌超绝,齐桓,今儿别客气,让我见识见识哈!”

    齐桓淡淡一笑,余歌想起四个字:霸气外露。

    俗话说,玩牌看人品。什么人出什么牌,那真是一点错没有的。

    历楠天性散淡,赌性也是四人中最弱的,但是输得最少的也是她。一看牌面不好,或者其他人都在状态,哪怕手里是同花顺的底子,她都敢弃牌。用秦雪梅的话说,只要历楠跟了下来,就说明她的牌面绝对是稳操胜券——不赢不好意思的那种!

    乔锦很不理解这种“看得开”,在历楠扔了第三个顺子后,嘟嘟囔囔地念叨:“你要是把喜欢萧逸的劲头拿出千分之一到押牌上,都不至于这么没有挑战性!”

    余歌掐了她一把,乔锦才悻悻地闭嘴。齐桓擡头看了一眼余歌,余歌很敏感地看过来,目光刹那相逢,面生酡红,亮丽得让齐桓那台精密运转的军事大脑瞬间当机,清空五秒。

    只是一闪眼的工夫,很多事已经不一样了。

    余歌继续观战,参战的其他三人,一个赛一个狠。

    乔锦被严重警告不许出老千,但是这牌是她从小的玩具,她甚至自夸能从别人瞳仁里的反光看出你手里的牌是多少!吓得秦雪梅、历楠四处调整灯光或者把牌举得高高的,直到余歌提醒她俩,别忘了盯着乔锦出老千,两人才醒悟上当了!乔锦趁机向二人灌输江湖道理:所谓老千,就是防不胜防,不仅在技巧,更在心机语言动作,乃至不经意的一个表情。说完这句话,她看了一下三人。历楠当场撒手,把自己手里的同花顺弃了。

    秦雪梅喜欢冒险,只要“差不多”,就敢全押。可是四人当中,她这三板斧也就能吓唬吓唬历楠,其余两人根本不为所动。但是她这一搅局,牌面明显复杂起来,那两人也不得不多费一番踌躇。

    齐桓一声不吭,输多赢少,但是只要赢就能骗得三个女生哭爹叫娘地把兜兜里的钱全奉上。所以到了最后清点战果,他反而赢了一些!

    乔锦说齐桓是高手,因为呆若木鸡乃是斗鸡的最高境界,不过没经过训练,走的都是野路子。齐桓只是笑笑,表情很淡,好像陪着淘气妹妹玩儿的大哥哥,有耐心没热情。

    余歌看得出来,他的心思不在这里。

    最后的大赢家还是乔锦,但齐桓坚持请大家吃饭,客客气气的态度,几乎连朋友这层关系都要疏淡。

    临走的时候,历楠随口问齐桓:“齐桓,你要余歌帮你带个话吗?给赵幽萍。”

    余歌立刻接了一句:“有话交代一下,我们都可以带到。”

    历楠和秦雪梅对视了一眼,余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瞥了一眼余歌,平时板正端方的脸上似乎笼着一层淡淡的流光,有股说不出的妩媚。

    齐桓的表情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缝,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送走齐桓,四个女孩子站在路边都没动。历楠擡头,忽然看到一片灿烂的星空,有些诧异,“你们看,有星星!”

    余歌跟着去看,“除了这东西还算得上永恒,这世上还有什么能保持不变呢?”

    秦雪梅说:“我可以用相机记录下来。”

    乔锦则诧异地问她们:“永恒有什么用?”

    如果没有永恒,我们的爱情出路在哪里?

    历楠以为自己那幅字也就值二百块钱了,没想到竟然一路高歌,直奔省里的二等奖。据说本来是特等奖的,就因为是半幅,给了个二等奖。当然,这已经相当不错了。要知道,参赛的是全省范围内各单位的所谓“青年”。比起机关单位那些没事练字儿的主,历楠能获奖基本靠走运和天赋。

    那天,食堂门前的黑板报以醒目的红纸金字夸张地宣布了这件事。唐劲特地等在教室门口,一下课即拽着历楠去宣传栏前“观赏”,兴奋得好像她得的是诺贝尔奖啥的。

    “唉,早知道是你的,就等你写完了再交。”唐劲大声地感叹,引来许多目光,“如果不是没有写完,就能拿到一等奖了。”

    “是她写的?”旁边有人窃窃私语,“长得不错嘛。”

    唐劲瞪了那人一眼,历楠脸红红地从人群中钻出来。

    唐劲追过来邀功,“交上去的时候,萧逸先拿回寝室的。他根本看不懂你写的,要不是我提醒他该卷起来不要对折,这家伙说不定就压出死角了!”

    历楠下意识地反驳:“对折也没关系,裱的时候可以除掉。”

    唐劲吧嗒一下嘴巴,“看你,我还没说他呢,你就这么护着!你们女生啊,就是小心眼。”

    历楠有点不好意思,“我就事论事,跟他没关系。”

    历楠扫了一眼唐劲,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好像自己暗示了他什么。历楠想了想,无非是说跟萧逸无关而已。平心而论,的确是无关。可唐劲那开心的样子——真让人脸红啊!

    唐劲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对了,晚上的表彰大会,你记得梳梳头,别弄得颓废得跟从二舍出来似的!”

    二舍是男生寝室,最老最旧的一栋楼,以脏乱差闻名全校。

    历楠茫然地看着他,“什么表彰大会?”

    唐劲眨眨眼,“顾华之没通知你吗?萧逸特别强调要你出面领奖的!”看着历楠慢慢变僵的表情,唐劲皱起眉头,“顾华之没通知你吗?”

    历楠想了想,“好像问过我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开会,但没说开什么会。我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就说有事不能去了。”

    “你怎么这么粗心?你又不是学生干部,平白无故开什么会!显然有事啊!”

    “以前跟着雪梅总去学生会,他们有事开会什么的也叫我。所以不奇怪。”

    “这样啊!那我以后开会也叫上你好了。”

    “干吗?”

    “记录吧。我开会正缺个记录员呢!把领导的话写下来,弄个档案啥的。”

    “去去去,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还弄个记录员,自己找根笔就好了!有多大的事要留档存底啊!”

    两人说说笑笑,谁也没再提刚才的事儿。

    临走的时候,唐劲有意无意地说:“最近传得挺凶的,说你喜欢萧逸,老是在私底下攻击顾华之。这次比赛稿件女生那边本来应该统一交给顾华之的,只有你是直接送到萧逸那里。”

    “那是乔锦做的。她去男生寝室打牌时正好带着我的字,有个男生说字挺好的,然后提到比赛什么的,乔锦随手就给他让他代为上交。”历楠不由自主地解释,神情还有些着急。

    唐劲两手一摊,“传言嘛,肯定不是你这样的。我是无所谓了,反正你跟萧逸没关系。”

    不知怎的,历楠觉得重点在最后一句,便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颁奖大会在学校大礼堂召开。

    文艺表演已经开始,声光电弄得煞是精致。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舞台部分灯火通明。乌压压的人群像凡间红尘土粒,仰望天上宫阙。红光满面的领导和学生干部在宫阙里走来走去,男的斯文潇洒矜持稳重,女的妩媚俊秀眉目分明,个个嘴角含笑,人人眉分八采。

    这次获得省里奖励的除了历楠,还有五六个其他学院的同学,校长非常重视,要把这几人树成典型,以配合即将到来的211检查。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大家有些措手不及。两周内把一场普通的文艺表演搞成大型励志颁奖典礼,实在是考验人的活儿。但是顾华之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