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寝室只剩下两个人了,但日子还是流水一般地淌走。赵幽萍请了病假,休多久不知道。说起赵幽萍对齐桓的报复,历楠认为很可能指的是选拔的那次失利。余歌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也默默地认可了历楠的说法。偶尔问起齐桓选拔失利的原因,齐桓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什么。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今年的雨水格外的多,一场场小雨中雨大雨,接踵而至。躺在寝室里遥望远处的海平面,一直都压着黑黑的一道墨线。
唐劲的六级成绩下来,60分,及格不浪费,幸运得让人咬牙的成绩。相比之下,历楠的84.5更像是一个无奈的省略号。于是,历楠打算再考一次,宁可80,也要远离0.5的痛苦差距!
就在每天必行的新闻听力练习里,从VOA的标准英语新闻中,历楠忽然听到本市的名字!
虽然这里也算是全国知名的旅游城市,但能被“国际”关注,还是有点牵强。仔细听听,原来是连日暴雨,本市两条主要河流的入海口的堤坝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险情。因为这两条河横穿城市的繁华带,两岸要么是豪宅,要么是高级商务区,一旦溃坝,后果不堪设想。实际上,新闻里说,由于以前的干旱,河道变窄,许多高楼其实就建在老河道中。今年雨水多,如果上游开闸泄洪,老河道必成泽国,那些楼就不是防洪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立住的问题了!
“以前说什么水景豪宅,价格高得离谱。现在都哭了吧!”历楠幸灾乐祸地对余歌说。
余歌洗着脚慢慢地说:“听说部队早就开过去了,护堤抢险呢。”
“呃,齐桓他们是军校生,也去吗?”历楠明白余歌的意思,直截了当地问。
“我给他发短信,他说还在学校。可是,我总觉得不安。”
“那简单,约出来看看呗。”
“约了,他说现在忙,出不来。”
沉默了一会儿,余歌又说:“可能真的有事吧。唉!”不自觉的,余歌叹了口气o历楠愕然地看着她,想提醒又觉得很艰难。提醒什么呢?
—股不祥的感觉笼罩心头,谁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暑假很快到来。
许波很欢乐地颠去沧州。秦雪梅也顺利进入训练营。余歌办好了手续,准备去南非。历楠和唐劲蜜里调油难舍难分,想着留在学校打工,顺便躲开父母的监视。唐劲很理所当然地想出去租房,被历楠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你还需要评估!可信度评估,然后再管健康状况!”
唐劲捂脸,“能不能反过来啊?”
“不行!”
打工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虽然是旅游城市,但渴望工作的人同样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学生因为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刚刚学会就要回学校,用人单位非常不喜欢使用。唐劲是男生,还好找一些,历楠就困难了。好在历楠志不在此,每天钻进书店看书,偶尔帮老板收拾一下书架,也能自得其乐。
“楠楠,你的手机怎么不通?”
后来,历楠回忆大学时的情景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天空布满阴霾,空气又湿又重,好像一团啫喱塞在天地之间。书店没有空调,电扇呼啦啦地开着,发出刺耳的噪音。她手里拿着一本《哪一年让一生改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书店里只有老板娘和她两个人,老板娘打着蒲扇,脑袋一顿一顿地打盹儿。
就是这样一个沉闷而昏暗的午后,历楠听到了一个至今还以为是做梦的消息。有时候,她会一厢情愿地认定,因为自己没带手机,所以这个唐劲亲自带来的消息——是假的!
“齐桓,牺牲了!”
齐桓是被洪水卷走的。抗洪抢险,随时都可能有人牺牲,只是他赶上了。
历楠甚至没有哭,只是呆呆地看着唐劲,然后笑着说:“这也能开玩笑吗?
你可太过分了。““真的!赵幽萍打电话告诉我的。”
“她就更没谱了。”
“我去齐桓他们学校问了。一个月前就牺牲了,家里人也来过了,手续都办完走了。赵幽萍去了一趟齐桓家里,从那里知道的。”
“她去齐桓家里干什么?”历楠有些恍惚,总问些有的没的。
唐劲不以为意,一一回答:“她说,她是想做些补偿。”
“即使没有被选拔上,齐桓毕业以后也是军官,照样能发展起来。”
“如果不是赶上抗洪抢险,他可能被退学。”
“什么?”
“赵幽萍怀孕了,说孩子是齐桓的。”
“她、她不是因为被乔锦打怕了,不敢来上学吗?”
“那只是借口。当初齐桓没被选拔上也是因为有人匿名吿状,说齐桓借军训引诱女学生,正好余歌去看他,所以更说不清了。只是没想到,齐桓反而将错就错,承认了自己对余歌的感情。后来,赵幽萍又找到学校,说怀了齐桓的孩子。”
“狗血!傻瓜都能看得出是栽赃!做亲子鉴定啊!”历楠吼出来。
唐劲摊开手,“有些人根本就听不得这种事,说什么无风不起浪,就算赵幽萍怀的不是齐桓的孩子,也跟齐桓有关系。”
“什么逻辑!强盗!”历楠拍桌子。
唐劲看着她,等了一会儿才说:“楠楠,那都不重要。现在,齐桓,不在了。”
历楠突然失声,看着唐劲,愣愣的,良久才说:“余歌,应该已经上飞机了。”
历楠找不到国际长途,只好通知了许波。许波转给禁闭中的乔锦。乔锦立刻找到了秦雪梅,并在余歌落地的第一时间打通了余歌的电话。
开玩笑呢吧?
每一个419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冒出这句话,之后就是艰难的认证。唐劲的手机连着充电器,耐心地回答着或高亢或嘶哑或怒吼或嘲讽的问题,直到最后,所有提问的人都归于沉默。
无话可说。
年轻,以为生命就是魂斗罗里的金刚不坏,随便用,随便打,永远不会枯竭;冒险,就是电影电视小说里的主人公,永远可以遇难呈祥逢凶化吉,谁也没想到,其实我们本质上都是路人甲。当我们认为生存没意思的时候,许多人却在生死之间挣扎;当我们烦恼岁月悠长的时候,却不知活着是件多么可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