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还一派轻蔑口吻的阳一郎,早上倒是恢复了正常,里沙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阳一郎边喝咖啡、吃早餐,边看报纸,他瞅了一眼窗外,说了句:“今天好像也很热啊!”然后走到玄关,目送先出门的里沙子和文香。
“要当个乖孩子哦!”他先是对文香这么说。
“要是真的撑不下去的话,就跟他们商量看能不能别做了。我来打电话也行。”他又对里沙子说。
虽然这番话让里沙子意识到阳一郎的疑虑并未消失,她颇感失望,但她也很庆幸他克制住了心中的不悦与愤怒。
里沙子把文香送到公公婆婆家时,二老提议让文香留下来过夜,她听得着实一头雾水。
“那天我也以为她会开心地留下来,没想到晚一点又哭着说要回家。怕又会给你们添麻烦。”虽说明天放假,但要是又像上次那样,自己真的很不好意思。
“所以里沙子也一起留下来过夜不就行啦!反正明天是周末,是吧?这么一来,阳一郎也会过来啦!”
“不能给你们添麻烦,我会来接她的。”里沙子坚定地拒绝,却见到公公婆婆偷偷地互使眼色。
“哎呀,里沙子偶尔偷懒一下也没关系啦!这个星期肯定很累吧。不如借这个机会,一家三口好好放松一下呀!晚上我们去吃小香最喜欢的回转寿司。”公公说。
“寿司!”从里头的房间传来文香的叫声。
今天是怎么回事?里沙子纳闷不已。
“我明天休息,没关系的。反正每次都从这里带很多吃的回去,光是那些就够吃了。”她再次婉拒。
“其实是那孩子拜托我们的啦!”婆婆难以启齿似的垂下眼。
“那孩子?”
“就是阳一郎。”婆婆这么说后,赶紧补充说明,“他说你正为了不熟悉的事情伤脑筋,想让你稍微喘口气,在这里过夜。”
“是让文香留下吗?”脑中的画面与话语全都搅成一团,成了旋涡。昨天的事、文香的事、自己的事、审理中的案子……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只小香,你也一起留下来,那孩子说他今天会回这里。”
“为什么……”
里沙子反问,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一家三口好好放松一下,这样不是很好吗?那孩子也很久没回来了,我们晚上一起去吃寿司,明天好好睡个懒觉。”
“好了,快迟到了!那就傍晚见啦!”
“妈妈,再见!”客厅里的文香连头也没探一下,只传来声音。
“那就晚一点再联络。”
里沙子说了这句话后,急忙冲出玄关,奔向公交站。
打电话,他打电话告状。到底是什么时候打的?昨天没察觉他打算这么做啊!肯定是在我早上出门后打的电话,笑着送我们出门后,他马上就做了这件事。
“她竟然做了很夸张的事,整个人看起来又累又焦虑,还把情绪发泄在文香身上,情况真的不妙啊!我不知道只有她们两个人时,她会对文香做什么。今天可以留她们过夜吗?在我回去之前,帮我照看一下里沙子和文香。”他肯定是这么说的。
内心的悸动越来越激烈,里沙子的手不停地发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并非因为电车里头空调太冷。
“冷静点。”里沙子告诉自己,“别钻牛角尖,阳一郎不会那么说我的,不会说我情绪失控的,因为我根本没有啊!顶多说我看起来很累,想让我休息一下而已,一定只是这样而已。”
里沙子想到这里,有股想大喊的冲动。
——我只是看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多少帮帮她。
这不是昨天才听到的话吗?邦枝说她听到儿子的这番话,开心地来帮忙。
“真是的!我在想什么啊?根本完全不一样,不是吗?”里沙子忘了自己在电车里,用力摇头。有几个人好奇地瞅着她,但她根本没心思在意这种事,“我和她的情形完全不一样,水穗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而且因为睡眠不足、疲劳过度,整个人变得怪怪的;邦枝还说水穗觉得小孩要是一哭就抱,久了会有依赖,所以让孩子躺着就行。况且案件中是平常根本不怎么在乎妻子的丈夫向婆婆发出的求救信号,不是吗?和我的情形完全不一样。我的丈夫只看到昨晚那一幕,就误会我虐待孩子,然后不试着厘清事实,就干了向父母求助的蠢事,不是吗?为何我要将两件事兜在一起想?”
“不过……等等,如果那时水穗还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却和丈夫发生了争执,两人意见不合,然后丈夫去向母亲求助呢?”
里沙子这么想时,通告换乘站名的广播声响起。她赶紧下了电车,快步走向地铁站台。车站内依旧是熙来攘往的人潮,但喧嚣仿佛沉淀在了脚边,站内被不可思议的静谧包裹着。
里沙子身处拥挤、摇晃的地铁车厢,继续思索着。
“如果水穗其实没有不知如何是好,也不觉得疲累呢?不对,不知所措、疲累是一定会有的,只不过大家都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撑下去罢了。”
里沙子想起文香刚出生时的光景。那时她觉得孩子永远也不会有熟睡的一天,自己还为选择给孩子打哪一套预防针烦恼不已,脑子混乱到时常偷偷哭泣。光是想到那小小身躯会发出这么洪亮的哭声,就很担心她会不会因此没了气息、丢了小命。里沙子还会上家里有小宝宝的母亲们常去的社交网站,拼命浏览和自己有着同样烦恼的母亲,或是比自己还要苦恼的母亲的帖子。同时,她还要和痛苦的母乳哺育搏斗。
“虽然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我那时应该对老公发泄过情绪。因为总是处于疲累状态,情绪难免失控,肯定对在外面酒过三巡才回家、满身酒气的老公讲过难听的话,也为此哭过。
“但我觉得任谁都会如此,也向老公说过自己身心俱疲,情绪紧绷。‘嗯,我明白。’老公应该是这么回应的,他能理解我有多辛苦。
“但如果老公其实不这么认为呢?照顾年幼的孩子非常辛苦,所以母亲总是疲惫、不安、浮躁、敏感,不可能总是面带笑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如果老公根本不明白呢?”
“那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吗?”耳边响起冷冷的、强硬的,隐含着忧虑的声音。里沙子想起昨晚越想解释越无法和阳一郎沟通,两人差点杠起来的情形。
“对了,那时我是这么想的——任何一位母亲都会这么做,阳一郎应该也见过假装暂时不理会孩子耍性子的母亲吧。但如果没见过呢?如果阳一郎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子拉锯战呢?若是这样,他当然有可能觉得妻子行为失常。
“一个人独自努力的时候,却因为一件事没做好被责备。这时候,出现一个和自己的观点完全不同的女人,同时她是老公最强有力的靠山。她批评自己不太抱小孩、不陪小孩玩;说什么‘大家都很辛苦,我认识的好几个人都比你辛苦’;那就算对方的语气再怎么温柔,态度再怎么克制——要是我被这么说的话——难道不会抓狂吗?比如带着孩子离家出走、要求离婚,或是——”
里沙子下了地铁,走上楼梯,每踏出一步都感受得到热气与刺眼的阳光。爬到楼梯最上面时,蝉鸣宛如阻隔万物的幕布般响彻周遭。里沙子眺望着马路前方摇摇晃晃的景物,恍然觉得昨天才走过的地方,仿佛突然间一切都变了调。
今天,检察官当庭宣读调查结果报告。法医提出的遗体解剖报告并未使用大量专业术语,所以里沙子也能充分理解。
总结来说,并未发现遗体死亡时有因虐待所致的外伤与内伤,也没有营养不良的情形。也就是说,并未发现任何施虐迹象,确定是溺水窒息而死。
里沙子边聆听女检察官的报告,边问自己:“我真的听懂了吗?真的能正确理解她所说的吗?我有这样的能耐吗?”
正当此时,坐在前面的六实突然悄声轻呼,陪审员席也起了一阵骚动。原来屏幕上映着死亡女婴的照片,听到检察官的介绍,里沙子反射性地紧闭双眼。
中午休息的时候,陪审员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程安排,发言相当踊跃。
“孩子六个月大时,身上有疑似殴打所致的伤痕,后来过了几周,又发现了瘀青,是吗?”白发男士问。
“三周吧,记得是三周后。”年长女性舔了一下指尖,比对自己的笔记和资料。
“不是瘀青,是被掐的痕迹。”总是不太开口的年轻男子嗫嚅地说。
“如果是七月发生的事……痕迹应该也消失了吧。”六实说。
里沙子像用目光拼命追着球似的,死盯着逐一发言的人——“我能理解吗?跟得上大家吗?会不会只有我跟不上状况呢?”她越在意就越焦虑。
“也就是说,虽然没发现虐待迹象,但并不表示没有施虐,是吧?”年长女性似乎察觉到里沙子的焦虑,像在说明似的表达意见。
“但也不能证明确有发生,不是吗?”
里沙子发现大家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说出了声。
“可是她丈夫确实看到了。”
“真的是殴打、掐伤的痕迹吗?”
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里沙子很不安。大家都看穿了——我死命抓着自己办不好的事,还想告诉大家连我这种人也能理解这起案件。大家都看穿了——我是个笨蛋。
“什么意思?”六实问。
“好比蚊虫叮咬的痕迹。”里沙子说。毕竟只有丈夫称看到了像是殴打、掐伤的痕迹,并没有照片可以佐证;而且要是孩子穿着不舒服的纤维材质衣服,也会皮肤红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到,也会留下伤痕。
“蚊虫叮咬和殴打的伤痕不一样,父母应该分辨得出来吧。”年长女性说,有几个人窃笑。
看吧!出丑了。我说了愚蠢的话。“要是真的很勉强的话,难道不能中途退出吗?”我根本没这能耐,居然连话都听不太懂。老实说,早就应该退出,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溺死和窒息确实都是施虐行为。”
白发男士说。
“可是那照片……”六实喃喃自语,屋内一片静寂。法官再次问大家还有没有人要提问,无人回应。法官看着里沙子,又问了一次。里沙子悄声回答“没有”。
午休过后,本来应由检辩双方申请的证人——也就是水穗的女性友人站上证人席,但女检察官说她因为突然生病无法出庭:“她昨天发高烧将近四十摄氏度,迟迟没退烧,所以早上来电告知,将另行择日出庭。”旁听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下午一点多,这天的审理意外地提早结束了。
里沙子走出法院大楼,惊见外头艳阳高照,柏油路面热到发出白光,周遭林立的高楼大厦也濡湿般闪闪发亮。直到上周,我还和文香在这热气蒸腾的日子里,一如往常地出门购物、去儿童馆,但那时与文香相处的情形却像是想不起来般遥远。往前走了几米,里沙子觉得头晕目眩,顿时停下脚步。是因为太热吗?还是头晕?她凝视着波浪起伏的地面,随即转身走回大楼内。
明明已经过了下午一点,地下的咖啡厅还是座无虚席。里沙子被带到最里面的大桌子,和其他客人拼桌。她点了一杯冰咖啡,可能是刚从外头走进来,还不习惯室内照明,外头刺眼的白光还在眼睛深处闪烁。
里沙子庆幸自己没看到那些残酷的照片,却又有种只有自己逃掉的罪恶感。
大桌子对面坐着一位身穿西装、独自用餐的男士,旁边坐着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们,正一脸认真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四人桌前一位老绅士将拐杖立在一旁,还有三位中年妇女边喝咖啡,边愉快地聊天。双人桌前则坐着一位装扮休闲的中年男子,和一位戴着棒球帽默默吃咖喱的白发男士。还有一位和里沙子年纪相仿的女人独自用餐。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里沙子毫不避讳地环视周遭。
服务生送来冰咖啡。总算习惯了室内照明,里沙子拿出手机,查收信息,没收到来自婆婆或阳一郎的信息。
今天真的要去公公婆婆家过夜吗?里沙子用手指卷着空吸管,一松手,卷成圆圈的吸管掉在桌上。要向公公婆婆说明昨天的情况吗?真的能轻易解开误会吗?“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婆婆会开朗地笑着回应吗?“真是的!是那孩子误会了。”她会这样笑着取笑自己的儿子吗?她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里沙子发现自己又在空想了。现实不是已经好几次让自己大跌眼镜了吗?
纵使如此,与其什么都不说,还是讲出来比较好,里沙子决定还是听从建议,和文香一起留在公公婆婆家过夜。可是她实在不想那么早过去,不如利用这段意外空出来的时间去购物吧。要买文香的衣袜、阳一郎的贴身衣物,自己也想看看令人心情清爽的夏季衣物。可以去趟银座,新宿也行。这么一想,里沙子就觉得心情开朗多了,打开手机开始发信息。
“今天就承蒙好意,请多照顾了。如果有什么想买的东西,还请跟我说,不要客气。我们一家三口就麻烦您了。”
里沙子写到这里时突然停手,因为实在写不下去了——我不想留下来过夜,也不想当着公公婆婆的面,告诉阳一郎昨天那件事并非虐待,我不想说出如此愚蠢的话。
喝了一口冰咖啡,里沙子删掉了所有文字,发了一条信息给阳一郎。
“我觉得我们必须好好谈谈昨天的事,所以我今天不会留宿浦和。是你要求文香留在那里过夜的,婆婆也希望她留下来,所以我会让她留在那里,明天再去接她。”
里沙子急忙写下这条信息,没有再看一遍便匆匆发送。因为要是再看一次,八成又会删除。
冰咖啡里的冰块早已彻底融化,里沙子依旧坐着确认了好几次手机,还没收到阳一郎的回信。一回神,面前坐了四位中年男女,女学生们坐过的位子上,一位年过半百的男性正在看报纸。转眼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傍晚五点。直到上周,这个时间点自己都是待在家里。不知是因为文香不在,还是连日出门的关系,里沙子总有一种跳脱日常生活的感觉。太阳渐沉,天色却还没暗下来,一如下午般明亮,孩子的嬉戏声从紧闭的窗户传进屋内。
里沙子将买来的食材放进冰箱,赶紧打开电脑。等待电脑开机的这段时间,她看了一下手机,阳一郎还是没有回信。
今天早上收到木泽南美的回信,里沙子赶紧打开看。
“陪审员?!真的假的?!还真的有这种事啊!总觉得不敢相信。什么发牢骚啊,别这么说啦!我也吓一跳呢!我觉得里沙是个脑筋很清楚的人,哪里笨了?干吗这么小看自己呀?我想,虽然这份差事责任重大,但真的不用太担心。对了,你的小孩今年几岁了?应该还没上托儿所吧?照顾孩子真的很累,难免无法顾及其他家务,这很正常啊!等你的重大责任结束后,要是有空见面,一定要约一下哦!我们家小朋友也长大了!要是我们碰面的话,我会请别人帮忙看一下儿子,因为我想轻松赴约!(恳切)先这样啦!保持联络。”
结尾处,南美还留了她的手机号码与电子信箱,里沙子将这些联系方式转发到手机上。还是没收到阳一郎的回信,里沙子从脚边的纸袋里拿出今天买给文香的衣服和袜子,收进衣柜。家里静悄悄的。
晚餐怎么办呢?里沙子站在厨房里,打开冰箱。她想,要是阳一郎回来的话,就好好做一顿饭;要是没回来的话,自己就随便吃一点。六点多,手机来信声响起,里沙子赶紧确认,不是阳一郎,而是婆婆:“不必担心小香的事,里沙子没留下来住一晚真的很可惜,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阳一郎会直接过来我这里,里沙子好好重温一下单身生活吧。”
反复看了几遍这条信息,里沙子将手机搁在厨房的流理台上,抬头看着时钟,心中忐忑:那家人趁我不在时,会说些什么?会怎么说我呢?还是现在赶过去,当着大家的面解释清楚比较好。里沙子明明很焦虑,却没有付诸行动。即便知道今天要是不过去解释清楚,只怕事态会更严重、更复杂,可她脑中描绘着前往公婆家的路程,却涌不起想赶过去的念头。
明明想先为下周的三餐备料,多买些食材,里沙子却完全忘了这回事,她将近七点出门。住宅区街上往来的行人不少,应该是赶着回家的上班族吧。有牵着狗散步的女人和老人,还有一群边走边愉快谈笑的初中生。很久没在这个时候独自出门了,里沙子边走向便利店,边环顾四周。她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总觉得心情有点雀跃,忽然想起南美那一句“因为我想轻松赴约”,不由得笑了。不带孩子同行,真的好轻松啊!
里沙子将方才和饭团一起摆在商品架上的炸物、沙拉,还有冰箱里的腌菜摆在桌上,心情越发兴奋。她没有用杯子,而是直接拿起罐装啤酒畅饮。这顿结婚以来第一次这么随便的晚餐,让她涌起一股深深的怀念感。婚后,无论是阳一郎深夜未归,还是他说不回来吃晚餐,里沙子还是会下厨准备些料理。不是因为自己想这么做,只是不想让阳一郎知道自己随便解决三餐。里沙子总是很怕他在垃圾桶或冰箱里发现饭团的包装袋或便当盒子。
里沙子想起三天前,阳一郎独自吃着便利店的便当。现在自己面前就放着从便利店买来的东西,而他应该无法体会这种兴奋吧。她将喝光的空罐像那时放在桌上的空罐一样压扁,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不用战战兢兢喝的啤酒为何如此美味?里沙子想。才三罐而已,早知道就多买几罐了。不对,待会儿再去买就行啦!
里沙子吃了一口沙拉和炸物,放下筷子,边喝啤酒边操作手机。
“突然发信息给你,还能马上收到回信,很感谢。虽然不想怪罪于担任陪审员一事,但我做了不配为人母的差劲事,真的很沮丧,谢谢南美的信息拯救了我。”
里沙子抬起头,发现自己很想见见这位不知道多久没碰面的朋友。要是明天的话,应该可以如南美所说的“轻松赴约”。想到这里,她再次看向手机。
“我知道这么做真的很突然,不过不知道南美明天有空吗?今天和明天,我老公和小孩都不在,所以明天我可以去找你。不过这么突然,你应该不方便吧,就算明天无法碰面也没关系,等我这边情况稳定后,我们一定要一起去哪里逛逛哦!”
里沙子发出这条信息,凝视着没拉上窗帘的窗户,看见映在窗上的自己嘴角泛起笑意,不由得怔了一下。也许明天可以一个人轻松地去和朋友见面——想到这个,她内心似乎比想象中来得兴奋。
“不太可能答应吧。这么突然约她。”
为了避免被拒绝时过于失望,里沙子故意这么告诉自己,然后伸手抓了一块炸物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