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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破灵 > 第七章 山中有灵名山鬼

    从旅店出发到目的地要五个小时,田甜为了方便指路,本要坐在副驾驶。但她刚打开车门,就被两眼冒着星星的赵维桢抢先一步坐了进去。他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车里的每一寸,两眼珠子恨不得扣出来贴在眼镜片上,嘴里念念有词道:“我滴个乖乖,这车真是太棒了!V8汽油发动机,9速自动变速箱,3个100%差速锁,全时四轮驱动系统,再配合上DYNAMICSELECT操作系统,COMANDOnline数据管理……啧啧……不愧是G系列,连内饰都是火焰纹开孔型岑木和Nappa皮革,真够奢侈的!吴乔阳,你不会是开这车拉土特产吧?”

    “嗯?”吴乔阳愣了下,眼中闪过一瞬空白,停顿几秒后嘴角才弯起来,拍了拍赵维桢的肩膀,“这边山多,来的时候专门跟一有钱哥们借的越野车。再说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卖土特产也不用拉出来摆摊,都是手机直播来卖货,快递包邮到家。”

    吴乔阳笑着说完,朝赵维桢扬扬下巴:“老赵,你有驾照吗?”

    “当然有了,国家认证的五年老司机!”赵维桢一拍胸脯话音扬高,拿出全年也显灵不了几次的精神头,但这份自信仅仅持续了几秒钟,说完,他的气息就瘪了下去,嘴角一撇,又是一副酸溜溜的口气,“不过我的车就一二手破福特,跟你的车不能比。”

    “我自己那车也是福特,开着感觉还行啊,就是走山路确实费点劲儿,所以才借朋友的车来开。”吴乔阳笑着说,“老赵,你要是不嫌弃,就当一回免费司机呗。五个小时呢,咱俩轮流开,正好轻松点。”

    吴乔阳的话说完,赵维桢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开门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跳下来直奔过去,像是他慢一秒对方就会改变主意似的。

    眼见着前面两人开开心心地换位置,田甜看着重新坐在驾驶位极度兴奋的人,皱着脸小声问:“山路不好走,赵哥,你能行吗?”

    “行,怎么不行了?”赵维桢这会儿心情大好,不跟田甜再吵,搓了两把方向盘,亢奋地自己嘟哝道,“这手感绝了,拆下来抱回家摆床头,晚上睡觉摸一把,做梦都能飙到二百五十迈!”

    “二百五十迈?这车的四个轮子都得跑掉。”吴乔阳扣上安全带,“你说的那是跑车。”

    提到跑车两字,赵维桢的眼睛更亮,虚胖的脸上浮出红色,他问:“你说跑车一脚油门到底是啥感觉?是不是老爽了?”

    “不知道,不过我就想,在城里开跑车应该爽不到哪里去,甭管哪条街都有限速,你开法拉利也跑不快。再碰上堵车……嗨呀!开跑车不如骑个小黄车快。”吴乔阳笑着拍了拍赵维桢的后背。

    堵车这话题是大城市里绕不开的,江伊听着认同地点点头道:“有一次,九点我要开个立项会,结果出租车在距离公司三公里的地方被堵了,三十分钟移动了不到一百米。没办法,我只能背着电脑和十来份文件,一路骑共享单车过去,才没迟到。”

    “大城市这么堵啊?”田甜发出一声感慨,“这么一比,我们普洱好多了。”

    “是呗,所以我不喜欢在N市待着,出门跑跑多舒服啊。”吴乔阳说着,扭头看向后排的人说:“江伊,田甜,你们会开车吗?”

    田甜摇摇头,江伊接话说:“我会开,但水平不好,大马路上可以,这种山路……不行的。”

    “山路上开车容易疲劳,绕来绕去地特别累人,长距离的话最好是要两个司机轮流开。”吴乔阳说着,朝田甜抬了下下巴,“路上无聊,小田你不如跟我们讲讲这次去的塘法相溶洞有什么传闻或者故事吧。”

    “好啊!这提到塘法相溶洞,山鬼可是第一个绕不开的。”刚才尽听着别人说话,现在终于轮到自己出场,田甜兴奋地点点头,圆溜溜的眼睛发亮,后背不自觉地挺直,向前探出来几厘米,“当地传说,塘法相溶洞里住着一个八百年多年前的死魂灵,名叫玉恩。玉恩在傣语中代表莲花般纯洁美丽的女孩,但塘法相的那位玉恩,生前皮肤黝黑,相貌非常丑陋。”吴乔阳背对着她们,田甜只能看着江伊说话,“同样的父母,玉恩的妹妹玉腊却长得非常美丽娇艳,甚至南边的领主刀康都听说了她的美貌,带着黄金、孔雀来孟连求婚。刀康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被嘲笑面貌丑陋而独自哭泣的玉恩,为了安慰她,便告诉她,纯洁的心灵、灵巧的双手和吃苦耐劳的品格,比美丽的皮囊更加珍贵。玉恩听后非常感动,立刻爱上了眼前善良帅气多金的男人。哪怕她随刀康回家的路上得知对方是为了妹妹玉腊而来,她也依旧相信,自己凭借出色的织锦技艺和拿手好菜,可以赢妹妹玉腊一次。然而刀康见到玉腊后,一眼便臣服于她的美貌,完全忘记了来时路上对玉恩说的那些话。什么美好心灵、灵巧双手、吃苦耐劳的品格,终究就是抵不过一张美艳的漂亮脸蛋。玉恩对玉腊的嫉妒转成了强烈愤恨,她怨恨玉腊夺走了她的一切。”

    田甜的故事渐入**,吴乔阳也转过身来,顺手递来几颗荔枝。

    “面对英俊的领主求婚,玉腊当然答应了他。”田甜完全沉浸在她的故事里没动弹,江伊便把荔枝接了过来,点头表示感谢。田甜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听众,舔舔发干的嘴唇,接着说下去。

    “按照傣族习俗,他们需要在女方家的孟连举行婚礼。但就在结婚前夜,刀康发现玉腊和玉恩同时没了踪迹。大家赶紧进山找人,却遇上山里起大雾,一米之外的东西都看不见。直到第二天凌晨,玉腊先回来了。迫不及待的刀康再也等不及了,任由村民去寻找玉恩,自己草草地宣布婚礼的开始。

    “按照傣族的风俗,婚礼开始前,新郎新娘先要到佛寺去拜佛,祈求吉祥幸福、白头偕老。可在进入寺庙后不久,玉腊却痛苦地倒在地上,她的眼睛鼻子和耳朵里流出鲜血,整张脸皮像墙纸一样从脸上自动剥落下来,血淋淋的脸皮下是玉恩那张丑陋的脸。刀康被吓住了,玉恩趁此时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扑上去插进他的胸口,然后变成了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化成青烟从寺庙中逃走。寺庙中的僧人顺着玉恩逃走的方向一路追出去,最后在塘法相溶洞里发现了被剥掉了全身皮肤的玉腊的尸体。僧人说,玉恩成了不老不死不灭的死魂灵,她就躲在塘法相深处,强大的怨气让她成了这里的山鬼。”

    “哎呀!”开车的赵维桢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声说,“果然是逃不过俗套的爱情故事!我昨天听民宿老板介绍过那个溶洞,他说村里人一直拦着不让开发溶洞,就是怕山鬼报复,我当时还以为多恐怖呢!”

    “当然不止!”赵维桢话音刚落,田甜马上反驳,只是说完了脸上有些难色,紧抿着嘴角像是想说什么,但又生生止住了。

    “卡这里太吊胃口了吧?”吴乔阳笑着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最后几颗荔枝,边剥着壳边说,“田甜,你说嘛!我们这车上的胆子都大,你只管讲。”

    若没有田甜下意识地反驳,这也就是个最常见的景区传闻,可她一说“不止”,便如同给这故事打了剂强心针,像是前面的都是铺垫,真正精彩的才刚要开始。

    江伊想要应和着吴乔阳说话,但嘴里却塞了颗荔枝。她捏着包荔枝壳的纸巾要找垃圾袋,正扭着身体翻包,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把塑料袋晃得哗啦哗啦响。

    “用这个!”吴乔阳说。

    江伊愣了下,然后接过来,侧脸吐掉果壳,对田甜说:“要只是这样一个故事,村民应该也不至于被山鬼吓住。田甜,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嗯。”田甜自我纠结了大约半分钟后轻轻地点了下头,她左右两手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扭曲着彼此攥紧,说,“传说山鬼生气了便要闹旱灾和虫灾,为了保佑粮食丰收、家家户户有饭吃,旧时侯每过几十年,村里就会抽签选一个年轻男人的阴魂祭祀给山鬼,祭品死后便会变成山鬼奴役的鬼头,直到有新的祭品出现,才能够去投胎。”

    “他们搞活人祭?”江伊听到这儿着实吓了一跳。

    吴乔阳也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盯着田甜问:“你知道怎么祭山鬼吗?”

    “我没见过,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田甜说着深吸口气,攥紧了手里的串珠,“祭山鬼的日子一般在凉月初,乌云压月、不见天光的晚上。村民会先用鸡血从塘法相开道,然后点起红色灯笼,山鬼便会闻着血腥味儿、顺着血光来到祭台。祭品坐在竹子搭成的祭台上,下面烧火,头顶划开一个十字小口。巫法里管这叫‘开天窗’,就是把阳魂沉下去,方便山鬼更容易把祭品的阴魂抽出来。被抽了阴魂的人不会马上死,而是先发疯,过个一年半载等阳魂泄干净了,他们才会慢慢死掉。我听说最吓人的一次发生在明朝末年,那年孟连大旱,村里人要用活人祭山鬼求雨……”田甜越说脸上神情越紧,“本来巫师占卜的时候,被选中的祭品是村长儿子,但村长死活不干,也不知道私底下给了巫师多少好处,反正祭祀当天,被抬上祭台的人变成了村里一个十三岁的孤儿。那孩子是真的惨,当年他爸为救村长从山上掉下去摔死了,村长就收养了这小孩儿当亲儿子养,结果养到半大,又被人拉出来当亲儿子的替死鬼。传说被捆了四肢的小孩儿在祭坛上不哭不闹,眼睛死死地盯着村长一家人,两眼珠子乌黑乌黑的,像被人早早地抽了魂儿。巫师刚在他头顶开出来十字口,忽然周围就起了大风,红灯笼晃悠晃悠地在孤儿旁边拉出来一个长长的人影,然后村民就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人从那团影子里爬了出来。她吊着嘴角笑,手一挥,巫师的脖子就被割开大半,血喷了一地,人却仍然立着,脑袋连着后颈皮吊在肩膀。村里人都被吓住了,他们谁都不敢动,就看见孤儿猛地挣开麻绳,四肢变得细长,像野猴子一样从祭台上飞速爬下来,冲到村长一家人面前。他咧开嘴角一笑,蹦起来咬住了村长儿子的脖子,一口把喉管给咬穿,村长儿子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叫出来就死了。然后那孤儿又朝着村长儿媳妇的大肚子上摸了一把,村长慌着叫人去抓,结果却只看见他快速爬进了林子里,几下就没了踪影。”

    田甜一口气说完,却没有放松的意思,她抱着胳膊,看向江伊道:“两个月后,村长怀孕的儿媳妇就分娩了。生出来的孩子和那个孤儿一样,都在脖子上有个拇指头大的红色胎记。村里人都说,那是山鬼……”

    田甜话没说完,轰隆隆一声雷响,豆大的雨珠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车内突然响起一道立体环绕声。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歌声360°填充进车厢里,悠长细锐的声音与田甜刚才唱的语调相似,却又不尽相同,歌中每一句都异常哀怨,声音略带嘶哑,尾音飘忽,融在滚滚的雷声中。

    田甜脸色瞬间大变,缩了下脖子,短促地尖叫出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