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厨房的几句口角,白晗一直怂拉着脸,早饭餐桌上也无人说话。白晗喝完粥拿着碗进了厨房,冲洗干净后,拎起厨房角落里的箩筐走出来,对田甜和江伊说:“九月山里会有松茸,趁着时间早,我去采一些回来。妈妈七点半起床,你们一会儿吃完饭不用洗碗,放在池子里就行,千万记得别乱动屋里的东西。”
“放心吧,”田甜摆摆手,说,“等吴哥醒了,我们就回去了。”
“不行!”白晗听到她们的话立即摇头,下巴向着西边吴乔阳那间房子抬起,说,“你们可以走,但是他不行。”
“为什么?”江伊问。
但凡是她不愿意回应的问题,白晗就成了哑巴,也不兜圈子打太极,索性是半个字也不肯说。她盯了江伊几秒,背着箩筐便扭头要出门。
江伊一见这情况,连忙上前拦住说:“昨天你说过,只要我们住一晚,你就把知道的告诉我们。现在你不仅没说,还要继续将吴乔阳留下。你这样出尔反尔,我们总得知道为什么吧?要不然,我们没道理听着你安排。”
“对啊!”田甜在一边帮腔。
“你要是不说,我们就走了。”江伊补上一刀。
她们的话逼得白晗没法继续沉默,她紧抿着嘴角,犹豫了半天,才说:“我回来后就告诉你们。”
“在屋里干等着你回来也是无聊,不如我们跟你一道去山里转转。”江伊说。
白晗听到这话,冷笑着说:“你在我家里,反倒害怕我跑了?”
“没有,你误会了。”江伊笑着摇头说,“我从前没见过采松茸的,有点好奇。反正早上没事儿,与其干等着你,不如跟你一起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白晗没有立即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她直勾勾地盯着江伊,像是要从对方脸上读出来藏着掖着的心思。
“白晗姐,我们跟你一起去嘛!”田甜见两人又僵持起来,连忙打圆场说,“我俩在屋里,你还要担心我们是不是动了屋里的东西,还不如让我们跟你一道。再说了,早上山里空气好,白晗姐,你就当我们去锻炼身体的嘛!”
田甜说完,白晗终于点了下头,鼻腔里短促地哼了一声,拎着箩筐走出去。
江伊和田甜紧跟在白晗后面也出了容家,顺山路向着山里走。忽然,田甜惊叫一声,用力拉着江伊的胳膊晃了晃,说:“姐,你看!”
江伊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草丛里有一只刚死没多久的黑猫。它脑袋上有个窟窿,红白脑花流出来,糊在黑亮的皮毛上,黄铜色的眼珠子被碎裂的眼眶骨头挤出来大半,裹着一层灰黄的黏稠**。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白晗转过身,看向江伊和田甜。
田甜指着草丛说:“死猫!”
“山里常有死掉的小动物,你们要是害怕,就回去等我。”白晗瞥了眼黑猫,语气平淡。
江伊往草丛边走过去两步,蹲下仔细观察着小猫的尸体。黑猫死相非常恐怖,脑袋上的窟窿像是被人砸出来的。
江伊盯着它说:“这猫,像是你家里养的那只。”
“我家里没有养猫。”白晗摇头。
田甜说:“没养吗?可我昨天和上次过来,都看见一只黑猫。”
“山里野猫多了,经常跑别人家里去。再说了,都是黑猫,哪里分得出来是不是同一只。”白晗口气颇是烦躁,“我采了松茸回去,还要到店里照看生意。你们两个要看那晦气东西,我就先走了。”
“好,不看了,我们走吧。”江伊说着站起身,又扫了眼地上的尸体,拉着田甜追上白晗。
白晗走路简直像一阵风似的,尤其是进到山里,江伊和田甜跟在她后面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
“白晗姐,你等等我们。”田甜对前面的白晗喊话。
白晗听到声音停下来,她扭头看着江伊和田甜,脸上满是不悦。她站着等了两分钟,见她们快要跟上了,便立刻往前走去,始终跟江伊和田甜拉开了十来米的距离。
“她是故意的吧?”江伊擦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嘀咕。
现实就像二百公斤的胖子穿不进s码的裤子,只能揉着肥肉感叹一样,此时江伊也是无奈至极。她原想着在山里趁机试探试探对方,结果别说试探,她连人家的正脸都看不到。江伊盯着前方的背影,觉得自己活生生就是个老黄牛,被人牵着鼻子满山跑。
六点半进山,到九点多回来,三个小时跑得江伊和田甜湿透了贴身衣服。回去的路上,白晗背着一个空箩筐,她脸上难得见到一丝笑,但笑得着实不友好,笑容里满是讥讽与挑衅。
“明天还要一起来采药松茸吗?”白晗问。
“要啊!为什么不?”田甜气呼呼的,瞪着一双圆眼睛说,“来嘛!反正你也别采什么松茸了,咱们就在山上比赛谁跑得快!”
气话说完,田甜又低声嘟哝道:“耍我们有意思吗?”
白晗斜了她一眼,鼻腔里哼了声后快步走到前面,又甩开了江伊和田甜十来米的距离。
“跑那么快,怎么不去参加山地马拉松?”田甜大声抱怨,说完扭头委委屈屈地看向江伊,说,“姐,白晗以前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这些年她怎么了。”
“我哪里会知道,”江伊并不恼怒,轻笑了下说,“这得去问白晗本人啊。”
“哎……”田甜长叹口气。她这一早上累得够呛,不过好在终于看到容家院子,进去后她就能喝口水,歇一歇了。
吴乔阳一觉睡到快十点才醒,醒来后第一件事儿是看手机,但他爸一条消息也没有回,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纯粹不想说过去的事情。
“啧……”吴乔阳看着手机,心里一阵烦躁,要不是现在在容家,他真想一个电话打过去,把这些事儿问个明白。
“咚咚!”有人轻敲两下门。
“请进。”吴乔阳应了一声,从**坐起。
白晗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江伊和田甜。白晗手里端着一碗青菜粥放在床头的方桌上,说:“我们吃过了,你起来吃点东西。”
“嗯。”吴乔阳应和着,看向同时进来的三个人。
白晗对他的态度跟昨天白天来时的冷漠警惕完全不同。现在的她就像个初恋小姑娘似的,笑容温柔羞涩,眼睛恨不得长飞出去,在吴乔阳脸上滚一圈。吴乔阳当然知道白晗为什么成了这样子,因为她正透过皮囊看着自己想见到的人。只是大白天的被人这么炙热而**地盯着看,吴乔阳心里好一阵别扭。于是他连忙扭头,问江伊:“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我睡眠质量一贯比较好。”江伊说话时侧头瞥了眼白晗,却见她脸色微沉,似乎对吴乔阳没有关注她而是与别人说话而显得很不高兴。
“你呢?”江伊笑着上前,拉过来一把椅子自然地坐到了床边,问吴乔阳,“昨天你说起床后头疼,今天头还疼吗?”
“啊……疼……”吴乔阳顿了下马上反应过来江伊的意思,顺势扶住额头,两只大拇指按压着太阳穴说,“疼得厉害,这两天晚上我都在做噩梦,总感觉像是身体里还有个人……脑袋里像撕裂了一样疼。”
“我帮你揉揉?”江伊说着往前挪了挪,“我读书的时候有阵子也头疼,后来实验室的师兄教了我一套手法,按完就能舒服些。”
“哼……”白晗抱着胳膊摇摇头。
早上被白晗耍的事情让田甜一直就没顺气,她现在又听到白晗在一边阴阳怪气,马上反击,故意大声说:“吴哥,放松点,有咱们江博士在呢,头疼脑热的都是小问题。”
“小问题?”白晗重复着田甜话里的最后三个字,眼神一冷,没了刚才那点温情脉脉。她恢复成一副冷漠抗拒的样子,走出房子。
屋门关上,江伊向田甜招招手,把人叫到身边后,耳语道:“我跟吴乔阳有几句话说,你看着白晗。如果她要进来,你在外面叫我们一声。”
“嗯,”田甜没半点犹豫便点头答应,出门前向江伊嘘声说,“放心吧。”
屋门再次关上,吴乔阳连忙说:“昨晚她果然来了,要不是我心里早有准备,非得被她吓掉半条命。白晗那样子是真的吓人,跟那什么乃哈也没两样了。”
“她跟你说了什么?”江伊问。
吴乔阳扫了眼手机,一瞬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消息完整地告诉江伊。如果真的是因为他爸的原因导致了曹老师的失踪,那他和江伊还没开始就彻底玩完了。二十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对异性萌生出强烈的好感,如果最后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实在惨到了姥姥家。可是,如果不说实话,江伊可能会错过一些线索,最终导致她又一次失去找到亲生母亲的机会。
人与动物相同总是生来自私的,但人之所以与动物不同,就是因为人不会完全被一种情绪支配,他们大多数能征服本能,知道什么比本能更加重要。就算他再喜欢江伊,就算他害怕真相会让他们分道扬镳,但那是人家的妈妈啊!
吴乔阳只短暂地纠结了一会儿,便细致地把昨晚从白晗那里得到的消息全告诉江伊,完了还分析说:“我觉得那几个来这边的商人里就有我爸,我已经跟他发了微信,要是有回复,我跟你说。”
“好,”江伊点点头,“我昨晚起夜,遇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吴乔阳问。
江伊想到晚上的情景,不由得笑着说:“我看到了白晗口中的乃哈。”
“啊?”江伊是笑着,但她的话把吴乔阳吓了一跳,忙问,‘什么乃哈?它攻击你了?’
“对,攻击我了。”江伊看着吴乔阳神色紧张,嘴角扬起得更高,“她把我推得摔了个屁股蹲,腿上还摔青了一块。”
“啥乃哈啊,还是物理攻击的?”吴乔阳听得迷糊了,这形容,就像游戏里的法师不用魔法冲到前面去抗伤害一样,很不合逻辑。
“就是住在西屋的那个小‘乃哈’,晚上饿肚子了,便跑去厨房偷吃饼干,被我抓个正着!”江伊笑着说。
“哦……”吴乔阳一拍大腿,“我就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