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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回家

    早上七点四十,江伊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告知母亲的尸骨在曼拉镇黑水潭附近被发现。父亲在那边沉默好半天后,才颤抖着声音回了一句:“好,我马上过去。”

    “我下午会先去认领尸体以及母亲的一些遗物。”江伊给父亲打电话时,语气非常平静。

    “我……你妈妈……她是怎么去世的?”与江伊一样,父亲也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他开口后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便停下来顿了顿,等到情绪恢复后才会接着开口说话,“是失足吗?还是因为其他的事儿?”

    “我下午去警局听下警察怎么说,他们也是刚刚才打电话过来通知我,说是发现了尸骨。”江伊没把自己那些猜测说给父亲听,她觉得,母亲去世这件事,需要公安局给出一个确切的结果。

    “好,我马上买飞机票过去。”江伊的父亲说。

    父女俩的对话非常简短,说完挂了电话,江伊又给吴乔阳发了一条信息,告知自己母亲的尸骨被发现了。

    微信发过去一分钟,吴乔阳那边立刻回了信息,接着,她的房门咚咚咚被敲响。

    江伊起身给吴乔阳打开门,他进来后低头看着江伊的眼睛,说:“你哭了?”

    江伊点点头:“毕竟是我母亲,别说只有十九年,就是三十九年、四十九年,等我都成了老太太,当我知道妈妈的尸骨身在何处,我想,我还是要哭的。”

    “是在断头崖上?”吴乔阳问。

    “嗯。”江伊说,“公安局让下午再去认领尸骨和遗物。”

    吴乔阳觉得自己真是个笨嘴拙舌的人,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江伊,傻愣愣地站在屋子里,盯着人家好半天,才问了句废话:“你没事吧?”

    “你瞧见了,我这不现在情绪挺稳定的?”江伊撑起嘴角轻笑道,“吃过早饭后,我们再去一次黑水潭吧!”

    “好,我跟你一起去。”吴乔阳回答。

    随便应付两口早饭后,吴乔阳开车与江伊再一次去了孔雀湖。只是现在,他们更习惯管那里叫黑水潭。这个沉着尸骨的地方,实在是有些配不上“孔雀湖”这样美好的名字。

    清晨的黑水潭湿气总是很重,尤其是入了秋,一日比一日凉。江伊觉得今天早上比头一次来的时候更加瘆人,高高的灌木下,脚底的落叶松软腐烂,像是要把人陷进去一样。

    吴乔阳拉着江伊的胳膊,两人不再像之前那般急匆匆,慢悠悠地走了快三十分钟,才走出林子。江伊看到断头崖下用黄色拉起了警戒线,此时那里已经没有警察了。

    江伊向着黑水潭边的那块大石头径直走去,吴乔阳跟在他她的身后。

    到石头前,江伊扭头对吴乔阳说:“我想站上去,你扶我一把,行吗?”

    早晨的石头,表面湿漉漉的。吴乔阳上前一步,用手摸了下,说:“蛮滑的,你胳膊没好,我怕摔着你。”

    “没关系,不是有你在吗,你扶着我,我不会摔倒的。”江伊对吴乔阳笑着说。

    “那行吧。”吴乔阳犹豫了一下,先跳上石头,然后伸手拉住江伊的胳膊,用力向上一扯,江伊便也跳到了石头上。

    江伊站直身体,抬头仰望着四方形的狭小天空。断头崖还是那样,笔直笔直地立在黑水潭前,凝在江伊的眼睛里。她不知道母亲到底是在哪里发现的,只觉得眼前的山头更像一座墓碑,记录着发生在这里的每一桩命案。王尧、阿玉姐、母亲,也许还有其他人,只是时间太久,他们已经被彻底遗忘,埋没在这山林里。江伊从不认为黑水潭里会有什么索命的乃哈,但此刻,她却恍惚能从这静默的山林里听见一声声虚弱的呐喊,他们是死于此地的生灵,正在寻找着一条回家的路。

    十九年了,妈妈在这里等她十九年。今天,江伊终于可以把她带回去了。

    “妈妈……”江伊用尽浑身的力气喊出来,“妈妈,我们回家了。妈妈,我带你回家!”

    山林里回**着一声连着一声的“妈妈”,江伊静静地听着,闭上眼睛。大概是清晨已经哭得够多了,此时她的眼眶里反而涌不出更多的泪水,稀有的两滴顺着脸颊滴下来。

    “你别太难过。”吴乔阳稳稳地扶着江伊,轻声说。

    “我没有难过,今天对我来说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我终于能带我妈妈回家了。”江伊笑着回答说,“她在这里太久太久了,终于能回家了,我没什么好值得难过的。”

    吴乔阳点点头,想了片刻,看向江伊问:“我能吼一嗓子吗?”

    “你想说什么?”江伊问吴乔阳。

    “你要是不嫌弃,让你妈也瞧我一眼呗?”吴乔阳说。

    江伊笑着点头说:“好啊,那你来。”

    吴乔阳清清嗓子道:“阿姨,我喜欢江伊!我想和她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从现在到七老八十,从活蹦乱跳到走不动道!你要是不反对,我就当您答应了。”

    答应了……应了……

    回声在林子里**来**去,吴乔阳朝江伊挑一下眉梢,说:“你听,答应了。”

    江伊扑哧笑出来,对吴乔阳说:“你也是个会耍滑头的。”

    江伊与吴乔阳在黑水潭磨磨蹭蹭地待了很久,直到快到中午才离开。两人吃过米线后直接去了曼拉镇公安局,负责人验证江伊的身份后,将她带入了一个小房间。

    屋里有两位警察,其中一位女警是当时跟江伊录证词的那位,她看见江伊便招招手,说:“江女士,您母亲曹淑萍的尸骨是在断头崖上一个山洞的碎石下发现的,确认死于十九年前,死因是脑部受到重击导致颅脑骨折。这是尸骸旁边找到了衣物和随身皮包,包里有工作本和身份证,我们也是通过这些信息最终确认了你母亲的身份。”

    江伊低头看着台子上已经发黑发黄的白骨,她无法从这副骨骼上勾露出母亲的样子,但她认得尸骸旁边的衣服——这是她梦里经常出现的卡其色裤子和白底小碎花的上衣。

    她应该就是母亲了,江伊在心里说。

    女警说完,她旁边的那位警察接过话说:“在发现您母亲尸骸的山洞碎石内,我们还找到了另一位死者冉玉眺的部分个人物品。两个人应该是被走私团伙用重物袭击脑后导致的死亡,死后尸体被叠在一起,埋在断头崖山洞的碎石下面。凶手想用这种方式来藏尸,但是没想到当年夏季连续下了多次暴雨,山体积水将埋在上面的冉玉眺的尸体从山洞冲了下去,造成了尸体坠入湖中、沉尸多日的假象。”

    “为什么当时没有发现啊?”江观声音颤抖着问。

    “爸爸,这不能怪警察,”江伊挽住了父亲的胳膊:“阿玉姐尸体被发现时白家人走私的事情还没有被发现,没有人会想到他们能做出来这种事情。后来就算知道白家是个走私团伙,他们不是被警察击毙就是逃去了国外,再加上田甜那时候又被老田抱走,没有人知道阿玉还留下了一本日记。爸爸,如果不是田甜这次闹出来这么大动静,我们可能也找不到母亲。”

    “哎……”江观明白女儿说的道理,长叹口气。

    “找到了就好。”江伊低声说,“我爸爸今天晚一些时候也会过来,我们会把尸骸和遗物带走。”

    “好的。”两位警察同声说。

    江伊从小房间里退了出来,她看见等在外面的等吴乔阳,说:“晚些我爸爸会过来,你陪我在这里等他吧。”

    “好。”吴乔阳点头答应。

    在公安局的一整个下午,江伊没有说其他的话,整个人异常平静。晚饭是在公安局旁边小店解决的,吃过饭后,他们又回到公安局里,等着江伊的父亲。

    到了晚上快九点,江伊看了一眼手机,手背碰碰吴乔阳说:“我爸爸马上就到了。”

    “噢。”到了此时,吴乔阳忽然紧张起来,他想着这也算头一次见家长,后背不自然地紧绷,从座椅上腾地站起来。

    江伊正要说何必这么紧张,就听见外面有熟悉的脚步声。

    江观进来后看到了女儿,忙问:“伊伊,你这胳膊、脑袋是怎么回事?”

    “山上一不小心摔的。”江伊回答。

    “有事没有?”江观关切地问。

    “没事。”江伊摇头,“都是轻伤,快好了。”

    江观心疼地摸了摸江伊的头发,见她脸色尚佳才松了口气,问:“你妈妈呢?”

    “她在里面。”江伊说着带父亲走到值班警察旁边。简单描述后,值班警察带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小房间,门打开,里面是黑漆漆的。

    值班警察打开灯,正对着来人的是一张冰冷的台子,台子上放着整副骸骨。江观立在门前没有走进去,侧头看着江伊,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江伊向父亲点了点头,说:“那是妈妈。”

    江观往前走了小半步,他盯着尸骨,双肩微微颤抖,随后转头看向女儿说:“我想与你妈妈单独待一会儿。”

    “爸爸,我就在门口。”江伊得到值班警察的允许之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停尸房的隔音很好,江伊站在门外,却听不见里面的半点动静。吴乔阳站在她的身边,问:“你要不要进去安慰安慰你爸爸?”

    “不用,我了解我爸爸,我们父女的性格很像,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吧。”江伊边说边摇头。

    吴乔阳未再说话,安静陪着江伊站在外面。大概四十分钟后,停尸间的门从里面打开,除了眼眶是红的,江观已经恢复到以往的平静温和。

    他看向吴乔阳,说:“请问,您是哪一位?”

    该怎么给江伊的父亲介绍自己呢?吴乔阳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说自己是江伊的男朋友,但又怕江伊觉得两人尚未到这样亲密的程度,可如果说他只是江伊的伙伴或者普通朋友,他心中又不甘心。

    吴乔阳正纠结着怎么开口,就听江伊说:“他叫吴乔阳,是我男朋友,这次能够找到妈妈,他帮了许多忙。”

    眼前的小伙子,看起来倒是一个真诚质朴的人。江观上上下下地打量吴乔阳两遍,说:“谢谢你。”

    “不谢,我应该的。”吴乔阳连忙摆摆手。他在心中想,江伊和她爸爸果然很像,都是特别客气,特别喜欢说谢谢的人。

    江观心里放下了担忧,对女儿说:“明天我去联系殡仪馆,火化后我们带上你妈妈的骨灰就回家了。”

    “带妈妈回家前,我还要想再去一个地方。”江伊说。

    “哪儿?”吴乔阳和江观同时发问。

    “在普洱有一颗老神树,我在那里欠了一块许愿牌,我得还回去。”江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