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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事公告——艺廊解说部员工蓝惟欢,即日起转调企画部,至人事部报到后生效。

  白纸黑字的公告,大清早就贴在“翔艺艺廊”员工出入口的公布栏上,引起女更衣室里一阵纷闹。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蓝惟欢何德何能能够转调企画部?”

  “就是啊!我提出转调单都五个月了,连点动静也没有,她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弄进去?”

  几个换上艺廊制服,穿著蓝色窄裙、雪白衬衫的女人,聚在置物柜旁嚷嚷。

  不能怪她们反应太激烈。根据一份地下调查,翔艺的未婚女性,百分之九十九都怀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美梦,但事实上,只有几个单位的女员工比较有可能雀屏中选。

  企画部就是其中之一翔艺最广为人知的部门是艺廊,提供各类艺术给大众欣赏,不过,这只是“翔艺精品集团”的一部分,他们真正的获利是来自古董、珠宝、艺术品等拍卖交易。

  “少东该不会看上她了吧?”一个不安的声音,点破了女人们心头的猜疑。

  既然掌权者是少东,就意味著他多金,年龄落在适婚范围,妖娆女伴虽多,正宫夫人的宝座却依然空著。这个肥缺,大家都觊觎很久了。

  “看上谁?蓝惟欢?哈哈哈,”声音最大的女人,笑得很讽刺。“她或许有能耐进企画部,但绝不是因为美色,你们也不想想,哪个男人看到她,‘跨下巨龙’不会当场萎缩成一根小香肠?”

  其他女人交换一个视线,心知肚明她在不爽啥,蓝惟欢会让男人阳痿?的确有这种可能。

  但——她长得很丑?绝不是!

  彭湘美对她的不满,完全出于美女的竞争意识。

  “不是我爱批评,凭她那副德行想钓男人,哼哼哼。”三声冷笑从她的鼻孔窜出,正好盖住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不是的,我听说业务部小陈一直对她有意思……”有人急急打Pass。

  “别傻了,她不可能得到男人的青睐!”彭湘美看了跟班一圈,没意识到有人走进来。“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女人,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不性感。”同在视觉死角,又没接收到Pass的某人附和。

  “没有女人味。”再来个一针见血。“看起来就像性冷感的死鱼。”

  彭湘美鼻翼翕动。“没错!男人只想跟坏女人混在一起,那种愿意陪他在产业道路边打野战的坏女人。只有该结婚的男人才会去找她,生两个孩子,对父母有个交代,然后重出江湖,回到坏女人的怀抱。”

  “湘美,你的嘴好坏!”一阵哈哈娇笑。“抱歉。”彭湘美耸耸肩,不是很真心。“但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

  “谢谢你精辟的见解,倘若日后我有结婚对象,一定把你的话思索再三。”

  清灵灵的嗓音,蓦地在门口响起,所有的讪笑声嘎然而止,大家一脸惊慌的表情,看著蓝惟欢走了进来。

  她面无表情地打开实物柜,把里头的私人物品放进纸箱,抱在怀里,然后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地离开了休息室。

  ***

  早上无意间听到的那番话,让她一整天都闷闷不乐。

  而突如其来的调职令,也让她一头雾水,她根本没申请调职,却莫名其妙背上“耍手段”的黑锅,更让她一肚子火。

  但,火大是火大,她看来还是一派端静和平的样子。

  “你不想在企画部工作?”

  “不是的,我只是……”到人事部办完手续之后,她到新上司面前拜码头,顺便问问自己为什么被大风吹,吹到这里来。

  “好奇。”

  “哦。”艾琳达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女用钢笔。“企画部要培植新生代干部,冯总看了人事档案,从别的部门挑了你过来。”

  冯总就是少东。

  “我?为什么?”她不是最漂亮,也不是最冷艳,更不是最有亲和力,她甚至对“麻雀变凤凰”一点兴趣都没有。

  “企画部常常要跟艺术家、赞助商等大头接洽,我们需要一张有说服力,让人信赖的面孔,就像你这样。”艾琳达眨眨眼。“当然,你也很漂亮。”

  这番话好比一把刀,直接捅进她的心窝里。

  蓝惟欢告退后,直到下班时间,都在心里自怨自怜。

  她这张脸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说她美,没有人会抗议,但她可不可以不要美得“有说服力”,美得“让人信赖”?

  她提起包包,离开办公室,途中没有人跟她说“明天见”,反而以敬畏的眼神目送她离去。

  是的,只要她不开口说话,看起来就是那种“从小以诗书教导,遵循古礼调教”的名门闺秀,加上举手投足间又有股自然流露的优雅,更平添“蓝惟欢没事在家都顶著盘子练台步”的猜想。

  可是以上那些,从来没有发生过啊!人家以为她读世界名著长大,其实她偏爱啃四格漫画,人家以为她开不得玩笑,其实她也有阿里不达的一面,人家以为她出身不凡,其实他们家活脱脱是靠著祖传土地翻身的“田侨仔”,也就是人人既唾弃又羡慕的暴发户。

  唉,人家都被她的外表骗了,她却是被害惨了,根本没有男人敢追她!

  说真的,她也觉得看到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男人不倒阳才奇怪,噢不,大学时代有个不怕“不行”的男生追过她,结果证明那是一团灾难。

  不过,是她的灾难,不是他的。

  想到那次事件,她更垂头丧气了。

  走进火车站,她朝剪票员亮一下定期票,一列火车刚好进站,等她迈上车,车子已经启动,座位被塞得满满,她只好站在走道上。

  原本选择通勤,是为了制造机会给男同事,哪知道一年半来都乏人问津,她早该接受老爸提议要迭的B字头房车才对!呜,望著窗外往后飞逝的路景,真是愈想愈悲哀啊……

  叽!火车突然紧急煞车,重重地顿了一下。

  惟欢差点往前扑倒,原本玩著发丝的手指,立刻十万火急地往最近的“椅背”抓过去,一个闷哼声随即响起。

  她低下头,看到旁边坐著的那个男人,突然睁开紧闭的眼眸,灼灼地看著她。

  这男人的眼睛好黑、好亮,像磁石一样,有股吸引人的力量……她忽然忘记自己在哪、做啥。

  “小姐。”他发出悦耳的男低音。

  “嗯……”她紧张地微笑。他想趁火车停下来的时候,跟她搭讪吗?

  天哪,她还没有被人搭讪过的经验耶!万一他要她的电话怎么办?

  望著那张俊脸,她的想像力一泄三千里。

  他的五官端正,俊脸上有股逼人的英气,尤其是斜飞的剑眉与深邃的眼眸,而那精健的身躯,更看得出他平常勤练体魄,肌肉曲线粗犷极了,男人味十足,坐在狭窄的座位上略显局促,但绝无损于他的威严……只除了一只白白的手,紧抓著他的墨发不放。

  奇怪,为什么会有一只手在那里?被迷得七晕八素的脑袋,小小地困惑一个。

  “可不可以请你放手?”肌肉酷男又讲话了。

  “放手?”

  “你的手抓在我的头上。”依然是悦耳的声音,只是有点酷。

  “我的手抓在你的头上?”她鹦鹉学舌,呆呆地重复一遍。“我的手抓在……

  噢!”她猛然醒过神。

  真的耶!那只手居然是她的,只差没把他的头拾起来罢了。

  她火速收回手,他伸手拨拨头发。

  一看到他的动作,惟欢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噢,老天!她怎么会……怎么会像凶婆子一样,把人家的头发揪起来?!她到底哪根筋不对了?还幻想人家要跟她搭讪!

  “对不起!”她有点局促不安,不,应该说,她真的很后悔没带铲子出门,好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那一定很痛吧?”五指当耙,把头皮当田犁啊!

  “还好。”

  “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抓你的头发。”如果不是很窘,她说不定会笑出来。“嗯,我本来要抓椅背,只是……”

  “一时错手。”肌肉酷男帮她答腔。

  “呃,对。”她尴尬地承认。

  噗地一声,一挂高中生从头看到尾,一时憋不住,爆笑起来。

  惟欢耳根炸红,一股热气冲上脑门,整张脸劈里啪啦地烧红起来,像一块丢进火里的炭。

  快滚吧!你这宝里宝气的驴蛋。

  “我、我到那边去一下。”幸好火车一列十来个车厢,要躲起来并不难。

  谁晓得,她才跨出一步,火车就冷不防开动了,她往后跄了一下。

  “啊啊!”幸好没摔在地上,不然走光怎么办……

  咦?她怎么坐到椅子上来了?那位置上,不是还坐著那位肌肉酷男吗?

  两颗眼珠悄悄地往后一溜!哇,果然!那双黑眸正在距离不到一寸的地方,与她四目相对,滚滚白烟顿时从她头顶冒了出来。“哇啊!”她坐到人家大腿上啦!“我、我发誓。”

  “没到屈臣氏买,别说你最便宜?”旁边有人开始哄笑,背诵琅琅上口的广告词。

  肌肉酷男一眼瞪过去。

  呃……他是善心大发,怕她窘吗?

  “不是啦,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要对你性骚扰。”

  她红著脸,愈紧张愈像一尾滑溜溜的小早鱼,七手八脚地想爬起来,却因为小屁屁抵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双眼猛然瞪圆。

  “……或者被你性骚扰。”她射出来的眼神饱含指控。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一道眉,眼中质疑的意味非常浓厚。

  她几乎是立即地想起,“先”投怀送抱的人好像没资格怪人家有生理反应,毕竟大家都是头好壮壮的青年男女嘛!

  太好了,这下她该怎么跟人家道歉?

  一双大掌蓦地扣上她的腰,热浪袭来,她还来不及抗议,就像个奶娃儿,被他轻易地举离大腿。“喂,我……”双足安然落地,他的神力让她不禁暗暗称奇。

  他动作敏捷,从把手与她之间的缝隙滑出走道,只有那“因健康而亢奋”的隆起,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臀侧上让她心口痉挛了一个。

  他宛若没事,将她按回座位,从行李架上取下行李。

  当他双臂朝上,奋力将行李袋一拽时,全身肌肉紧紧绷起,又倏地放松,那蕴涵力量的姿态上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呃……”他这是在干嘛?

  “位置让你坐。”他面无表情地道。

  “等等……”她才起身,又被按回座位。

  “我下一站就下车。”还是酷得很。

  喂喂,这句话是她要说的才对!蓝惟欢忍不住伸出手揪住他的衣摆。

  他低下头,直直看著那十根紧扣著他的嫩葱指,不发一语,坚定的目光看得她双颊一阵烫,才不好意思地松开。

  她才放手,他就拎著行李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一缕莫名所以的失落感袭上心头,蓝惟欢呆了半晌,才忽然想到天杀的!他“好心”把位置让给她,岂不是让她留在原地被人指指点点?

  果然!一转过头,她就看到四周交头接耳了起来。

  她急急站起来,旁边的老公公跟老太婆连忙制止她。

  “哎呀,你就坐好啊!这个社会上,已经很少见到这种看到老弱妇孺就让座的好男人了啊!”

  轰隆!一记闷雷劈下来。

  老?她自认横看竖看,一点都不老。

  弱?她精神照照,有半点破病鸡仔的衰败样吗?

  妇?她结婚了吗?大肚子了吗?看起来像要破水了吗?

  孺?她芳华二十三,不再是小孩子了耶!

  蓝惟欢板起脸,比面无表情更有官家女眷愠怒的架式。她一派华贵地站起来,从左倾右斜的车厢里往门口移动。

  留著让人说嘴?门儿都没有!

  ***

  闷、闷、闷、闷、闷、闷死人了!

  回到家,她踏进私家专用电梯,直上七楼。

  打开大门,一阵饭菜香扑鼻而来。

  “大姊回来了!”活泼的欢呼声从屋里跃了出来。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乔莲,家里人最钟爱的小妹。她个儿小小、脸儿圆圆、眼儿大大,个性像棉花糖,软软甜甜,讨喜极了,目前还在大学念书。

  进了玄关,排好鞋子,举目望去,客厅、饭厅、厨房,融合成一片开放式空间,视觉效果十分宽阔,加上暖暖的色调让人放松,在外绷紧一整天的神经与肌肉,此时开始隐隐作疼。

  “我——回——来——了,”她垮著脸打招呼,优雅的步伐一回到家,自然就转换成漫不经心的拖脚跟。

  厨房那头,庄一少两个圆呼呼的小女人,正在跟晚餐奋战。

  “干嘛臭著张脸?谁欠你几百万了?”蓝妈妈在全套西德进口的炉具前,大展身手。

  “哪有?”回家真好,家里人深知她的个性,讲话都是大呼小叫的,亲切极了。

  “妈,我升官了。”

  “升官不重要,发财才重要。”蓝妈妈很实际地瞥她一眼。“薪水加多少?”

  “没有。”她有气无力地晃著包包,往早餐台边一坐。

  “没有?”蓝妈妈穿著围裙,举高铲子向后转,声音顿时高了八度。

  “啧啧啧,现在的老板真小气,员工替他买命,好像是活该欠他的。”蓝妈妈边拌面糊,一边吩咐。“小莲,你明年就要工作了,眼睛放亮点,知道吗?”

  看女儿每天回家都像泡过牛奶的姜饼人,软瘫在椅子上,做妈的实在心疼啊!

  蓝惟欢撑著下巴,看她们忙,突然想起同事对她的批评,心又痛了一下。

  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女人,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不性感。

  没有女人味。

  看起来就像性冷感的死鱼。

  虽然明知道彭湘美那票人是保险套的购买大户,性伴侣多到足以被强制押去做爱滋病筛检,但想起那些话,她心里就是,不舒坦。

  她用力掐住自己的脸颊,知道除了这张气质满分的脸蛋以外还有一个痛脚,使她性感不起来。

  “唉……”想到心就痛。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蓝妈妈道。

  “没有啦。”她答,看著动作几乎一模一样的老妈跟小妹。

  她们身材相仿,都长得像颗小圆球儿,抱起来很舒服,煮的饭一样好吃、炒的菜同样美味,家里三个女人,只有她是异类。

  而且,就某部分生理构造来说,她更是超级大异类。

  想到哪里最不一样,她不禁悲从中来。

  “妈,其实我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她很哀怨的开口。

  站在五口炉前的两个女人,同时动作一僵。

  乒乒乓乓!乔莲白著脸,打翻了一整排调味酱,紧张地抖著手排好。

  “你这孩子在胡说些什么?”蓝妈妈口气有点慌乱。

  “不然为什么你们……”她的目光停留在两人胸前几秒……而我却……”她可怜巴巴地低下头,看著山自己的胸部。

  “又在讲这个!整天讲个没完没了。”蓝妈妈回过头去,一铲子把红烧鱼铲到盘子上。“你可不可以不要整天悼念你那两颗小笼包。”

  惟欢倒抽一口气,用力环抱自己的胸前。

  “连你都说我这是小、小笼包?”

  天底下还有比被自己的妈妈嘲笑,更可悲的事吗?

  “今晚家里来了客人,我跟小莲都快忙不过来了,你有时间在那里‘哭夭’,不如过来帮忙端菜,餐具记得多摆一套。”

  即使发了财,蓝妈妈还是保持部分“正宗原味”的乡俗口语。

  “家里有客人?”

  “是你爸爸老朋友的儿子,要来借住一阵子,我前几天跟你说过的事,你都没听见吗?”

  好像有那么回事吧……不过,关她什么事啊,她又不关心。

  才说著,人未到,声先到。

  “老婆,你做小笼包啊?”蓝爸爸领著人从玄关踏了进来。“我不是说过,今晚贵客临门。你打算让我们的虫贝客吃那种没有三两肉的小笼包啊?”

  “没有三两肉!”蓝惟欢震了一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老爸虽然没看过“实物”,此类话题也只局限在蓝家三个女人嘴里,但是老爸胡乱瞎蒙,也能如此“精确”地描述它们的“微不足道”,她倍受打击。

  “好了,都过来见见老爸拜把兄弟的儿子。”蓝爸爸中气十足、活力满分地介绍。“这位是曹介勋,大家叫他曹大哥就好,不必拘束。”

  蓝惟欢低著头,暮气沉沉地从高脚椅上滑下来。

  “这位是内人、大女儿惟欢、小女儿乔莲,大儿子义阳还在楼下工作。”

  “义阳我见过,这几年我们都有联络。”悦耳的男低音,轻轻响起。“两位千金,我跟惟欢比较不熟。”

  怪了,这声音愈听愈耳熟,惟欢勉强收拾心情,抬起头来看,这一看就呆住了。

  “啊,是你!”

  那人竟是那个在火车上,被她玉爪伺候过的酷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