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颜跟沈宴吃完饭后,就结伴出来,顶着炎炎烈日去了小区附近的小店,这家店开了好几年了,对外都是租售各种影片电视剧,顺带着也卖DVD,本来他们说好是要租两部喜剧电影的,但当洛书颜看到小店里的几部电视剧介绍时,瞬间就走不动路了。
之前她跟沈姨都在追大长今追到几乎疯狂的地步……
洛书颜站在一部电视剧碟片前走不动路了。
沈宴正在低头挑选喜剧电影,正准备扭头跟洛书颜商量该租哪一部时,发现洛书颜没在身旁,他放下手中的碟片来到她身旁,顺着她渴望的视线看过去,《新娘十八岁》这五个字令他沉默了几秒,他问她:“你到底要看哪部?”
洛书颜:“我可以……”
可以租这部听名字就很想看的电视剧吗?
她话都没说完,沈宴就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不可以。那不是你该看的。”
洛书颜:“其实我今年都十三岁了。”
“哦,原来不是十八岁。”沈宴对这种电视剧实在没好感,尤其是很多年前他无意间、被迫、并不是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妈还有洛书颜看过某部韩剧的片段,“你真的想看?”
洛书颜就差没将眼睛黏在那海报上了,“你难道不想看吗?”
最后,沈宴还是妥协了,陪她租了这套电视剧,不过很显然少年的耐心即便在面对喜欢的女孩时,也是极为有限的,在他耐着性子陪洛书颜看了一集以后,他首先扛不住了,抱着抱枕靠着沙发睡着了,洛书颜等看到第三集时才发现沈宴已经睡着,客厅里的空调开着,是最舒服的二十六度,少年穿着宽松的短袖中裤,闭着眼睛,睫毛下落下一层阴影……
洛书颜见他抱着抱枕,轻手轻脚的起身,在他的卧室里找到薄毯,回到客厅轻轻地给他盖上。
梦中,沈宴感觉到似乎有人抱着了他,那温度令他眷念,他下意识地蹭了蹭,正好脸颊就蹭到了洛书颜的手背。
也许是从小一块儿长大,洛书颜并不是经常会仔细端量沈宴。
别人说沈宴长得多帅时,她都没什么感觉,毕竟从小到大她看得最多的就是这一张脸。
她盯着沈宴,他头发很短,是干净利落的样子。
睫毛很长很翘,经过这个夏天的炙烤,他的皮肤不如冬天时那样白,反而晒黑了一些。
他好像突然就长大了,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经历春夏秋冬,她习惯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他,他只在最开始时说过要一起考清大,后来就没说了,可能是不想给她很大的压力,而不知不觉的,上了初中以后,当听到别人说要考大学时,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清大,什么时候开始,清大也成了她的目标。
十三岁的洛书颜也同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折服于最高学府的魅力,还是,不愿意跟沈宴分开。
——
晚上洛天远八点钟不到就赶了回来,还记得女儿今天的异样,父女俩经常会谈心,洛天远工作虽忙,但对于孩子的身心健康这一块也很关心,基本上父女俩隔三差五就会好好地谈一次。
洛天远拿着水果刀正细致地削着苹果皮,洛书颜坐在一旁研究跳舞机。
洛天远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又问道:“书颜,你能不能告诉爸爸,你为什么会怕韦叔叔?”
这件事即使洛天远不问,洛书颜也会说的。
她不是一个能藏得住话的人,对她信任的人,她更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完全信任且爱的人有三个,爸爸、沈宴还有沈姨,而这三个人排个顺序的话,毫无疑问,爸爸是排在第一位的。
“爸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那个韦叔叔我就特别害怕,还想跑,后背冒冷汗,可我明明没有见过他啊。”洛书颜也很纳闷。
洛天远今天也回忆了一下,他确定女儿在此之前没有见过韦俊。
是的,这件事情当然可以敷衍着过去,比如女儿怕生,比如突然见到家里有了生人会害怕,可他不愿意敷衍自己,尤其是在女儿的事情上。
每一个理由,他都能反驳过去,他的女儿他最了解不过,不可能没有缘由的就害怕一个人。
洛书颜小心地看了她爸一眼,“爸,我今天是不是不该那样,是不是很不礼貌呀?”
“怎么会。”洛天远擡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神情温和,“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啊,而且恐惧这样的情绪是掩饰不了的,就算是爸爸,遇到害怕的事物也不一定会做得比你好,你今天很棒了。”
洛书颜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爸爸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
她总觉得,爸爸是无所不能的。
现在爸爸却说,他也有害怕的事物。
洛天远眼眸一暗,“当然会有,只有是人,就会有令他害怕的,爸爸害怕书颜生病,也害怕书颜不开心。”
像他这样的人,父母都不在了,身边只有女儿,能让他感到害怕的都是跟女儿有关。
晚上,洛天远到很晚才睡着,很少会做什么梦的他却梦到女儿躺在血泊中,小脸雪白,已经没了生气,他吓得闷哼一声,从梦中醒来时,那股钻心的疼痛,那种好像人都是四分五裂的、了无生趣的感觉席卷而来,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隔壁看看女儿,来到女儿房间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却不知道要不要推门进去。
梦中的情景太骇人,他也顾不上能不去女儿卧室就不去的原则,打开了门,走到床边,看女儿睡得正香,他似乎还觉得不保险,甚至探出手放在她的鼻子下面,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喷在手上,他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地。
说来也很可笑,书颜还是小婴儿时,他看她小小的,半夜总会惊醒,总会去试探她的鼻息才会安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了爸爸后,就没睡过整觉,怕她会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又怕她会在梦中学会翻身,然后翻过去后就翻不过来,总之,他无师自通,没当爸时外面打雷下雨再大动静他也睡不醒,当了爸以后会经常惊醒。
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也没想到女儿今年十三岁了,他还要去试探鼻息……
洛天远从卧室出来,却睡不着了,干脆起来给女儿泡燕窝,他站在厨房流理台前,想到了几年前在深市遇到的一个人。
那个人跟妻子带着孩子在深市奔波,有一天妻子有事外出,他带着孩子去外面吃饭,就只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等他回过头来时,儿子不见了。他找了儿子好几年,精神疲倦,胡子拉渣,他提起儿子时,眼神茫然,只是会一个劲的懊悔,懊悔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去洗手间,无数个夜晚,怎么也睡不好,害怕儿子生病了没人照顾,害怕儿子受到了伤害,于是,他自责,为什么要去洗手间呢?
这件事令洛天远感到害怕。
他怕的是,那一个又一个无心的瞬间,等到以后他回想起来时,他会痛恨这时候的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呢?为什么不能多上点心呢?
很多案子中,都是熟人直接或者间接参与,这令洛天远很早很早前就知道,人心隔肚皮,也许是他太谨慎了,也许是他太多疑了,可他觉得,无论他跟别人关系有多好,无论那人看起来有多正直靠谱,他更应该相信的都是孩子的直觉。
还是那句话,不怕多此一举,就怕危险从身边经过,还一无所知,那才是最可怕的。
比起韦俊,他当然更相信他的孩子。
洛天远耐着性子等到天边刚露出鱼肚白,便拨通了宋前进的号码。
宋前进晚上才喝了酒,这会儿还有些不在状态,“这么早,出什么事了?”
洛天远几乎一夜没睡,语气疲倦低沉,“前进,有件事你帮我留意一下,其他人我都不信任,这件事很重要。”
宋前进很少会听到洛天远用这样郑重的语气,“你等一下,我去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宋前进意识清醒了许多,“什么事,你说。”
洛天远站在阳台上,这个时间的西城带着一丝凉爽,周围安静得很,“帮我多留意韦俊,找人盯着他。”
宋前进大吃一惊,“韦俊?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洛天远当然不会将自己的心里路程说出来,宋前进没有当爸爸,他也没有处在这样的位置,所以,他不指望任何人来体会他此刻的感觉。他知道,如果他说是因为书颜打从心里害怕韦俊,宋前进一定觉得匪夷所思,说不定在盯梢过程中还会有怠慢的情况,他不愿意这样。
也许别人会觉得他这当爸爸的已经跟神经质没什么两样了,也许有人会以为他是杞人忧天,想太多。
可这件事说到底,也还是因为女儿对韦俊的畏惧害怕以及不知道理由,如果知道女儿为什么害怕,那还好说,最可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害怕。
他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多此一举的事情也做过很多次了,也不在乎这一次。
“具体什么事我不好说。”洛天远声音沉沉,“总之,我觉得他有点问题,你多盯着他,有什么异动就跟我说。”
宋前进跟韦俊充其量也就是比普通朋友关系好一点,他跟洛天远关系是最铁的,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他能为洛天远豁出命,孰轻孰重根本就不用比较,他没有再追问,便应了下来:“你放心,我肯定找人盯着他不让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