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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宽敞的女子闺房变得拥挤,一群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一个个面色凝重,心急如焚,就怕这口气没护住,芳魂离体而去。脸色惨白的人儿躺在床上,一身冷汗浸湿了被褥和衣衫,气若游丝地只剩下一口气,彷佛再无灵丹妙药,阎王就要派牛头马面来拘魂了。

  金准之急得快踩破门坎,又嚷又吼地直跳脚,神色惊慌不已,恨不得代人受过。

  戴上面具的祁天昊更是说不出的沉重,抿紧的唇瓣饱含怒气,在他府里有人出了事,出事的还是视如妹子的人,教他如何跟好友交代。

  直到背着药箱的老大夫被拖了进来,诊断出她是中了一种名为“七日红”的剧毒,大家震怒的眼神就更骇人了。不过在放了一盆黑血后,再服下两帖药,本来面无血色的娇颜不再惨白,也能虚弱地说几句话了。

  金准之连忙凑到床前,一脸担忧,“灵灵,你是不是又乱摘后山的草药试毒了?是不是上回那带着红点的草药?跟大哥说清楚,大哥替你全拔掉……不、不对,大夫说是七日红,奇怪,这后山有种七日红吗?”

  闻言,金灵灵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往下滴,咱答咱答的止不住,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哭不哭……”金准之连忙擦掉宝贝妹妹的泪水,更气了,“灵灵,你说,是谁欺负你,大哥替你报仇。”

  他绝对杀光那个人全家,他们云锦坊家大业大,亲戚一堆,但偏偏这一代就这么一个女孩子,是全家的宝,他怎能让她受委屈。

  “我……”一句话说不全,她又哭得惨兮兮。

  看是时候了,花城连忙上前,“金少爷,有句话,花城人微言轻不知道应不应该说?”祁天昊看他一眼,语气一沉,“你知道什么直说无妨,这节骨眼不用顾忌什么。”难道这件事跟花城有关系?

  “其实……金小姐毒发之前,奴才正好打金小姐的房门前经过,看见小紫从金小姐的房间出来,撞了我一下却连句道歉都没有,还神色慌张、急匆匆的走了,城主,您说这是不是有问题?”

  “不可能。”祁天昊随即怒斥。

  金准之转身,低头询问:“灵灵,花二总管所言当真?”

  金灵灵可怜兮兮的抹掉泪,“……谁说……咳咳……谁说都不准,咳咳……要不,对质吧!”

  对质?难道真和风紫衣有关?金准之看向好友,但对方全身散发怒意,摆明了不信。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气氛凝重,最后祁天昊招手唤人,“去叫小紫过来,来的时候把事情跟她说清楚。”他相信不是紫衣,就让大家听听她的解释。不一会,风紫衣踏进金灵灵的闺房,看了脸色苍白的她,眉头也皱起来。她跟金灵灵不熟也没什么交情,但毕竟有几面之缘,她是帮过祁天昊的人,又是天乐的手帕交,看对方这样,她心里也不好过。

  只是她想不通,金灵灵诬陷她的原因,难道真是为了“佟忌仇”?这下可麻烦了……在这当口,根本无法把事情说清楚。

  “小紫,你有什么话想说尽管说。”祁天昊率先打破沉默。

  “我不会听信片面之词,你说清楚,今天下午你可有来灵灵的房间?”金准之接着保证。

  今天下午?她想都不想的回答,“有。”

  祁天昊跟金准之的脸色一变,看着两个比她还慌张的男子,她失笑。

  怎么他们看起来比较像下毒的凶手,一心想着脱罪的法子,但--…是帮她脱罪。

  花城笑了,急忙开口,“城主,金少爷,这话可是小紫亲自……”

  “咳咳―”咳嗽声打断花城的得意,金灵灵气虚的说:“小紫来得正好,我问你,你可瞧见花二总管下午的时候从我房间走出去?”闻言,众人一惊,花城脸色更是绿了,只有风紫衣先回过神,笑盈盈的回答,“有。你不是找我来谈心吗?我来之前先撞到花二总管,他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进来的时候,你还跟我说花二总管对你很好,亲手替你泡了壶花茶呢。”

  “嗯,我就是喝了花茶才倒下的。”终于,金灵灵虚弱地露出笑脸,“所幸我有找你来谈心,要不,他要是嘴硬不承认,我岂不是被人毒死!”

  “你…你……你当初不是这样说的,金小姐你忘了吗?我们说好的!”花城大惊失色,脱口反驳。

  “我们说好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要不你说给我听,或许我想的起来,但我可告诉你,我金灵灵行走江湖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别想骗我。”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花城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气喘吁吁,但就算现在他说出两人要谋害风紫衣的事也于事无补,且不说无凭无据,就是有,他也一样有罪。

  祁天昊跟金准之不甚明了整件事,但反正他们关心的人都没有事,又能找个借口把曹惮承的奸细送走,不至于打草惊蛇,倒是如了他们的意。“好了,来几个人把花城带到官府,其它人都出去了,别打扰金小姐歇息。”祁天昊命令一下,众人纷纷听令行事。只是他靠近风紫衣,要跟她一起离开时,她却若有所思的说道:“城主先去忙吧,我跟金小姐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另一方面,很担忧妹妹的金准之也被金灵灵赶走,顿时,房间只剩侧坐床榻的风紫衣跟躺在床上的金灵灵。

  两个人沉默一阵,没有人先开口,直到金灵灵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叹了一口气,风紫衣像是对天乐、天喜一样,拍拍她的头安抚,“灵灵,你可知佟忌仇…”

  “你别说,我知道。”

  她一惊,颇为疑惑,“你知道,那你怎么……”

  “刚刚才知道。”坚强的抹掉泪,金灵灵仍是笑着,只是笑得有些凄楚,“行走江湖,难免会受伤,加上制药的兴趣,我有试草药的习惯,以前老被我大哥骂,说我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风紫衣没说话,安静的听她说。“被大哥骂很多次后,我都偷偷的试,这玄武城的地理环境特殊,后山有一些珍奇药草,每回我来找佟……来找‘他’,就会去拔草药试药制药,有回我吃到带毒的草药,我还千叮咛万交代要‘他’别跟我大哥说……”金灵灵泪痕未干,说得有些埋怨,“刚刚我大哥还骂我这件事,他不应该骂我,这一骂我不就都知道了……”

  看来她已经知道,其实佟忌仇就是由祁天昊跟金准之假扮的了……只是嘴上还不想承认,让自己好过一点罢了。

  风紫衣温柔的顺着她的话说:“这种男人,不值得你喜欢。”

  “嗯,我金灵灵可是堂堂云锦坊的千金小姐,就说武林美女榜,我也是榜上有名,想想,我的标准得提高些,我不要‘他’了。”她气势万千的摇下话,却是哽咽着声音。

  知道她会想开,风紫衣放了心,跟她开起玩笑,“你放心,我也不要‘他’,我可还有人等我回去呢。”

  “对厚,你是祁大哥的宝贝。”

  风紫衣站起身,帮她拉高被子,“好吧,你休息吧,说到这…下次可不许再这样,拿自己的身体跟花城玩,我这回就不说了,要有下次我……”

  金灵灵嘟起嘴,“哪还有下次啊,如果有也只能说你太讨人厌了,这么多人要找你麻烦。”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你猜错了。”她摇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当时真是我的情敌,我可没想过要帮你,但花城太不了解我了,我金灵灵宣战向来是当着人家的面,才不需要偷鸡摸狗。喜欢就争取,失败就放手,我没这么输不起。”

  她虽然粗线条,也的确不温柔体贴,一堆跟外表不符的坏毛病,但她不做亏心事,她知道强摘的果子不甜。

  风紫衣想起以往天乐对金灵灵的评语―敢爱敢恨,似乎有些懂了--…也许她也应该跟她一样,坦率一点比较好。

  回过神,看金灵灵已经闭上眼,看似睡着了,她也就踏出房门,没听到身后有些无奈的低喃―“那……真正的佟忌仇…上哪去了?”豪

  “封城?!曹惮承怎么沉不住气了?”书房里,祁天昊诧异地问。

  金准之搔搔头,“我想,是花城的事逼急他了吧,另一方面,皇上给他的期限也到了。”

  闻言,祁天昊的眉头越拢越高,“没错,是我们把事情想简单了,我们以为以别的名义送花城进牢房,就不会打草惊蛇,等我们找到那个宫女,再参他一本就能解决,不料曹惮承会封城……把天欢的信给我。”

  金准之从衣襟内里抽出信封,递给他,“算了,他现在只是动作大点而已,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他之前不也是搜索来往朱雀城的人,你不也回得去。”

  “不一样。”放下信,祁天昊的语气颇为沉重,“狗急跳墙。天欢说他这次调了兵,打算把朱雀城翻起来也要找到宝藏,而他第一个要翻的地方就是祁府。”

  “什么?!那……”

  “砰”一声,托钟言飞放水之福,风紫衣踹开书房大门,身后还跟着祁天喜,打断了金准之的话。

  “那就攻回去吧!”她说得稀松平常。

  不想再扯到她,祁天昊沉声一喝,“出去,这不关你的事。”

  然而却一点都没吓到她,风紫衣还是笑嘻嘻的说:“那是我的家,我要回家怎会不关我的事?”她决定了,学金灵灵坦率一点。

  “小紫回家,我也要回去。”祁天喜连忙出声,她很想念府里的小乌龟,不知道它有没有吃饱。

  “祁天喜,你跟着闹什么?”祁天昊一听到妹妹也来添麻烦,忍不住动怒吼她。

  “你……你…”祁天喜眼眶一红,泪珠儿扑簌簌滴落。

  “喂!你别管不住自己的女人,就找我的小喜儿出气。”见到心上人落泪,金准之心疼不已,连忙护着她,“小喜儿乖,他吃错药了,不用理他。”

  “他…他……他骂我……”她哭得更凶,眼泪如断线珍珠,全然止不住。

  “他有病嘛!而且病得不轻,我们要可怜他,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他以为他的安抚会止住她的泪水,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大哥,小喜好想你喔!好久没听见你吼我,好怀念好感动喔。”跑跑跑,她往前一跑就抱住祁天昊。

  这会,祁天昊跟金准之都一脸错愕,祁天昊还抬手摸了自己的脸,没掉啊,他的面具还在脸上。

  “小喜儿,他不是你大哥,他是佟城主。”金准之扬起童叟无欺的笑脸,将她拉离她亲大哥。

  开玩笑,他未来的娘子怎么可以抱其它男人,即使那是他的好友、将来的大舅子也不行。

  祁天喜偏着头,笑得天直,“那是我大哥啦,我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大哥?准之哥哥,你认不出我大哥吗?”

  “可是他戴着面具。”到底是从哪里认出来的啊?

  “紫衣……”祁天喜皱着眉,问着已经坐定,正吃着金准之糕点跟茶水的风紫衣,“他们好奇怪。”。

  风紫衣难得认真的应和,“是啊,他们以为眼睛看不见就不是真的,殊不知像天喜这么聪明的人,是用心看东西的。”

  闻言,祁天喜的眼睛更亮了,“紫、紫衣……你是说我很聪明吗?”这是她第一次被称赞聪明耶。

  “紫衣,你认出我了是吗?”一声叹息,祁天昊将手伸向环扣处,轻轻一按,银白色面具便滑入掌心。

  风紫衣徐缓的掀睫扬眸,朝冷峻的面容扫了两眼。“舍得见人了,我以为你戴上瘾了,准备戴着入棺材呢。”

  没有惊讶,也没有涕泪纵横的喜悦,只有一句冷讽和嫌弃,教人啼笑皆非。

  看来她早已知情,真正受惊吓的是他们这两个认为能瞒天过海的傻子,她说的没错,用心看人的,才是聪明人。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好奇的问道。他以为天欢的演技已经够好,没想到,他家紫衣更是一流。风紫衣微微笑,指了指木桌,“你要我写给曹惮承的信应该还在吧?拿最后一封出来看看。”

  “最后一封?”他依言拿出信,打开看后也笑了,笑自己怕太早回忆完,还舍不得读到这一封,这下糗大了。

  金准之一脸不解,抽过好友手中的信,信上给曹惮承的话只有写到一半,剩下的一行大字―

  给祁天昊: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大笨蛋!风紫衣留

  “我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金准之嘴巴张着阖不上,“那你是故意不跟我们说的?”

  喝一口茶,她理所当然的点头,“你的确是个关键,让这破绽越扯越大洞。”

  “我?怎么说?”金准之瞄一眼祁天昊,如果泄底的是自己,准会让人笑一辈子。

  “首先,我一进佟府就怀疑这里的禁令太过古怪,而后进了书房的时候,觉得这不像一个人用的书房,加上…”她直勾勾盯着祁天昊,“我才不相信学武之人。疤痕会一样那套说词,那伤是我亲自上药的,我会认错?况且,你对天喜的喜好太了解了,实在不像陌生人。”祁天昊失笑,笑里尽是疼宠,“紫衣,你真聪明。”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但他好笨,竟然还想瞒着她,“最后看到金准之的时候,我实在不相信一切都那么巧,况且后来在花园撞到他时,这家伙的性格表现得太明显了,直到钟总管称呼他‘城主’,不就什么都说清楚了,你们是两个人一起假扮佟忌仇。”

  金准之哇哇大叫,“所以你一直在骗我?”

  “不,我没有骗你,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想知道祁天昊去哪了,因为他就站在我眼前啊,我为什么还要知道?所以我说你的问题不存在不是吗?”她笑得颇为得意。

  “可是,”祁天昊眼一眯,责怪的意味颇明显,“你说你……恨我?”

  “我不应该恨你吗?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而且借口一定是……“我是为你好。”他不想她再陷入危机,一次就够了,他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

  “就算是为我好也不行,我讨厌欺骗,若你以后再这样,我照样会让你吃苦头。”替对方着想虽然是爱,但会造成对方不安的就不是,这一步,她不退让。

  他苦笑。“这么多年了,你没一次顺从过我,老是喜欢跟我作对。”

  “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了,我怕你不习惯,所以继续和你唱反调。”

  “你喔!为什么我偏偏恋上你这性子,被你吃得死死的。”一恢复祁天昊的身分,他的爱怜和情意表露无遗。

  走上前,她抚上他刚硬的脸庞,语气带着撒娇,“恶有恶报,谁教你以前欺我太甚,总要还回来,往后,你就等着让我欺负吧。”

  “好吧,我往后都听你的,什么都不瞒你。”祁天昊覆上她的手,许下承诺。

  很好,这是她要的答案,她阴险的笑开,“那好,听我的,我们攻回去。”

  “不行,我自己--…”

  “你说听我的!”脸色一沉,她抽开手,“照我猜,你的个性肯定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曹惮承一直挖地却又没挖到东西,应该是你给了他假地图,而真的地图还在钟道画像后面。”

  祁天昊大掌揉乱她的发,语气写满太多无奈,“所以呢?”

  知道他妥协了,她微微笑开,还带了点神秘,“所以……你会用得上我的,我保证。”

  “答应我,你会谨慎小心,不会往险处踩。”

  “这你就白担心了,我有办法回朱雀城,而且不打草惊蛇。”

  金准之惊呼,“真的假的?朱雀城现在大概只剩苍蝇进得去,难不成你可以……”

  “闭嘴。”祁天昊跟风紫衣同时出声。

  只是风紫衣还没解释,就有一道娇愍的声音响起,让众人错愕颇久―

  “啊―如果城里能有什么祭典活动的,我们就能回家了。”已经吃完点心茶水,无聊到快要打瞌睡的祁天喜,边打着呵欠边说道。

  朱雀城外的红莲山,半山腰有个香火鼎盛的少华寺,住持明空大师亦是红月皇朝人人敬仰的得道高僧。

  他年高德助、弘扬佛法,虽年近七十却皮肤光滑,相貌清奇,四海信徒奉称菩萨,佛法精深,是名睿智高僧。

  不过他有个小小的癖好,那就是下棋,可惜棋艺之精湛不下佛法,鲜少遇到对手,让他常感叹一生无知己,成佛也呈碍。

  幸好晚年遇到棋艺高超的风紫衣,两人对弈如过招,棋也丰富,人也争锋,渐成忘年之交,而风紫衣那绝顶好茶“和尚茶”,就是从他这赢来拐来的。

  “你这一落子,你的黑子便无退路,你确定要走这一步?”明空大师呵呵笑道。

  酒也空空、色也空空、财也空空、气也空空,这四大皆空,可不代表和尚的脑袋也空空。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走到最后一步,谁能知输赢。”下棋。重气势,气势不能输,她也学和尚一脸笑容……“那很难说,输是赢,赢是输,人生如棋局,多少变化在其中,也许那‘一村’在我这。”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知禅不修禅,知佛不修佛,你看青山多妩媚,千古传音寄苍生。”她露出狡猾的笑容,黑子一落,棋局竟蓦地有了大转变,看似陷入死地的黑子竟杀出重围,反而稳占腹地,围困了大半白子,棋局已定,她得意的收起白子,“你那‘一村’没了。”

  “你这满嘴不敬的丫头,竟敢在佛门中亵渍佛祖。”明空大师言词听似责备,但表情语气可没有任何不悦。

  “和尚,人家是月儿光光,你是头顶光光还是荷包光光,输了想不认帐吗?”扯什么输是赢,赢是输,分明要她放水。

  光光的头顶有十二个戒疤,他一脸苦恼的抚上光头。“让老纳五子。”

  “免谈。”

  “四子。”

  “‘和尚茶’准备好了没?我待会要带走。”

  “三子。”他不死心的又喊。

  忽地,她似有算计,“要我让子啊…可以,只是我要进城,和尚得帮我。”

  “老纳不管红尘事,你小姑娘聪明,老纳求佛祖保佑。二子。”和尚莫测高深的拈拈眉毛,像是猜出她的来历。

  “和尚怎会不管红尘事?你不就是为了渡化红尘世人而来?”一瞧对方有些犹疑,好听话说完她立即威胁,“况且,你不会希望我哪天拆了你的破庙当柴烧吧?”

  “你呀你,老是威胁老柄,哪天老纳剃光你的头,让你来修佛,让你知道修佛可不简单。”真是的,也不知礼遇得道高僧、老是赢他棋。

  “和尚疼我,舍不得我泪眼汪汪。”威逼利诱什么招数她都用上了。

  “呵…知道我疼你还不让子,你哟!满脑子鬼灵精怪,老纳跟不上你,人老喽。”

  “哪老了,分明是俊秀少年郎,仗着不生皱的脸皮拐骗小姑娘,你瞧我多糟糕,就这么被你给拐了,三天两头不见你就想得紧。”分明是妖精,都快成人瑞了,还健壮如壮年。

  “少嘴甜了,如今城里乱得很,你别搅局,安安分分陪老纳下棋,老纳也安心。”明空大师颇为感叹。

  他虽是出家人,可偏偏跟这丫头投缘,把她当是孙女疼爱,他总说自己无法成佛,是她拖累了他,谁让他心中有了星碍。

  听到她被斩首,他还打算赴刑场劫人,但是一瞧不是她,便放心地念起经,为往生者超渡,感念她舍己为人。

  “不乱哪有趣,我回去搅乱一点,让你替我多念点经,免得你忘性大,成菩萨就上西天了。”她悟性佳,禅理也说得头头是道,她暗指和尚先走一步,西天见佛陀,等她过足了人间玩乐的瘾再去找他,要他别忘了她。

  “唉!真教我头痛,你怎么老让老纳觉得是前世冤孽。”

  “别头痛了,我这趟回去能救的人多了,和尚要是不帮我才是罪孽。”她说的像是帮他许多,顺带提出要求,“和尚,我要跟你寺里的和尚换班。”

  “换班?”

  “少华寺百年一次的祭典,祈求国运昌隆,皇恩万世,真龙真身永世绵延,要绕行个城池一周,起点朱雀城……”她不仅要进城,而且还要声势浩大、堂而皇之的走进城门。

  “等等,哪来百年一次的祭典?”身为住持,他怎么未曾听闻?

  杏目一横,她斜睨他一眼。“没个借口,我们要怎么浩浩荡荡地走进去?”

  “浩浩荡荡?怎么回事,小丫头你说清楚。”听来很不妙,似乎人很多。

  “我会带一百个和尚来,人我出,衣服跟:-…剃头就麻烦你了。”她第一次看到明空大师黑了脸……值得啊!

  没两天,大大小小的光头和尚不下百名,其中还有带发修行的数名弟子,一行人彷佛回游的银鱼,在住持大师的带领下走向城门口。

  守城的将士一听见是为皇上祈福,必须绕城一周,他们哪敢阻拦,连忙开敌城门,列队恭迎,齐声高呼:“皇恩万世,国运昌隆,真龙真身永世绵延--…”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就这样混进城了。”穿着和尚服的金准之扯着过短的衣袖,一脸难以置信,他摸摸还在的发,怕自己真成了和尚。

  “本来就不困难,是你们想得太难了,稍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出点子,哪需坐困愁城。”不知哪个傻子,竟然提议挖地道。

  哼!曹国丈挖得还不够多吗?是不是要整座城垮了才行,况且等他挖通,头发也白了。

  “兄弟,她说你没脑子。”

  “不,是‘你们’。”祁天昊冷冷回道。

  “少来,她分明指的是你,城主位高权重,理应是出主意的人。”

  祁天昊自我解嘲地说道:“城主再大也大不过祁府丫鬟。”

  “呃……也对。”他差点忘了,城主已经签了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无论如何,往后都得听丫鬟的,当然大不过丫鬟。

  加上祁天喜,他们四个人混在一堆念经的和尚当中招摇过市,沿着繁华的街道,慢慢朝佟府前行。因为和尚数目众多,没人会多看他们一眼,况且领头的是皇朝有名的高僧明空大师,谁也不想得罪他,所以一路平顺。

  “你们两个别争了,都有份。”嘴角微扬的风紫衣只觉两人幼稚得好笑。

  突然,祁天昊一喝,“紫衣,低头。”

  “嘎?”

  “曹惮承的马车。”祁天昊侧身一挡,将纤柔娇躯护于身后。

  同样是带了大批人马出巡,但坏事做多的人,多少会敬鬼神,一见祈福的和尚队伍,向来目中无人的曹国丈竟也停车让道,观看一群和尚手拿佛珠、口念佛号的盛况。

  可夹在其中的俗家弟子就显得特别显目,虽说服装一致,但多了头发,感觉就是不同,难免引人注目。

  他便是发现曹惮承往他们身上直瞧,才会提醒她垂首低目,避免身分曝露。

  “他还在看吗?”眉头一皱,她不想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

  他眼尾瞟过曹惮承,“是没有了,但为防事情有异,我们得加快速度,现在我们分头进行,你回府,我带兵去镇压他。”

  “我也去……”风紫衣心口一急,连忙捉住他的手,深恐他出事。

  “不用担心。”他目光泛柔地低笑。“你也不想事情搞砸是吧,这些兵可是皇上亲派的,个个是高手,你放心先回府,把地图找出来,你的心是向着我的,这事我只放心交给你。”

  “你……”她横娣他一眼,娇嫩芙颊因为他的话而染上一层羞红。“误交损友,你跟某人学坏了,连我也调戏。”

  “某人”在身后挤眉弄眼,直喊冤枉,他才是一时昏了头,上了贼船,被拖累至今。

  “是真心话。”

  风紫衣的双颊排红得烫手。“小心点,给我毫发无伤的回到我身边。”

  “是的,我的夫人。”他的妻呀!他早已认定。

  “想叫夫人也得有命回来。”她故意沉下脸,掩饰心底的鼓噪和欢喜。祁天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中爱怜尚未消褪便转身走在她前头。深深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风紫衣强自压下心中的担忧,向明空大师打了个手势。

  一颗特别亮的光头发出呵呵笑声,左手轻扬,一阵飞沙蔽天,如轻雾般遮住世人的眼,几道身影在风沙的掩护中遁入暗巷。

  “谢了,和尚。”

  明空大师抚着大光头,笑得更开怀,双眼微眯,竟与寺里的菩萨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