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仍旧是一早召开侦查会议。侦查员们围着石垣,依次汇报相关情报。他们汇报的内容,松宫大半都早已知道。
轮到松宫他们的时候,松宫站起来汇报了昨天了解到的情况。但是,青柳武明去“童梦屋”买东西这些事情他没有说。加贺说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和案件的关系,所以暂时先别说。松宫也这么认为。
小林报告了中原香织怀孕的事情。一时间,大家一片哗然。
“现在的年轻人,不好好挣钱,生孩子倒比谁都着急。”日本桥警察局的刑警古参在松宫身旁嘀咕道。
会议结束后,负责鉴定工作的警员留下来继续开碰头会。松宫和加贺被安排去金关金属公司的国立工厂。
“松宫警官,”刚从警察局出来,加贺就一本正经地叫住松宫,“去国立工厂调查情况,带着日本桥警察局的刑警很多余吧。那边就交给你了!”
“恭哥……加贺你要去哪里?”
“和昨天说的一样,继续转悠转悠。”
“你不会又要去甘酒横丁吧?”
“不只是那里,周边都要去。案发那天晚上,被害人为什么会去那儿,我始终觉得很奇怪。”加贺盯着松宫,笑眯眯地说,“调查情况这种小事你一个人能解决吧?”
松宫盯着表哥:“我可有条件。你了解到的情况一定要告诉我。就算和案件没什么关系,也要和我说。”
加贺恢复了严肃的神情,点点头说:“当然,我答应你。”
“那,好吧。去金关金属公司调查结束后,我和你联系。”
“好。”加贺迅速转身,迈开大步走了。看来他根本没打算坐出租车。
加贺肯定是去确认青柳武明有没有去过“童梦屋”之外的店铺。关于这一点,松宫也很想知道。他很想和加贺一起去,但又想这件事就交给加贺吧。而且,去国立工厂调查情况也很重要。
松宫从东京一路换乘电车赶往国立工厂。光到京王线的中河原车站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在那里改乘出租车。
出租车沿着多摩川向前驶去,道路两旁是大片引人注目的空地。基本看不到民宅,大多是中小型工厂、仓库、大型设施之类建筑物。有时还能看到成排的高层公寓。
前方出现了一片有围墙的建筑物,出租车在门前停下了。门上写着“金关金属国立工厂”。下了出租车,立刻听到里面传来机器的声音。
松宫在传达室报上姓名,门卫给了他一张出入证,让他去办公室。办公室就在旁边。这是一座两层的建筑物,隔着窗户能看到里面有人。
松宫从一层的入口进去,看到十来个人正坐在各自的桌前工作。看来蓝色上衣是他们的制服。
一个矮个子中年男人走过来,向松宫恭敬地点了点头。看来门卫已经向他通报有警察来的消息。中年男子自称姓山冈,名片上的职位是生产二科科长。
“总公司和我们联系过了,您是来调查八岛冬树的事情吧?”山冈问。
“是的。还有青柳先生的情况。”
“明白了。我去叫了解情况的人。”山冈回自己的座位打了个电话,又回来对松宫说,“他马上就到,您这边请。”
办公室里隔出一片用于接待的空间,松宫被带到这里。里面摆着廉价的沙发和茶几。一位女员工给他们端来了茶水。
山冈啜了一口茶,长叹一声。“唉,真是太意外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太惨了。”
“山冈先生,您和青柳先生经常见面吧?”
“嗯,当然。青柳先生当厂长的时候,我们基本每天都会见面。后来,他也会定期来这里。本来嘛,他是生产部本部长,可以说是我们这些现场工作人员的总司令。”
“那,这样一位干将突然去世,对公司来说打击也很大吧?”
“当然。”山冈使劲点点头说,“何止是很大呀。青柳先生最熟悉工厂的情况。我们遇到难题时,碰到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情况时,肯定要找青柳先生商量。”
听到山冈热切的语气,松宫感觉到青柳生前很受大家的尊敬和信赖。
这时,一位身穿工作服的男子走了进来,看上去四十岁左右,肤色黝黑,体格健壮。他摘下安全帽,向大家点了点头。
“嘿,辛苦了!”山冈起身对他说,“这位是警视厅的刑警先生。”
松宫也站了起来。“我姓松宫。在您百忙之中前来打扰,实在抱歉。”
男子从后裤兜中掏出钱包,粗壮的手指从钱包里捏出一张名片。这张皱巴巴的名片显示,他姓小野田,是生产二科第一班的班长。
三人落座后,山冈说:“八岛就在小野田的班里干活。”
“是什么样的车间?”松宫问小野田。
“生产用于建筑的金属零件。”小野田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叽叽咕咕地说,“八岛负责补充材料、搬运生产好的零件。”
“八岛是一名什么样的员工?”
“什么样的?”小野田嘟囔了一句,偏了偏头说,“说实在的,我也不清楚。他不是本地人,也很少说话。我们之间的接触,就限于我给他布置任务,他完成而已。”
“劳务派遣员工中,这种人很常见。”山冈像要补充什么似的,从旁边插话说,“劳务派遣公司告诉他们,工作中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该说的话少说。反正就是个公事公办的家伙吧。”
“他的工作情况怎么样?认真吗?”
“嗯,那个嘛……”小野田挠挠耳朵后面,面带疑惑地说,“一般吧。就像刚才科长说的,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他在工作中出现过重大失误吗?”
“这个嘛……没出现什么重大失误。”
松宫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说:“他的合同是三个月一签,但九个月后终止了合同。原因是什么?”
“这个嘛……”小野田支吾了一句,看了看山冈。
“只是人员缩减而已。”山冈说,“产量下降,所以缩减了工人人数。就是这么回事,您查一下记录就明白。”
确实,松宫他们在总公司的工作记录中确实看不出非法解雇的迹象。但是,八岛为什么会对中原香织抱怨公司解雇他呢?
松宫看着他们俩,问:“你们二位怎么看这次的案件呢?当然,现在还不能说八岛冬树就是凶手。”
小野田微微低下头,一言不发。这次又是山冈开口说:“现在整个制造业的日子都不好过。虽然我们能理解劳务派遣员工的心情,可是因为合同终止,就刺杀对方公司的人,简直太过分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允许!”
“假定八岛就是凶手,你们觉得除了合同终止,他还有其他的作案动机吗?”
“嗯,这个嘛,”山冈使劲摇摇头说,“我们就不清楚了。谁知道劳务派遣员工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毕竟,我们和他们几乎没什么接触。”
这些回答一点都不出乎松宫的预料,可他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丝毫不想和这起案件沾上任何关系。松宫合上笔记本,说:“我能看看车间吗?就是八岛的工作场所。”
山冈和小野田都露出困惑的神色。
“行倒是行,不过现在的车间和那时已经不一样了,生产的产品不一样。”
山冈话音刚落,松宫立刻回答“没关系”,站了起来。
那二人带着松宫向车间走去。走出办公室时,他们递给松宫一顶安全帽。
“警察先生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是我们的责任。”山冈郑重其事地说道。
刚才车间里传来连续不断的机械声。在踏入车间的瞬间,音量扩大若干倍的机械声扑面而来。巨大的马达声、机床声夹杂着气流声在天花板、墙壁上反响回荡。
车间里摆着好几台机器,很多工人在机器之间忙碌着。里面还有传送带生产线。装着木质货盘的叉车从不算宽的过道上经过。
山冈和小野田在一条生产金属小零件的生产线前停住脚步。工人们面朝传送带,沉默地工作着。
“这就是八岛当时工作的地方。”山冈在松宫的耳边说。
松宫点了点头,注视着工人们的动作。生产线上,零件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工人们一刻也不能停手。他们互相离得很远,没有人交头接耳。
简直就像机器的一部分,松宫心想。
他们身边的一名工人突然慌慌张张地蹲了下去,不知要干什么。
“喂!”小野田大声喊道。那名工人回过头来,好像吓了一跳,安全眼镜下的眼睛瞪得浑圆。紧接着,他按了一下身边的一个红色按钮。一阵气流声响起,传送带停了下来。那名工人看着山冈和小野田,缩了缩脖子表示歉意。
“怎么了?”松宫问。
“没什么。”山冈说,“您还想看看其他地方吗?”
“嗯……”松宫正考虑着,车间里响起一阵铃声。同时,机械声渐渐停了下来。工人们纷纷离开工作岗位。
“午休时间到了。”山冈说。松宫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中午了。
“那正好,我想和八岛的工友们聊聊。”
“啊……”山冈的脸色毫不掩饰地沉下来。
“那帮人互相之间都不熟的。”小野田也一脸不高兴。
“没关系。拜托了!”松宫低头请求道。山冈苦着脸叹了口气。
车间的角落摆着旧的会议桌和铁椅子,工人们正准备开始吃饭。他们吃的大多是便利店的盒饭、三明治之类。
松宫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说:“请你们边吃边听我的问题吧。”可是,谁也没有开始吃饭。
“你们谁和八岛比较熟?”“八岛有没有说过有关公司和青柳武明的话?”“八岛工作期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松宫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是没有一个人有反应。大家都沉默着,好像没听见他的问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有人都默默对着面前的食物,用相同的姿势保持沉默,看上去就像一群等着吃食的温顺的狗。
“看,我说得没错吧。”山冈在旁边说,“他们之间没什么来往。所以你问这些也是白问。”
松宫没回话,又环视了一遍所有工人。大家都垂着眼帘,只有一个人看着松宫。这是一个二十五六岁模样的人,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但他的视线也迅速从松宫脸上移开了。
“我明白了。”松宫对山冈二人说。
“如果有人想起什么线索,请和我联系。”
“好的,那是当然。真抱歉没帮上什么忙。”山冈如释重负地说道。
三人刚走出车间,松宫突然站住了。“呀,糟了!”
“怎么了?”山冈二人奇怪地看着他。
“看生产线的时候,我把笔记本放在身边的架子上,一不小心就忘了。我去拿一下。”
“您记得在哪儿吗?”山冈问。
“记得。我一会儿再回办公室。”不等山冈回话,松宫就往车间走。
当然,忘了笔记本只是个借口。刚才那个脖子上搭着毛巾的年轻人引起了松宫的注意,松宫想去问问他的手机号。年轻人的眼睛分明告诉松宫,他有话想说。
恰巧那个年轻人正从过道对面往这边走。看到松宫,他向周围看了看,然后一路小跑过来。
“你有话要说吧?”松宫问。
年轻人点点头。“出了工厂向右拐,大约走三十米有个投币停车场。请你在那儿等我,我随后就来。”
“好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头告诉你。”年轻人语速飞快地说,用毛巾擦了擦嘴,跑开了。他好像怕周围的人看见他的举动。
松宫走出车间,来到办公室。山冈正和一位身穿褐色西装的方脸男子说话,看见松宫,便同那男子一起走过来。
“向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厂长。”
“我姓小竹。”方脸男子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小竹芳信”。
“我从年轻时就受青柳先生照顾,和他的家人也很熟。今天早上还去他家拜访了。唉,真是太可怜了。”小竹一脸沉痛地说道。也许他确实发自真心,可看上去有些像演戏。
“您知道八岛这名派遣员工吗?”
“嗯,这个嘛……”小竹双手叉腰,皱着眉头说,“我完全没有印象。工人太多了,而且派遣人员的变动也很频繁,我实在没法一一记住。”
“我们厂长负责掌控大局。”山冈从旁边插嘴道。看他那副样子,松宫知道平时他肯定是小竹的跟班。
松宫向他们道了谢,走出办公室。出工厂后右拐,果然看到了投币停车场,但没看到那个年轻人的影子。旁边有自动售货机,松宫买了瓶可乐。
松宫的可乐快喝完的时候,年轻人来了。他用毛巾把脑袋包了起来。
“你喝点什么?”松宫指了指自动售货机。
“不了,我得赶快回去。”年轻人说,“不过,嗯,要是现在可以不喝的话,那谢谢你请客。”
松宫一时没明白他的话。看到年轻人难为情的样子,松宫明白了。他苦笑了一下,掏出钱包。“你想要什么?”
“嗯……茶。”
瓶装日本茶有三百毫升和五百毫升两种,松宫毫不犹豫地买了大瓶的,递给年轻人。“太好了!”听到年轻人的话,松宫明白了他有多么辛苦。
他们并排坐到角落的长椅上。年轻人说他姓横田。
“我和八岛是一起进厂的,所以我们说话格外多一些。科长说我们之间没什么来往,其实不是这样。我们这些劳务派遣员工要是互相之间不通气的话,根本活不到今天。”
“可是,刚才怎么没人说话?”
横田耸了耸肩。“要是得罪了科长和班长就完了。马上就会被开除。”
“八岛做过什么得罪他们的事情吗?”
“那倒没有。他是因为别的,是事故。”
“事故?他工作中出现过事故?”
横田点了点头。“你知道联动报警器吗?”
“联动报警器?我不知道。”
“是一种安全装置。比如,在生产线上工作的时候,不小心触碰正在运转的机器是非常危险的。所以会在这样的机器上罩上盖子,如果盖子的门打开,机器就自动停止运转。这样的装置就叫联动报警器。”
“哦,明白了。这种装置非常有必要呀。”
“不过在很多地方,这种装置只是摆摆样子。”
“摆摆样子?”
“根本不用这种装置。因为,如果有点小问题就把机器停下,就没法提高工作效率。特别是在生产线上,各种机器都是联动运转的,一旦启动联动报警器,其他机器都得跟着停下来。所以就算有零件卡到机器里,机器还是照样运转,工人只能赶快徒手把零件拿出来。”
“哦?这样也太危险了。”
“是很危险。虽然操作指南上没明写,但是这早已成为不成文的规矩。我们都觉得这是不合理的,可是作为派遣员工哪轮得着我们说话?而且,要是不遵守这条不成文的规则,肯定会被开除。我们就这么惨。”
松宫想起刚才在车间里看到的情景。蹲下去要干什么的工人被小野田呵斥了一声,按下了停止机器运转的按钮。看来在这家工厂,联动报警器也只是摆摆样子。只是当时车间里有外人,所以他们慌忙让机器停了下来。
“八岛的事故和这个有关系?”
“何止是有关系,就是因为这个。”横田轻轻摇了摇手里的瓶子,“按说添加原料的时候,应该让机器依次停下来,但实际上并不会这样做。工人都是就近站在台子上,脚跨正在运转的传送带往里面添加原料。这简直成了一项不能公开的技术。”
松宫紧紧皱着眉头。虽然他是外行,但也能感觉到这样的举动有多么危险。
“所以发生了事故?”
“没错。八岛工作服的裤脚被传送带缠住了,他摔到了地上。当时我就在旁边,看得很清楚。”
“他当时伤势如何?”
“虽然没什么明显的伤口,但是他的脑袋好像被撞了一下,动不了了。当时他昏厥了差不多五分钟。醒来后,他说头很晕。班长和科长飞快跑来,和他谈了几句,让他先回家了。我记得那之后八岛休息了大约一个星期。后来我问他,他说脖子疼得动不了。”
“脖子……他去医院了吗?”
横田咧了咧嘴,摇摇头说:“听说没去。”
“为什么?”
“他说嫌麻烦。劳务派遣公司和他联系了,说他要去医院也行,但不能说是因为在工作中发生了事故,让他找个别的理由。而且,也不能给他申请工伤保险。”
“哦?那是为什么?”
“这是常有的事。金关金属公司给劳务派遣公司施加过压力。如果申请工伤保险,工厂会被调查,无视联动报警器的事情不就露馅了吗?如果不申请工伤保险,去医院只能自己掏钱。所以八岛就不想去医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工厂没有再和他续约,肯定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工厂肯定怕他乱说,给公司找麻烦。”说完这些,横田问:“现在几点了?”
松宫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二点四十分了。”
“糟了!”说着,横田站了起来,“我得回去了。这个,谢谢你。”横田举起手中的瓶子。
松宫也站了起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听说八岛刺杀本部长的消息之后,我觉得应该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我多少能理解他的心情。”
“嗯,我们会参考你提供的信息。”
“再见。”说完,横田跑了起来。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后,松宫也向外走去。
回到东京站后,松宫给加贺打了个电话。电话一通,加贺就问:“怎么样,国立工厂的情况?”
“我得到一个重要情况。你那边怎么样?”
“还行。又发现了一家青柳武明去过的店。”
“真的?什么店?”
“一家老字号咖啡馆。现在我正在这儿喝咖啡。”
“那我马上过去,你把地址和店名告诉我。”松宫掏出笔和本子。
那家咖啡馆也在甘酒横丁。松宫赶到那儿,只见是一栋砖瓦结构、木质窗棂的房屋,让人过目难忘。简直能闻到昭和时代的气息。松宫心想。出乎他的意料,店铺的招牌上写着“大正八年创业”。
加贺正坐在临窗的位置。松宫点完咖啡后,坐到他对面。“这家店的气氛不错嘛。”环视了一下店内,松宫说道。店内的顾客看上去要么像上班族,要么像住在附近的老人。
“这家店很有名,是旅游手册的必荐之地。”加贺说,“据店员说,大约两个星期前,青柳武明来过这里。在此之前,他基本上一个月来一次。店员已经记不清他第一次来是什么时候,但大概是夏天前的事情。”
“这么看来,青柳武明果然常常来这附近啊。可是他的家人却说没有一点头绪,而且也不是和工作有关的事情。他到底来干什么呢?”
“不知道。也许只是单纯的兴趣吧。”
“兴趣?”
“据说青柳有时边喝咖啡,边看地图,看的好像是这里的旅游地图。这片街区是散步的好地方。也许青柳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这种乐趣。”
“你说得真有道理。不过,青柳的工作单位在新宿,家在目黑,他绕的弯子也太大了吧?”
松宫的咖啡来了,一股浓香扑鼻而来。他先小啜一口没加糖和奶的原味咖啡,一种恰到好处的苦味让他全身的细胞都打了一个激灵。“真香!”他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让我听听你的成果吧。你不是说了解到一个重要情况吗?”加贺叫了咖啡的续杯,说道。
“我这趟太有收获了,搞清了事件的背景。”松宫确认了一下四周没有人在听他们说话,向桌前探身说道。
松宫把从横田那儿听到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这时加贺的咖啡恰好端来了。加贺把奶倒入咖啡,用匙子慢慢搅好之后,把杯子端到嘴边,脸上正是他思索问题时的一贯表情。
“原来是瞒报工伤保险……”放下咖啡杯,加贺轻声说,“最近,企业里这样的事情很常见。”
“中原香织说过八岛就是因为脖子的问题,左手都麻了。如果这都是工厂事故留下的后遗症,八岛当然会怨恨金关金属公司。而青柳正是生产现场的总责任人。八岛见青柳,是想让金关公司再次雇用他,要不然他就要把瞒报工伤保险的事情公之于众。但是他们的谈判破裂了,八岛一怒之下,刺杀了青柳……这样的推断不合理吗?”
“不,不是不能这样推测,但是有一点讲不通。”
“八岛为什么带着刀。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
“刀是一个疑点。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加贺举起咖啡杯。
“咖啡?”
“青柳在咖啡馆买了两杯饮料。按照你刚才的推理,是八岛找青柳有事,并不是青柳主动找八岛。一般来说,掏钱买饮料的应该是有事相求的一方。”
这个怀疑确实很尖锐,但松宫很快就想出了反驳的话。
“青柳被人抓住了把柄,可能想笼络一下八岛,所以请他喝杯饮料也没什么奇怪的。”
“也就是说,那时两人已经谈到了瞒报工伤的事情?”
“应该吧。如果不知道八岛找他有什么事,青柳是不会和八岛去咖啡馆的。”
“那我们来考虑一下青柳当时的心情吧。一个年轻人突然找他说瞒报工伤的事情,他肯定有些措手不及,心里不太痛快吧。你说呢?”
“没错,他肯定高兴不起来。”
“可是,青柳递给店员两千元时,却轻声说了一句“很少见吧”。一个有心事、情绪不高的人会这样吗?”
松宫恍然大悟,确实如此。这次他想不出反驳的话了。
“不过,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也不能绝对地说这点可疑。”加贺美美地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总之,你今天的收获很大,现在赶快回本部汇报吧。”
“恭哥你呢?还要在这附近转?”
“不,我要去一个地方。”加贺看了一眼手表,确认了一下时间,“我要去一所初中,就是青柳的儿子毕业的初中,修文馆中学。”
“哦。”松宫点了点头,“你是说青柳手机里的那个通话记录吧。那是案件发生前好几天的事吧?会和案件有关系吗?”
“可能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得去摸摸情况。这种小事就不劳驾搜查一科的精英了,我一个人去。”加贺喝光杯中的咖啡,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