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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起因是一通电话。

    那时候我已经从市中心回来了,正窝在沙发里和陆瑾言一起看综艺节目,一瞧见手机屏幕上的妈妈二字,整个人就跟被火星子点着的柴禾一样,倏地一下从柔软的靠背里拔出身子来,正襟危坐。

    我甚至立马从茶几上抓起遥控器,将电视声音几乎关至静音,然后故作平静地接通了电话。

    妈妈问我:“嘉嘉,你在干什么?”

    我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自如,“刚洗完澡,在看电视。”

    她问我:“寝室有电视啊?”

    我笑着回答说:“是啊,还是液晶壁挂的呢!”

    她也笑了,“上海那边是挺发达的啊,学校里的住宿条件都这么好,你向来离不开电视,这下开心了。”

    这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我才试探着问她:“妈,你这么晚打来有事?”

    她“嗯”了一声,“你不是还有两三天就要回来了吗?我想着你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机场坐飞机不太方便,就想叫你程叔叔开车去接你,顺便载你去乌镇看看。你不是一直挺想去那边的吗?上海离那边也近,学这么一个月也累了,去放松放松也好。”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乱了套,几乎是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妈妈的话,“不用了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了!”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激动了,我立马深吸一口气,然后放柔了嗓音,“妈,现在是暑假,天气太热了,上海这边也一样,每天都是骄阳似火,最高气温都到37度了。这种天气要我怎么去乌镇啊?还是别麻烦程叔叔了,我自己坐飞机回来就好。”

    我妈迟疑了一阵子,然后问我:“真的不去了?你程叔叔不嫌麻烦的,刚好他也想去那边见见以前的老朋友,谈点事情。”

    我就差没举手对天发誓了,“我真不想去,不是假话,也不是怕麻烦程叔叔!我真的特别想回来,哪儿都不去,就在家呆着!”

    接下来又是一阵好说歹说,总算挂了电话,平息了我妈这个突如其来并且叫我恐惧万分的念头。

    然而第二天早上,就在我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时,却又一次接到她的电话。

    这一次,她再也没了昨晚的笑意,而是严厉地询问我:“祝嘉,你现在在哪里?”

    我从甜美的睡梦中被她吵醒,迷迷糊糊地回答说:“在寝室啊,才七点钟,还不到上课时间——”

    话音未落,就听她尖着嗓音打断了我的话:“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昨晚和你通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上海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哪里来的骄阳似火?今天早上给培训机构打电话,结果老师告诉我你十天以前就回来了!祝嘉,你究竟在哪里?”

    一瞬间,我睡意全无。

    浑身的血液都冲进了脑子里,而我手脚冰凉地爬了起来,坐在床沿边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露馅了?

    被她发现了?

    老天,我真的是完完全全手足无措了。

    她还在那头天昏地暗地追问我,而我就跟哑了一样,只能听着她急得快要发疯的问话,内心焦躁茫然,一筹莫展。

    很快程叔叔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好言劝慰我妈不要胡思乱想,也别着急,“孩子这不是好好的么?先问清楚再说,别动气!”

    我妈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平静下来,压着怒气问我:“嘉嘉,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咬着嘴唇,半天才重重地“嗯”了一声,小声说了句:“妈,对不起,我不是成心骗你的……”

    “你们,你们……同居了?”

    “同居”二字被她说得格外艰难。

    我赶紧摇头,哪怕她根本看不见我这个动作,然后慌忙解释说:“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暂时住在他家里,每晚都住的客房——”意识到这样的答案也许并不会让我妈轻松多少,我只好深吸一口气,换了个方向,“我们是认真的,并不是玩玩而已。他已经工作了,是个心理医生,年轻有为,为人很稳重成熟。妈,我知道我应该早点跟你交代的,但是还没来得及——”

    “带他来见我!”我妈斩钉截铁地说。

    我一顿,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气急败坏地说:“年轻有为,稳重成熟?祝嘉,你根本不了解什么叫做人心叵测!要是他真的是个好人,真的稳重成熟,又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姑娘带回家里过夜?十天,居然整整十天……你给我立马回来!”

    电话很快被程叔叔拿了过去,他低声安慰了我妈一阵,然后沉声对我说:“嘉嘉,你也别急,你妈就是担心你,毕竟你这次……你这次做得确实不对。”

    我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程叔叔叹口气,“好了,先不说别的,你现在赶紧回家吧,有什么话当着你妈的面说清楚。”

    挂了电话,我在床边坐了好半天,直到陆瑾言在外面敲了敲门,“祝嘉,可以起床吃早饭了。”

    我茫然地打开门,看见穿着家居服的陆瑾言站在走廊上,空气里充斥着香浓的烤面包和牛奶香气,一切都温馨如昨,除了我的心情。

    他见我神色有异,微微蹙眉,“怎么了,没睡好?”

    我擡头对上他的眼睛,终于晦涩地说了句:“我妈刚才打电话来了,我提前回来的事情露馅了……”

    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陆瑾言一直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我,我低头一言不发地拾掇着睡衣和一些小杂物,而他也不说话。

    一想到即将和他分离,告别这十天的平凡小日子,转而面对我妈那严厉的审问,我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蔫了。

    最后合上行李箱时,我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脸贴在箱子表面,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问他:“陆瑾言,你会舍不得我吗?”

    我当然知道这样的问题其实毫无意义,可越是到了难舍难分的时候,我那尽挑废话说的本事就越来越好。

    陆瑾言走到我面前,低头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其实应该怪我。”

    我擡头看他,就见他眉心微蹙,眼神里藏着些许自责。

    他把手伸给我,拉我起来的同时低声道:“你年纪轻,不懂事,凡事凭着性子去做,冲动而轻率。但我不一样,我年纪比你大,经历的事情也比你多,按理说应当比你成熟稳重,做事之前一定要深思熟虑,结果却跟着你一起胡来。”

    顿了顿,他摸摸我的头,“做父母的担心子女天经地义,这次回去和妈妈好好说,我们的事——”

    我见他一直没说话,就追问了一句:“我们的事怎么样?要告诉她吗?其实我妈叫我把你带去见她一面的,你,你要去吗?”

    陆瑾言搁在我头顶的手微微一顿,片刻之后,只听他若无其事地说:“现在吗?现在还太早了,时机不成熟。”

    我迟疑了一下,“那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

    他把我摁进怀里,沉稳的心跳在我耳畔响起,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我的面颊也与他的胸膛一起上下起伏着。

    他说:“我们的年龄差异太大,而你现在也还在念书,你妈妈肯定会觉得我接近你别有居心,或者心理变态。”说到这里,他轻笑出声,而我也感受到了从他胸口传来的一阵嗡动,“我一直想着安心等你毕业,毕业那天——”

    他停在这里,尾音上扬,害得我心痒痒,忍不住仰头看他,“毕业那天干什么?干嘛老是说话说半截?”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因为离得太近,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息拂在我面上,痒痒的。

    “毕业那天,我猜我的老婆本也攒得差不多了。”

    我的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这意思……这意思仿佛是毕业那天,他就会带着聘礼踏进我的家门?

    陆瑾言叹口气,抱着我半天不说话,我有点惆怅地想说点什么,可他只是用食指按在我的嘴上,摇摇头,“先别说话,都要分开了,让我好好体会一下这短得可怜的最后相守时刻。”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终于没那么沮丧了,而他拎起我的行李箱,拉着我的手稳稳地向门外走去,“走,我送你回家。”

    ***

    一路上,陆瑾言叮嘱了我很多事情,比如不可以和妈妈顶嘴,要态度诚恳地向她承认错误;比如要乖乖地解释清楚我和他的事情,不可以急躁,态度更不可以激进。

    我嘀咕了一句:“你这么厉害,干嘛不亲自去帮我跟她解释?”

    他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半天才说:“如果和你妈妈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种第一印象非常不好的状态下,我也会耿耿于怀的。”

    我觉得这道理有些说不通,毕竟他见不见我妈,这第一印象都不会好了,今天见和明天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我侧过头去看着正在开车的他,发现他的表情也不怎么轻松,似乎有些紧绷——哪怕他已经刻意地做出比较轻松的样子了,但我还是能从他细微的表情里看出他的焦躁。

    于是我也就不再追问,想一想,他大概也很头疼,自责的同时还要担心我……果然还是我太冲动,就这么冒冒失失地从上海跑回来,也没事先和他商量一下。

    下车前,他最后抱了抱我,低声道:“和妈妈谈完之后给我打电话。”

    我点头。

    “答应我不许乱发脾气。”

    我再点头。

    “之后……如果有机会,来咨询中心找我。”

    我还是点头。

    他叹口气,“怎么办,不想放你走,想一直这么唠叨下去。”

    我眼眶一热,伸手捶了他一拳,“神经病,又不是生离死别,说不定我明天就可以溜出来见你了呢?”

    他笑,最后亲了亲我的脸,“回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视死如归地下了车,一路往小区门口走,没走上几步,忽然发现我妈就站在大门口。

    看见我以后,她很快朝我走过来,而我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陆瑾言,却堪堪看见他离去的车尾。

    这是我第一次在与他分别后见他这么迅速地离开,以往他都会停下来一直等到我走上很远很远,然后才开车离去。

    我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我的预料。

    但来不及多想,因为我妈很快焦躁地走动了我面前,指着陆瑾言离去的车,“他跑什么跑?做了亏心事不敢见我?跑这么快!”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下气地说:“妈,我错了,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她一把甩开我,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素来不在公众场合发火的她最后还是压低了声音,忍无可忍地骂我:“祝嘉,我真是,真是恨不得把你打醒!小姑娘家这么不自爱,谈恋爱了不告诉家里人,还,还去那个男人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蠢多天真?”

    她越说越气,“算我多事,吃亏的是你,我在这里瞎操什么心?对,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有权利决定自己要做什么,要跟什么人!”

    说着说着,她眼眶一红,气得握紧拳头掉头就走。

    我赶紧跟了上去,自知理亏,也不好争辩,只能一路小声承认错误,然后跟着她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