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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脑子里顿时嗡的一下,林姐?什么林姐?

    他们真的早就认识?

    我甚至立马百转千回地有了无数种猜测,比如陆瑾言和我妈曾经有过一场秘密的姐弟恋,或者他是商业间谍,曾经帮助对手给我妈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惨重损失,再不然就是什么天雷滚滚的狗血戏码,好比他和我其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关系……

    然而就在我的内心饱受煎熬,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被一些狗血剧情塞满之际,我看见我妈一步一步走了上来,跨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一个耳光朝着陆瑾言重重地砸了过来。

    “妈?!”我几乎是震惊地大喊了一声,飞快地挡在了她和陆瑾言之间。

    而我妈一把拉住我的手,尖着嗓子质问我:“他就是你的男朋友?”

    那眼神可怕至极,像是陡然将撞破了天大的秘密,宇宙洪荒就此停息,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我全然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呆呆地望着她。

    下一秒,她终于对着陆瑾言破口大骂:“你居然有脸招惹我女儿?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十年前当间谍当得还不够尽兴是不是?笑话还没看够是不是?一定要招惹了我,再来祸害我女儿吗?”

    而她很快顿住,似乎醒悟过来了什么,然后瞪大了眼睛问陆瑾言,“是祝辰山找你来的,是不是?”

    我整个人都懵了,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故给冲击得完全回不过神来。

    我妈说了什么?

    间谍,笑话,祸害,祝辰山……

    而祝辰山是我爸的名字。

    彼时大雨倾盆,每一颗雨滴都重重地砸在地上,仿佛一定要砸出个坑来才会心满意足。

    陆瑾言的左脸因为那一巴掌的缘故,很快红了起来,但他却仍然平静地看着我妈,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愣愣地看着他,想要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平静得像是南极的冰山,丝毫没有任何辩解的意图。

    我妈一把拽住我空出来的那只手,一字一顿地命令我:“跟我回家。”

    可我的另一只手还与陆瑾言十指相扣,分享着同样的温度,就连掌心的命运线都紧紧相贴,仿佛只要这样就会融入彼此的生命里,从此亲密无间、再不分离。

    我虽然全然不知他们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但却不肯就这么轻易放开陆瑾言的手,所以面色苍白地望着我妈,恳求似的叫了她一声:“妈!”

    她仍旧望着陆瑾言,却毫不迟疑地对我说:“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就跟我回家。”

    那样平静的语气,那样狠戾的字句,就好像如果我拒绝她的命令,她就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我呆住了。

    终于,她的目光从陆瑾言面上缓缓移至我的面上,然后沉声道:“你和谁在一起都行,唯独这个男人不行。”

    说话间,她的眼睛里有些晶莹透亮的东西在晃动,而我能察觉到她握住我的那只手也不断在颤抖,像是强忍着天大的委屈与愤怒。

    除去十年前她生病的时候,我从未见过她情绪激动成这样,可我知道她在害怕,而害怕的来源正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陆瑾言。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猛地松开了与陆瑾言十指相扣的手,侧过头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那平静无澜的面庞也因为我这个动作有了些许松动。

    “祝嘉?”

    他望着我,以询问的语气叫着我的名字,而我却觉得此刻的场景真是荒唐,我明明一无所知,被他们蒙在鼓里,为什么他们还能把这种可笑的“你只能选一个人”的把戏摆在我面前,逼我做出抉择?

    我勉励维持镇定,沉声问我妈:“到底怎么了?”

    她的情绪非常不对,由始至终地在发抖,却一个字都不肯对我解释。

    很快程叔叔也下了车,大步走到了我们面前,一把揽住我妈,然后皱眉对我说:“嘉嘉,先回家!”

    我不肯走,只能抓着我妈的手,焦急地追问:“妈,你说话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不肯回答,我只好回头求助于陆瑾言,“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啊!”

    见我又抓住陆瑾言的手,我妈忽然间情绪失控,死死地拖住我的胳膊,尖声叫道:“你松手!松手啊!跟我回去!立马跟我回去!我不许你背叛我!你要是跟他走了,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我被她吓得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她不但声嘶力竭地吼起来,指甲也陷入了我的肉里,疼得我几乎叫了出来。

    程叔叔面色一变,赶紧帮我把她的手给掰开,然后一把抱起她往车上走,“薇茵,你冷静点,不要动气!”

    而我妈还在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形同疯子。

    我急得追了上去,不断问程叔叔:“我妈怎么了?她生病了吗?她,她怎么会这个样子?”

    程叔叔很快把她抱上了车,一边替她系好安全带,一边低声安慰她,。在我的追问下,他眉头紧皱地说:“前段时间你妈妈出现了更年期综合征,常常焦躁不安,脾气也不太好,后来……后来因为一点别的事情,情绪发生过一次剧烈波动,以前的病有一点复发的迹象。”

    他很快从我妈的手提包里找出了一瓶药,然后就着车上的矿泉水递给她三颗,期间还不断温言安慰。

    我妈伸出不断发抖的手接过药和水,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最终闭眼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地平复情绪。

    此时的我还站在车窗外,看着这样的一幕,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我艰难地问程叔叔:“我妈情绪波动是不是因为我?”

    程叔叔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于是我几乎立马想起了前两次惹她生气的场景,一次是我为了思媛的事情和她吵架,另一次则是几天前,当她得知我提前从上海跑回来并且住在陆瑾言家里整整十天时,整个人都焦躁不安了。

    是我。

    都是因为我。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只白色的药瓶上,五脏六腑都被一种突如其来的火苗给烧得滚烫灼人。

    十岁那年的经历令我记忆犹新,我比谁都要清楚精神方面的药物会对人产生多大的副作用,不止是身体机能,还有容貌。我妈是个非常爱美的女人,长期服用激素药物会出现怎样的效果,她和我都心知肚明。

    而我犹如木头人一般站在原地,望着她靠在座椅上休整,胸口大起大落,呼吸急促。

    她闭着眼睛朝我伸出手来,疲倦地说:“嘉嘉,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我没有回头去看还站在阶梯上的陆瑾言,也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姿态僵硬地坐了上去。

    程叔叔发车的瞬间,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擡头飞快地朝图书馆门口望去。

    陆瑾言沉默地站在那里,犹如一尊姿态优雅的雕像。可只有我能看出此刻的他有多失望,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珠子宛若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定定地望着我。

    他甚至没有皱眉也没有出言挽留,仅仅是用平静深远的目光注视着我。

    就好像以往的任何一次,只要我稍微红了脸,下一刻,他便会轻快地笑出声来,然后无可奈何地叫我一声:“祝嘉。”

    那样的眼神令我六神无主,因为我忽然间记起了离开图书馆之前,他也是这样望着我,问我:“祝嘉,如果说你妈妈真的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而当我回答他“我绝对不会放弃的,一定会说服她”时,他告诉我:“祝嘉,不要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因为我和你一样。”

    明明说好了不放弃的,可不过须臾我就言而无信。

    我甚至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此向妈妈妥协。

    陆瑾言该有多失望?

    汽车缓缓发动,陆瑾言的身影在后视镜里变得越来越小,可却一直定在图书馆的阶梯上,一动不动。

    优柔寡断如我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闪过千百个念头,最终大喊着“停车”,慌慌张张地留下一句:“妈,我还有话要和他说,至少要问个清楚。”

    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扔下他,否则这和从前的我又有什么两样?我和陈寒就是因为诸多的误会才会彼此折磨五年时间,而我一直记得我的陆瑾言告诉过我:“祝嘉,如果你不够勇敢,命运又怎么敢放心地将它的礼物交付于你呢?”

    就算是死,至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我又怎么能这么草率地让陆瑾言因为我的不勇敢而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呢?

    我向我妈保证:“一个小时之后我就到家!”

    也许是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也许是她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她回过头来深深地看我一眼,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我会数着时间等你回家的。”

    我拼命点头,然后不顾一切地打开车门往回跑。

    落日之下,我爱的人静静地站在原地。夕阳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长得像是深不可测的命运,无从窥视。

    落日之下,懦弱胆小的我不顾一切地朝他奔去。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极短极短,短得像是我们在一起的这点时光,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