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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所有的语言都不足以追溯到心动的痕迹,当每一个眼神都专注到好像全世界只剩下那一个人,当明知今日的欢愉也许只属于今日,明天以后就不再属于你。

    陶诗闭眼感受着祁行,环住他脖子的同时,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多么矛盾的心情?既想狠狠地发泄出来,又舍不得把他弄疼……她只能迟疑地感受着他在她的身体里冲撞,在疼痛夹杂着*蚀骨的滋味里抛下那一丁点不忍,重重地咬了下去。

    酒精上头,祁行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与陶诗紧紧贴合的部位。他们从来都是亲密无间的,却从来没有今天这么近,这么毫无阻碍。

    感受到肩上的那点疼痛,他微微皱眉,却误以为她是因为疼痛难忍才咬他,所以稍稍顿住,放慢了速度,伸手去拨弄她柔软脆弱的地方。

    他明明可以不用忍耐的。

    她甚至连一句痛都没有喊过,仅仅是顺从且略微疯狂地投入与他的这场欢愉之中,但他就是沉默地予以这样的贴心与温柔……大概这也是她如此放不下他的原因。

    祁行的温柔是一场无声的壮丽黄昏,美得悄无声息,美得动人心魄,却从来不声张。

    陶诗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但她不言不语地承受着他的动作,仅仅是在意乱情迷的时候才发出了柔软脆弱的声音,助长了他的气焰。

    她泪眼模糊地看见他肩上被她咬出了血渍斑斑的痕迹,心酸又欣慰。

    事实上她压根不是因为疼痛才做出这样的举动,她只是太清楚今晚的事情只属于今晚,当夜幕褪去,旭日东升以后,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而她抱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妄图在他今后的人生里留下哪怕一丁点蛛丝马迹,即便只是一块小小的疤痕,至少也能证明他们曾经如此亲密地紧紧相拥。

    这是一场沉默的欢愉,身体的享受,心灵的煎熬。

    半夜,她侧过头去看着因为疲倦和酒精而沉沉睡去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起身穿好衣服,离开了公寓。

    早晨六点钟,当清洁工打着呵欠开始清扫马路时,陶诗坐上了出租车,流利地报上了一连串地址。车子发动以后,她按下了通话记录里一道没有备注的电话,响了大概八九声才有人接听。

    周副市长尚在睡梦之中,被铃声吵醒后,看清了屏幕上的名字,微微一顿,眼神清明不少。

    “这么早打来,有什么事吗?”

    陶诗侧过头去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熟悉景色,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我仔细考虑过你的提议,觉得出国留学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情。”

    “你想通了?”电话那头的人眉毛微扬,“能问问为什么忽然改变心意吗?”

    纵然世故如他,也想不到为什么半月前冷漠拒绝他的人会忽然间变了心意,转而离开祁行,同意出国留学。

    陶诗笑了笑,避而不答,反而对他说:“周先生也不用高兴得太早,先听听看我的条件再说。”

    “什么条件?”他稳稳地问道。

    “我不打算告诉祁行我出国留学的事情,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行踪,所以这件事情恐怕要拜托你全权负责,做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痕迹。”顿了顿,她微微笑起来,“所以我在国外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会向祁行要,而需要靠周先生支持,不知道周先生舍不舍得为我花这个钱呢?”

    周褚生笑了笑,只答了一句:“去哪里,什么时候走,想好了随时通知我。”

    “已经想好了,只是觉得面谈比较好,我现在在去你办公室的路上。”

    周褚生一顿,“好,我马上出发。”

    ***

    半月之前,周褚生曾经找陶诗见过面。

    “你就是祁行的养女?”他客客气气地问她。

    “养女?”陶诗笑了笑,坐在他对面自我介绍说,“我叫陶诗,你有什么事吗?”

    “祁行和我女儿正在交往,相信你也知道这件事。而我不是很清楚你和祁行的关系,但是外界有些不太好听的传言,所以为了确保我女儿和他在一起不会受委屈,我就冒昧邀请你来喝杯咖啡,希望你不要介意。”

    ……

    周褚生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任何一个成年男人与一个毫无瓜葛的女生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任何收养手续,更重要的是他还格外保护她,把她视为掌上明珠……这说出去多多少少会引人非议。

    特别是周褚生前天夜里收到了一封邮件,里面有很多陶诗和祁行的亲密照……不管这是空穴来风还是真有其事,他都不希望周素凌因为此事受到伤害。

    所以最后,周褚生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既然陶诗也快成年了,而祁行与周素凌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那么尽早摈弃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同居”状况是很有必要的。他甚至为陶诗想好了今后的路——

    “你可以出国留学,对你而言是种历练,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分别方式。毕竟他养你这么多年,毫无疑问你们之间是有感情的。而你一旦出了国,几年以后再回来,你们之间的依赖感也淡了不少,你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成家立业,不再和他生活在一起。”

    “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安排?”陶诗冷冷地问他。

    “因为你是祁行最亲密的人,一定知道他想要的人生是什么。而他的野心需要我的支持,作为一个父亲,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女儿扫清一些障碍。”他顿了顿,略带歉意地道歉说,“很抱歉把你称为了障碍,但希望你能体谅一个做父亲的人。”

    “我能体谅你,那谁来体谅我?随随便便为了你的担忧和慈父之心就跑出国,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凭什么要听你的?”陶诗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临走前冷冷地扔下最后一句,“还有,既然你怀疑我和祁行之间有什么暧昧,那就更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既然我对他有非分之想,就一定不希望他和你女儿结婚。你要觉得我是个障碍,会影响他们的婚后生活,尽管叫你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啊!”

    ……

    然而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陶诗挂断电话,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想着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告别这一切时,内心忽然涌上一股巨大的茫然。

    这不是她出生的地方,也不是她度过童年的地方,但在这个地方充满了她的幸福回忆,充满了有关于那个男人的点点滴滴。

    而今,终于要一刀斩断这一切了。

    她忽然想起了Twilight里的那句话:Itookmyparkaasafarewellgesture.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红色羊绒大衣,恍惚间想起了十岁那年祁行带她去商场买衣服的场景:他把她牵进店里,看清了她对那条大红色公主裙的喜爱,于是告诉她做人要有主见。衣服是她的,人生是她的,一切都要靠她自己来选择,而他会负责照顾她、疼爱她,尽他所能满足她的愿望……

    从那以后,她爱上了这种张扬热烈的色彩,因为那是他教会她的第一件事,也是她第一次在失去父母后明白世界上还有人会疼爱她、关系她。

    所以如今轮到她来选择自己的人生了,withthisredcoattobethefarewellgesture.

    ***

    离开A市是在与周褚生见面后的当天下午,换了新的手机卡,带上了必须证件,她就这样什么东西也没带、无牵无挂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周褚生问她:“你不怕我把你送走以后就撒手不管,由得你自生自灭了?”

    她平静地望着他,“你会吗?”

    那不是一个属于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的表情,沉着老练,并无一点惊惧。

    他顿了顿,轻声说:“照顾好自己,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的原因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对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做出了残忍的事情。

    陶诗却轻轻一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没关系。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每个月的生活费……”她眨眨眼,“麻烦多给我打一点。”

    周褚生爽朗地笑了起来,“一定。”

    然后就是在北京的一年语言学习,上海的一年语言学习,紧接着天津,然后是其他地方——总之在二十岁以前,她背着行囊踏遍了大半个中国,一小半旅行,一小半历练,最后是一大半的语言学习与实践。

    她埋头于法语的世界里,想要去那个浪漫的国度看一看,如果得不到爱情,那么至少也要活得自在。

    而当她能够使用流利的法语与人交谈时,小舌颤抖间,这门“世界上最美的语言”似乎也染上了芳香馥郁的色彩,真的令她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

    事实上她之所以辗转流连于多个城市,也是因为不希望被祁行找到。她与过去不辞而别,也一刀斩断了和那个男人的种种情思。

    她知道祁行此人本领通天,要找到她绝非难事,所以就四处奔波,将自己彻底藏了起来。

    周褚生是个极其讲信用的人,将每月可供她肆意挥霍的数额打到她的卡上,也时常与她通话联络,试图了解她的近况。

    然而她从未问起过祁行的半点消息。

    周褚生也曾问过她:“你都不问我祁行最近怎么样吗?”

    她沉默了半天,把心里那点噌的一下冒出了的火苗掐断,笑着说:“事情多,我先挂了。”

    她是个孤儿,是个依赖祁行的寄生虫,是个迷恋他迷恋到献出身体之后还奢望一走了之,以完成他的野心抱负的蠢人。

    而她这辈子唯一能为他做的大概也就是这个了,放他自由,也放她自由。

    这是她最后残存的一点自尊。

    二十岁那年,她终于如愿获得了法国大使馆的许可证,重新背上了远走他乡的行囊。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再是流连在祖国的土地上,而是要离开故土,飞往那个陌生遥远的国家。

    坐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她看见很多出行的人在亲人或者恋人依依不舍的目光里挥别离开,而只有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一个人背负起重重的行李。

    这一刻,她天真傻气地幻想着如果祁行还在她身边,或者她还活在他的庇护之下,也许他们会和这些人一样依依惜别——她红了眼眶,他低下头来替她擦掉眼泪;她抱着他小声地啜泣,而他拍拍她的背,用温柔的语气对她说:“乖,别哭,陶诗最勇敢了。”

    她知道他素来都这么温柔,只是过去温柔以待的人唯独她一个,而今……

    回不去的何止时间,还有他们之间的种种,是珍贵的回忆,也是沉重的负担。

    她听见广播里甜美的女声,背起背包、拖着行李开始走向离开的地方。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看见故土越来越小,最终变作视线里模糊不清的影像,直至被蓝天白云所取代,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这一次,是彻底告别了吧?

    祁行。

    祁行。

    她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听见身旁的小姑娘好奇地问她:“姐姐,你第一次坐飞机吗?”

    她迅速睁开眼睛,勉强对小姑娘笑了笑,“不是。”

    “那你为什么还哭啊?妈妈说失重的感觉很正常的,一会儿就好了!”小姑娘从包里掏了一支口香糖给她,“喏,吃了这个就不怕了!”

    陶诗慢慢地接过那支口香糖,然后笑着说:“谢谢。”

    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对她而言失重算是一种可怕的感觉,那么从今以后远离祁行,也许永无再见之日……这是比失重还要可怕一万倍的感觉。

    然而一想到此刻的祁行一定已经成家立业,在周家的帮助下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她又欣慰了。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