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场
景:客室
(苓戴黑绒面具,挽着斗篷拿着手袋走下楼梯。到了楼梯脚下,回顾,见芳穿着便装下楼,诧。)
苓:咦,你怎么还不换上衣裳?
芳:(微笑)我不去了。
苓:为什么?
芳:有点头疼。
苓:(突然恐慌起来,取下面具,轻声:)文炳知道不知道你不去?
(文穿苏格兰装入室,衣服太短小,格子呢短裙只齐大腿。)
文:纬苓你瞧——不行,太短了。
芳:(纵声大笑)呦!真漂亮!文炳,你自己去照照镜子。
(文羞惭,自己低头看了看,牵了牵裙子。)
苓:稍微太短一点。没关系。
文:不,实在不能穿。纬苓,对不起,我想不去了。
苓:衣裳其实没关系,大家都是闹着玩嚜。
文:不,真的。你们去吧。反正有榕生,他跳舞跳得比我好。
(苓无语。)
文:(向芳,用漠不关心的口吻:)我听见说你也不去。
芳:嗳,我累了。难得有机会在家里休息休息。
文:我们可以在花园里散散步,今天晚上月亮很好。
芳:(媚笑)你也跟我一样,最喜欢清静。
文:嗳。(向苓)纬苓,真对不起。
苓:(戴上面具,轻快地)没关系。表哥呢?我去瞧瞧他打扮好了没有。(出)
文:你姐姐是不是有点不大高兴?
芳:我怎么知道。
文:纬芳,待会儿我们上花园去,那何教授要是又跟了来,你可千万别理他。
芳:咳,你不知道,这人简直像牛皮糖似的,黏上了就不放。
文:我真不懂,你干吗不老实告诉他,叫他别在这儿讨人厌。
芳:我就是心太软。
文:有时候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让他受痛苦。
芳:你这话说得真对,可是我这人就是这样,踩死一只妈蚁都不忍心。
文: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
芳:(叹息)我知道。老何也真可怜。(把头偎在文胸前,低声,热情地:)文炳,你到底爱我不爱?
文:(低声)我爱你,我爱你。(吻她)
(启入。)
启:(大怒,向文)嗳,你在这儿干什么?
文:(回顾)干什么?你猜我在干什么?(再吻芳)
启:(一把拖开他,挥拳相向)这小子——非揍死你不可!
芳:(拉劝)嗳,启华,你别这么着。
启:纬芳,你走开,不关你的事。
文:(向芳)对了,你走开,我来对付他。(二人扭打)
芳:(竭力拉劝)你们怎么了?都疯了?
(榕入,一只手臂绑着绷带吊着,颊上贴橡皮膏,十字交叉。)
榕:(遥立大声喊)好了好了,别打了,下午已经打了一架。
(苓随榕后入室。)
芳:(拚命拉开文与启)表哥,你快来帮我。
榕:(连连摇手)刚才我劝架,已经给打得这样,再劝,我这条命也没有了。
(文与启自觉惭愧,住手。)
文:(走到榕身边)你怎么了,榕生?
苓:我看他这胳膊伤得不轻,我给他绑上了绷带。
芳:(向榕)你这样子,还去跳舞?
苓:(笑)不去了,我们都不去了。
(女佣入。)
佣:太太叫表少爷搽上这药。(递一盒药给榕)
苓:(代接,看盒面)这是云南白药,听说灵得很。
芳:(向榕)值得试一试。来,我给你解开。(要解绷带)
苓:到他房间里去搽。
(榕,苓,芳同出,女佣随出。)
文:(向启)好,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启:好。
(二人坐。沉默片刻。)
启:(恳切地)我得跟你道歉。
文:(恳切地)我们大家都有不是的地方。
启:不,不,我承认是我不对。(有点羞涩地)纬芳要不是爱上了我,你也不会失恋
文:(诧)爱上了你?(失笑)何教授,你怎么知道她爱你?
启:当然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文:(大笑)得了,你别自己骗自己了,何教授!她刚才还在那儿跟我说你讨厌,像牛皮糖似的,钉着她不放。
启:(跳起来)你胡说!这小子——你是讨打!(挥拳作势)来来来!
交:(也跳起来)打就打,谁怕你?
(二人相向立,准备动武。静默片刻,启突然大笑。)
启:你这身打扮,实在太滑稽了!(笑倒在沙发上)
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裙)嗳,是有点古怪。
启:你这样子,我实在没法跟你打架。
文:别打了,我们还是平心静气的讨论一下。
启:好吧。(坐直了身子)
文:你听我说:刚才我劝纬芳,我说她应当告诉你老实话,索性叫你死了心。可是她说她不忍心告诉你——
启:(错愕)不忍心告诉我?
文:(举手制止)你听我说。她说不忍心,我就说:有时候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害人家受痛苦。
启:(变色)哦?……那么她怎么说?
文:她说她就是心软,踩死一只蚂牺都不忍心。
启:什么?(站起来激动地走来走去)她真这么说来着?
文:当然了。
启:她说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
文:嗳。
启:天哪!(踉跄倒退,废然坐在沙发上)
文:怎么了?
启:我简直不能相信——我不相信!这都是你造谣言,破坏我们的感情!(跳起来指着文)今天下午我跟纬芳说话,你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偷听,都听了去了。
文:别胡说!
启:我也是跟她这么说,我说她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害你受痛苦。她的回答也完全一样。
文:(怔了怔)她说什么?说蚂蚁?
启:(点头)说蚂牺。
文:总而言之,她完全是耍弄我们?
启:对了。完全是水性杨花,玩弄男人。
文:(怒)你这话太侮辱她了!(跳起来挥拳作势)
启:(举手制止)嗳,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文废然坐下。二人凄苦地并坐,手托着腮。)
文:我们怎么办呢?
启:我们两人一块儿去,当面问她,到底是爱哪个。
文:(悲哀地)她要是说爱我,我可就完了。
启:你难道还相信她?
文:我明知道她是扯谎,我还是相信她。
启:她要是说爱我呢?
文: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启:(慷慨地拍了拍文的肩膀)那么,为你着想,我希望她说爱我。
文:(感动)启华,你真够朋友。(拍他肩膀)
启:哪里哪里,这不算什么。
文:启华,咱们出去痛痛快快的喝两杯。
启:好,文炳,走!我请客。
(两人勾肩搭背向外走,正遇见榕走进来。)
文:(兴奋地)榕生,我跟启华上青山饭店去喝酒,你去不去?
榕:(瞠目望着他们)“我跟启华”!你们倒真是“不打不成相识”!(让开路,但忽然想起来,拉住文臂)嗳,纬芳叫我告诉你,她在花园里等着你呢。
文:让她等着去。
启:(向榕)你告诉她,我们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害她受痛苦。
文:告诉她走路小心点,别踩死了蚂蚁。
(文偕启出。榕望着他们的后影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