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被押着走了多久,就在孟灵曦恍惚间看到城楼,心里渐渐绝望的时候,一个人冲了过来,疯了一般扯开两个押着她的下人,将她护在身后。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几近抓狂、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的声音在孟灵曦耳边响起,让她渐渐混沌的神志再次有了意识。
“安远……”她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呢喃一声,立刻拼命地推着安远,“你走,你给我立刻走。”
“小姐……”安远擡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污浊,却被她躲开:“乔安远,你现在就给我走。这是命令。”
现在的情形,安远若是想带走她,根本不可能,只会被牵连进来。
“小姐,安远今日一定要带你离开。”安远的声音虽然激动,却很轻很恭敬,又第一次透着一股子属于乔安远的坚决。
“安远……”孟灵曦摇头,知道劝不走他,一脸痛色。
安远不再言语,第一次“大不敬”地拉住她的手,想要带着她离开。
“来人,不要让他们离开。”赵夫人自然看得出乔安远会武功,马上紧张地将带来的全部下人都指派过去。
安远的武功虽然比不上萧白逸他们那些高手,打这些赵府的家丁,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三两下就将前来挡路的赵府家丁打倒在地。
“萱儿啊!你死得那么惨,凶手却要逍遥法外了,没有天理啊!”赵夫人一见自己带来的家丁全部倒地,马上鬼哭狼嚎,企图煽动百姓。
“为何老天这么不公平,好人被害死,迷惑国之栋梁的狐貍精却可以逍遥法外。”
“谁来给我可怜的女儿做主啊!”
赵夫人一边哭,一边冲了上去,发疯一般想要撕打孟灵曦。
乔安远一开始也没想伤害这个妇人,毕竟她失去了女儿,也很可怜。
但只是防着,难免有防不住的时候。
嘶的一声,赵夫人将孟灵曦的衣袖扯出了一道口子,将她的一条藕臂划出了几道指甲痕。
乔安远见状,顿时红了眼,对着她一脚就踢了下去。
“不要!”孟灵曦阻止的声音已晚,赵夫人的身子随之飞了出去。
孟灵曦重重地叹了口气,自知大事不妙。
果真,一开始还在观望的百姓见赵夫人被踢出老远,马上就愤怒了。
“太没天理了,杀人犯还敢当街伤人……”
“不能让他们走了,一定要还赵小姐一个公道……”
“对,打死这个当街劫囚,与狐貍精为伍的……”
一有人号召,立刻冲上来一群人,将乔安远和孟灵曦围在了人墙里。
“打他们,打这对狗男女……”人群中,又有人喊了一声,围着他们的百姓呼啦一下冲了上来,对他们拳打脚踢。
“小姐!”乔安远连忙将她护在怀中,“对不起……”
他知道,他现在激起了民愤,若是此时再还手,能跑出去的人只有他一个。
是以,他不能还手,也不能离开,只能这样死死地护着她。
“安远,你放开我,你快走。”孟灵曦声嘶力竭地喊道,已是泪流满面,他却还是死死地护着她。
“安远,我求你,求你快走……”
“安远,放开我,走啊,走啊!”
她从一开始的嘶喊,变成最后呢喃般哭泣,无助地哀求。
大概,永远没有人会懂他此时的感受。
他想说:“他此时是幸福的,因为抱她在怀,因为他可以保护她,因为她是那么在乎他,因为他们可以共患难,因为……”
很多因为,他怕是说上一天也说不完。
此时就算为了她死去,他也是幸福的。
如果仅仅是拳打脚踢,安远这副练过的身子骨,倒是可以坚持一阵。
可是,不知是谁找来了棒子,对着安远的后脑就狠狠砸了下去。
“安远,小心!”孟灵曦眼见着棍子落下,安远抱着她,根本躲不开。
砰—
一棍子落在他的后脑上,鲜红的血顿时涌出,染红他的墨发,染红她的视线。
他一直紧紧抱着她的手渐渐变松,到最后,已经无力再环住,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她身上。
“小姐,对不起,安远……安远不能保护你了……”他撑着最后的力气,眼中满满的歉意渐渐被耷下的眼皮挡住。
“安远……”孟灵曦木然地低喃,“是小姐对不起你。”
“啊—”
她将他揽入怀中,痛侧心扉的嘶吼划破天际。
“杀人了,杀人了……”一群百姓一见安远满身是血,已经晕死过去,自然不敢再动手。
而刚刚抄着棍子打下去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安远,你坚持住。不要有事……”她哭得全身颤抖,耳边再也听不到嘈杂的人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孤立无援,无助彷徨……
翠儿受伤昏迷时的情景尚且历历在目,如今在安远身上又上演一番,她怎能不崩溃?
“让开,都给我让开……”她对着人群厉吼,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怨恨,眼中迸射出要将人生吞活剥的嗜血光芒。
一群百姓见闹出了人命,自然心中有愧,呼啦一下闪出一条路。
她扶着他沉重的身子,举步艰难地向前走了两步,就体力不支地与他高大的身子一起跌倒在地。
她努力了几次,想要将他的身子扶起,终是无力地跌倒在地。
“啊—”
她痛不欲生,紧紧地抱住他,濒临绝望。
这时一道如天神般的声音响起,唤着她的名字。
“曦儿。”
萧白逸满身风尘地赶来,穿过人群,周身仿佛带着金光,闯入她的视线。
她眨了眨绝望的眸子,一行泪水滚落,冲洗出点点希望。
萧白逸俯身,急切地将她抱入怀中。
“伤到哪儿了?”
他见她满身是血,急切地查看着她全身上下。
“救救安远……”她满眼哀求地望着他,被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身子终于软了下去。
只是,闭上眼睛前,为何她心口会那么痛……
“来人,将乔安远带回王府。”萧白逸锐利的鹰眸冷冷地扫过在场每一个百姓,他要记住这些人的面孔,伤了他的女人,他定然一个都不放过,“将这些暴民都给本王抓起来,拒捕者,杀无赦。”
如地狱阎罗般森寒的声音,吓得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连忙四下奔逃。
整条大街顿时混乱起来。
“住手!”杨辰风快速从马上跳下来,奔到刚要上马的萧白逸面前,“逸,快让你的属下住手。这些百姓不过是受人煽动,他们都是无辜的。”
“受人煽动就可以当街动本王的王妃?那他日岂不是谁都可以冲入王府杀本王了?岂不是没了王法?”萧白逸又紧了紧手臂,抱紧怀里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她满身是血的时候,有多么害怕失去……
“逸,这个时候就算是追究,也要追究始作俑者。再者,你这样胡乱抓人,只会让百姓更痛恨孟灵曦。就算是为了她,这件事也不能这般处理。”
萧白逸心念一动,终于摆手制止:“都给本王住手。”
杨辰风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萧白逸听进去的只有最后一句,不想再污了孟灵曦的名声。
萧白逸翻身上马,直接一策马,奔向王府。
两人回到王府时,翠儿正等在大门口。
“王爷,我家小姐怎么样?”
萧白逸冷凝她一眼,并未回答她的话,直接抱着孟灵曦进入王府。
若不是看在这丫头今天及时找到他,没有让他被人调开的分上,他现在早就将这装疯卖傻的小丫鬟扔入天牢了。
翠儿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出声,刚要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回文澜院,便看到满身是血的乔安远被擡了进来。
“哥,你怎么了,哥……”毕竟是骨肉至亲,又怎能不心痛?
“将他擡入客房,找个郎中来看看。”因为魂媚儿不在府中,所以萧白逸只能派人从府外请郎中。
翠儿为难地看看昏迷不醒的哥哥,又看看被萧白逸抱在怀中的孟灵曦,最终还是跟上了萧白逸的脚步。
她知道,如果让哥哥选,他也会选先照顾小姐的。
一将孟灵曦放在床上,萧白逸便开始脱她身上的血衣,想查看她哪里受伤了。
“王爷,翠儿来吧!”眼见着自家小姐被脱得就剩里衣了,翠儿连忙上前阻止。
“你给本王滚开。”萧白逸冷冷地扫她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好在孟灵曦身上只有些淤青,并没有伤口,他这才稍微安心。
随后,郎中赶来,又诊断一番,只说王妃是受刺激过度,身体并无大碍。萧白逸这才彻底安心,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他到王府前厅的时候,王府的所有人都已经被下人请了过来。
“今儿是谁不许下人阻止王妃被带走的?”他阴寒的声音响彻大厅,惊得在场之人无不心慌。
“逸儿,我知道你心里认定是我干的。”大夫人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让逸儿失望了,为娘还没有那么狠毒。”
“你……”幕秋水见大夫人这么一说,顿时脸色惨白,惊慌地望向萧白逸。
做的时候,光想着解气了,这会儿才知道怕却为时已晚。
“水儿。”他眼中蕴含着狂风暴雨,表情冰冷得冻结人心。
“师……师兄……”幕秋水从椅子上站起身,第一次在面对他时,有一种想要破门而逃的冲动。
她一直敢如此嚣张,也是因为他对她宠爱有加,诸多迁就。
怎知,他此时正用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看着她。这样的眼神,她并不陌生,因为她曾亲眼看见他这样看着别人,然后那人便彻底告别了人间。是以,她是真的怕了。
“水儿,你越来越放肆了。”他几乎是从从牙缝中逼出冷硬的声音。
幕秋水瑟缩了一下,连忙冲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战战兢兢地开始撒娇:“师兄,水儿……水儿只是见冲进来那么多百姓,怕犯了众怒,才为了王府不让下人们管的!水儿也是为了师兄,才犯了无心之失。”
这是她想了一早上,准备好的台词。
本来,还觉得自己的台词不错,可以应付过关,不想他给了她一张阎罗脸。
“无心之失?那是谁调走杨辰风和魂媚儿的?是谁派人到皇宫门前,想将本王也调走的?”萧白逸冷声质问一句,锐利的鹰眸却扫向了大夫人。
他又岂会不知道,幕秋水根本没有那个能耐和脑子,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师兄,不是我,我没有调走师姐。”幕秋水连连摇头,生怕摇慢了,他会不相信她。
“逸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吗?”大夫人一点没有幕秋水的惊慌失措,仍旧淡定地坐在椅子上,淡笑着反问。
“本王何时说过怀疑母亲了?”萧白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大夫人,犀利的视线让她表面镇定,心里却已忐忑不安。
“师兄,一定是她因为表妹的死太过于伤心,才安排了今日的事情。”幕秋水直指大夫人,“是秋水笨,才会跳入她的圈套。”
“秋水,话可不能乱说。”大夫人将视线转向她,眼中有一抹锐利的警告一闪而过。
“我没乱说。这府里还有谁会因为表妹的死恨孟灵曦?”幕秋水不肯让步地反驳。
“我是恨她杀了萱儿,但我与逸儿亦有十日之约,又何必急于一时?怕只怕有人一直记恨着孟灵曦抢了自己的王妃之位,才会如此吧?”大夫人嘲弄地瞥了幕秋水一眼。
“谁是谁非,本王自有定夺。”萧白逸厌恶极了这些女人之间的争斗,“来人!”
“王爷。”守在门外的士兵一刻不敢怠慢地领命。
“幕侧妃思念家父,今日回家省亲,你等安全将幕侧妃护送上天灵宫。”萧白逸声音冷硬地吩咐,不留一点余地。
“师兄,不要送水儿走。”幕秋水一听急了,死死地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手。
“还不立刻陪幕侧妃回房收拾。”他用力抽出胳膊,对一旁的银铃儿厉吼一声。
“是,王爷。”银铃儿一见形势不妙,立刻上前去拉自家主子。
“不,我不走。”幕秋水见萧白逸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又肆无忌惮地任性起来。
“小姐,走吧。不要再惹王爷不高兴了。”银铃儿亦认识萧白逸多年,自是了解他的脾气。亦知道,送自家小姐离开,已经是王爷能容忍的极限。
今儿这事若是换了别人,或者是王妃真有个三长两短,想这么容易脱身根本不可能。
可是,她看得透彻,不代表她家小姐也看得明白。
有些时候,人总是喜欢高估自己的地位。
“我不走,王府才是我的家,我为何要回天灵宫?”幕秋水一把甩开银铃儿,双眸含泪,倔强且委屈地坐回椅子上。
大不了罚她禁足,又不会将她怎么样。
可是,如果她现在离开,就等于战争还没有结束,就失去战场。
“水儿,你当真不走?”萧白逸逼视着她,眼中的神色不像是在询问,而是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我……”幕秋水被他盯得有些害怕,心里微微动摇,最后却还是不甘心地说,“我不走。”
“传本王的话,幕侧妃不贤不德、泼辣善妒,即日起贬为幕夫人。”若不是看在师父的分上,这会儿他已经直接休掉她了。
“师兄!”幕秋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为了孟灵曦那个贱女人这么对我?”
“大胆!王妃也是你随便羞辱的?”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他便一次让全王府的人都知道谁才是这王府的女主子,也好让幕秋水收敛一下她的脾气。她再这样下去,还不知会被大夫人如何利用。
他现在想起刚刚孟灵曦被一群暴民围攻的情景,还暗自心惊。若不是那人百密一疏地忘记调走安远,现在倒在血泊里的人只怕就是孟灵曦了。
“师兄,你是怎么了?你真的被孟灵曦那只狐貍精迷晕了吗?”
他居然当着全府人的面贬了她,让孟灵曦扶摇直上。她怎能不恨?
“真是屡教不改。”萧白逸失望地看着她,自己做错了事情,还硬要怪到别人身上。他脸色又是一沉,“幕夫人对王妃大不敬,再降一级,直接贬为姬妾。”
“师兄……”幕秋水张了张嘴,傻在当场。她从没有想过,有一日在师兄面前会说一句错一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水儿,你若是还想留在府中,就要先学会什么是规矩。”萧白逸看着一脸灰白的她,警告道。
“小姐,不要再说了。”银铃儿连忙拉着幕秋水离开。
这一次,幕秋水没有再挣扎,离开前,眼中却闪过一抹狠戾的光芒。
萧白逸以为,只要他足够绝情,幕秋水便会懂得收敛和检讨,却不想女人若是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时,真的会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
特别是她爱的男人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如此伤害她时,她又怎会坐以待毙?
“没想到昔日王爷都不肯亲自迎娶的王妃,今日会得到王爷如此宠爱。”大夫人凉凉地嘲讽,“不过,逸儿不要忘记了我们母子间的十日之约。”
“母亲放心,时间一到,本王自会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如今,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萧家关起门能处理的事了。
“那就好,我就等着王爷给萱儿一个公道。”大夫人色厉内荏,眼中却划过一抹悲伤。
“来人,送大夫人回房,好生休养。”萧白逸将“好生休养”几个字咬得极重,执行命令的下人自然明白王爷的意思。
“那为娘就谢谢逸儿的关怀了。”大夫人不以为意地跟着下人离开大厅。
萧白逸一双冰潭般的寒眸盯视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他才转身回书房,召来暗卫统领凌峰。
“今日为何不保护王妃?”萧白逸脸色阴沉地盯着跪在下边的凌峰。
“不合规矩。”凌峰面无表情地回。
“不合规矩?她是本王的王妃。”萧白逸第一次这般痛恨自己的属下有规矩。
“属下的责任是保护王爷。况且,属下等也不能暴露身份,和百姓起冲突。”凌峰冷静地回。于他而言,他不过是尽忠职守,就算要他现在去死,他的回答也一样。
萧白逸压了压心里的怒气,自是没法怪罪尽忠职守的属下。
“你立刻派两个人去保护王妃,她若是再有什么差池,你就提头来见。”
凌峰从地上爬起,低声领命:“是,属下遵命。”
“再派人好好地给本王监视赵茹惠那恶妇,不要再让她兴风作浪。”
一提起大夫人,萧白逸眼底便泛起厌恶之色。
交代完所有事情,他才得以抽身去文澜院看望孟灵曦。
他过去时,她刚刚醒过来,正抱着“痊愈”的翠儿痛哭流涕。
因为翠儿告诉她,自己是被今天的事情给吓到,神志一下子就回归了。
是以,这场灾难于孟灵曦而言,也就不全然是坏事了。
正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翠儿一见萧白逸来了,吓得跟看到大灰狼的小兔子似的,恨不得立刻躲起来,生怕他下一秒会揭穿她,让小姐伤心。
他只是冷冷地扫了翠儿一眼,便走到床边坐下。
“谢谢王爷今日救了妾身。”她因胸口再次袭来的痛而微微拧眉。
今日,他在她的期待与绝望中出现时,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她的心口会为他刺痛,却不是隐隐作痛,而是一阵阵让人窒息的闷痛。
虽然她并未像赵凝萱说的,有痛不欲生的感觉,但,此时的闷痛,已经足够让她心慌。
“孟灵曦,你让本王拿你怎么办?”萧白逸的声音沙哑里透着寒气,让人听着不寒而栗的同时,却觉得他是无奈的。
“妾身不懂王爷的意思。”她视线微闪,想要逞强,却又不敢看他的眼睛。
如果他眼中有的只是冰冷,她一定不会像此刻这般心虚。只是,他眼中多了她读不懂,却又感受得到的无奈,她便真的怕了。
“罢了。”他站起身,两个充满了无奈之情的字让她的心口越发疼痛。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捂住胸口,急促地呼吸。
“小姐,你怎么了?”翠儿急问。
“翠儿,你觉得我爹是萧白逸杀的吗?”孟灵曦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像个溺水的人,生怕一放手,她便会沉下去。
“小姐,有一件事,翠儿必须告诉小姐。”翠儿犹豫一下,还是顶着会被发现她装傻的危险道,“翠儿傻了的时候,曾经无意间偷听到杨公子和李妈的话。那时候他们认为翠儿傻了,就放过了翠儿。”
“什么事?”孟灵曦紧张地问。
翠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那日偷听到的话,都告诉了她。
“翠儿那时候傻了,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是以,才会耽搁到现在才告诉小姐。”翠儿将事情讲完,还不忘为自己辩解。
“果真如此……”孟灵曦这次是真的信了,那个凶手不是萧白逸,而是个他们都知道,却又刻意包庇的人。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既然来王府是为了报仇,现在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了,是不是就该另想办法了?
孟灵曦沉默了,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我们去看看安远。”孟灵曦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小姐,你身子不好,还是休息吧!反正哥哥也没有危险了,改日再去吧!”翠儿连忙开口劝道。
“我要去看看,不然心里总是不能安生。”孟灵曦固执地下了床。
翠儿连忙拿过一旁的外袍,给她穿上,不再阻拦。
两人一踏出文澜院,就遇见了多日不见的萧然生。
他此时一身蓝色长袍已起褶皱,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茍的墨发,此时有几缕掉落下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萧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翠儿惊问。
萧然生看了她一眼,并不惊讶。转首看向孟灵曦时,神色却有些拘谨。
“王妃……这是去哪儿?”
其实,他是想问:“王妃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去看看安远。”她客气地回了句,便越过他,翩然离去。
“你就这么恨我吗?”萧然生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呢喃。
孟灵曦在客房见到乔安远时,他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是萧白逸派了下人将他照顾得很好。她这才放了心。
她本来想让翠儿留下照顾安远,翠儿却说什么都要留在她身边照顾她。
乔安远第二日便醒了过来,与孟灵曦辞行。而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他在见到翠儿没事时,眼中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她没有多想,全当乔安远是在经历了这次磨难后,对事情看得淡然了。
而萧白逸自那日后,一直没有再出现。到后来,他与大夫人的十日之约都过了,他仍没有出现。
而孟灵曦自乔安远离开那一日起,又被禁足了,不准离开文澜院半步。
这一次,守在文澜院外的人比上一次还要多,几乎将文澜院围得水泄不通,也因此,院中的人根本不知外边过了几重天……
而孟灵曦怎么都没有想到,她被获准离开文澜院那一日,居然是为了让她以王府女主子的身份来操持萧白逸的纳妃仪式。而这一次荣登侧妃宝座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萧白逸金屋藏娇了许久的女人,何冰柔。
在听到他要纳妃那一刻,她的心狠狠地痛了起来。
她忍下疼痛,假装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前来通报的人。
眼前的女人,她从未仔细打量过。她知道她是萧白逸的女人,却连个妾都算不上。
可是,刚刚下人通传的时候,她明明听到他们叫她静夫人。
看来,她被禁足的这些日子,王府里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也不曾设想的事情。
“王妃若是身子不适,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静云去做就好。”静云的嘴角挂着一抹恬静的笑。
二十几岁的女人,有着孟灵曦她们这种十八岁女人没有的韵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孟灵曦对眼前这个只能算是陌生的女人,没有任何喜恶。
静云规矩地一欠身,退了出去。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让小姐给他张罗娶侧妃的事?”翠儿不满地埋怨道。
“我是这王府的女主子,这事本就该我来操持,没有什么不对。”孟灵曦只觉得每说一句,心口便会刺痛一下,“只是,赵凝萱的事……”
“想来是调查清楚了,小姐又没杀她。”翠儿如此猜测道。
孟灵曦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但除了这个结果,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因由。
王府这种深宅大院,人多嘴杂,很多事真真假假,被传得沸沸扬扬。
后来,孟灵曦听说,真正的凶手找到了,并且是皇上出面平息了这件事。
一想到欧阳芮麒,孟灵曦便又想起了秦凤儿,心里便只剩下对这对男女的恨。
据说,她现在已经成了皇城茶余饭后的最热话题,被冠以红颜祸水的恶名。
萧白逸,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却为她在街上闹事,伤了百姓。之后,皇上一怒之下,撤去了他将军的封号,让他成了一个闲散王爷。
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孟灵曦免不了愧疚。明知道皇帝是借此机会,打压萧白逸,可是,事情到底是因她而起。转念,她不禁又嘲笑自己,自己盼今儿这样的局面,不是盼了许久吗?
虽然,萧白逸不是她的杀父仇人,毕竟有可能是同谋。她怎么就对他心软,心痛了?
她走出文澜院时,王府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尽管离萧白逸迎娶何冰柔的日子还有十天,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王妃请留步。”书房门前,孟灵曦被侍卫拦住了去路。
她蓦地一皱眉,却不是因为侍卫的阻拦,而是书房里传出的暧昧声音。
“王妃还是改日再来吧!王爷现在不方便见王妃。”守门的侍卫听着屋子里暧昧的声音,面不改色,可见也是听多了。
她心口狠狠一疼,正欲转身离开,却忽听里边传来萧白逸沙哑且低沉的声音:“让王妃进来。”
孟灵曦心口又是狠狠一疼,侍卫已经将门推开,书房内的情形旋即一览无遗。
桌子上半卧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玉肩裸露,竟是平日里端庄文静的静云。
他站在桌边,衣衫只是有一些凌乱。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轻抚着静云的肩头。
他还是那般高傲,即使在这种情形下面对孟灵曦,仍旧满脸冷然与傲气。
孟灵曦被眼前糜烂的情景惊得瞠目结舌,只觉心口一阵剧痛袭来,生了种想逃的冲动。她勉强稳住心神,不想让自己落荒而逃那么难堪。
“妾身不知会扰了王爷的雅兴,可以晚些再来。”她的声音很轻,透着微微的颤抖。
“不必了,有话现在就说。”他在椅子上落了坐,一把搂过静云,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妾身想问问王爷,何处作为新房?”孟灵曦垂下眼,不想再看眼前糜烂的一幕。
“西院。”萧白逸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注意力都在静云身上。
“好。妾身这就去办。”孟灵曦如蒙特赦,旋即转身。
书房的门在她转身之际,又关了起来。
她疾步向前,擡手捂上撕痛的心口。
翠儿见她脸色难堪,呼吸急促,关切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孟灵曦笑得苍白无力,并不想将绝爱丹的事情告诉翠儿,这样只会多一个人担心。
去西院给萧白逸装饰新房的时候,孟灵曦才记起,幕秋水曾住在这里,风光一时。
“怎么样,给我师兄张罗大婚,是不是心情很愉悦?”幕秋水不知几时站在她身后,凉凉地嘲讽道。
孟灵曦转身看向她时,一瞬间有些晃神,差点没认出眼前的女人是幕秋水。
曾经的幕秋水天真烂漫,活泼好动,有着一张娇艳的容颜。如今却是一脸尖酸刻薄,灰暗的郁色充斥着她的双眼。
孟灵曦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有着惋惜。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因为她怕,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般。
幕秋水忽然凑近她,阴寒地道:“我等着看你们斗个你死我活。”
话落,她诡异一笑,转身离开。
忙碌中,很快便过了九日。而这九日里,孟灵曦就像王府的女主人一般,操持着整个王府,以及萧白逸的纳妃大典。
因为她没事,大夫人却被禁足了。至于原因,没人知道。
那日书房一见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萧白逸。
直到大婚当日,萧白逸让人叫她过去伺候,他们才再次相见。
她接过下人递来的大红喜服,将翠儿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进了他的书房。
她进门时,他正在看公文,书房并未装饰挂红,加之他一张俊颜沉冷漠然,她竟有种错觉,仿佛今日要纳妃的人不是他。
他仿佛没察觉她进门一般,视线始终在公文上。
“王爷,吉时快到了,妾身来伺候你更衣。”她走到桌前,低声提醒。
他握着公文的手一紧,缓缓擡头看向她:“孟灵曦,你没有心吗?”
“王爷说没有,便没有了。”她嘲弄一笑。若是没有,那她现在痛着的是什么?
萧白逸的寒眸中闪过一抹挫败:“孟灵曦,若是你现在想离开王府,还来得及。”
她一怔,忽然哧哧地笑了:“王爷是想妾身让出正妃的位置吗?”
“孟灵曦,本王是在问你。”他不禁恼了,为何这个女人总是能曲解他的意思?
“既然如此,妾身只能对王爷说声抱歉了,妾身还不能让出正妃的位置。”
王府是最容易查出杀害父亲的凶手的地方,她怎能轻易离开?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原因让她不想离开,她未曾深想,也逃避深想。
“妾身伺候王爷更衣。”她尽量忽视他逼视的眼神,将托盘放在桌上,拿起喜服。
她握着喜服一角的手因心口的疼痛,不禁紧了紧。
她突然发现,绝爱丹真的是一种好东西。因为只要心一痛,便是在提醒她,要警惕,要演好这场戏。
“孟灵曦,你当真无心。”萧白逸嘲弄地笑了笑,却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弄她。
“无心好,至少永远不会心痛。”孟灵曦似附和、似感慨地回。
“今日是本王大喜的日子,你既为本王的结发夫妻,便亲手为本王绾发吧。”他嘴角上扬,眼底却只有冰冷。
“好。”她轻应。太过于平静的反应,让他的眼神越发阴寒。
铜镜前,她利索地为他绾好发。看着镜中的他,她不禁有些失神,想起他们成亲时的情景。
如今想来,那一日门前难为她的大火盆,定然不是他放的。以他的性情,宁愿一剑杀了你,也不会搞这些小动作。
只是,他们一路误会,走到今天,很多事都回不了头了。
他站起身,看着愣神的她。
“不出去招呼客人吗?”
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慌道:“妾身这就出去。”
他微拧眉,眼底的寒意竟因为她的失神散去了些。
两人一起出现在王府前院时,吉时已到。
“新娘子到。”喜婆一声尖锐里透着喜气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因为谁都知道何冰柔一直住在王府,一直就是萧白逸的“女人”,所以孟灵曦也就没有费心在府外给她找娘家嫁进来,只是安排直接拜堂。
看着不远处的红衣女子,盖着大红的盖头,在喜婆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向萧白逸的时候,孟灵曦心头再次涌起莫名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