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缘来(1)
读《怡殇》是一个云淡风轻的下午,其实,这也是一篇云淡风轻的文章。这也是为什么在前面"平淡"这个词汇不断使用的原因。虽然,作者将女主角设定成了一个可以像仙人掌般适应环境,随遇而安的性格,她也很好地融入了那个社会,没有丝毫的不适。可是,行文中,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淡然。别人写文,无不求能将读者完全吸引,使之身临其境,与主角同喜同悲。这篇文,乍看之下也是如此,偏偏是越看下去,越觉得是在看戏,看一出完全与自己无关,却又隐约吸引着你牵挂的戏。
谁也不是这文章的主角,大家都只是看客,看着那一段历史按照它原有的样子,继续下去。有时我们或者因为主角的悲哀想去变更它,然而,那种发自于心的淡然,让你无力。最终,还是让它保持原状。正是这淡然旁观,使整篇文章始终处于"冰泉冷涩弦凝绝"的状态,没有"此时无声胜有声",也没有"银瓶乍破水浆迸"。始终都是那样,凝滞着,无法改变。于是,在这淡然的凝滞中,那牵挂便一丝丝的渗入心底,如一杯清茶般饮入口中,不知不觉间成了你的一部分。《怡殇》,也就这样深深地记在心头了。
前言
我是个不成功的穿越者,从到了这个时代以后就失去了自我,我努力在这循规蹈矩的世界循规蹈矩地活着、见证着,不想也不能改变什么。没有一触即发的爱情,没有惊世骇俗的故事,我只是历史的一个番外篇,不算正史,也不是戏说,只是纪念一段相濡以沫而已。
缘于今生篇
缘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不可避免
我叫王雅柔,留学东瀛近五年,漂泊的岁月已近尾声,预备还乡的日子里最后地努力着。我是个如仙人掌般努力适应任何境遇的人,从不刻意挣扎却又似乎总在挣扎,生活在平淡中挑战。归国前的某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日历上划掉一天,关上灯准备睡觉……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这么亮?对面正在拆楼房,但是晚上应该停工了不是么?忍着困意,我慢慢爬起来想看个究竟,可是撩开窗帘,只看到满眼绿色柔和的光,还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人声,又像是乐声,越想听清越听不清,光源在哪里?声源又在哪里?这么想着,我渐渐失去意识,也许睡着了,也许我本就在梦中吧……
"啊!!!"一声尖叫响彻云霄,这人真是中气十足啊,跟帕瓦罗蒂来段二重唱,绝对够震撼。这就是我醒来时的第一个想法。周围怎么这样乱?我怎么了?我一个人住的,哪来这么多人声,我努力想睁大眼睛看看四周,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包裹着,头上重重的,压得我不得不把头垂在胸前,身上很疼,钻心地疼。有个人抓着我的右手,使劲攥着,对了,剧烈的疼痛就从这右手来的!
我已经意识到了周围的不对劲,脑子却迷迷糊糊地不能完全醒过来。强打精神动了动,我发现自己是坐着的,坐在一个很狭小的空间里,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竟然是件红色的绣服,上面金色的刺绣在周围光亮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瞬间清醒了些,这不是我的公寓,我在哪儿?为什么穿成这样?我头上怎么了?为什么抬不起头来?
大概是感觉到我的动作,刚才的女高音再次发出比刚才又高八度的声音:"小姐……小姐,动了!快!快把小姐扶出来!"
一句话让周围的声音更嘈杂了,这份儿乱的!难道我被劫持到菜市场了?小姐是什么?怎么是中国话?是我太想回国出现幻觉了?
我这边正用勉强清醒的意识思考着,身体已经被很多只手连拖带拽地从那个小空间拖了出去,我想自己站起来走,可是身体好像不听我的使唤,一出去就瘫倒在地,后面一个人及时接住了我,那个扶住我的女孩让我靠在她怀里,一只手还牢牢地托住我的右臂,颤抖的声音喊着:"小姐,您再动一动啊!"
又是小姐?应该是跟我说了,那我到底在哪儿,我到底是谁?干吗蒙着我的脸?使出吃奶的力气抬起左手,慢慢地挥了两下,终于挥到了我眼前蒙着的那块布,随着布慢慢滑下,很多张慌乱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你们是谁?"我心里喊着,可是发不出声,只知道他们个个都穿得花团锦簇、闪闪发光的。
还不等我看清眼前情况,身体一轻便被人抱了起来,抱进屋子放到一个硬邦邦的床板上,然后一个白胡子老头来到我面前,托着我的右手,我这才看到,手腕竟然在流血!老头一边上药包扎,一边跟他旁边一个也穿着红衣服的人说着什么,我很想听清,可是意识一阵阵模糊。便是手上的疼痛也不去管它,先睡一觉吧。
据那个女高音说,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手上的伤是我自己割的,而自杀的场地,便是那天的狭小空间——花轿!女高音叽叽喳喳似乎想要把一辈子的话说完,我摆摆手示意她停下,抬起头仔细看着我现在所呆的屋子,绷着绿纱的格子窗,挂着描红绣金帐子却硬硬的床,床帐子上五颜六色精致的香荷包,还有镂花雕云的紫檀木柜子……
第3节:缘来(2)
震惊、恐惧、不知所措、难以置信,这些情绪搅合在一起的知觉就是没有知觉。虽然我不是个无神论,虽然我很喜欢看奇幻的小说电影,虽然我也相信这世界无奇不有,但都是那种局外人的相信,要我融入某个小说当中身临其境很容易,要接受小说里的场景近在眼前实在太难了。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着,手心脚心都是湿凉的汗。
转头看向眼前那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就是那个女高音,我犹豫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没想到一句话竟引来了她又一轮的高音轰炸:"小姐!您怎么了?奴婢是小喜儿,您不认得奴婢了?小姐您别吓唬我,呜呜……"
她跪在我榻前哭得越发凄惨,我不禁有些慌乱,伸出左手拍拍她的肩说:"你,你别哭。不瞒你说,不只不记得你,连我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你别害怕,可能,嗯,也许过几天就好了也不一定呢,别哭了,跟我说说我的事情好不好?"
她慢慢安静下来,抬起头,眼睛鼻子哭得红红的,看到我微笑地看她,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倒是个实心眼的丫头。"我暗自想着。
小喜儿抽抽噎噎地讲了一个时辰,我对自己的处境大致有个了解了:我是兆佳·雅柔,皇帝指婚给十三皇子的嫡福晋,父亲是从一品的兵部尚书马尔汉,如今是康熙四十一年,三天前与十三皇子奉旨完婚,却在下轿的时候被发现割腕自杀在花轿里。至于这小喜儿,是我在定嫔娘娘那里做宫女时便侍候我的,感情极好,按规矩嫁给皇子可以带一个丫头,便带了她出来。我了解的,大概就是这些了。
听完"我"的履历,再看看那只包扎好的手,我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使劲闭上眼晃了晃头,再重新看这个环境,终于确认这一切不是假的。我稳了稳情绪,推说要吃东西就打发走小喜儿,然后走下床,开始慢慢在这屋子里转悠。逃之无门便惟有安之若素,只是这么高贵的身份居然简单地落在自己身上,确实有点不可置信。
十三阿哥啊,大概就是那天那个穿红衣服的人了,可惜没看清楚这个三百年后还能万人迷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说不定不堪入目呢?不然这个雅柔又怎么会自杀?遗憾的是不能把这独家资料传到二十一世纪,就算传过去也不一定有人信。
一边兀自胡乱想着,一边用手轻轻拂过那些古典家什。当我走到梳妆台前,一伸手触到镜子,不禁怔住了,镜子里的脸跟我原来的相貌有八分像,还是一样普通的云淡风清的脸,只是下颏尖了很多,眉眼间有一丝挥不尽的洒脱和沉静。显见得是大户人家小姐,保养得还算好,此时不施脂粉,应该也可以算是清秀,不过身量小了些。我仔细想了一下,是了,这兆佳氏此时应该只有十三岁上下吧,可怜稚气未脱就嫁作他人妇了,如今这付皮囊里换了是我,倒也不知以后的日子是福是祸。想到这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回过头,却看到门口不知几时竟多了个人,和我一样怔怔地站着……
月白的绫子袄,腰间系着石青色腰带,带上挂着一个黄色的荷包和一块白色的玉佩。不用想,能这样站在这里的,自然就是那个必须要出场的十三皇子了。看他的样子,左不过十六七岁吧。宽脸盘,阔阔的额头,单眼皮,幽黑的眼不怒自威,通鼻梁,略厚的嘴唇,整张脸隐隐透着一股文气。要按现代的审美标准来说,应该说是周正,帅气就免了。身材倒是过人的魁梧高大,也许这就是满人的本色吧。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又说了一大串我听不懂的话,我这才醒过来,微微冲他笑了一下,遇到听不懂的话就笑,这是我在国外养成的习惯。他一怔,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我倒窘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可以说汉人的话么?"
他皱眉,上下打量着我,半晌才开口:"怎么你不懂满文?"
"是。"我说。
"这怎么可能?原先在定嫔娘娘那里,你会说的啊?"
听了这话,我腮上作烧,额上开始冒汗了,慢慢低下头,嗫嚅着:"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说罢悄悄抬眼看了看,只见他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幻着颜色。我浑身都是汗,感觉自己很怕他。也许是很怕这个世界,其实就连对小喜儿说话,我也是谨慎得很的。言多必失,在这个到处是规矩、步步讲礼数的社会,我还是尽量少说话的好吧。
尴尬的气氛在我跟他之间悄悄盘旋着,突然他大步窜到我眼前,又后退了半步,端详了一会,方说道:"你的手,呃,身子可大好了?"见我轻轻点点头,又说:"我们还有家礼没有补过,皇父特别恩典等你醒了再说,看你这样子,怕是礼数也不记得了,嗯?"最后一句是询问、不解还有怀疑的语气,我只觉得心一颤一颤的,越发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