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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水落石出

  翌日。

  我同纪昀准时来到府衙,郭太守早已焦急等候,一见我们便道:“贤侄,梁家的丫头带来了,正在二堂候审。”

  纪昀点了点头,“还是由郭伯父您审问,纪昀从旁协助。”

  郭太守依旧眉头紧蹙,快到二堂时,他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道:“昨日你走之后,经仵作验明回报,那新娘梁沐非已非处子之身。但是刘中舟一口咬定他与新娘尚未圆房。”

  纪昀没有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反而笑道:“果不出我所料。”

  郭太守仍不无忧心的问道:“贤侄可有把握?”

  纪昀含笑道:“请伯伯放宽心,案情早有眉目,只是纪昀还需听那丫鬟说说当晚的情景,才能下定论。”

  堂前跪着的丫头才十二三岁的模样,白嫩丰润的圆脸,明眸皓齿。她对着郭太守连磕三个响头,大声说:“望青天大老爷为我家小姐做主。”

  “只要你将你家小姐出事前后所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老爷我定会还你家小姐一个公道。”郭太守正襟危坐,说话铿锵有力,颇有官威。

  “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丫头年纪虽小,倔强、凛然的神色让人不容小觑。

  “起来回话。”

  “是。”丫头起身,顾不上拍衣裳,清了清嗓子道:“奴婢名如烟,打小便跟在小姐身边,也是梁家的陪嫁丫鬟。事发当晚。小姐命我去请姑爷入房,但被姑爷以未对出下联为由婉拒,我据实回报。小姐听后先是神情呆滞,随后命我回房歇息。我本想先伺候她睡下。她却连连催促。我不疑有他,于是回了自己房里。谁知第二日,我敲门迟迟不应,待找了人撞门而入,小姐……小姐她已经……”说到这儿。她痛哭流涕,哽咽不能成声。

  我眼中也有些湿润,从袖中掏了绢帕塞到如烟手中,再折返回去。如烟感激的瞅瞅我,待她情绪稍显稳定后,纪昀开了口:“那前一晚可有何蹊跷之事发生?”

  如烟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更新最快”

  纪昀露出浅显笑意,柔声说:“再仔细想想。不着急。”

  如烟听话的托腮苦思,不多时,道:“有一件事若说蹊跷倒也不像。可奴婢觉着奇怪罢了。”哦?何事?”纪昀和郭太守异口同声的问道。

  如烟边回忆边说:“事发前一晚,我和小姐早早熄灯睡下。睡地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到门吱呀一声响了,才要起身。听得小姐唤了声姑爷的名讳,想来是姑爷对出了下联我也着实为小姐高兴。可第二日小姐唤我去找姑爷地时候,他又说没有对出下联。奴婢百思不得其解。”

  纪昀同郭太守迅速对视一眼,郭太守也非等闲之辈,立刻从如烟的叙述中捕捉到了什么,他从公案前走下,缓步来到如烟身旁,道:“我问你,新婚之夜新娘出题难倒了新郎地事,可还有他人知晓?”

  “姑爷有三位一同应考的好友曾登门贺喜,我奉茶的时候,有听姑爷提到这事,他们还争着为姑爷出谋划策呢。”

  话说到这份上,此案始末已然明朗化,连我这不通世故之人都看出端倪,何况精明老道的郭太守和见识过人的纪昀。

  如烟忽又跪下:“老爷,我家小姐性子活泼好动,断断不会因为姑爷地冷落而寻了短见。其中定有隐情啊。”

  郭太守略一颔首,他挥退如烟,脸上始终绷紧的线条终于放松下来,他在纪昀的肩上捶了一下,以示鼓励,“我这就命人将此三人拿来问罪。”

  “郭伯父不可,切莫打草惊蛇。”纪昀慌忙阻止,“若是拿了这三人,势必要严刑逼问,倘若有人受刑不过,屈打成招,不仅令真凶逍遥法外,于您的名声也会受损。”

  纪昀的一席话使郭太守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但问题随之又来,不能惊动他们,不能逼供,难道说纪昀还有更好的方法不成?

  看来郭太守也和我存着同一心思,他迫不及待的问道:“贤侄有何妙计?”

  “我有一计,不动一兵一卒便可使之自投罗网。”纪昀从容不迫,微笑应对。

  “贤侄快说。”

  纪昀笑吟吟道:“郭伯父你马上释放刘中舟回家,让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再告诫所有知情者切勿走漏风声,安排人手好生安葬梁沐非,只说刘府死了名丫头。”

  郭太守虽有疑惑仍是频频点头,纪昀又道:“然后召集所有应考生员来府衙,就说本次乡试多数人存在舞弊现象,成绩虚假无效,故现在再给众学子一个机会,以一副上联来决定最终名次。”“好计谋。”郭太守眼中闪着笑逸,“如此一来,真凶为夺解元之位,必使出全力,能对出下联者就是害死梁沐非的凶手无疑。”

  “那可未必。”我从旁插嘴道:“郭老伯,到时可不能把我们的纪大才子当成疑犯抓起来哦。”

  郭太守一下笑出了声,漾在纪昀唇角上地笑意加深,做捧腹状,我抿嘴浅笑,三人互相对望着傻笑,气氛融洽,这几天笼罩在各人头上的乌云,在此刻竞相驱散。

  又过了几日,郭太守果然将此次所有参加乡试的生员召集到府衙,其中自然也包括纪昀。这次我不便跟随在他身边,但我又怎会甘心错失这场好戏,软磨硬泡后,终得郭太守默许,躲藏于后堂之中,以屏风相隔,虽看不到人,好歹能一听究竟考生三三两两地进入,井然有序依次落座。我听的郭太守洪亮地嗓音在大堂内回荡,一切按部就班地朝着那天商定的方案运行着。

  郭太守所出上联正是梁沐非花烛之夜难倒新郎地那副对子:移椅依桐同望月。

  时间限定在一炷香之内,我耐心等待。

  我这里屏息凝神,屏风外鸦雀无声,鲜有窃窃私语,也被及时阻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考生们似乎也坐不住了,有一人交卷后,学子们陆陆续续呈上试卷。待所有考生皆回到座位后,只听见郭太守大喝一声:“关上府衙大门,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我悄悄探出头去,见郭太守和师爷正迅速的翻阅试卷,堂下诸学子,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垂头丧气,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呆若木鸡……怎样的表情都有,大家都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倍感震惊。好在用不了多久案情便可水落石出,清者自清,便可还其余考生一个清白。

  “哪位是献县学子吴进如?”郭太守问了几声没有人答话,但有几名考生的眼神不约而同瞥向坐在角落中的一名白净少年。

  许是见再也隐瞒不住,少年只得站起,低声回道:“学生就是吴进如。”

  “拿下,”随着郭太守一声厉叱,转眼间吴姓少年已被衙役五花大绑。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形势一度混乱,幸有纪昀详细解释一番,才平息了这场骚动。郭太守命人押解吴进如进大牢,择日审讯,又亲自打开府衙大门,学子们逐渐散去,纪昀也同我拜别郭太守。

  郭太守似乎还有话想对纪昀讲,可最终只说了“可惜”两个字。问他,他却是不肯再多言。

  “雅儿,郭老伯那句可惜到底是何用意?”一路上纪昀不下问了我十遍这个问题。

  其实我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可是我不能将实情告知纪昀,只能扯了个谎话对付过去,“郭伯伯指的应该是吴进如,他能对出这幅绝对,足见其学富五车,才学不在你之下。可是他人面兽心,做下此等人神共愤之事,因此郭伯伯是在为他可惜。”

  “有道理,我的雅儿是越来越聪明了。”纪昀笑着揉我的头发,他兴致好的时候就喜欢摸我的头发或是掐我的脸,害得我每次都不知要先保护头发还是脸蛋。

  “你是纪青天,”我揶揄的笑道,“我怎敢与你比。”

  他又伸手过来涅我的脸,我笑着躲开。

  打打闹闹到了家,刚进院子,听莲就慌慌张张的拖住我,“小姐,她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