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池再夏也没工夫深想，因为她实在是太太太太热了！
登山服很厚，里面还穿着件背背佳，她坐直难受，不坐直更难受，又闷又勒，像是用荷叶把自己裹成糯米鸡，外面还紧紧绑上绳子扔进了蒸笼里。
她挪开视线，要强地继续喝水，反正是打定主意扛过这一会。
毕竟是冬天，再热也热不了多久。
凌晨四点的冷风阵阵吹过，燥意渐渐消散，可是闷出的汗被冷风一吹，黏腻又湿冷，贴着肌肤，难受得很。
更难受的是，还剩下半程的路。
后半程虽然不如前面一段难走，但到此处，很多人体力都已告急，池再夏更是处于一个「花呗小夏」的透支状态。
在凉亭坐一会，她以为自己休息好了，可走没两步，又故态复萌，气喘吁吁。
她心里憋闷着，不停在想自己干嘛要选这个破课，老师干嘛非要安排这破活动！
她好笨，为什么要穿背背佳爬山！怎么会还没到山顶！！
许定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在她发脾气前就耐心哄着，一会牵她，一会陪她休息，一会又蹲下身非要背她，弄得她不好意思迁怒，那股子邪火也没能正式登场。
凌晨五点，旭日将升之时，他们终于到达了京山山顶。
天还是蒙蒙亮，呈现出一种灰白色调，只远处破开一线泛金的天光。
池再夏没有半分心思欣赏，第一时间便冲去了洗手间。
她把自己锁进小隔间里，艰难地脱下背背佳，呼——
解开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她休整了会，将背背佳偷偷塞进许定的包里，然后又洗了把脸，臭美地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
嗯，素颜状态不错，再擦个润唇膏——
京山山顶是很热闹的，有很多小商店，此刻都还开着灯，在做生意。
池再夏出来时，许定早就买好了早餐在外等她。
“豆浆、小笼包、玉米、茶叶蛋，还有牛奶，夏夏，有你想吃的吗？没有的话我再去买。”许定接过包背着，又将买来的早餐展开，任她挑选。
池再夏双手背在身后，低头视察一番：“我想吃茶叶蛋，但我只想吃蛋白。”
“好，那我帮你剥。”
许定牵着她，找了地方坐下，两人一起吃早餐。
池再夏不知道是因为女友视角滤镜很重还是怎么，总觉得许定吃东西特别地赏心悦目，慢条斯理，不急不缓，就连咀嚼也安静认真。
正所谓秀色可餐，她吃完蛋白，难得地多吃了半截玉米，还就着许定的吸管喝了半杯豆浆。
等他们吃完早餐，太阳也刚好升起来了。
云层缝隙间金光四溢，世界被朝阳照亮。
山顶明明很冷，可远远地，好像能感受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暖意。
“真好看！”
池再夏长这么大第一次看日出，历经几个小时的疲累仿佛顷刻消散，她站在观景台边，激动地张开双手，作出拥抱阳光的姿态。
许定站在她身后，缓缓搂住她的腰，下颌搭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摩挲着。
“夏夏，刚吃完早餐，不要喝风，会着凉的。”
池再夏噢了声，乖乖闭上嘴巴，转头看他。
她转过来的时候，许定正低着头，将下颌搭到她肩上。
她这么忽然一转，两人的脸猝然贴在一起，轻触到彼此鼻尖。
四周的风刹那凝固。
池再夏都忘了要往后躲，气息交缠间，她眨了下眼，蝉翼般的睫毛隐隐从他脸颊扫过，微痒。
她的心脏仿佛被已经脱掉的背背佳亡魂死死勒住，察觉到略在上方的视线低垂，她慌乱得不争气地屏住了呼吸。
许定喉头滚动，拢在她腰间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他试探性地拉近了一点点距离，这种距离远看看不出来。但池再夏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两人的唇贴近到只差一张薄纸，温热触手可及。
她一动不动。
这种静止无疑是一种心知肚明的默许。
许定往前，那张薄纸被浸透，两唇相贴。
其实只是蜻蜓点水，很轻的一下。
可直到池再夏转回去，耳尖发烫，都无法掩盖唇上那种冰凉又温热、细腻真实到久久不散的奇特触感。
他们接吻了。在一月的清晨。
山顶的日出和风都窥见作证。
……
众人陆续抵达山顶，课代表点过名，开始组织大家拍大合照。
许定和池再夏始终牵着手站在一起，照片定格的瞬间，两人脑袋都偏向对方，池再夏笑眼弯弯，明媚动人，许定眼底也浮现出温柔笑意。
他们心照不宣没有提起刚才的事，但彼此都很清楚，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拉近了。
京山的缆车早上七点开始运行。
有缆车，池再夏是死也不愿意再走下去的。
许定其实还好，能走，不过池再夏强烈要求坐缆车，他也没什么意见。
一路下山，径直回校。
许定将池再夏送到寝室楼下。
池再夏上楼前记起藏在他包里的背背佳。于是要求先把包拿回去，晚点再还给他。
许定应好。
随后两人各自回寝补眠。
一觉睡到下午六点。
池再夏醒来时，大脑还处在放空状态。
等到彻底醒神，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许定发了个猫猫头查岗的表情。
许定也很快给她回了个猫猫头举爪。
聊天框里立起一只爪子的小猫咪认真得和他不相上下。
池再夏侧躺着，窝在被子里觉得好笑。
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得知他这会还在寝室，池再夏突然兴起，决定去他楼下等他一次。
出门前，她把要命的背背佳从他包里拿了出来。
拿背背佳的时候，她发现包底有一支口红状的东西，外壳还是白绿渐变色。
她好奇拿起来看了眼。
口气清新剂，冻顶乌龙味。
看分量，只剩下半支了。
池再夏不由回想起晨间山顶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太表面了，根本没有味道，如果……想到这，她忽然拍了下自己脑袋。
池！再！夏！你在幻想什么呢！
难不成是年纪到了？以前和人牵手走路她都会觉得靠太近很烦，走路有被挤到，现在为什么一点也不排斥这种亲密接触，心底反而还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莫名期待？
真是完了大蛋，她的脑子真的脏了，不行，改天得让陈医生好好给她检查一下！
池再夏胡思乱想着往外走。
到男寝楼下，进出的不少男生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心里想的无非是「这哪来的大美女」「这大美女在等谁」，还有人脚步放缓，不时回头打量，有点想看看他们这栋到底是哪坨牛粪这么好的福气。
不一会，许定下楼，他上前第一件事是握住池再夏的手捂了捂：“夏夏，冷吗？”
池再夏摇头：“我又不傻，这里挡风。”
她将背包递过去，一脸意有所指的表情：“我翻了你的包。”
许定稍怔，下意识点点头，但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你想翻什么都可以。”
“说得好听，”池再夏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那我要是想翻你账单，翻你聊天记录也可以吗？”
许定闻言，直接解锁手机，打开支付宝账单，递了过去：“从这个开始么，微信也有，你都可以看。”
“……”池再夏迟钝地接过手机。
许定却已经自然地牵住她另一只手，带她去吃饭。
池再夏就那么随口一说，哪想到这人还真把手机拿出来给她看！她像是接了烫手山芋般忙打算还回去，可转瞬间她又想到，光明正大的机会，不看白不看，没准某人还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只是仗着脑子好在和她打心理战！
嗯，这么一想，她动作顿住了，咳了声，边往前走，边装模作样地翻了翻他的账单。
在学校里大家基本都用校园卡，账单上都是些校外支出和网购支出，流水账而已，乏善可陈，她看了几眼，兴致缺缺。
不过很快，一笔口气清新剂的消费记录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点开看。
122023：31
188.46元交易成功
交易对象是某品牌旗舰店，服务详情里显示着他买了多件不同味道的口气清新剂，有冻顶乌龙、盐渍青柠、冰荔枝……
12.20？
池再夏难得对时间敏感一次。
他们是平安夜前一天，12.23在一起的。
12.20，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他约她出来吃饭的那天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池再夏还在账单上方的搜索框内搜索了下关键词。
近一年的搜索记录显示——他只下过这一次口气清新剂的订单。
好啊，晚上刚约完她吃饭，十一点多就突发奇想下单一堆口气清新剂，青山不许之心，路人皆知！
她举着手机，理直气壮扬起脑袋：“这个，解释解释。”
许定看了眼，想起什么，终于明白她刚刚为什么提到翻包。
他也没有狡辩的意思。
不远处就是平大校内最热闹的休闲广场，各种美食、电影院、网咖、剧本杀馆都在此汇聚。
广场中心空地，滑板社和跳蚤市场各占半壁江山，闪烁灯牌和鼎沸人声交杂，校内乐队正在一旁直播演唱，略带摇滚感的歌声和贝斯极具穿透力，很能调动现场气氛。
“给你一瓶魔法药水/喝下去/就不需要氧气……”
“冻顶乌龙放在包里了，回寝室，我用的荔枝味道。”
许定停步，忽然低头问她：“夏夏，你想试试吗？”
他们停在路灯照不见的树下。
温热呼吸扑洒而来，池再夏一下子就听懂了他的话，瞬间脸颊发热。
“宇宙的有趣/我才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牵我的手/而乱跳的心……”
不知道是被音乐气氛感染，或是内心早就蠢蠢欲动，池再夏艰难吞咽了下，下定决心般突然擡头，踮脚，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