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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终于开始谈公事了

  “但是我也没打算一直这么过下去。”

  锦梓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心中一阵无由的欢喜。

  心情好起来了。

  锦梓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不会一直这样下去,不会一路觅着封王封侯,把心思和朝夕都费在庙堂朝政,明波暗潮之中,不会让他明亮清冷的双眼被这些东西所玷污,到有朝一日青丝换了白发,变成一个脸上每个皱纹里都堆着老谋深算的权臣。

  我喜欢意气飞扬的锦梓,不喜欢像我一样深谙人间无奈的锦梓。

  我不喜欢他被什么东西绑住。

  也不喜欢他日渐强横,日渐大男子主义,把我当成一个女人,尤其是那个时代的女人看待。

  不过,我也没问锦梓他的打算,是不是打算以后一起退隐,泛舟五湖。

  但是我的心情好了,仿佛一直在猜测情人心思的少女,突然得到了一句明确的暗示。

  虽然不至于说整个世界都明亮了那么夸张的感觉,但确实很多阴影都一扫而空。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甚至傻乎乎地设想了很多以后的生活,还梦到锦梓偷偷来找我。

  第二天晚上,我决定可以暂时把感情问题放一放了。

  快要到地头了,公务将是最重要的问题,毕竟是国家生死存亡的事情。

  所以,晚上我主动去找锦梓。

  锦梓的帅营也很朴素,比我的大,也比我的冷。

  我跟他说我来找他商量公事。

  锦梓似乎有点惊讶,而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

  小皇帝在旁边打坐。

  这孩子最近跟锦梓走得很近。

  “明后天就到了。”我说。

  “嗯。”

  “锦梓你有什么打算?”

  “你不用担心。”

  “不是担不担心的问题,你有什么打算我们也好商量一下。”

  “因地制宜,一边谈判,一边准备偷袭。”

  我吃了一惊,锦梓还真彪悍,原来他根本就不打算和谈,而是打算动手。

  “如果和谈能成功呢?你先动手岂不致国家于险境?”

  我不是反对锦梓的决定,但是也不能忽略各种可能性。

  小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言不发听我们俩说着。

  “我国刚刚发生了内乱,邵青也战死了,实力大减,对方士气正盛,统率是有名的左贤王沮渠摩纳,据说素来善战,决不会轻易罢手,说不定打着跟我一样的主意。就算肯休兵,定是要我们割地纳贡和亲,这些条件,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是没法子接受的。即便我肯接受,你回到京中,别人会怎么说你?民间会不会说你是国贼?大臣会不会攻击你?百年以后,史书上要怎么写你?”

  “就算你不在乎,愿意担着骂名,每年纳贡的玉帛金银必不会少,这么重负担,国家如何卧薪尝胆?你以后天天要如何操劳费心?我不想看到这种情形。”

  我怔住了,望着他。

  锦梓很少一气说这么多话,我几乎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把他的心说得清清楚楚。

  他的话很合理,有为公,有更多为我着想的私心。

  我在担心这担心那的时候,锦梓也在暗暗担心着吧?为我操着心。

  而且,他也同样不希望国家社稷公事占着我大部分心思吧?

  我突然觉得自己一向太自私。

  我对锦梓不公平。

  回头来想锦梓的决定,虽然太过锋锐太过冒险,却可能真的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我的为人,其实很多时候是宁可退让一步的,尤其是不止关系到我自己的时候。我想过即使对方要求多,只要不是超过我的底线,先求和,图缓一口气,再慢慢积蓄力量复仇。这是我的风格。

  锦梓同我是不一样的。

  他掌中剑比我锋利,他比我年少。还有,他是彻底的男人,不像我有模糊可悲的性别。

  当然,真正要决断大事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哪种才是对的。如果我的法子成功了,我就是勾践一样的人物;如果锦梓冒险打赢了,他就是民族英雄。

  反之,如果我没成功,我就是卖国求安的国贼;锦梓如果战败,他就是置国家于险境的莽夫。

  我们没有可以看到未来的眼睛,只能豪赌。

  赌的不止是自己的命,爱人的命,还有一个国家和万千百姓生死。

  责任压到肩上,竟是沉重如斯。

  我此刻很羡慕那些穿越到真实历史上的,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好像先知。他们会多么气定神闲,早已知道国家兴衰,人物生死。

  可是现在,即使难,也要作选择的。

  我倾向于同意锦梓。

  也许我也觉得自己的路虽然貌似安全,其实更艰险;也许仅仅是直觉;抑或不过是不愿意在这时候和锦梓持不同意见。

  于是我点头:“就照你说的做,到了你开始布置,我去和谈,为你争取时间,咱们就分头行事。”

  不料锦梓竟断然说:“不行。”

  我愕然。

  “太危险了,叫别人去。”

  锦梓又露出他一贯的别人生死与他无关的嘴脸了。

  我倒也觉得和别人比起来,确实自己,尤其是自己的爱人重要些,但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吧。

  “开玩笑,怎么可以?我才是和谈使。你这是教唆我渎职。”

  锦梓不管听懂没,就是一副冷然表情,表示你说你的,我不听。

  “此事我决不同意。”我也跟他拗上了。

  “你去也可以,我陪你去。”

  “不行,三军统帅,私离其位,成何体统?何况你人都跟我去了,要如何指挥,拔人家营?”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赴险?”

  我无奈,望着小皇帝,压低声音:“皇上还在这里呢,皇上,您说句公道话。”

  小皇帝眼睛里隐藏着很兴奋的情绪,好像打算学飞的小鹰,他正色说:“师父,不,姚爱卿留下指挥大局,我跟张爱卿去。”

  “什么?”我一个头两个大,连锦梓都郁闷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您呢?一旦有事我还要分心照顾,万万不可以。”

  小皇帝一挺胸:“我最近厉害多了,不信问师父!”

  我才不要问。

  “我扮成你的书童。”

  才不要。

  不过小皇帝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就再三对锦梓晓以大义,一来要指挥三军,二来要保护皇上,三来我又有急智又讨人喜欢,匈奴虽然是番邦蛮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还是知道的,也从没有违规的恶名,难道非要砍了我?

  最后锦梓勉强被我说服,不过他叫出一个人来,就是那天那个姓焦的年轻护卫。

  “焦诚,你陪张大人去。如果张大人有什么万一,你就不要回来见我。”锦梓声音和表情都带着一种冷酷的威严,和他年少的气质不太符合。

  说起来,封建社会的贵族们还是有点奴隶主们罔顾人命的架势的。

  锦梓同学也不例外啊。

  “是。”那个娃娃脸侍卫脸上闪着坚贞,“卑职一定誓死保护大人,如有差错,卑职自己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