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踏上四周有龙凤纹样的望柱与石栏板环绕的汉白玉须弥座台基,乾清宫早有宫女过来打起软黄帘子躬身伺候,太子爷将别人留在檐下,只带我踏入,进去一看,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居中有四面雕空紫檀板壁嵌住一面落地水晶大镜,就是所谓“风水镜”了。
太子忽然停步,我险些撞他背上,急急收住脚,一抬头,正对上镜中映出人像。
秀女进宫参选不许自带杂物,延辉阁每房只配给一面置桌铜镜,舒舒觉罗氏除了睡觉吃饭参加培训,基本就霸住镜子不撒手,而我入宫以来一直心事重重,只在早起梳头时对着照一照罢了,并不留心,此刻骤然看到如此清晰的自己全身,反而觉得不习惯,又有一丝讶异:
镜中绮玉年华之人身着一件皇子香色外衫,略嫌大些,长袖遮手,只露葱葱指尖,衣摆直垂膝下,却脚踏一双花盆地鞋。
然而她半湿长发贴颈束结,露出白皙匀美额头,更显得眼眉如黛,樱唇赛朱,最难得绝无半分脂粉香味,一股俊逸脱尘书卷清气扑面而来。
若说雌雄莫辨,不如说仿佛秋夜明月下的一泓刀光、一痕剑影,兼有肃杀的兵气和足以夺魂断魄的致命姿容,怎的不是贵仪出众?
——在四贝勒府时候,明明还不是这样的。
我也没想到十日不到功夫,一个人便会发生这样大变化,难道这就是“灵肉合一”?
我白小千已经逃不开年玉莹这具肉身所必须承担的一切?
或者,我和她,干脆就是前世今生?
太子看到我在镜子里看他,我也看到他在镜子里看我。
我不动。
他也不动。
我忽然发现我们每天呼吸也是非常适合自杀的动作,屏住呼吸半天不吸气,谁也不知道我是去自杀了。
最终太子饶我一命,令两名宫女引我入西暖阁一间绣阁换装。
我看到捧上衣装仍是天青色直筒宽袖一裹子圆旗装的秀女制服,心里大大一凉,不惜板脸拒绝宫女伺候,自己闭门脱衣换装。
只有叠起十四阿哥那件衫时,我的手停了一停。
十三阿哥给我穿过他的衣服,现在我也穿过十四阿哥的,而四阿哥给过我一个玉牌,我把它送人了,又打碎了,同时打碎的还有我和他之间最后一点余地。
出得门来,是原来宫女领我绕中殿后面走到东暖阁。
东暖阁是明窗,挂着黄色的帷幔,窗外开阔敞亮,室内光线也好。
北墙设书隔,东壁西向为皇帝宝座和屏风,靠吉祥如意木格明窗下为一通炕,也叫“明窗宝座”,设游仙枕、偃月墩等软衾细褥之类。
康熙便端坐在通坑上,正含笑同太子用满语说话,见人带我进来,两下都停住。
宫女退下,我行了跪叩大礼,康熙令我起身,我才觉出这东暖阁里怎么一个侍应太监不在,静得出奇,却目不斜视,只敛手听示。
还是康熙先开口道:“年玉莹,你可知朕为何招你来此?”
我恭恭敬敬给出标准答案:“奴婢不知道。”
康熙道:“你给朕出了一个难题,朕还没有答案,想看看你的。”
我头上刷刷冒出三道黑线,就不知是横的还是竖的,只得勉力背诵宫廷万能句型第三句:“奴婢不敢。”
只听康熙淡淡道:“今年选秀,朕有两个皇阿哥来跟朕要同一个秀女,你可知这秀女是谁?”
当跪不跪,小命不保,我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可怜我的膝盖,今天若有命回去一定肿得惨不忍睹。
“抬起头来。”康熙看着我点首道,“如果不是你救了朕的十八阿哥,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但你现在可以告诉朕你的心意,朕知道你有话说。”
俗话说得好,最难消受皇帝恩,我第一时间磕个响头,朗朗道:“奴婢愿意侍奉皇上。奴奴婢听皇上旨意。”
“好一个愿意。”康熙反诘道,“你一口一个愿意,却欲让朕的两个阿哥日后怎样在朕面前自处?朕若给你指婚,世上并没有两个年玉莹可以均分,波澜既起,朕也不可能白放你落选出宫。朕看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即使能够留你在宫中,你的处境便不值一文。朕观人无数,以尔资质,断不肯做一名永无出头之日的小小宫奴,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朕给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我又重重磕个头:“奴婢愿意侍奉皇上。”
我说的是老实话,这辈子估计我也就这话说得最老实。
嫁给四阿哥,我不愿意;嫁给十四阿哥,洞房花烛一过,他要么杀了我,要么杀了四阿哥;留在康熙身边,至少他女人多,怎么也不会上来就幸个新入宫的秀女落一好色名儿,何况听他口气,他要是把我放在宫里,不过是做个宫奴,我愿意,为什么不愿意?我是男的我怕做太监,我是女的我怕什么?
但这些话我一句也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心里干着急,正在急急如律令想招儿,康熙忽然手一抬,咕噜噜一件物事滚到我跟前,撞膝停下,赫然便是四阿哥给我那枚铁指环!
我已经不晓得怕了,脑筋里面迅速急转弯:
入宫第一日体检时,我交出铁指环交错了?
铁指环是怎么到的康熙手上?
四阿哥给他的?
还是这枚铁指环根本就没回过四阿哥的手?
“你母亲婉霜是朕第三位皇后孝懿皇后心爱侍女,四阿哥虽是德妃所生,却自小便由孝懿皇后抱进钟粹宫精心抚育,婉霜出身内务府包衣,但天性温娴,为皇后分劳至多,因此当年是朕亲自将她指婚给飞扬古的副将白景奇,这些你都知道。可惜你父母均是早逝,你四岁那年,由朕送入四阿哥府交四阿哥嫡福晋飞扬古之女纳拉氏代养,也无怪你不识得这枚玄铁铸就的御赐铁指环——婉霜临终前并未将它传你,而是辗转交给纳拉氏,只求你将来一个安身之所。因白景奇救驾有功,朕曾当面亲许托孤,四阿哥便在你九岁上把你转给年家,同年抬年家满门入上三旗的镶黄旗旗籍,为的就是今日地步。你既戴着铁指环入宫,四阿哥理应交待过你不可摘下,你却第一日就把它交出,第二日十四阿哥便来跟朕要你,你还敢说你愿意侍奉朕?”
康熙语气渐转严厉,我只顾低头盯着地上铁指环,以前天天戴在手上竟没好好看过:其铁色乌黑中隐隐透出暗红宝光,通体无一丝接缝,果非凡铁,的确是像传说中的陨石玄铁所铸。
但是,但是!为什么康熙和四阿哥说的不一样?
铁指环是康熙赐给婉霜的,为什么四阿哥告诉我这是上三旗旗主各有一枚?
怪不得我入宫以来并未看到或听说第二个秀女手上戴有铁指环,我还以为都像我一样在第一日就被女官收走了!
那个长女官到底是谁派来的人?康熙?四阿哥?其他?
这下真的被玩死了!
照康熙说,现在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来抢我?十三阿哥呢?四阿哥不是说十三阿哥以前一心要立我作正福晋,他还曾经要帮十三阿哥讨我?
可这些都是四阿哥告诉我的,我并非年玉莹,我没有她十五岁前的记忆,有的顶多是些身体记忆,正好中元节十三阿哥也说过会跟皇上要我的话,我才信以为真。
会不会、会不会是四阿哥跟十三阿哥联手骗我?
十三阿哥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但同晚四阿哥强暴我时年玉莹这个身子的确已非处子,他说的话也不见得全假。
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能让我一点不起疑心,好辣手人,好慎密心计!
害死我,他们有什么好处?
事实上,我单单做出这样假设,已经觉得好像有人活活伸手入我胸膛捏紧我心脏不给我呼吸一样!
我可以不去想四阿哥一切行为,但我怎可忍受他和十三阿哥一起伤我?
然而这种心痛的感觉很熟悉,好像不久之前在我身上发生过。
我试着努力去想,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是了,是八月十五一夜,无尽黑暗中,我依稀记得四阿哥是有抱住我说:入宫后不要摘下铁指环……任何情况下……再也不可以……
但是我忘了,我刻意忘掉那一夜很多事,我只记住了我对他的恨。
也许我根本就是下意识地要害自己,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知道要报复一个将来会成为雍正皇帝的人是多么不切实际,我永远赢不了他,我只有伤害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痛。
为什么我自虐可以让他痛?
因为我知道他爱我,他在乎我。
我知道这个,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我总是能以各种方法最大限度地挑战他的耐性,惹他发火。
不,这从来不是我白小千的行事风格,是年玉莹的!
这个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我以为我是主宰,其实还有另一个她!
他妈的,这真叫自作孽,不可活!
斗来斗去,原来我是在跟“自己”斗,穿越时空怎么这么麻烦,我招谁惹谁了?
“小莹子?”太子的声音自头顶飘起,这个时候听到有人这样叫我,我吃人的心都有,“皇上问你话呢?”
太子的脸竟然是笑眯眯的,大哥你真不是马璟涛兄的穿越吗?传点经验给我吧?
我又茫然看了康熙一眼,完全不记得他最后一句问了什么,一张嘴,冒出一句:“pardon?”
康熙眼中异芒一闪,举手阻止太子接话,语气平静地问道:“朕是问你,你当真愿意侍奉朕?”
我并无一丝犹豫:“奴婢愿意侍奉皇上。”
康熙道:“除了这句话,你还会不会说别的?”
我想一想,道:“……会。”
康熙很快道:“说!”
我说:“pardon?”
康熙沉默片刻,随即发出一阵闷笑。
太子反应要慢上一拍,开始只是陪笑,等康熙笑完了,他才突然指着我放声笑起,惹得康熙瞥了他一眼,他才算没说出什么来。
“好。”康熙忽盯着我的眼睛道,“你既如此坚决,朕就让你做这乾清宫的宫女。”
他说得清清楚楚,我听得清清楚楚,于是我先叩了个首,再扬脸看着他,大胆道:“奴婢不想做宫女。奴婢要做医女。”
“什么?小莹子你疯了?”康熙还没说话,太子先跳起来,“我朝太医院御医,历来是从各省民间医生以及举人、贡生等有职衔的人中挑选精通医理之人量材录用、为宫中效力,你一名未嫁女子混迹其中,成什么话?这不是笑话吗?不成!绝对不成!”
我一看到太子咆哮就有想抓遥控器调电视频道的条件反射,可惜这是生活,高于戏剧的生活,因镇定下来侃侃而答道:“史书记载,前明正德年间,李氏朝鲜王朝曾有一名被册封正三品的第一女御医徐长今,其从医者所依靠的主要医书不过是东汉大医学家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就能成为朝鲜历史上的女中传奇、一段佳话。如今乾坤已变,大清朝才是李氏朝鲜的宗主,是君臣之盟!小小朝鲜,只是大清属国,如何他们能有医女,大清就不可以?”
太子哪里晓得我穿越时空前正追看过韩国青春励志传奇剧《大长今》,陡然听我冒出这样一席话,翻了半天白眼,才道:“你读的什么史书,怎么我不记得?也罢,赶明儿让理藩院叫来那个朝鲜国使臣金中玉一问便知!但就算是真的,太医院里汉人名医济济,怎可能甘心跟你一介女流同事?那不要闹事吗?”
我腰杆一挺:“女流之辈又如何?任他名医大儒,难道就不是母亲生的?”
太子竟也对答如流:“但没有男人,女人又怎么生孩子?你还有没有话说?你笑什么?好,你笑,就是没话说了,没话说你就——”
康熙一直把太子和我的对话耐心听到现在,方打断他,向着我目光炯炯道:“好一个女娃娃,朕倒不知道你心里竟还存着这一种想头。今日御花院内你救了朕的十八阿哥!太医院的御医都在场看到,他们没办到、来不及办到的事,你办到了!你的出身朕也信得过,只要朕一句话,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但朕要么不抬你,要抬就抬到最高!这大清朝第一女御医的位子,你自认经受的起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磕头道:“奴婢不求名位,只求忠心为主!”
康熙听了,许久没有说话。
太子只拿眼瞅着康熙,见康熙将案上青玉镇纸轻轻一推,忙一清嗓子,直身道:“四阿哥,十四阿哥,你们出来罢。”
只听靴声囊囊,东壁屏风掩处果真一前一后绕出两个人来,先过来的是十四阿哥,然后才是四阿哥,分别叫了康熙一声“皇阿玛”。
我则紧闭着嘴,以免下巴掉下来。
康熙和三个阿哥全部用满语交谈,我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尽管低着头,我仍能感受到四人不时投在我身上的目光,老康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地球太危险了,万能的什么神都好,让我回火星去吧。
康熙先跟四阿哥说了句什么,四阿哥很慢才回答了一句,我听不懂,但他的语气里有点什么东西让我差点转首看他,但想一想,不能这样,否则他们会认为我很活泼,便硬熬着没动。
而十四阿哥的声音一直比较激烈,康熙说一句,他能对上一大通,可是几个回合一过,他的气焰也就渐渐被压了下去。
太子一直没插嘴,最后康熙身往后一靠,纵声大笑,太子才凑着高兴双掌一击,不一会儿,外头总管太监李德全领了名手捧漆盘的小太监进来,恭敬转放在康熙手旁的坑案上。
东暖阁内除了各人低浅呼吸,并无他音。
康熙闲闲扫了一眼盘内,改用汉语道:“这里共有十八面可被赐予宗室之家的秀女名牌,四阿哥,十四阿哥,朕今日就破制先准你们各选一面。”
四阿哥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十四阿哥却抢上一步,随手撩过一面牌子,不知是他用力太大还是怎样,该面名牌一下翻了个个儿落下,不偏不倚坠在我跟前浅黄色宝相花锦纹毯上。
我跪前一步,一眼看清名牌上满蒙汉三种文字写就的秀女旗籍、父名、本名、年岁,因双手拾起捧在掌心交李德全放回漆盘内,同时听他以特殊的太监发声系统念道:“康熙四十六年,圣指镶黄旗籍员外郎明德之女舒舒觉罗氏为十四阿哥侧福晋。”
“儿子谢皇阿玛恩典!”李德全话音未落,十四阿哥就硬梆梆甩下一句话,一行礼,掉头大步踏出东暖阁。
他一走,四阿哥才又用满语说了几句话,康熙不响,太子接了一句,四阿哥便一揖退下。
我跪在地下不动声色地以指抠出刚才借机压在膝下的那枚玄铁指环,把它攥在手心里,很紧,很紧。
第二十章
清初的太医院,设在北京城正阳门东江米巷,为五品衙门,医务人员都有相应的职位,堂官称为院使,也就是院长,为五品官;副职称为左院判,官居六品;所属官员有御医,官居八品;下来依次是吏目、医士、医生,均为从九品。
我堂堂小莹子一入太医院,就直接进太医院教习厅做教习助理,教习一职是由吏目担任,也就是说,我连从九品还不入,在“九品十八级”之外,叫“未入流”。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康熙派了太子办我的事,太子对于我入太医院的态度是鲜明的,立场是坚定的,他不分派我去做看门的,我就念佛了。
太医院教习厅自然就是培养医务人材用的,每日白天开课,无非教授《类经注释》、《本草纲目》、《伤寒内经》、《脉诀》等专业知识,都是文言文,我看看还能看懂,但听他们一念,那一通子乎者也、抑扬顿挫地简直就是老和尚念经,一首首催眠曲,让我秋眠不觉晓。
能进教习厅学习的基本是医家子弟,倒是什么年龄段都有,他们需经六年寒暑通过考试及格,才能录用为医生或医士,再慢慢往上升。
我搬出大长今的事例求做医女,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我是由户部主持、三年一选可望后妃之位的八旗秀女,与内务府主持、每年一选专做使女的包衣三旗秀女大有不同,且慢说康熙许我做乾清宫宫女极可能是试探之意,即使当真,天天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做事是好玩的吗?他那边成天有阿哥大臣进出,又在内廷,人多事杂,万一哪天一个不高兴,被我撞在枪口上,正好拖出去屁股打了打了脖子砍了砍了,哪有躲在太医院逍遥自在?
什么大清朝第一女御医,历史上根本没这号人物!
我在现代读大学交学费还三天两头睡懒觉逃课,谁耐烦到了古代还学什么医经?我对毒药学倒是比较有兴趣,下毒下的好,也能成为一代武林高手啊,可惜这里又不教。
偏偏太子有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竟然把我的住宿安排在紫禁城内东墙下、上驷院之北的“他坦”,也就是太医院御医的日常轮流值班待诊处,害我成天两头跑,就算真心想学什么也学不起来。
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太医院上下连个像样的小帅哥中帅哥老帅哥也没有,娘娘腔倒是有几个,就我穿着男装也没娘成他们那样呢,不知是怎么选进来的,唯独是在听太子说太医院院使姓孙的时候惊艳了一把,最好叫孙白杨就更妙了,可惜此君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并无缘得见。
就这么胡混了一段时日,康熙和那些阿哥好像都忘了我这个人,我自得其乐,好像还真养胖了一些,不知不觉这日到了九月九日重阳节,北京城人多提壶携木盍,出郭登高,南则在天宁寺,陶然亭,龙爪槐,北则蓟门烟树,清净化城,远则西山八刹,赋诗饮酒,烤肉分糕,洵一时之快事,宫里却大办花糕宴,广邀宗室王公,贵戚大臣,皇子们更特许携眷晋见,紫禁城的太监宫女们各忙得团团转,那些妃嫔、公主、驸马及台吉大臣也没空生病了,待诊处来召唤御医的太监少之又少,因太医院也放假一日,人手更少,我这种没家没室的二不沾竟然也有份轮到代御医坐班,其实只做做清点药品的杂务,总赛过无所事事,徒费光阴。
我做事一贯手脚极快,对完清单,便缩在屋角大吃特吃前日途径北新桥“一品香饽饽铺”时买到的奶油花糕,人不爱吃枉少年,班里其他值班人等对我此种行径早已司空见惯,并不来管我。
我是太子爷亲自领进太医院的人,名录登记从来不和他们一处,起居也占了待诊处后院最好的两间上房之一,平日多是独来独往,素来不惹是非,虽然没有喉结这一点与众不同,但凡是宫里有赏赐下来,我那一份从来不要,随便人分。
因我名下得的赏均是按八品规格,足够打点几个从九品,就凭这点也够我广结善缘了,善哉,善哉,在四贝勒府我别的没学会,打赏的好处是亲见的,肯撒钱,就一定能做好人。
本来重阳这一天我也就这么吃吃睡睡打发走,谁知午时一过,门外忽然来了两名太监,说御花园菊展布菊不够,缺人搬运,要来拉几个人帮忙。
我趴在椅背正午睡,想是两个太监看我穿的没有品级,迷迷糊糊的我就给夹在人堆里叫走。
没留意这两个太监是哪一宫的,凶悍得很,走快走慢都要骂,太医院一个从九品官不知怎么走在路上就跟两太监争执起来,渐渐围上一圈人,正好经过宫墙下也没有侍卫巡逻经过,无人帮忙撕撸开来,太监嘴利,医士人多,一时双方吵得不亦乐乎。
我个小八腊子甚觉无聊,又在日晒之下,头昏口干,冒了一脸的汗,浑身不自在,正好一侧身瞥见旁边内供里墙上半开道月牙门:里头围砌铺廊,满院寒香,清水淙淙,一庭秋色,使人目不暇给,精神为之一爽。
打量片刻,又不见里面有人走动,我便趁太监、医士眼错不见,一闪身进了门,打算捧水揩把面,为等下的体力劳动提提神儿。
皇宫大内照规矩没有太监带路绝对是不可以乱走的,但我的人生信条之一便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我倒不信,洗把脸还会死人不成?
掩进院子同时我反手暂扣上门,以免有人跟我进来。
运气还真不错,一眼便瞅见一个落地大水缸,刚才它被门挡了,只露出一角,我未留意,这下可好,也不用劳烦我辛苦奔到小溪那了。
水缸高度就在我锁骨附近,上头盖子斜斜歪开,露出三分之一水面,清得能照出人影子,我踮足直接将脸埋入水面,水里有丝丝木犀甜香,拂过嘴唇的滋味不错。
享受了好一会儿,我才扬起头来,带起连串细小水花,溅到我搭在缸沿的手背上,阴凉感觉很快渗入肌肤,经久不消。
阳光透过细长的树叶剪影,如揉碎的金子一样细腻洒落下来,我半闭着眼睛,隐约鸟雀时鸣,几乎让我有点愉快的感觉。
然而空气里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当我意识到他在那里,他已经在了。
我几乎是仓惶地半转过头去,看到十三阿哥。
我们互望着,沉默着。
百转,又千回。
为什么,我和他,像有时差的两个世界,感觉越强烈,却只会反方向撕裂,不到残缺,不会怀念相对的完全。
“奴婢请十三阿哥安。十三阿哥吉安。”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正经向他请安罢,现在我已经习惯自称奴婢了,不管多么不情愿,我不得不否认,我已经为这样的生活付出代价。
在我抬头以前,他抱了我。
他的气息像一股温热的气涌上我的面颊,我如婴儿一般在他的肩头蹭抹我的嘴唇,他动了一下,于是我触到他的脖子,随即我脱离了他的拥抱的阴影,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
他的眼睛盯着我,喃喃地说话:“我没有……我不会……你是四哥的……你不是……”
我静静道:“我是我的。”
他摘下我的帽子,轻轻抚弄我的头发,我们轻轻地亲吻。
完全不同于四阿哥那种只有靠实际吮吸、融合彼此灵魂和肉体的每一分子才能平息下来的占有的狂乱,十三阿哥的温柔可以用精美来形容。
我缩回身,观察他。
他的眼睛仿佛充满生命力的赤裸的天空,清晰异常。
我再次幽幽靠近他,他想躲开,但是放弃。
我的颤动,他的探寻,时间似乎凝结在唇舌交缠的瞬间,只差灵犀一点。
门外忽有极大喧嚣响起,我们迅速分开,十三阿哥一挑眉,显是尊崇惯了,不怒自威:“哪来的大胆奴才!敢在此吵闹!”
我猛地想起一事,拉住他问道:“这儿是——蔚藻堂?”
他微露出一点迟疑:“你不知道?”
我总算明白为何他的情绪不好,这儿竟然就是他生母敏妃章佳氏故居蔚藻堂,敏妃于康熙三十八年去世后,他便由德妃代为照料,因此与德妃长子四阿哥十分要好,我听四阿哥说过,八年来,蔚藻堂再没有住进任何一位康熙的妃嫔,这里是类似十三阿哥精神家园的地方。
天知道我是怎样鬼使神差进来,他也许当作我是特意混进来找他的。
是我诱惑他,还是他勾引我?
或者,彼时此刻,我们都只是需要一点点安慰而已?
我本来想和他好好谈谈,有许多问题要问他,但回到现实,我和他之间的鸿沟仍是不可逾越:
他是金枝玉叶的皇阿哥,我是流落古代的现代人,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没有。
包括四阿哥在内,他们的眼中人是年玉莹,和我没有关系。
我提出做医女不就是为了逃避这些纠缠?为何又自投罗网?
我怔忡期间,十三阿哥把我的帽子塞还给我:“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
“没什么事,不过是太监跟医士吵架。现在大概是打起来了罢。”我捏着帽正,把两名太监如何到待诊处叫人,我又是如何误打误撞进来这蔚藻堂后院原原本本给他说了一遍。
说话间,门外喧哗却小了,仿佛有一片下跪请安声,隔了一会儿隐隐又听见有什么人的呵斥声。
我闭上嘴,仔细分辨之下,赫然觉出那正是四阿哥的语气声调!
当下略带紧张问十三阿哥:“他会进来吗?”
十三阿哥也听出来了,摇头道:“不会。四哥应该只是正巧经过,我没跟他说今天我来这。”
果然门外训斥完毕,一阵乱七八糟脚步声过后,便恢复了静寂。
十三阿哥掏出金壳西洋珐琅怀表看了看,说道:“四哥也来了,回头见不着我必要派人寻的,我得上皇阿玛那去——你记得回待诊处的路吗?要不我先送你过去?”
我想起今日阿哥们入宫都带了嫡福晋,十三阿哥的老婆兆佳氏一定也来了,忙连连摇手:“没事,我现在比以前会认路多了,选秀十日,我一次也没走丢过呢!那些医士吵架给四阿哥逮了个现行,以他那脾气,搞不好连累待诊处的人也有发落,你只管你去,我且在这里避避风头,算着你们里头花糕宴开席了,我再悄悄儿溜回去,今天我代御医坐班当值,腰上挂着太医院颁发名牌,准保没事的。”
十三阿哥想想我所说不差,便不勉强,帮我整好头上帽子,又嘱咐一番,就自赶着去了。
他走后,我虽然知道他会交待蔚藻堂屋里人不要上后院来,却也无意多留,只背靠水缸发了一回呆,便轻手轻脚走过去开了月牙门。
出门带上,我又不禁将头抵着冰凉门扇上的扣边低叹一声,这才拖着沉重步伐缓缓走出内供里墙:
我其实并不记得回去路怎样走,只知道是从苍震门过来的。
tobeornottobe,that’saquestion。
下午的太阳依然烈烈的,我一走出内供里墙暗影,便不由自主将手遮眼上眨了一眨,因是低着头看路,很自然看到地上一道斜斜黑色短影,正压在我的鞋尖。
我抬头的瞬间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背着光立在我身前的四阿哥脸上那种淡漠到没有温度的神情和他寒冷漆黑的眸子,让我全身的血液开始渐渐凝固,直至整个人都僵了,只余下一点思维跳跃,可我已完全失去捕捉它的能力。
“刚才清点人数,延禧宫太监说待诊处过来医士好像少了一人,我就料到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能让那起子医士在你不在场的情况下还帮你隐瞒?你不知道未经许可在宫苑随意进出是死罪?今日这事要不是我撞上,你还想不想保小命?”
我最怕四阿哥不说话,他一开口,反而事小,因收敛心神,先给他请了个安,方平和道:“奴婢谢四阿哥开恩。”
一个沉默落在我和他之间,然后他问:“你在里面见到老十三了?”
“没有。”我和十三阿哥说话声音极轻,从头到尾,院门又是拴好的,四阿哥总不见得有透视眼能看到一切吧?
“哼。没有。那么是谁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
“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这么回答,四阿哥不会信的,我如果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刚才就应该对四阿哥第一个问题犹豫一下,错就错在我答得太快,分明已经知道十三阿哥会有可能在内,也认可了四阿哥的突兀问法。
然而他并没有如我预期的那样马上拆穿我,我调整好呼吸,才去看他。
他的眼神无法透视,甫一接触,我又是一阵冰雪彻骨,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冷然:“单单做一名医女,还算不得你的保护伞,我要动你,随时都可以,现在你能站在这里,的确是我开恩。不过你最好牢牢记住,你是我的女人,没有人可以碰我的女人,不管是谁。”
番外夫妻相性一百问-44小莹子
1请问您的名字?
44:爱新觉罗"胤禛
莹:年玉莹
2请问年龄是?
44:28
莹:身体15,心灵22
3性别是?
44:男
莹:女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44:(望天)…(思考)…。这个问题,过!
莹:过!
5对方的性格是?
44:她什么都好,就是不听我的话
莹:我对他的性格没意见,他不要sm我就好了
44:什么是sm?
莹:往你最喜欢说的主子、奴才去想
44:(沉思ing)
(明珠:抖……翻纸找下一个问题)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44:在我府里。她抱在我嫡福晋纳拉氏的手上
莹:……我没话说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44: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女孩
莹:(继续失语)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44:倔强的眼神,想要征服
莹:打死也不说。
44:……
莹:你敢打我?
44:看,就是这个眼神
9讨厌对方哪一点?
44:没有
莹:……我也没有
44:真的?
莹:pardon?
44:……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44:很好
莹:没有比较过,不好说
44:你要在这里确认一下吗?
莹:不好……不要……走开……
(明珠:双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看……被4当头一掌pia出门去……半个时辰后重新入场……)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44:你管得着嘛?
莹:四阿哥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44:随便
莹:(一声叹息)唉…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44:长不大的小白狐
莹:史前凶猛食肉动物,随便那一科都可以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44:天下
莹:电风扇,他怕热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44:她
莹:很多很多的爱,或者很多很多的钱
(明珠:………我也看过喜宝………)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一般是怎样的事情?
44:她经常会不配合我做爱做的事
莹:你等我发育完再说
17您的毛病是?
44:虽然知道女人是不能宠的,但偶尔会对她心软
莹: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但每次做好事必定没有好下场
18对方的毛病是?
44:有时候犯傻,容易被人骗
莹:他从一开始对我做的事就在我的底线之下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44:基本没有,除了她自杀
莹:……(欲言又止,脸红)
(明珠:看到44眼神,自动转下一个问题……)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44:……(笑)
莹:……(转头)
(明珠:鼻血……)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44:就是让她做我的女人那种程度
莹:我不是你的女人
44:好,我就让你一次,我是你的男人
莹:……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44:什么叫约会?
莹:(很干脆)没有
44:有的,划船那次,你忘了?
莹:哦…好像……是的…
(明珠:你就是不记得15岁之前的事情嘛…)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44:有点热
莹:……(装深沉)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44:船上那种环境能够做的都做了
莹:高难度…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44:怎么还问这个,下一个!
莹:(饿了,抓点心吃)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44:好好宠幸她一整晚
莹:黄瓜,最粗的那种
44:(不解)我不喜欢吃黄瓜?
莹:(咬牙笑)不是用来给你吃的…
(明珠:吐血……)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44:为什么要告白?
莹:(快要失控)想上就上的人都是败类!
(明珠:……)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44:肯定比她喜欢我的程度多
莹: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44:你什么意思?
莹:下一个问题!
(明珠:……黑线一百遍啊一百遍……)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44:…(温柔地看着莹微笑)
莹:……(努力作出不在乎模样,但嘴角微微上翘)
(明珠:无声胜有声,今日是也……)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蓿?
44:疼…。
莹:忍一下就好了…
(明珠:……爆冷……)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44:有人死定了
莹:阿弥陀佛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44:我不会给她机会
莹:………(有点痛苦地开始思索,但是不承认痛苦)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44:不可能
莹:边吃边等
34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44:咬我咬得很紧的那一部分
莹:………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44:明明害怕还强作镇定的样子
莹:他生气的时候,他越生气我越爽
(明珠:激动……早知道你们两个是绝配了…)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44:每次她逸出第一声呻吟的时候…
莹:他的那里贴上来的时候
(明珠:自己心跳开始加速……)
37您会向对方说谎么?您善于说谎么?
44:我说什么都是为他好
莹:切~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44:任何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得到她的时候
莹:吃
39曾经吵架么?
44:都是她跟我吵,我没吵过
莹:但每次哭的都是我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44:问她
莹:我现在吵一个给你看看?
(明珠:不用了…。擦汗…)
41之后如何和好?
44:很容易的
(明珠:请说具体一点?)
莹:(不耐烦)就是xxoo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44:我只关心今生
莹:一生何其长…。
(明珠:冷汗……)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44:…。半个时辰前的最后一点时间
莹:下一个问题!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44:占有,完全的占有
莹:拥抱,接吻,抚摸,要不要进入ooxx无所谓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44:我会让她知道她是爱我的
莹:…好像没有…。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44:桂花
莹:辣手摧花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44:无可奉告
莹:这是一个博弈的问题,来,我画图你看
(明珠:咳咳,下一个问题是…)
48您的自卑感来源是?
44:自卑?
莹:……
4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44:没有特意公开
莹:应该说是公开的秘密
(明珠:换句话说,大家心照不宣的……)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44:到我死为止…。即使她死在我之前……
莹:呸呸,大吉大利
51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44:什么?
莹:……(冷眼)要我帮你叫十三阿哥过来?
(明珠:我错了……)
52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44:决定什么?
莹:明珠,你想死啊?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44:哼
莹:哼
(明珠:……)
54初次h的地点?
44:书房
莹:……书房……
55当时的感觉?
44:超出想象
莹:……(完全答不上来)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44:一个学习的过程
莹:……(——╬)
57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44:白天做的,晚上送她回家,不算初夜
莹:…(彻底弃权)
58每星期h的次数?
44:一天几次也有,几天一次也有
莹:他想要的时候…就随时…
59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44:不管几次都很理想
莹:他想要的时候…就随时…
(明珠:……这里有复读机吗……)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44:一般我会比较控制自己,但她在床上不大好控制…
莹:无限接近于qj,偶尔会有快感…
44:只是偶尔?
莹:你坏蛋…。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44:……
莹:太多了,分不清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44:很多(笑)
莹:你还问!烦不烦?
63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44:欲拒还迎
莹:金枪不倒
64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44:废话
莹:讨厌…
44:(瞪)
莹:……我说问问题的人讨厌…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44:只要做好保安工作,很多地方都合适
莹:他负责,不用我操心
66您想尝试的h地点?
44:没想过,地点也是问题吗?
莹:他没问题,我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67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44:你是提醒我可以一边冲澡一边做?
莹:设计问题的人,我端你大爷!
(明珠:……我不想再说什么了……)
68h时有什么约定么?
44:基本两个人都不说话
莹:谁说的?
44:唔,对了,你好象说过…。
莹:那是你逼人家说的!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44:我15岁就有儿子了
莹:(补充)那时候我4岁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的话即使只有身体也好」这个想法,您是持赞成态度,还是反对?
44:本来就身心都是我的,不存在得不到的问题
莹:imakelove,justbecauseilove
71如果对方被强暴,您会怎么做?
44:我叫他吃了自己的小jj!
莹:有人敢强暴他嘛?哇啊哈哈哈啊哈哈
(明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72您是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或是之后?
44:(困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莹:……光顾着挣扎、哭泣、抵抗高xdx潮……没有时间不好意思…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并且要求h,您会?
44:(想一想)你是暗示我跟男人?(勃然大怒)
莹:(看好戏ing)
(明珠:打人不打脸……)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44:(看着莹不说话)
莹:没有机会发挥
75那对方呢?
44:每次做都要哭…
莹:……他是很强啦…攻德无量的说…
76在h时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44:没什么,听她叫就会很爽了
莹:腿分开点,我要射了…因为他一说这个,就代表快结束了…
77h时喜欢看到的对方的样子是?
44:娇慵不胜的样子
莹:(闭目不语)
(明珠:抖…抖…)
78您觉得和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44:问题重复…
莹:再问这种问题,我揍你!
79您对sm有没有兴趣?
44:到底什么是sm?
莹:下一个问题!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44:她会主动求我不要索求…所以…
莹:我会抓住一切可能机会跑路,然后被他按回去……然后…屡败屡战…
81您对强暴怎么看?
44:我要女人还用强暴嘛?
莹:你对我是……?
82h中最痛苦的事情是?
44:没有,一直很爽
莹:……痛的时候就真的很痛…不过…。
44:不过什么?
莹:不在痛苦中爆发,就在痛苦中灭亡…他爆发…我死去又活来…。
83至今最惊险刺激的h的地点是?
44:再下一次吧,可能
莹:……惊险刺激?不要了吧?
84曾有受方主动要求h吗?
44:受方?哦,女方是嘛?主动的还是不少的
莹:哪有?
44:怎么没有?你老是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就是要“要”喽
莹:我竟然到现在还活着…真是一个挑战…。
85那时攻方的表情?
44:我怎么看得到自己?
莹:我不看!
(明珠:你不看脸难道看下面……)
86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44:你问我啊?跟你说了一百遍了,宠幸,那叫宠幸,你这个蠢货,老是问蠢问题!
(明珠:不知道为什么,被骂得很爽……)
莹:白痴问题!
(明珠:不知道为什么,爽的感觉没有了……)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44:…。(一边想一边笑)
莹:(开始翻箱倒柜找刀砍人)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像是?
44:她
莹:(忙着找刀,没回答问题)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44:是
莹:我在这方面没有理想
(明珠:幻想也可以……)
莹:你给我哥屋恩连读!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44:太子有几项新发明的小玩意儿,我准备用用看
莹:你敢!
44:等我用了你就知道我敢不敢……
(明珠:女大王饶命!我只是个作笔记的,我什么也没说……)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44:你是问和她的?
(明珠:你的第一次。)
44:是…。(看莹一眼)忘记了…。
莹:(怒吼)不要再提第一次!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爱人吗?
44:我第一次时候,她才4岁
莹:……唉…。
(明珠:……泪……)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44:只要是她的亲亲,我都喜欢
莹:……(作认真思考状,但始终不回答)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44:像哄宝宝一样哄她
莹:某些时候挣扎似乎会让他很高兴
96h时您在想些什么?
44/莹:你说那时候还能想什么?
97一晚h的次数是?
44:我会尽量看她能承受的程度
莹:他是骗你的……
98h时,是自己脱衣服?还是需要帮忙?
44:自己来,她从来不帮我
莹:他先脱我的,再脱他的,然后他穿他的,我穿我的,有时他也帮我穿…
99对您而言h是?
44:让她记住她是我的女人
莹:…冲动是魔鬼…
100对对方说一句话,会说什么?
44:你是我的
莹:走开……
(明珠:18岁以下少年儿童请退场)
第二十一章
——没有人可以碰我的女人,不管是谁。
四阿哥走后,我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的走,果然顺利找到苍震门,出了内廷,便认得往东墙下、上驷院之北的“他坦”路线,一程贴着墙角走,一程脑子里面就在盘旋四阿哥这句话。
真的是莫名其妙的男人,我又不是你家养的小尼姑!就碰,就碰!
我怒气冲冲回到待诊处,堂屋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后院里人声喳喳,猛地想起我出待诊处时忘了把自己居处房门关好,莫要是我养在房里的乌龟一家逃了吧?急忙拔脚往后院走。
人才绕出穿堂,忽的眼前一亮:
平日空荡荡的中等院落,此刻已经遍摆盆栽菊花,五色缤纷,千姿百态。
院里挤满观菊的医士,正不住指点,听来名菊不下数十品,黄色的有“御带飘香”、“二色玛瑙”、“蜜西施”、“金纽丝”、“莺乳黄”、“金芙蓉”等等;白色的有“白牡丹”、“银盆菊”、“白剪绒”、“劈破玉”、“八仙菊”、“青心白”等等;红色的有“状元红”、“醉杨妃”、“二乔”、“晓香红”等等;紫色的有“紫霞觞”、“老僧衣”、“金丝菊”等等,不仅这些菊花可称佳品,就连一应细瓷花盆亦非常可观,有粉彩的,有青花的,有吉祥图案的,有各色开光的,其色胭脂水、珊瑚釉、苹果青、孔雀绿等等应有尽有,其形方圆不等,各尽其妙。
有眼快医士见着我从人群后过来,忙招呼道:“年助理,快来看——这些御菊都是太子爷刚派人赏的,今儿宫里在钦安殿大摆花糕宴,皇上娘娘还要在堆秀山御景亭登高赏景,咱们虽然福浅不能分泽,看看菊花随喜一番也是妙哉!”
我选秀时住的延晖阁就在钦安殿后右方,与御景亭遥相对峙,日夜见得到的,他们说起来像是什么了不得地方,我听在耳里不过尔尔,先溜了一眼自己西面房间门户平静,才用平日在太医院一贯的期期艾艾语调道:“同喜,同喜,但不知是太子爷府里哪位管事送来的?咱们也要谢谢人家。”
医士想一想道:“我听说是位戴大总管……”
我又问:“是不是团团一张圆脸儿,略胖,两撇小胡子,说话声音细细的那位?”
“正是,正是。”医士见我虽没见到太子派过来的人,却如此了解其外部特征,眼里不禁放射出仰慕的光芒。
我不再说什么,负手踱到院落一角,佯作45度角仰望皎洁天空,心里充满了明媚的忧伤:
怪不得会碰到四阿哥了,根本就是他派戴铎借太子的名义送花来,我一看这院子陈设就知道了,同中元节那晚满院花灯摆放的章法差不多,只是这里院子小一些罢了。
有什么好欢喜的?
这些傻瓜医士哪里晓得四阿哥手段!
他就是这样,先给你一点小恩小惠,然后不管你高不高兴,他就找机会强暴你,懂吗?强暴你!
你们就乐吧,反正今晚我是必要出宫,不在这儿睡的!
我又拖延片刻,眼见这帮红光满面的医士竟然商议着要开起什么赋诗会以谢圣恩御赐菊花,大感吃不消——等他们搞清楚菊花和黄瓜的关系再这么激动也不迟嘛,因瞅个空子,仍旧绕出院子,上前头正房值班去。
挪椅坐定没多久,原先被延禧宫两太监叫去搬菊花的一班人也回来,见我已经坐着,均感吃惊,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却也没人说什么,又由后院人拉去赏菊了,我料定下午不会再有太监来叫人,不觉趴在桌上打起瞌睡。
迷迷糊糊间,忽然有人拉我袖管,拍我帽子,我咕哝着:“别闹……”把头换了个手肘枕着,忽然就想起这里怎会有人对我动手动脚?一慌直起身来,先有一个清脆童声入耳:“小莹子!”
我偏头定睛看处,却是一名六、七岁的小阿哥,一双神气十足的黑白分明眼睛正直直瞪着我,这是我就算想不起十八阿哥,也认出他身后那名傻大个子太监毛会光了,因顺势下椅给十八阿哥请安见过。
来了位黄带子阿哥可是大事,待诊所值班行里年纪最大的御医老头收到消息,急忙领了一帮人出来,请十八阿哥南面居中上座,排了两排一起给他跪下磕头行礼,连累我又跪了一回。
十八阿哥虽然年幼,皇家派头却是一丝不减,很有气势地一摆手:“伊立!”
众人起了,他又指一指我道:“你们且退下,我有话要问小莹子,若有不明处自会召唤你们。”
我在一片诡异目光打量中苦笑一笑,走上十八阿哥身前,众人这才喏喏退了。
室内静下,十八阿哥凌空伸一只右手给我:“下午在无逸斋练习射箭,我扭到手了,刚进宫便觉不适,听说你在这儿,找你来替我揉揉。”
我左看右看,他这只手挺完美啊,康熙那些未成年的皇子皇孙读书所在“上书房”是畅春园无逸斋,平时不过晚上7点是不能下学的,今日过节,十八阿哥放课早也是有的,但怎么只带了一名低等太监就冒冒失失跑到这儿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何既不能问毛会光,十八阿哥自己又不说,只好先开柜取了瓶药酒,沾在棉布上权且给他手腕尽心摩揉推擦。
十八阿哥仔细瞅着我的动作,等我快要收尾时,不期然冒出一句:“小莹子,皇阿玛说要把你赏给我了!”
我笑道:“皇上说什么——”话到一半,反应过来,陡然停下,手脚发凉地瞠视着十八阿哥。
十八阿哥晃一晃小脑袋,笑眯眯地望着我,我小心翼翼道:“皇上说,‘要’把我赏给十八阿哥?”
我着重强调“要”字,是“要”,而不是“已经”,那么就是另有蹊跷了?
果然十八阿哥又道:“皇阿玛说了,明年八月出塞围猎我要是打到一只大老虎,就把你赏给我!”
我已经陷入半傻状态,又想了一想,方问:“十八阿哥不怕大老虎吃人?”
十八阿哥肉掌一挥,雄心万丈道:“不怕!它敢咬我,我就咬它!”
我仔细端详他一下,心道:你行吗?换十阿哥上场差不多,人嘴大,有望一拚。你这小鬼就省省力气吧。
十八阿哥见我不住看他,更加高兴,顺手扯下自己腰间一件金线黄香囊抛给我,我没接稳,袋口略开,露出里面数粒红色椭圆形核果,辛香扑鼻,还没问是什么,十八阿哥已欢快道:“重阳节怎可不配茱萸囊,我赐你的!可以避灾!”
茱萸?
我冷汗,貌似此物在耽美文中出现频率颇高,常见者有“他咬住他挺立在胸膛上的茱萸”、“他俯身轻舔他已变得绯红的茱萸”、“他蛮横地将他胸前的茱萸纳入口中,疯狂的吸吮”等等,没想到实见比想象的要大颗啊,这么说,古代过重阳节人人都要把一袋这个…东西挂在腰上走来走去?
能想到赐我这玩意儿,十八阿哥真不愧是四阿哥的弟弟,无奈何,我只得作欣喜状拜一拜:“奴婢谢十八阿哥恩典。”
十八阿哥眼一瞟:“你桌上纸盒里盛的是什么?”
我系了茱萸囊,双手捧过纸盒:“这是北新桥‘一品香饽饽铺’做的奶油花糕,也算别有风味,不过自然比不上宫里御茶房作的奶油饽饽。十八阿哥要尝尝?”
十八阿哥不伸手,但他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心,小孩子哪有不馋嘴的,我连盒交给毛会光服侍,十八阿哥刚吃了一块,门外忽有人风风火火掀帘而入,却是一名八品首领太监,一见着十八阿哥,忙不迭道:“眼错不见,就没影儿啦,把奴才急坏啦!原来跑到这儿吃嘴来了!——‘里头’快开饭了,咱们走吧。”说着,狠狠瞪了毛会光一眼,毛会光一哆嗦脖子,我也看出这首领太监是奉命“教引”十八阿哥的,因就势从毛会光手里接过纸盒,笑道:“哥儿请吧。”
十八阿哥虽兴味索然,却也不好误了时辰,由太监牵着出了门儿,临出门还回头瞅了一眼。
一时御医老头也带着众人出来行礼送他,我夹在人堆里坳出标准造型好容易送走这位小佛,这才忙着低头将茱萸囊里的茱萸倒在桌上拨弄着细细研究。
有眼亮医士看出我这香囊是御赐之物,凑过来不无羡慕道:“年助理,你的茱萸真是又大又红,不同凡品呐。”
“扑!”我刚喝了一口茶,当时就猛喷出去。
幸亏四阿哥不在,否则这些在场医士今日都得竖着进宫、横着出宫了。
重阳节过去不久,康熙就离京去木兰行围,除了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二阿哥留京署任,其他成年阿哥们大都随行,连各部主要官员也去了不少,仅太医院八品以上官员就空了三分之二,这一去一回耗时二十余日,我的日子更加好混,本来出诊什么一般轮不到我去,如今业务量大大缩水,还不就缩在待诊处养膘呗,可惜我怎么吃喝也不胖,无故浪费粮食罢咧。
到了十月,北京虽属初冬,却已十分寒冷,十月初一起宫里各处就添设煤火,今年待诊处额外添了一台灯市口外南面“海山长”字号的“白炉子”,因其不仅色白形美,而且炉膛大,火力旺,散热快,且没有固定位置,搬出搬进悉定自便,故取暖驱寒,非常得力,又能寒谷生春,犹胜红炉暖阁,大家均十分高兴。
康熙带大队人马返京后,下了第一场小雪,我畏寒,夹袄、夹中衣什么早早的就穿上了身,终日像偎灶猫一样跟着白炉子坐,连雪景也不去看。
我倒不担心明年十八阿哥打老虎的事,他能打到老虎,除非那老虎是喝猫乳长大的。
只是我现在这个处境暂时看起来好像无害,可我始终忘不了四阿哥说的话,他说得不错,做医女并非是我的保护伞,在古代没有什么独立女性,康熙朝初年最有名的宫女苏麻喇姑一辈子没有嫁人,为什么?她出家了。
我这个人又贪吃又好色,绝对过不惯吃素念斋的日子,但万一要是几年都回不了现代,我真不敢想象我怎么立足法。
没可能做第二个大长今的,在太医院待了这些日子,我很清楚我不是这块料。
太医院共设九科:大方脉、小方脉、伤寒科、妇人科、疮科、针灸科、眼科、口齿科、正骨科。
诊脉,我的底子太差,连寸口都找不准。
伤寒科,往往是发疹之症,哪怕院使出手,也有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病情反见加重之事,倒也不一定是院使不行,伤寒最要调理忌口,不过能请得起御医的哪个不是达官贵人,病患不听医嘱是常有的,谁主治谁倒霉,谁不主治谁做替罪羔羊,典型吃力不讨好。
妇人科嘛,本来适合我学,但难道我学会了技艺去给康熙的妃子们接生——也就是接生四阿哥的小弟弟小妹妹?甚至有朝一日要亲手接生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等人的儿子女儿?哦,no、no、no,it‘ssohorrible。
疮科,太脏。
针灸科,练习时,但凡我一出针,方圆一里内除了慢慢爬动的乌龟,是见不到活物的,没有人给我做实验品,光看书,我又怎么可能掌握要领。
眼科,专科医生姓朱的那位,简直就是史上最大霉人,凡他出马给康熙看诊一次,必被骂得头晕转向的回来,奇怪的是康熙也不辞退他,说不定骂他骂得很爽,但如此一来,又有谁敢在老朱手下做事呢?老朱专业本事不见长,心理变态是肯定的。
口齿科,其实是最暴力的一科,碰到拔牙,什么榔头、锤子、凿子全要用到,不要看那些满洲大老爷们,要叫他们张嘴动他们的牙齿,真正恐怖的一塌糊涂,草本麻醉效力又跟不上,那鬼哭狼嚎的叫一个销魂。
剩下正骨科,我肯给人家摸骨,也没人肯给我摸。
所以算来算去,我哪一科也挤不进去,只好做待诊处一花瓶,没事就合眼假寐、头如点蒜,也称得上一景了,可叹世人笑我瞌睡虫,我笑世人不懂经:没准我睡着睡着有天一眼睁开就回到现代了呢?那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然而这日虽下起小雪,待诊处的人却是多有差事,络绎几乎出清,只留我和数名来领方子配药的御药房“苏拉医生”对点存药,忽来了一名太监急唤人去练武房,说甚么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在御前比武受了误伤。
“苏拉医生”不过是宫中的差役,听说要面圣,一个个舌头也肿了,腿也抖了,哪敢应半声。
我虽然亦无品级,总比他们强些,至少看上去也是一名知识分子,太监只求交差,催得又紧,因收拾一下,穿起斗篷提了药箱便在桌上留了条子跟着他出去。
室外雪点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好在风向不偏,我只将斗篷拉低一些遮住眉眼略挡一挡也就是了,太监自管撑着伞走在前头,不住促我快行,走了一程功夫,到景云门,守门禁军验了牌子放行,又往北朝太子的毓庆宫去。
我满腹狐疑,却也不好说什么,埋头跟他入了垂拱门,绕过中庭,进东南角练武房。
毓庆宫的练武房长约十间,宽三间,除靠南墙拦板隔出数个小室外,全部打通。
只要练武,必不能穿多,为这缘故,整间房里已升起地火,四壁皆暖,我在门口边就除去斗篷,轻跺脚抖去身上雪,见另一名七品内廷供奉太监出来接引,这才跟在其后屏息垂手入内。
康熙、太子、大阿哥、四阿哥、清朝f4有三个在、连十八阿哥也到了,不知为何,却不见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
因我身着不入流的五蟒四爪袍、黄鹂补服,连缕花金顶也没戴,只得远开二十步就依序拜跪行礼见过。
“小莹子这么快就做到太医院第一人了?怎么就你一个来?”太子有意大声问话,我好不尴尬,还不都是被你丫害的,问我?
我到现在还没弄清状况,口中先“口庶”、“口庶”胡乱混着,再想不到应对,不由冒汗。
正好十八阿哥看清是我,笑得合不拢嘴,在康熙膝下连连招手:“小莹子,你过来!”
康熙一笑,令我起了上前说话,我忙翻起袖子,十八阿哥又甩开太监,下座过来拉我。
我受宠若惊,忙目不斜视地迎上,忽然前后左右起了一阵骚动,在场伺候的太监宫女武师什么的全部侧腰捂嘴抖肩偷笑,而一众皇阿哥除了四阿哥略掌得住些,均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十八阿哥更是戳指对着我肩后,两眼一翻,几几笑得翻过身去。
我摸摸自己的头,很圆很正常啊,并没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这些人笑麻?笑麻?
康熙正面看见我动作,手指微抬,绕了一圈,示意我回头看,我哪敢背对着皇帝,拧脖子转头向后一瞧,原是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刚刚从南墙小室走出。
只见十四阿哥鼓着河豚嘴,头上扣了一顶帽子,帽下露出半截斜缠白绷带,很得美利坚黑人说唱歌手最爱的那种疑似头部被炸伤的帽子款型之精髓。
而走在他身后的十三阿哥倒是没戴帽子,只满头裹了一色白绷带,可怕的是耳后打结处被活活扎了一个蝴蝶结形状,不知道是木乃伊现形呢,还是扮hellokitty?
我受惊过度,反而没有反应,僵着腿跟这两位阿哥行了礼,他们一做点头动作,惹得众人又厥倒一场。
十八阿哥已被抱到康熙位上,直笑得瘫在他怀里,康熙揉着十八阿哥的头,强板起脸朝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道:“朕罚你们两个给对方包扎伤处,理应尽心而为,怎么弄成这副德行?”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分别只能看到对方造型,异口同声道:“皇阿玛,儿臣已尽心了!”
“胡说!要上了战场也这么着吗?大阿哥,你看看你这两个弟弟,气死朕了!”康熙又骂又笑,实在看不下去,因摆手道,“小莹子,去,给他们把绷带解开!”
康熙一声“小莹子”叫得我暗爽不已,“口庶”一声,拣离我最近的十四阿哥扑上去,以一招温柔无影手摘了他的帽子,谁知他压在帽下的绷带根本没有绑好,大多是胡乱塞在里面,帽子一去,东一根西一条的白带子便从他头上飘挂下来,我随手兜起其中几道带子打了一下,底部却是结在头上那一圈带子里,空自荡来荡去,就不掉下。
我抬眼看十四阿哥脸色,和周围快笑疯的一群人比起来,他还算镇定自若,只是一对桃花眼瞪得我发毛:“你还玩?”
“不、不是我干的——”我结巴着还没说完,十四阿哥发一声低吼,直接冲向左侧十三阿哥去也。
十三阿哥早有准备,回手一揪自己脑门上绷带,就要跟十四阿哥干上,但他手一触到那个蝴蝶结,马上变了脸色,连拽几下,许是扎得太紧,怎么也拉不散,只拉歪了位置,正应了我的判断: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一时只见这边厢十四阿哥满头雪白绷带杨柳飘扬,那边厢十三阿哥一只硕大蝴蝶结东倒又西歪,偶滴神啊,眼看男版梅超风大战hellokitty十三郎,任谁挺得住这刺激?
休说旁人,就他们两个自己也是看着对方形容笑到手软,虽纠在一处,又怎么真打得起来,只一忽儿你上,一忽儿我下,在毯子上滚来滚去罢了。
我真正被这对活宝贝弄得神魂颠倒,何苦呢?何必呢?为了攻受之分非要一争长短一分高下,这样不好,不好。
康熙只笑得眼泪都迸出来,一迭声叫着李德全:“拉开,拉开,快给朕拉开!”
李德全哪用叫,早领着几个年轻内侍在两位阿哥身边转悠了半天,苦于他们缠滚太深,实在无处下手,就连四阿哥和八阿哥分头喝止都是无效,何况他呢?
因康熙让我给他们解开绷带,对我有命在先,我虽已抽筋到手软脚软,还是强提一口真气,正一正头上小帽,挤入人堆,跪在毯上,向两位连体兄合什拜一拜道:“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请起罢。”
十四阿哥面上忽然一红,手下一松,十三阿哥先推开他爬起,李德全觑空赔笑上来要拉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拉不下脸,身一侧,不肯给他碰,我跪行一步,低声道:“奴婢伺候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仍半跪着,闻言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略低一低过头,任我施为。
十三阿哥给他头上绑的一圈白带子甚是结实,我费了不少力气,剥得手指生疼,才找到接头解开,把繁杂乱带一起拿去,只见他脑门光溜溜的,并无伤痕,只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不显眼淤青,看边缘大概是两人耍棍弄枪不妨磕在什么硬物上弄的,这就是所谓御前受伤?真是下雨天在家打孩子——闲着没事干,平白累得我冒雪跑这一遭,还差点笑到内伤,岂有此理。
搞定十四阿哥,我膝盖都麻了,起身时稍稍晃了一晃,十四阿哥体察入微,肩头一动,要出手扶我,我正想让,八阿哥却伸手不露痕迹地把他带过康熙主位那边。
我再找十三阿哥,只见他站回四阿哥身边,头上业已清爽一片,正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我。
我还能怎么办,选择性失明呗,打量旁边有空位,便默默挪脚蹭到人后去,刚动了几步,十八阿哥忽叫住我:“小莹子,你过来。”
这还有完没完了,这小鬼怎么这么粘人啊,我没办法,又依他指示过去垂手站定,他指着我的补服道:“皇阿玛,这是几品的补服?为何儿臣在宫里没见人穿过?”
康熙笑道:“你没跟汤师傅学过吗?”
十八阿哥眨巴眼睛想了一想,奶声奶气背道:“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雪雁,五品白鹇,六品鸬鹚,七品紫鸳鸯,八品鹌鹑,九品练雀……没有了。”
康熙若有若无瞟我一眼,我忙笑道:“回十八阿哥,这件是黄鹂。”
“黄鹂?”十八阿哥下死劲盯着我的补服看。
我答道:“是黄鹂,杜工部诗曰‘两只黄鹂鸣翠恍邪尊厣锨嗵臁幕起俊!?
“怨不得十八阿哥不知道,”侍立康熙身边的十阿哥大声道,“黄鹂是从九品尚且算不到、未入流的穿戴,紫禁城里头真想找出两个穿黄鹂的奴才还找不到哩,也就眼前这个了。”说着,他嘿嘿笑起来,一张大嘴直咧到了耳朵下。
周围太监中有随之低笑声应和,的确如此,就能在这练武房里服侍的太监,最次也在七品以上,当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一直暗察康熙脸色的李德全抬起头来慢慢扫视一圈,众人肃然噤声。
康熙淡淡道:“孙之鼎。”
一名着水晶及白色明玻璃顶戴、穿八蟒五爪袍、白鹇补服的五品官应招从人群里走出:“奴才在。”
孙之鼎?不就是太医院的院使大人,我上司吗?
我立过一边,偷眼看去,此君约摸四十岁上下,细眼长须,果然颇有清疏气度,名家风范,只听康熙又道:“太医院名医无数,但学贯中西者寥寥无几,这次朕行猎途中你伴驾有功,朕就把小莹子交给你作徒弟,她年纪虽小,却通英吉利文,得过四阿哥指点,连三阿哥也在朕面前夸过她,不可小觑了。过阵子御药房要进广州十三行从海外输送的大型人体精细解剖模型、化验用显微镜、消毒用蒸汽发生器,及一些西洋成药等,少不得还有洋人教习进宫,你是院使,必要跟他们打交道,小莹子跟着你,自有派用场地方。”
孙之鼎连“口庶”了几声,康熙又道:“小莹子,自今日起你就跟着孙院使行走,朕准你御前着常服,女装即可,不必避讳。”
我见如此说,长松一口气,忙行跪礼:“奴婢谢皇上恩典。”
康熙便不说话,李德全安排起驾,孙之鼎又谢了一回恩,领我退下。
我今天这个彩头得的真是容易,没想到十八阿哥不过七岁,在康熙面前居然很宠的样子,但我在太医院的一应事务一向由太子全权安排,如今康熙亲自插手,不是摆了太子一道吗?
又或者,康熙如此施为,本来就是做给太子看的?
孙大人派手下亲随送我回到待诊所,其他值班御医已有回岗,见了我,当面客气,背后却是私语不休,说什么的都有,我心里只冷笑一笑:就算太监来叫人去毓庆宫时你们都在,必定也会指到我名,装糊涂是不错,该来的也躲不过,我勒紧裤腰带,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