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若是在许多许多年以后的今天,巧儿是万万不敢想的。所幸那时候还没有房开商,所以房子的问题并不是那么不切实际。
绿瞳僵尸带在巧儿仍在客栈里住了几天,晚间它便去码头装卸货物,回来时往往会给巧儿带点吃的。巧儿阻拦了好几次,毕竟它晚上是要吸纳灵气的,若是耽误它可怎么办呢?
对于这事它却很固执,仍是天天去码头做工。渐渐地,它却觉得不对了——为什么别人做的比它少,钱却领得比它多?!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少领了多少个钱(它不识数),但是放在手上可是能看差别来的。
反正不能交流,它也不吭声,每次就趁工头发钱的时候飞快地偷几个。它动作太快,那工头自然是发现不了。到几天后它试着隔空取物时,这就更轻松了。如此每晚下来,它连偷带领,得的钱比其他人都多得多。
只是那工头困惑了——怎么最近老发错钱呢?
那是绿瞳僵尸在这市井之中所做的第一份工作,它学会了做小动作,明白人类其实是很狡猾的物种,老老实实、固守本分是要吃亏的。
华灯初上时分,绿瞳僵尸已经在大街上游荡,它四处去看人家盖房子,不住地研究这窝是怎么垒起来的。
它觉得客栈很安全,便不带巧儿,每天掌灯时分就早早地出去,晚上回来时会给她带点吃的,剩下的钱就全给她。它不吃这些烟火食物,也不关心巧儿如何花这些钱。
而码头实在不是清净之地,两边装卸工时常因着抢生意的事儿干架。最开始双方是分开的,一边穿蓝衣,主要卸一、二号渡口的货物,另一边穿黑衣,主要卸三、四号渡口的货物。
可是这样日子一久,又出分歧,黑衣的觉得三、四号渡口来的船比一、二号少,要求负责装御一、三号渡口船只,以求公正公平。
可是这样一来,蓝色的不干了——你说换就换,那我们多没面子?
到后来这事也解决了——干架,年轻力壮、打架勇猛的占据了一、二号码头,老弱病残、实力较弱的负责三、四号码头。
而双方依旧经常为抢生意的事争执不休。到绿瞳僵尸加入后,这种争执更加激烈——它力气大,动作又快,大多数雇主都指定找它。它没有名字,但是人类这物种,千百年来最是擅长变通,他们直接给它起了个绰号,就叫绿眼儿。
又生动形象又简单明了。
几个晚上过去,绿瞳僵尸也知道了,一说绿眼两个字,就是在叫它。它要挣钱养玩具,何况它觉得这人类世界,也还有趣。于是不管谁叫它搬什么,它便立时到谁那里去。
这样一来,一则是它的工头不满意——他觉得雇主给它的钱自己应该分一半,二则是一、二号码头的装卸工不满意了——它动作太快、力气太大,有了它一个,无数人都要回家吃自己了。
一帮人聚到一起商量了一下,有心想要给它盖口布袋黑打它一顿,左右一商量,又怕打不过它。
好在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再一想,嗯,就出了个损点子——把它哄出海去,扔了!
于是这一日夜,便有一艘船让它前去卸货,但是要出海,去另一个地方。它也听不懂,人拉它上船,它就上了船。
陆地的僵尸没有见过大海,是以他一路好奇,一直在船头甲板上左瞅右瞧。几个损样儿就在船舱里,反正它听不懂,他们也不避它,继续高谈阔论。
大约四个时辰后,天色将亮,绿瞳僵尸示意它要回去了。几个损样儿也看不懂,还合着伙哄它:“马上就到了,别急别急。”
船渐渐停下来,面前却是一座孤岛,几个损样儿给它作了示范,示意它去搬那颗大树。它于是下得船去,几乎同时,船离了岸,开始返程。
绿瞳僵尸在岸边等了一阵,眼见得天色渐亮了,它不能再等下去了。它本也可以沉到海底躲避天光,只是时下它明显打算回客栈。
回去之前它有心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游泳,但是身体太过沉重,甫一入水,卟嗵一声,直线下沉。
试了几次,在水里扑腾了一阵均无效果,它始知原来陆地的僵尸是真不能游泳的,莫非这就是旱魃的由来?!(旱魃:我了个去!==)
几次下来,沉得太深,它发现原来海底竟然是个阴气充沛的好地方,灵气交汇不泄,比山间实在好上太多。
天色尚早,它飞离孤岛,在外面又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一个卖豆浆、包子的老汉,买了些吃的给巧儿带回去。
在第一缕天光将现时,它已经回到了客栈,那时候巧儿已经急坏了,见它回来她才放了心。它衣服全湿透了,巧儿忙找了件干净的,打算给它换上。
它的记忆力极强,仍记得穿衣服的动作,当下便接过来穿在身上。
它躺到床底下,巧儿吃过东西也溜到床下,躺在它身上。睡前它会陪巧儿说说话,说是说话,其实也就是写写字,巧儿很努力地记住它教自己的每一个字,让二人交流更容易些。
渐渐的它也像巧儿一样问一些傻问题,比如今天吃了些什么啦,比如今天在房间里做什么啦之类。
巧儿每每也很认真地回它,于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够一人一尸聊上好一阵子。
到次日夜,它再去码头上工时,几个损样儿都惊呆了。好在它并未察觉旁人是在害它,仍是到处接活,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渐渐地,它在码头上有了名气,但凡到货,雇主总喜欢在人堆里喊:“绿眼儿、那个绿眼儿,来这里卸货!”
它也养成了习惯,一听到有人叫它,便知道是有活了。
它又做了一阵,码头上其他工人忍不住了,须知这装卸的活计,本是需要慢工细活,大多数人在工头下做活是计时的,一晚上约十八个钱。若白天上工,晚上加班的话可以得四十来个钱。
这类人纯粹也就是磨洋工、混时间,能磨蹭一天一夜的,决不一天做完。
它这样的速度,别人自然也就不满意了——挡了多少人的财路啊。
这样一来,心怀怨恨的人可不在少数。终于这一天晚上,一号码头的工头忍不住了,就和手下十几个装卸工商量了一下,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绿瞳僵尸仍和往常一样,收工之后便去街头转悠,买些吃的给巧儿带回去。自上次发现海底灵气充沛异常之后,它便有心在这个渔村靠海的地方垒个窝。
海底不分白天黑夜都可以吸收吐纳地灵之气,但是若是白天,它的玩具可是不能呆在海底的。
所以得将她放在一个它随时能照管的地方,免得被偷走。
人类垒窝的技术性可是很强的,这比僵尸的坟包委实复杂很多,所以即使是学习能力极强的它,也不能马上上手。
这日后半夜,它就正在这个搭建中的人窝边观摩,黑暗中有人类走在它身后,那动作比平常要轻很多,可是它的听力何其灵敏,连他们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来人挺多,气息也很熟,它只一嗅便知道是码头上那几个装卸工。人类其实严格论起来,也是僵尸可食用物品的一种,所以它对每个人的气息都分外敏感。
几个人一直躲在暗处,绿瞳僵尸只当他们也是准备垒窝前来观摩,便也不在意,仍是好奇地摸摸这些搭建人窝的材料。
它道行还浅的时候掏过燕子窝玩,也挖过老鼠洞,可是人窝的构造明显比燕子窝和老鼠洞大很多,甚至比人类本身还要大很多很多。
晚间一些材料已经被主人收了起来,它好奇地在地基上走来走去,量量基坑高度、宽度之类,煞是认真。
暗处的人呆不住了,几只一商量,得,上去揍它一顿先!
绿瞳僵尸并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它只是不知道这些人类要做什么。当人家把一口黑布口袋套到它头上时,它还以为人家和它玩。
后面有人持了木棍就往它身上招呼,所以说打闷棍这种行业,实在是历史悠久。
手腕粗的木棍打到身上,绿瞳僵尸也不知道痛,它被打了几下就觉得有趣。
巧儿也经常这样娇嗔着打它,只是不用棍子罢了。它很快扯掉了头上的布袋,将一人手中的木棍顺手夺过来,还好奇地研究了一阵,最后它将木棍一竖,试探性往自己额头上一敲,“叭”的一声,木棍居中而折。
几个人怂了,更可怕的是它又抢了一根木棍,对着正在发呆的凶徒甲也是一敲——这一下其实用力轻了不少,他养着巧儿,知道人类是很脆弱的物种,所以这不过就是以闹玩的力度敲了他脑门子一下。
然后该凶徒只觉得眼前重影一闪,已是头破血流。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在它又得了一根木棍时众人终于醒过神来,抱头鼠窜而去。地下留下十几根木棍。
事实证明绿瞳僵尸实在是很老实,它以为自己敲坏了棍子,所以他们不和它玩了。它把地上的木棍都捡起来,打算于次日夜上工时还给他们。
巧儿知道事情经过后反复教育它——那叫打,是人类之间一种互相攻击的行为,不是玩!
绿瞳僵尸便很生气:大胆人类,连僵尸都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