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拉着寒芳缓缓进到院内,来到桃树旁边静静坐下,轻轻抚了抚她乌黑的秀发,目光柔情似水。温柔地说:“来!让我看看,变样了没有?”
寒芳勉强笑笑,说道:“能怎么变?”
“嗯。变了!”嬴政认真地说,“变得漂亮了!”
“讨厌!又来消遣我。”寒芳轻轻一笑。
嬴政环顾四周,“本来是准备把这里好好收拾一下,给你个惊喜。孰料你比我跑得还快。”轻轻责道,“一年了,也不说来个信。”
这是历史上的暴君秦始皇吗?怎么感觉像做梦?他的话语也会温柔动听,目光也会柔情似水?寒芳疑惑了。
“你在想什么?”
“啊?没有!”寒芳急忙掩饰道:“我不会写字!怎么写信?”想起二人画的那些图,失笑道,“谁说我没有给你写信?你也有回来着。”
嬴政满脸笑意地望着她,眼睛不愿意离开片刻,攒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沉默了片刻。
“惊喜没做成,我们回去吧。”嬴政觉得有些遗憾,顿了一下又征求道,“你累不累?我们在街上走走,好不好?”
“好啊!”寒芳心念一闪:或许在街上我还能看到他!
寒芳和嬴政缓步走在大街上,虎贲军远远跟在后面。
这种久违的亲切感让嬴政很开心,很兴奋。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街边的一切,指着街边的事物滔滔不绝地讲着。
寒芳心不在焉地东瞅西看,在人群中不断搜寻,试图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芳,你看什么呢?”嬴政拿着几个玩偶问道,“你看这玩偶哪个好?”
“啊?哦!”寒芳这才回过神来,敷衍着说,“都不错!”
“那就都买了!”嬴政说着往腰间一摸,一吐舌头,低声说道,“芳,我又忘带铢钱了。”
寒芳忍不住年扑哧一笑,“估计你是养不成带钱的习惯了……”往腰间一摸,脸色也变了,她也没带钱!
寒芳随口喊道:“嬴义!”喊出口才发现,原来在巴郡一年,早已经习惯了嬴义在身边,只要一有事就会喊“嬴义”。
嬴义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二人的周围,随时戒备。听到寒芳喊自己,一愣,忙大踏步快走几步上前,跪下道:“末将在。”在大王面前,他的礼数不敢错了分毫。
寒芳正后悔自己不该喊嬴义。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嬴政说道:“跟着付账!”
“是!”嬴义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只要嬴政手一指,他就立刻去付账。
寒芳的目光还在不断地搜寻,可是再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备感失落。
嬴义偶尔偷眼瞅向寒芳,显得心神不定。
不经意间,二人的目光碰在一起,目光都是霍地一闪,又急忙避开。嬴义紧张地低下了头,鼻尖冒出了汗。
寒芳心里也是一惊,忙望向嬴政。见嬴政正专心致志地挑着几个面具,似乎并没有注意,放下心来。
“芳,你快来!”嬴政头也不抬地招招手,说道,“这里的面具好多!我们再买几个。”
寒芳弯下腰,看了看,问道:“买这么多面具干什么?”
嬴政顽皮地拿了一个笑脸面具戴在脸上,说道:“你能看出来我现在的表情吗?——我要让身边的人看不出来我的喜怒哀乐,不知道我天天在想什么。”
“好了,别闹了。我的腿都酸了。”寒芳笑着一把抓下嬴政脸上的面具,却发现嬴政的表情是严肃的,问道,“你怎么了?”
“唉!”嬴政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说:“我说的是心里话。”他轻轻拉起寒芳的手,向前走了两步说道,“芳,你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过,其实能戴个面具也挺好,每天就不用伪装得那么辛苦。”
“你又不开心了?”寒芳轻轻问。
嬴政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走了几步又道:“算了,你今天刚回来,我们说些高兴的事!不说那些烦心事,好不好?”
“好!”寒芳愉快地应着,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站在嬴政身后的嬴义,见他低着头跟在后面,怀里已经抱了一大堆东西。
嬴政顺着寒芳的目光往后看了看,这才发现嬴义怀里已经抱得满满的,转回头对寒芳一笑,调皮地说:“没想到,就一会儿我们就买了这么多东西,真开心!你不是也累了吗?我们回去吧!”走了几步回头对嬴义沉声说道,“把东西都送到蕲年宫。”
“是!”嬴义恭敬地回答。
寒芳在前面走着心里别扭,想回头望望嬴义,又怕嬴政发现不妥,只好作罢。
嬴政二人上了马车,随着“得得”清脆的马蹄声响,马车缓缓驶进王宫。
寒芳看着厚重的王宫大门缓缓开启,又缓缓关闭。她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宫门,和侍立在一边盔甲鲜明的侍卫,心里说不出的拥堵和失落。
“芳,你要是想出宫了,我以后经常陪你好不好?”嬴政似乎又看透了她的心思。
“我可以自己出去吗?”寒芳试探着问。
嬴政目光陡得一跳,随即平静地问:“你想要去哪里?”
寒芳心里一颤,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没想去哪里,只是想着你这么忙,等着你带我出去一次,不知要到何时?只怕到时候等得头发都白了。”
嬴政释然一笑,“只要你说你想去,我都抽出时间和你去好不好?”
寒芳除了苦笑,只剩下了一肚子苦水。
到了王宫内城,嬴政下了马车。
寒芳刚要跳下马车,冷不防被嬴政一下抱了起来,哈哈笑道:“你不是累了吗?我抱着你走!”
“啊!”寒芳被嬴政失常的举动吓坏了,惊叫着,“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就不!就不!”嬴政笑着,一路跑着往蕲年殿奔走去。
“快放我下来!”寒芳捶着嬴政的肩膀,发现他的肩膀又宽厚了。
嬴政笑着也不答话,脚步却更快。
跑着到了蕲年宫,嬴政轻轻把寒芳放在地榻上,高声命令:“赵高,传膳!”
赵高难得见主子如此高兴,慌忙一路小跑去忙活。
嬴政把寒芳放到蒲团上,喘了几口气,兴冲冲说道:“你不知道,我快想死你了。从接到奏报你动身的那一天,就天天掰着指头算日子,你何时能到咸阳。”他刚才一直忍着没有说,现在到了只有两个人的宫殿,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
寒芳半晌才从刚才的情境中缓过神来,抚着胸口嗔道:“你吓死我了!你要干什么?”
嬴政嘻嘻一笑,一脸坏孩子得逞的赖皮样说道:“不干什么,就是想抱抱你!抱抱你!”
寒芳责怪道:“看你嬉皮笑脸的,哪里像个威严的大王?简直是个赖皮小子。”低头看见自己当日画的图像,拿起来摊开看了看,咯咯一笑问,“你能看懂吗?”
“我说了在你面前我不做大王,我做……”嬴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伸头看看寒芳手中的锦帛,皱着眉头转了话题道,“虽然你画得很难看,但是我还是看懂了。”
“哦?”寒芳漆黑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期待着他往下说。
嬴政一本正经地边指着图边说:“眼睛,表示你想看到了我了;嘴,表示你想和我说话了;豆子表示你想和我一起吃饭了;这一滴水表示你想我想得流眼泪了……”
“你胡说些什么呀?”寒芳笑着打断,“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别自作多情!”
嬴政把图叠上,扫兴地说:“你就让我想一下好不好??——我知道你是提醒我注意饮食!行——了——吧?”他拖着长腔,一脸的闷闷不乐。
寒芳斜睨着他,“这还差不多,算你聪明!”
嬴政咯咯一乐,往前凑了凑,饶有兴致地说:“哎!听说你此行收获不小。不仅摸清了吕不韦的产业,还有了个结拜姐妹?还被人尊为女神?”
寒芳嗔道:“你的消息还挺灵通呢!知道的还真多。”嘴上说着却突然一阵心虚。他的消息如此灵通,那我和嬴义的事情他知道多少?是否我的活动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
嬴政捧着脸皱眉道:“唉!你不知道,你走之后发生了多少事,先是祖母夏太后去世,接着蒙骜将军也死了,还有……算了,怎么又说起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寒芳低头敷衍地笑着,眼睛斜睨到当日嬴政哄自己时的那个面具上。
嬴政也看到了面具,咯咯一笑,兴致勃勃地说:“芳!我告诉你,你走了后,我就天天看这个面具。还有你给我的那个无字天书。每次一看到这个面具,我就会想起你。”
寒芳拿起几案上的面具,戴在脸上,怪道:“我有那么丑吗?看它就想起来我?”
嬴政笑嘻嘻地道:“差不多,你比它稍微强一点。我天天对着它,再看你的时候就不觉得你丑了。”
寒芳取下面具去敲嬴政的脑袋,嚷道:“你敢说我丑?你想不想混了?”却突然张大了嘴,目光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嬴政揉着脑袋,正在美滋滋地笑,看到寒芳的神情,回头一看,差点没有跳起来。
地上不知何时跪伏着一个人,进来老半天二人居然都没有发现。
嬴义把东西送到蕲年宫后,正准备退到殿外候旨。没料到嬴政抱着寒芳哈哈笑着走了进来,忙跪到一边避让行礼。谁知二人根本没有看到他,径直走了过去。
嬴义没有听到大王的旨意不便起身退下,只好继续伏在地上。结果却又听到二人这样一番柔情蜜意的对话,尴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寒芳目瞪口呆地望着嬴义,脸涨得通红。
嬴政目光中露出一丝杀机,清了清嗓子,正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寒芳看着嬴政目光中不易察觉的一丝寒光,心中一凛。嬴义无意间知道了我和大王之间的私密,嬴政会放过他吗?我该怎样消除嬴政对他的戒备?
嬴义听大王问话,忙叩了头小心翼翼地如实回答:“微臣送了东西还未及离去……”后面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好。
嬴政揉了揉鼻子左右看看,目光难以捉摸。他思量着该如何给自己找台阶下,只听殿外赵高启奏:“启奏大王,晚膳到。”
赵高来得真是时候!嬴政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沉声说:“呈进来。”
“遵令。”是赵高阴阳怪气的声音。
一群宫女、近侍鱼贯而入。
寒芳望着嬴义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只蟾蜍,心里很不是滋味。此时两人仅仅隔着一张书案,感觉虽身隔咫尺,却似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