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善变新娘艾佟天空中飞翔的千纸鹤阿鸿尘埃落定阿来霹雳天网云中岳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求魔 > 玄门问心(二十五)

    时琉使神剑“断相思”认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玄门。

    过了几日,掌门晏归一从山外归来,也第一时间便听峰内执事提起了这件事。意外之下,他传了剑讯,将晏秋白召来议事殿问话。

    “断相思,当真重新认主了?”晏归一说来都有些难以置信。

    “是。”晏秋白作礼后直身,“此剑与小师妹十分契合,前几日小师妹入祭剑阵,剑灵认主之后,甚至反哺了一部分断相思在剑峰地脉剑孕数千年的灵气,如今小师妹已入天境。”

    “天境修为常见,以她在云梯界展现的天赋,不算意外。她踏入修行终究有些晚了,这等天赋也算是为她尽快补缺。只是……”

    晏归一沉思模样,似乎有什么不解。

    晏秋白只望去一眼:“父亲当是奇怪,为何当年您力扛剑冢威势,单独带时璃师妹入剑冢,时璃师妹都未能获得断相思认主,而今小师妹一人入内,却轻易取之?”

    “时璃是天生剑骨,若得断相思认主,本该是我玄门剑镇山河的不二之选,”晏归一浓眉深锁,“那年她都未能得断相思,因此不蒙小师叔祖收徒,成为我多年憾事……封十六又是如何做到的?”

    晏秋白默然垂眸,指腹侧轻慢地摩挲过手中的折扇扇钉。

    晏归一望去。

    那柄折扇扇钉是块看起来极小的分不出材质的白玉,圆润温滑,晏秋白每每有所思虑,但又有所顾忌,便会有这个动作。

    晏归一再了解他不过,索性直问:“秋白,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晏秋白回神,握扇作礼。

    “并非发现,只是猜测,”晏秋白言罢直身,“那日小师妹晋入天境、稳定境界后,我便亲自入藏书阁,为她选取了御剑术在内的数十本剑谱。但道门大比尚有细节需商榷,我只来得及让峰内执事将剑谱送与她,而那名执事忘记告诉小师妹,只需在其中先选一本剑谱修习……”

    晏归一沉思听着,却闻殿内忽没了声音。

    他不解抬头,就对上堂下晏秋白沉而不语的目光。

    晏归一自非凡人,他只将晏秋白前后的话语反应一串,便得出个足够惊骇玄门的猜测:“她能将那数十本剑谱同时学了?这怎么可能?”

    “三日后,我再见到小师妹时,亦是不信的。”晏秋白轻叹,“之后我便让她做了演剑,已确认过——她所习剑法,尽皆小成。”

    “……”

    晏归一听完,神色怔忪,半晌未言,像是已然被震撼得失了神了。

    晏秋白当日虽是逐步接受这个事实,但心里的震撼也未比晏归一小到哪去。

    剑法修习,可分为四个阶段:入门,小成,大成,巅峰。

    其中剑法小成算第二阶,听着不过尔尔,但做来绝非易事——其后的大成和巅峰都需要数万次乃至数十万次的剑法施展方能达到,可谓前两境讲悟性,后两境靠时间。

    三日时间,将一本剑法修至小成,都已经算得上剑道天才。

    数十本……实在是闻所未闻。

    晏秋白见晏归一仍在出神,便轻展折扇,等晏归一目光醒回,他才问道:“当年时璃师妹是由父亲亲自指点,天生剑骨,对剑术契合该是极高,不知小师妹的剑法修成速度,与时璃师妹相比如何?”

    “时璃,天生剑骨,”晏归一幽幽叹了口气,“当年最短用时,也是六个时辰将一本剑法小成。却已是让长老堂都为之震撼的速度了。”

    晏秋白温和应声:“这件事若传出峰去,必惹得宗内乃至凡界震荡。为了避免祸及小师妹,我已经安排将此事藏下,暂时不表不发。”

    “好,是该如此。”晏归一略作沉思,起眸问,“对于封十六,你如何看?”

    晏秋白轻收折扇:“既是小师妹,自是小师妹。”

    晏归一一愣,随即失笑:“你听得懂,何必与为父打这些机锋?”

    晏秋白轻偏过头:“父亲,我本意也是如此。无论十六是因何有此进境与剑法领悟,甚至无论她是否有,她都是小师妹,我对她的看法不会因为这些而发生任何变化。”

    “我若只是她师父,你若只是她师兄,自然如此,”晏归一难得正色,“可我也是玄门掌门,你亦是未来掌门不二人选——那抛却师兄身份,你当对她有更清晰更直观的认知。”

    晏秋白无声。

    殿中一时寂静。

    晏归一深知自己这独子脾性,外人看他温和恭谨,端方君子,万事应是礼节为先。但晏归一最知晓,若是与他心里那些秩序原则相违背,那在晏秋白身上,绝无为礼义折原则的可能。

    此刻亦然。

    无奈之下,晏归一只得让步:“我并无要调查她来龙去脉的意思,只是,她有如此表现实属异常,即便为了她个人安危,我们也该有所了解。”

    晏秋白垂着的眼尾轻提起来。

    那双秋湖似的眼眸静静与晏归一对视了片刻,然后晏秋白低回视线,折扇在他掌中,白玉扇钉摩挲过指腹。

    “剑心。”

    “嗯?”晏归一坐直身,“剑心?”

    “我随小师叔祖修习的几年里,曾听他提过一句。”

    晏秋白淡声:“剑心通明,可当万剑。”

    晏归一向后靠上椅背,半晌大笑:“好啊!好!剑心,天生剑骨,再加你这能御十七柄名剑的未来掌门——我玄门中兴之势,大足矣!”

    “你回去吧,为父得好好与长老们商讨一番才行!”

    “是,掌门。”

    晏秋白行礼过后,转身离开。

    直到他出了议事殿,尚能听见晏归一的笑声回荡在殿内。

    而后殿门关合。

    殿内笑声一止,晏归一眼眸深沉,轻摩挲着袖下的指腹,他望着殿外的方向,神色晦明难辨。

    几息过后。

    大殿的廊柱旁,从殿后走出来一道人影,藏在阴翳中。

    晏归一像是无所察觉,一眼不眨地望着殿门方向,却徐缓开口:“剑心?剑心通明?这样便能三日习得数十本剑谱了?那若是给她三月,她是不是要看破我玄门藏书阁所有剑谱功法了?”

    “能或不能,等三个月后,道门大比,自然便知道了。”

    阴翳中的人说道。

    稍一停,那人轻摇了摇头:“她能不能并不重要。她不是蔺清河,不会为了玄门气数,宁可熬到天人五衰也绝不飞升。”

    晏归一皱眉,扭头:“你竟觉着,她是必然能够飞升的?剑心通明当真有如此厉害?”

    “剑心通明厉害不厉害,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旁人的劫境玉里见过她,那时候她已在仙界。”

    阴翳里的人轻叹,“何况,她又岂止是剑心呢?”

    “——?”

    同一时刻。

    宗主峰,弟子殿。

    今日的竹屋后安安静静,没有仙鹤或者大白鹅的吵嚷,时琉在竹林间练剑都练得格外专心。

    一套剑法练完,时琉收剑,带着额头微微沁起的薄汗,少女面颊飞粉,眼珠乌亮但少有表情,她转向一旁——

    空地上,竹林掩映下,正躺着只藤椅。

    藤椅上坐着个人。

    那人穿了一身极为素朴的麻衣,像是峰内杂扫执事的打扮,然而麻衣之外,面若冠玉,风华清俊,年纪约在青年与中年之间——比青年人多一两分沧桑深邃,又比中年人多几分清正淡雅。

    时琉背手,将断剑负抵肩后,她快步走到藤椅前:“林叔,我这套剑法算是小成了吗?”

    被叫作林执事的男子笑了笑,示意她面前盛着半盏清茶的茶盏:“算。”

    “太好了!”

    时琉坐下,将茶盏里的茶水饮尽,然后还未放下茶杯,她便忍不住就方才那套剑法里的灵气运行滞涩之处和不解的地方,向对面藤椅上的人请教起来。

    ——

    这人名叫林三水,是几日前,时琉在祭剑阵获得断相思认主后,晋入天境,开始在竹林内练剑时,偶然遇到的宗主峰峰内执事。

    当时她对那本断水剑法有几处不解,对方偶然路过,随意指点了两句,便叫时琉茅塞顿开。

    随后,时琉又随对方请教了数本剑谱修习,更是感觉到对方在剑修一道的造诣非凡-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自那日起,时琉便每日都到这林后空地练剑,蒙林三水指点,她的剑法修习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对了,林叔,”时琉问完今日剑谱难解的最后一处,捧着茶杯时想起什么,“早上师兄又来问过我的剑法进境了,还是不能与他说是您教的么?”

    林三水正轻晃着茶盏,闻言,温润的眉眼轻抬:“不是不能,只是不必。”

    时琉不解:“以您的剑法造诣,能在几日内就为我通解近百本剑谱,应当奉为门内长老,只做执事太委屈您了。”

    “通解百本剑谱,是你之功,而非我助你的。换了旁人来,纵使我将毕生所学尽授于他,这几日也未必够他小成三本。”

    “这是为何?”

    “因为你握剑时,心之通明专注,三界无出之于右,这是求不得的。”林三水望着茶盏里晃荡的水纹,轻叹,“修剑者,先修剑心。旁人就如这茶盏浅水,轻易便生波澜,便连化境也难抵。其中佼佼者,纵使进修数千年,心境做得到如古井深水,无风不波,可只需一片落叶,便要叫它层叠泛澜——这如何能与你相比呢?”

    “嗯……”

    时琉听得似懂非懂,也细拧着眉对着茶盏研究。

    见负剑少女那副模样,醒回神的林三水不由笑了:“好了,不必深思,不懂未必是坏事。”

    时琉仰脸,点头。

    林三水望着她放于身侧的断剑,眸子深远,过了几息,他转来问:“这几日你修习剑谱已逾百本,可有什么感悟?”

    时琉有些疑惑:“许多感悟呢,每一本剑谱都有其深意,林叔问的是哪本?”

    “全部。”

    “…嗯?”

    时琉怔过,随即若有所思,“林叔是想问,我对剑道的感悟吗?”

    林三水不由满意点头:“嗯。”

    “我才学几日,看法一定很粗浅,说出来如果有错的地方,请林叔不要笑我。”

    时琉有些不好意思,但数日苦修,言传身教,她早就将面前风华清俊令人崇敬的执事视为半师。

    长辈既问,自不敢辞。

    细思过后,时琉轻声答:“宗内藏书阁里,将所有术**法,包括剑谱,分为上中下三等。”

    “是。”

    “我几日修习下来,不知其他功法如何,但仅就剑谱而言,我认为这种分法……即便不是大谬,也有些错漏之处。”

    时琉说得小心。

    才初入玄门、刚入剑道,就敢直接质疑门内的剑谱分级,这话若是对旁人,她大概提都不敢提的。

    即便是对林三水,说完以后,少女也谨慎抬眸,观察对方神色。

    “哦?”林三水却并不意外,只是似乎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近些日子所修百本剑谱,上中下三品皆有,尽数小成之后,我却发现,其中不乏中品可克上,下品可克中,”时琉略微肃然,“这几夜我常做推解,最后想通,剑道内万千剑谱,并非简单区别品级,而应是相生相克。唯有融会贯通,化剑法万变于一剑,方能成至上之剑。”

    林三水目光微亮,点头:“好。不愧是……剑心通明。”

    时琉一顿,不解回头:“?”

    “不止剑道,道皆如此,”林三水起身,“术之大道,其实不过两境——从无至有,化有为无。”

    时琉一怔,不由地默念起他最后一句。

    “但有一点,你说得有些偏差。”林三水转过来。

    时琉忙问:“哪里?”

    “玄门分功法为上中下三品,于你来说,是有谬误,但于绝大多数弟子来说,当是如此。”

    时琉稍作思索,便恍然:“因为他们在短时间内不能通修百本剑谱?”

    “是。且不止。”

    林三水走近她,在她眉心轻轻一点,“普通化境修者便有近千年寿数,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修习剑谱,但并非有时间就够了。悟性是有上限的,即便臻至化境,多数上限也容不下十数本小成剑法。又何谈百本,通悟大道?”

    时琉若有所悟:“这种时候,攻伐越凌厉、可被克制的纰漏越少,剑谱品级便越高?”

    林三水慰然点头:“是。孺子可教。”

    时琉被夸得兴奋,脸颊也微微泛红。

    她从藤椅里起来,走到旁边,一拂袍子便跪下来,认认真真给一身麻衣的青年执事叩首三次,行了师礼:“谢林叔教我。”

    林三水淡然受了她的拜师礼,将人扶起:“你可是要参加两三月后的道门大比?”

    “是,林叔。”时琉仰头,“接下来两个月,我会继续努力修炼剑谱的!”

    “练剑固然重要,但百本剑谱对只有天境修为的你来说已经够用,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啊?”

    时琉茫然仰头,还没看清,就被林三水在额头轻点了下。

    “哎呀!”

    庞大而柔和的气机从额心拂上,时琉毫无反抗余地,就直接向后倒进了藤椅里。

    等她回神,林中已经不见了林三水的身影,只剩对方含笑的话音回荡——

    “一力破万法,你的修为太低!剑法再精妙,如何与那些天境巅峰的弟子斗法?”

    时琉恍然。

    她立刻从藤椅里起身,犹豫了下,恭敬朝着随便哪个方向长揖到地:“谢林叔教诲,弟子明白了!”

    “……”

    林中再无回音。

    时琉闭目查缺,确定今日的剑谱修习已经无漏,便负着断剑,朝自己的弟子竹屋走去。

    ——

    晏秋白师兄带她来的第一日,便与她说过,弟子殿中特设灵气聚合的阵法,若要短期修行,就在屋内冥想闭关即可。

    说起来,除了祭剑阵里断相思认主之时,她得了灵气反哺、破入天境外,入峰内数日她一直是苦修剑法,还未曾试过屋内冥想做境界修行。

    那便今日开始吧。

    时琉想着,推开自己的屋门,将断剑正放于桌上,便转身进了有床榻的侧房。

    然而进来之后,甫一转身,时琉就望见了坐在床榻上的人——

    神颜阖目而憩,层叠的白袍迤逦垂地。

    时琉怔怔看着那衣袍,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梦里上面多出两点水痕足印的模样。

    “看什么。”

    冷淡懒哑的嗓音碎了她脑海里模糊的画面,魔睁开漆目,微微歪首睨她:“几日不见,连主人都不记得了?”

    时琉一僵。

    几息后,她垂眼,扶手作礼:“主人…”

    话声未落,少女腰上一紧,竟是直接被人拉向床榻——

    一声闷响。

    时琉跌坐进酆业怀里。

    少女尚惊未回神,下颌就已经被抱她入怀的人挑起,魔的长眸低敛,危险又幽深:“忙着与你那短命的新师父学剑,连梦也顾不得做了?”

    时琉挣扎未果,眉心微蹙,只能低着睫避开魔的眼神,“我不懂主人在说什么。”

    “不懂?难道我未警告过你,离蔺清河远些么?”

    时琉忍着,没有情绪地按捺着:“我从未与玄门的小师叔祖有半点——”

    话声戛然而止。

    下一息,时琉惊恍得仰眸:“林叔就是,蔺清河?”

    魔轻捏她下颌,迫她再抬两分,他漠然又冷冽地睨着她:“你是当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时琉震惊失神,根本顾不得酆业的话。

    而这显然更惹恼了魔。

    他低头笑了。

    “我叫你接近晏秋白,没叫你连蔺清河一并招惹,你倒是一个不落——”

    魔迫近她,作势欲吻,却在最后一隙停下了。

    乌黑睫羽抬起,漆眸深得如噬,紧紧噙着少女琼额粉面。

    “嗯?小琉璃妖?”

    “——!”

    时琉一僵,抬眸望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