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里的人都在悄悄传:苏姑娘和风公子好像是闹别扭了。
原来两人还形影不离,苏姑娘有宝座不坐,吃饭要挨着他吃,睡觉半夜热醒还要去挨着他睡,被赶走就会大发脾气把全洞的人都吵醒。
听说媚修黎曼曼去勾搭风公子的时候,苏姑娘还吃了醋。
结果现在,两人分居洞窟最远的两个角落,连话都不说一句。
但是,话也没有绝对。
黎曼曼去给风公子送香囊的时候,却被风公子拒绝的时候。苏姑娘像只愤怒的小犀牛,怒气冲冲穿过整个洞窟,把她的香囊夺了过来,捂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黎曼曼:“……那是我送给风……”
苏厌痛苦道:“嘶——臭死了。”
黎曼曼气得连艳丽的漂亮脸蛋都变形了:“这可是我合欢宗密不外传的清心香!你说它臭?!”
苏厌:“正好。”
然后她一句解释都没有,鼻子顶着香包就走了。
风停渊缓缓道:“抱歉。”
“苏姑娘可真是……”黎曼捂嘴轻笑,意有所指,“这要是在我们合欢宗,不讲礼义廉耻的女子早就被赶出去了。”
风停渊从怀里掏出一小袋沉甸甸的灵石,放进黎曼曼的手里:“算我买的。”
说完就闭上眼,一副闭门谢客的意思。
黎曼曼攥着那包足够买一车清心香的灵石,脸又气变形了。
妈的,这男人怎么……油盐不进。
苏厌的捕猎阵网铺得越来越大,每天巡视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虽然她能听见野兽的叫声,但落网的无一例外,总是人。
……
愚蠢的人类。
所以,每当她回洞的时候,就是心情最糟的时候。
听到她的脚步,其他修士都不约而同地禁声。
只见女孩阴沉沉的,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洞窟最底部的王座上,将剩下所有的天青花都绕在脖子上,而后往外走去。
风停渊凝视了她一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有个弟子开口问:“苏姑娘,你拿的花太多了,是要做什么呀?”
“拿去换吃的。”
“需要这么多吗?”
女孩眉眼冷冷地瞥来:“本来就是我杀死魔尊得来的花,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弟子见她面色不善,擡起双手道:“我就是关心一下……”
林初见状急忙上前:“但你拿走这么多花,洞里的人比花多……马上雾涌进来怎么办?”
“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初道:“怎么能没关系,会死人的!”
听到几人的争执,原本昏昏欲睡的弟子都坐了起来,洞口轮值守卫的剑修也往前迈了一步,挡在女孩面前。
女孩眉尾轻挑:“拦我?”
那剑修犹豫了下,伸出手想取下她身上的花:“抱歉了苏姑娘,虽然花是你的,但命是大家的,我不能眼看着你……啊啊啊啊啊!!!”
女孩擡手捏住他的手掌,然后猛地一拧,那剑修惨叫着跪在地上,旁边的人见状上来帮忙,被女孩飞起来一脚,踹在石窟上,摔得头破血流。
公西白凝情急之下大喊:“交换!她的天青花归我!”
那一瞬间刮起大风,不可抗拒的大力将女孩脖上环绕的天青花全部吹向了公西白凝。
同时,她身上一直带着的百草堂药箱消失了,人也跪地,“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女孩足尖一点,两手袖刀迎面刺去!
盛天佑大叫:“她果然现出原形了!她就是想杀了我们所有人!!”
公西白凝眼睛大睁,眼看着锋利的袖刀就要贯穿她的头颅,血染的嘴唇颤抖:“交……交换!”
太迟了,她话没说完。
那袖刀“叮”的一声,被夹在修长的指尖,还在兀自震颤。
刀尖离她的眼球只剩半寸。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风停渊站在公西白凝身前,平静地收回手,看向红衣女孩:“首先,不可以杀人。”
女孩轻叱一声,手指捏诀,泛起一层血色的光芒。
覆盖着整个洞窟的幽火伏地阵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响,金色的锁链从洞底如疯涨的藤蔓,疾窜而出,锁死了男人的手腕、脚踝、和脖颈。
女孩盈盈笑着:“去死吧。”
林初心脏一紧,失控大叫道:“不要!!!”
女孩一个清脆的响指,然而所有人预想之中的,男人被瞬间绞死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白袍翻飞,男人在烈风里垂眸。
金色的锁链在他身侧寸寸断裂,炸出金红色的火花,血色的阵法在一声巨响后消散。
“其次,我不会被同一个阵法困住两次。”
在无数飘飞的血色光粒中,所有人都看清女孩身后地上扎着的一柄袖刀,飞刀的力道之大,以至于袖刀穿过她的头颅时,钻空出一个巨大的血洞。
甚至女孩身后的人能穿过她头上的洞,看到男人漠然出尘的面容。
女孩僵硬地朝后倒下,身躯落地,竟然化成了一片雾气。
“最后,”
随着她倒地的闷响,风停渊平静道,
“你不是苏厌。”
……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过了一会,终于有人战战兢兢道,“这如果不是苏姑娘,那是谁啊?”
“迷雾万象。”风停渊道,“没读过吗?”
“啊!!《天下幻境破解秘法》里有这一章!”林初猛地一拍脑袋。
当年他听说编写这本书的大能还设法询问到清虚仙君的亲身经历,所以他才去读,但是至今也有七八年,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我记得……好像,迷雾万象会出现完全和修士一模一样的人,能力一样,记忆一样,谈笑举止都一样,但是会不择手段地骗走天青花。”
其他人纷纷议论道:“有吗?”“我不记得啊?”“没读到这章。”
“是有的。”宋栖云镇定道,“只是那章入宗不考,升阶不考,内门选拔也不考,所以……”
一切尽在不言中。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本来嘛……如果不是为了考试,谁看书啊。
又有人问:“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考了?”
旁边人道:“你傻啊,三百年前般若秘境就被清虚仙君收复了,都收复了,又不会出现,谁还学它啊。”
风停渊瞥了他俩一眼,淡淡道:“你们就没想过,清虚仙君死了以后怎么办?”
全场一片哗然。
“风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清虚仙君怎么会死呢!”
“那种修为的半仙至少也要活个几千岁吧,我孙子死了清虚仙君都不会死呢!”
“不会的不会的,天塌下来都有清虚仙君顶着,这次般若秘境失控卷进来这么多人,肯定也是意外,我估计再过几天,清虚仙君就该出山,把它重新收复了。”
“就是就是。”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
就听到百草堂的弟子慌忙喊道:“大小姐!大小姐您没事吧?!”
公西白凝在方才的交换中,失去了自己药箱。
虽然药箱不大,但那可是百草堂堂主女儿的随身药箱,里面光是朵天山雪莲就价值连城,整个药箱加在一起,就算人只剩一口气,都能给救回来。
百草堂的弟子都心痛死了。
但大小姐好像连药箱都忘了,只是呆愣愣地跪在原地,仰头看着风停渊,连嘴角的血迹都忘了擦。
一向孤高霜洁如高岭之花的清丽面容上,浮现出混杂着震惊和羞怯的红晕。
风停渊回头看到她的神色,顿了顿,伸出手:“伤到头了?”
那抹红晕甚至蔓延到了脖子。
公西白凝仓皇失措地伸出左手,又换成干净的右手,搭了一下风停渊的手,一触及分,脑子乱嗡嗡的,低声道:“您……您不必……”
风停渊问:“红黑相间的血蛊虫,会是什么作用?”
公西白凝怔了一下,半晌,出于医师的本能僵硬道:“那是用活灵献祭制成的血蛊,无药可医,无法可解,从活灵中分离出的纯粹的恶意,会放大人心中哪怕最小的恶念,分为三毒三垢三不善根,又即贪蛊、嗔蛊、痴蛊。”
“无法可解?”
“要么,内心无欲无求,没有丝毫恶念,这种人生来便该渡劫成仙,要么,便只能五毒俱全,将血蛊的毒性盖过去,这种人生来便无恶不作,无所不为。除了这两种,其他人沾上都命不久矣。”
风停渊道:“谢谢。”
说完转身要走,公西白凝又叫住了他:“你觉得苏姑娘是中了贪蛊?”
“是。”
“那是绝不可能的。”公西白凝斩钉截铁道,“我见过中贪蛊的人,形如疯魔,什么都要,什么都不放手,把一切视为己有,甚至会因为饥饿啃噬自己,不出七日就会死于无止境的贪念。”
风停渊垂眸。
右手指根的银色戒环折射出一丝微光。
让人想起这几天避他如蛇蝎的女孩,每次视线交汇,她都欲盖弥彰地转过头去,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
咬得那么狠,嘴唇都被咬出血了。
铅灰色的大雾弥漫。
苏厌巡视结束,饿得抓心挠肝,捕猎阵网空空如也,又是空手而归,连路都不想走,看着大雾就一肚子火,气得出拳,对着雾气胖揍了一顿,打得雾气如水四处流散。
结果流动的雾气后,影影绰绰露出一个素白的人影。
苏厌将袖刀翻进手中,伏低了身子,警惕地盯着那人影。
一步,又一步,他好像能看到苏厌似的,径直走到她面前。
离得这样近,近得她看清了来人的脸,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奇怪道:“你怎么出来了?”
风停渊顿了顿:“你比往日回来得迟。”
苏厌稍微有些惊讶,将袖刀收回,踢踢踏踏往回走:“离洞窟这么远,你怎么找到我的?”
“银戒。”
金银戒环的确相互感应,这也是她让风停渊戴上的原因之一。
苏厌嗯了一声。
风停渊在她身后道:“蛰你的血蛊虫是贪蛊……这段时间你感到饥饿也是这个原因。”
苏厌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道:“其实,我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指尖挟住她发带上浅粉色的天青花。
“风停渊”低沉的声音里掺上不易察觉的温柔:“一个人应当忍得……很辛苦吧。”
作者有话说:
本尊没有这么油……